正文 第九章 光环的背后
名人的行为方式，经常被普通人模仿。
李庄是华夏过年期间的大牌名人，有关他的消息满天飞，甚至有人煞有其事的说他这么聪明，是因为练了气功的缘故，一时也重新引发了练习气功的热潮，只是能坚持的人寥寥无几。
外面的风风雨雨，李庄懒得理会，但跟他相关的人际交往，却没法逃避。
李庄的初中是镇上读的，这个中学没名气，当年能上K城一中的寥寥无几，大部分的学生都不咋的，往脸上贴金比较困难。山里人朴实的同时虽不乏狡猾，但镇中还是比较务实，这次校长过来的主要目的是化缘和对李庄以前的资助行为表示感谢。
K城一中校长率管理层来访，邀请李庄和孙国宝到学校做客，顺便跟同学们聊聊。李庄的母校这些年来如日中天，它以前就全国知名，不包括联合技术公司一帮人，杰出的毕业生很多，它也是双威教育集团在华夏的合作单位。
国宝这段时间从花旗国飞到沪上，正在几所大学里做演讲，他的助手一直跟着。李庄的策略经过威森社科院完善之后很不错，助手是他的学生，一位三十出头的帅哥，美女那是不用想的，近年来颇为危机感的韩清秀看得很死。
富贵不归乡，犹如衣锦夜行。母校F大的邀请，国宝自然要给面子，也算他二十年来努力学习和艰辛工作闲暇的放松。跟上次被嘘得稀里哗啦只有少数同道中人捧场不同，这次沪上很多高校的学生都推迟回家，准备亲眼看一下纯本土培养出来的NB奖学者。
国宝的导师是华夏细胞领域著名的专家，可惜老人已经过世，师母也是F大生科院的退休教授，还活着，但已经不大认得自己老伴的学生。国宝的礼物很贵重，是他研究了上十年的延寿类保健品，有钱也买不到。
国宝助手的安排没问题，公司现在的策划水平不逊于专业机构，手段也花哨了很多，知道充分利用自己的优点。看望老师也是尊师重道的一部分，国宝心很诚，没有周奇森那么多花花肠子，但也不介意顺便给公司做做广告。
意气风发中年时，老夫聊发少年狂，国宝的演讲很成功，他一直到大年三十才坐飞机赶到K城与李庄会合。韩清秀很早就带着孩子们回老家探亲，现住在以前的小别墅里，人太多，勉强挤得下，反正只是短期住住，国宝也不是太在乎。
两人聊起近况，国宝觉得惊心的同时也嘲笑李庄的胆小，认为在K城出事的可能性很小，那帮人都下台很多年了。对于这位大侠的迟钝，李庄有些无语，知道不能对他要求太高，能顺顺当当配合公司的安排已经让人觉得庆幸，总好过生物科技研究院跟他同级别的另外两个疯子哈里斯和汤普森。
这两个家伙让总务部的人非常操心，一个像长不大的孩子，另外一个整天神经兮兮的，配合商业计划那是不用想的。汤普森的研究经费李庄特批了两次，他来公司十来年，花的钱海里去了，但还没有收支平衡，怪不得他的前任东家会把他扫地出门。
李庄回国之前，公司公关部和京城方面打了招呼，这次纯属私人事务，不谈政治上的事情，上层也不愿意过来骚扰，要谈事，随时可以和周奇森和张凯谈，他们能做主。
国宝来之前，李庄意外地接待了一群京城来客，是他收的第一批弟子，有二十多人，在队尾缩着的是近十年没有见过的陈镇。能被李庄看上的人，都不会差的，他当年也是悉心教授，这批人现在都混得不错，有两个工程院和一个科学院院士，主要供职于BAI和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
陈镇是李庄当年最喜欢的学生，两人性格相投，他本身智商很高，只是跟很多聪明人一样，容易钻牛角尖。陈镇现在的成就并不下于钱林，但与王程敏和金国正有些差距，而他的资质不逊于王程敏二人。李庄并不会强迫别人跟着自己的想法走，但很不喜欢卧底，随着联合技术公司的壮大，他的偏执越发的强烈。陈镇知道自己犯了李庄的忌讳，伤了他的心，在李庄弟子圈中并不太受人待见。
人不是不可以犯错，但有些错误犯下后，就永远没有挽回的余地。陈镇正属于这种情况，李庄的性格这批人都是知道的，他容不得别人触碰自己的底线，而这个底线符合大部分人能接受的规则。
李庄带的学生分为两种，一种是弟子，另外一种是普通学生，两者的授课内容有些差别。这十年来听他讲过课的学生以十万计，但能入他法眼的不过寥寥三百来人。这次从京城过来的人都算是他弟子，彼此之间也互相照应。
师生相见，李庄很开心，对陈镇也没有摆脸色，也许他懒得表现出来。临走的时候，大庭广众之下，陈镇突然跪下向李庄磕了几个响头，算是对过去的一种交代，但李庄的神色很淡然，丽莎有些不忍，上前扶起他。
年前的实验室园区很热闹，但现场气氛很僵，没人敢说话。李庄的神经坚韧无比，他只说了一句，“我们之间的情分已了，我不会再怪你，你也不用老放在心上。”
坦白来说，李庄的性格有些古怪，他的思维模式跟常人不同，不能用普通的心理学理论套用。他的宽容度很小，也很大，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底线，没有什么不可以谈的，也不会摆什么架子，所以公司里的员工平常很快活，庞大的集体官僚气氛很少。
陈镇走的时候有些怅然若失，李庄待他没话说，今天发话也是替他着想，让京城圈子的人不再对他冷言冷语，算是少有的宽容。
在常人看来，既然接受了道歉，为什么还会如同路人？在李庄的弟子们看来，这个可以理解，在李庄的思维模式中，这两者并没有必然联系。他说这话就意味着，陈镇在联合技术公司就没有了案底，京城弟子圈不用再顾忌李庄的看法。
省里邀请国宝去做演讲，时间已经定好，初六省会议中心，不过主要是圈内人士。H大等几所大学和研究所的生物方面的研究都相当不错，国宝也希望能和高手交流。
李庄不会真的把国宝当熊猫一样供那些无聊的看客们围观，他很少为了政治需要刻意去做无聊的事情。
来的人大部分都是邀请国宝的，也有不少单位邀请了李庄。无聊的团体很多，有些人的思维习惯还没有纠正过来，有些人则靠操作这类活动吃饭，具体是怎么回事，李庄也不想搞清楚，他没有义务去帮别人糊口。
有价值的邀请不多，H省大学联合会希望李庄能为IT和机电类专业的学生和老师们指导一下，他们知道李庄不可能去省城，便打算让老师组织带队来K城，和K市的几所大学一起听课。
K市大学的档次不高，但这些年来借助威林科技的研究员力量，K大工学院和K城理工学院的发展也不错。同城的要求，谈不上麻烦，李庄没有犹豫，估计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会在这边演讲。
市政府里面有些李庄的旧识，李慧家族的人也不少，李庄本就打算和他们聚聚，联络一下感情，自然不会拒绝邀请。
这个年过得不舒坦，没有了周奇森和张凯在前面挡着，李庄不得不打起精神，与各种各样的人应酬。威林科技（K市）公司的管理层精心安排了李庄的行程，没让他花太多额外的心思。
大年初一，李祥就带着村里代表过来给李庄拜年。实验室园区的布局和设施让他们有些拘束，但李庄兄妹的态度舒缓了他们的情绪。他们带过来的土产很多，李庄也备好了澳洲特色礼物回赠。
众人知道他忙，没有多留，只坐了十来分钟就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李庄也没法闲着，一**的人过来，让他感觉自己真的成了机器人，一天下来都有点腰酸背疼，便跟丽莎抱怨，说以前都看到别人迎来送往很风光，却没想到其实都累得慌。
普通的应酬难不倒李庄，他的能力足以应付，重头戏是初五K城一中的演讲和初七初八省城来的相关专业的讲座。
高中生容易被光环镇住，但愣头青不少，有些方面不能以常理度之，李庄担心国宝应付不了，两人的演讲没有分开。
国宝也是读过高中的人，知道这帮家伙正处于青春期，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规矩，不好打发，回答问题时很小心。李庄当然不会抢了他的风头，两人配合不错，总算把这批问东问西还自觉前程远大，不知社会深浅或者觉得自己很成熟的半大小伙们摆平。
李庄对教育学和社会学都很有研究，国宝则讲实验室方面的一些事情，让高中生们对将来打算从事的工作有了清醒的认识，他们已经很厌恶课本上的说教。
“总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这就是青春的迷茫，有些人一辈子都弄不懂这道理，等你们真正了解自己，心理才算成熟，理论和实践一定要结合起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李庄老学究般的总结了一句。
相比在K城一中的顺风顺水，在省会议中心举行的交流会很快就因为媒体和政客的搅局而变味。与相对斯文的老师和学生们相比，政客和媒体从业人员都靠耍嘴皮子吃饭，只是一类故作高深，另外一类却喜欢玩字眼，也算是天敌。
层出不穷的问题让国宝和他的助手们疲于应付，演讲和交流会原打算开一天，但只开了半天就让国宝额头直冒汗，助手们也手忙脚乱，不得不宣布提前结束。国宝和投缘的几位研究员交换了联系方式，便匆匆率队返回K城。
欺善怕恶是人的本能，只是因为后天影响才显得有些不同。相比脾气极好的国宝，李庄并不怎么受媒体欢迎，很多记者和政客都有点怕他，言辞便利不说，主要是因为他的眼神里很多时候没有一丝感**彩，让人看着心里直发毛。
基因工程晦涩难懂，与普通人有点距离，国宝的听众群主要是生物领域的专业人士和学生，外加过来凑热闹的媒体和政客，普通人更多的是过来围观，这是基于NB奖的光环。
AI领域完全不同，关注度很高，普通人也很感兴趣，这导致参加李庄讲座的人群数量大得惊人，省大学联合会的人一时慌了手脚，只好多次遴选够资格的参加在K城大礼堂举行的讲座，其他的人只能看转播。
京城方面从事相关领域的全体出动，精英群浩浩荡荡上千人在初六跑过来凑热闹，只能容纳三千人的K城大礼堂被塞进了上万人，把过道挤得只剩下一条小缝。安保检查很严格，京城安全部和公司内务部都高度警惕中。
《智能环》和《VAI语言》两本书李庄都写了中文版，这省去了国内的翻译问题，也将他的思想原汁原味的保留下来。即使如此，也只有少数人能看懂，大部分国人还是津津乐道于自己的玄文化，不太受得了书中严密的逻辑推理和枯燥无味的精炼语言。
华夏总体AI水平不高，李庄也没指望能从听课的人中得到有用的东西，他的讲座开篇很简洁，其后的基础和理论介绍层次分明，浅显未必，对专业人士来说还算易懂。
场间休息时，众人争先恐后将自己的问题交到主办方那边，临时组成的专家小组将问题从易到难分类，然后交给李庄回答，原来设想的自由提问方式暂时没法执行，人太多。
以理论讲解为主的模式并没有涉及到WAI的核心技术，但仍让很多从业人员感觉有收获，李庄对启发式教育的运用很熟练，言语之间也不乏转弯抹角的冷幽默，经常让能理解的人会心一笑。他开这个讲座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这帮人理清研究过程中的理论指导问题，而不是传授技术。
林林总总的问题数百个，李庄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全部解答完毕。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不愿意跟十窍通了九窍的人讲太多。这世上肤浅的人比比皆是，李庄觉得来人如果连他的书都看不懂，跟这种人交流也没有意义，鸡同鸭讲。
初八上午的自由提问气氛很热烈，跟初七的沉闷迥然不同。
“李老师，您认为爱迪生的话对吗？关于天才和勤奋的论述，”有学生提到这个。爱迪生有句名言，激励了很多人，“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李庄笑笑，反问了一句，“你信吗？”
说话的学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众人看着这个人高马大却一脸稚嫩的家伙不禁莞尔。
“我不知道爱迪生说这话时的场景是什么，但我个人更崇尚量力而行，选择自己喜欢的特长方向发展，生活不是谋生，”李庄说。
“您的意思是情商比智商更重要？”有人接口。
“如果你想做普通人，情商比智商更重要；如果你想做天才，还是得期望自己的智商更高点，天赋很重要，懂得怎样发挥天赋更重要。”
这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抛开一厢情愿的教育学想法，科学方面的标准解释很早就出现过。天才和汗水没有关系，只和智商、性格及生活习惯挂钩。
名人耀眼的光环背后，隐藏着无数普通人无法接受的东西，但世人总是潜意识的无视有些缺点。
“您怎么评价您自己？”有人抛出敏感话题。
“你知道我的众多外号吗？”李庄反问。
李庄的外号很多，有正面的，有负面的。作为名人，他的行为模式很有特色，有人甚至怀疑他真的是外星机器人，有报纸煞有其事的分析说李庄这人不正常，仿佛不是人类。
听到当事人提起自己那些的外号，在场的人都神色古怪，他们才想起眼前的这家伙曾经做过的事情，并不仅仅是学术上的光环。
正面的光环不少，图灵奖获得者，IEEE数个领域的终身成就奖获得者，也许是这个星球最有钱的人，大慈善家，教育家，社会学专家，数个国家的院士。
负面的也比比皆是，机器人、呆瓜、小偷、疯子、神经病、暴君、无赖、邋遢鬼、修理工等等。除了这些，他还有一项比较出名，花旗国某媒体曾嘲笑他没有艺术天赋，后来被人频繁引用，竟然成为大众化说法。要是有人得到评价，说“你的艺术天赋跟李庄有得一拼”，听的人肯定会伤心死。
李庄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公司产品外观设计上他一声不吭，在相关的技术领域也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就是这些外号的复合体，基本上讲得差不多吧，本质上我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李庄很坦然。
他最后用中文谚语“有得必有失”和英文名言“WHATEVERYOUGET,YOUHAVETOPAYAPRICEFORIT”(无论你得到什么，都不得不付出代价)送给在座的众人，尤其是那些还抱着完美想法的学生们。
两天的讲座和互动过程中似乎一切都很平和，但安保人员能感觉到风暴来临前的平静。看来颇受欢迎的李庄，看来对这个国家很重要的李庄，并不能阻止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情绪做出另外的选择。
有些人教育别人报效祖国的同时，自己却做着相反的动作。这天下，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玩政治的，无论是所谓的政治家还是被人鄙视的政客，没有本质的不同。
来时容易，去时难，所以李庄根本就没有具体的行程安排，一切都是随机安排的，虽然增加了安保困难，但减少了潜在敌人准备的时间。
丽莎带着八小初六凌晨两点走的，大面带着四大初六深夜直飞双威机场，都很顺利，他们的机器替身一直活动到他们安全降落。
从初七开始，李庄就再也没有在六角大楼住过。
初八深夜，K城机场遭遇重炮轰击，驻军分析可能使用了增程炮弹，李庄的专机受损，无法起飞。机场附近电力设施被石墨炸弹摧毁，机场电子设备也在电磁脉冲弹的打击下无法工作。袭击者花的本钱不少，动用了短程弹道导弹，将机场跑道炸出数个巨型大坑。他们充分考虑到联合技术公司的特长，没有使用速度较慢目标明显的巡航导弹。
“这帮人的底子真扎实啊，都过了多年，还有大量的同盟军，”李庄坐在坚固的防空洞里自言自语，他的眼神很空洞，神情木然。
实验室园区要过元宵节后才上班，所有留守员工初五就被遣散回家，国宝一家初八就去了沪上，李庄周围现在只剩下公司内务部、保安部和海外调查局的人。
同盟军未必，只不过是一群被李庄的行为刺痛的狗而已，虽然他们靠着以前搜刮的民脂民膏还活得滋润。这个国家的混乱，跟前面那帮人竭力培养的大批既得利益者有关系。
除恶务尽，李庄并不介意被京城方面顺手利用了一把，他在这边过年，也是想知道那帮人的隐藏力量到底有多大。
李庄是华夏过年期间的大牌名人，有关他的消息满天飞，甚至有人煞有其事的说他这么聪明，是因为练了气功的缘故，一时也重新引发了练习气功的热潮，只是能坚持的人寥寥无几。
外面的风风雨雨，李庄懒得理会，但跟他相关的人际交往，却没法逃避。
李庄的初中是镇上读的，这个中学没名气，当年能上K城一中的寥寥无几，大部分的学生都不咋的，往脸上贴金比较困难。山里人朴实的同时虽不乏狡猾，但镇中还是比较务实，这次校长过来的主要目的是化缘和对李庄以前的资助行为表示感谢。
K城一中校长率管理层来访，邀请李庄和孙国宝到学校做客，顺便跟同学们聊聊。李庄的母校这些年来如日中天，它以前就全国知名，不包括联合技术公司一帮人，杰出的毕业生很多，它也是双威教育集团在华夏的合作单位。
国宝这段时间从花旗国飞到沪上，正在几所大学里做演讲，他的助手一直跟着。李庄的策略经过威森社科院完善之后很不错，助手是他的学生，一位三十出头的帅哥，美女那是不用想的，近年来颇为危机感的韩清秀看得很死。
富贵不归乡，犹如衣锦夜行。母校F大的邀请，国宝自然要给面子，也算他二十年来努力学习和艰辛工作闲暇的放松。跟上次被嘘得稀里哗啦只有少数同道中人捧场不同，这次沪上很多高校的学生都推迟回家，准备亲眼看一下纯本土培养出来的NB奖学者。
国宝的导师是华夏细胞领域著名的专家，可惜老人已经过世，师母也是F大生科院的退休教授，还活着，但已经不大认得自己老伴的学生。国宝的礼物很贵重，是他研究了上十年的延寿类保健品，有钱也买不到。
国宝助手的安排没问题，公司现在的策划水平不逊于专业机构，手段也花哨了很多，知道充分利用自己的优点。看望老师也是尊师重道的一部分，国宝心很诚，没有周奇森那么多花花肠子，但也不介意顺便给公司做做广告。
意气风发中年时，老夫聊发少年狂，国宝的演讲很成功，他一直到大年三十才坐飞机赶到K城与李庄会合。韩清秀很早就带着孩子们回老家探亲，现住在以前的小别墅里，人太多，勉强挤得下，反正只是短期住住，国宝也不是太在乎。
两人聊起近况，国宝觉得惊心的同时也嘲笑李庄的胆小，认为在K城出事的可能性很小，那帮人都下台很多年了。对于这位大侠的迟钝，李庄有些无语，知道不能对他要求太高，能顺顺当当配合公司的安排已经让人觉得庆幸，总好过生物科技研究院跟他同级别的另外两个疯子哈里斯和汤普森。
这两个家伙让总务部的人非常操心，一个像长不大的孩子，另外一个整天神经兮兮的，配合商业计划那是不用想的。汤普森的研究经费李庄特批了两次，他来公司十来年，花的钱海里去了，但还没有收支平衡，怪不得他的前任东家会把他扫地出门。
李庄回国之前，公司公关部和京城方面打了招呼，这次纯属私人事务，不谈政治上的事情，上层也不愿意过来骚扰，要谈事，随时可以和周奇森和张凯谈，他们能做主。
国宝来之前，李庄意外地接待了一群京城来客，是他收的第一批弟子，有二十多人，在队尾缩着的是近十年没有见过的陈镇。能被李庄看上的人，都不会差的，他当年也是悉心教授，这批人现在都混得不错，有两个工程院和一个科学院院士，主要供职于BAI和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
陈镇是李庄当年最喜欢的学生，两人性格相投，他本身智商很高，只是跟很多聪明人一样，容易钻牛角尖。陈镇现在的成就并不下于钱林，但与王程敏和金国正有些差距，而他的资质不逊于王程敏二人。李庄并不会强迫别人跟着自己的想法走，但很不喜欢卧底，随着联合技术公司的壮大，他的偏执越发的强烈。陈镇知道自己犯了李庄的忌讳，伤了他的心，在李庄弟子圈中并不太受人待见。
人不是不可以犯错，但有些错误犯下后，就永远没有挽回的余地。陈镇正属于这种情况，李庄的性格这批人都是知道的，他容不得别人触碰自己的底线，而这个底线符合大部分人能接受的规则。
李庄带的学生分为两种，一种是弟子，另外一种是普通学生，两者的授课内容有些差别。这十年来听他讲过课的学生以十万计，但能入他法眼的不过寥寥三百来人。这次从京城过来的人都算是他弟子，彼此之间也互相照应。
师生相见，李庄很开心，对陈镇也没有摆脸色，也许他懒得表现出来。临走的时候，大庭广众之下，陈镇突然跪下向李庄磕了几个响头，算是对过去的一种交代，但李庄的神色很淡然，丽莎有些不忍，上前扶起他。
年前的实验室园区很热闹，但现场气氛很僵，没人敢说话。李庄的神经坚韧无比，他只说了一句，“我们之间的情分已了，我不会再怪你，你也不用老放在心上。”
坦白来说，李庄的性格有些古怪，他的思维模式跟常人不同，不能用普通的心理学理论套用。他的宽容度很小，也很大，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底线，没有什么不可以谈的，也不会摆什么架子，所以公司里的员工平常很快活，庞大的集体官僚气氛很少。
陈镇走的时候有些怅然若失，李庄待他没话说，今天发话也是替他着想，让京城圈子的人不再对他冷言冷语，算是少有的宽容。
在常人看来，既然接受了道歉，为什么还会如同路人？在李庄的弟子们看来，这个可以理解，在李庄的思维模式中，这两者并没有必然联系。他说这话就意味着，陈镇在联合技术公司就没有了案底，京城弟子圈不用再顾忌李庄的看法。
省里邀请国宝去做演讲，时间已经定好，初六省会议中心，不过主要是圈内人士。H大等几所大学和研究所的生物方面的研究都相当不错，国宝也希望能和高手交流。
李庄不会真的把国宝当熊猫一样供那些无聊的看客们围观，他很少为了政治需要刻意去做无聊的事情。
来的人大部分都是邀请国宝的，也有不少单位邀请了李庄。无聊的团体很多，有些人的思维习惯还没有纠正过来，有些人则靠操作这类活动吃饭，具体是怎么回事，李庄也不想搞清楚，他没有义务去帮别人糊口。
有价值的邀请不多，H省大学联合会希望李庄能为IT和机电类专业的学生和老师们指导一下，他们知道李庄不可能去省城，便打算让老师组织带队来K城，和K市的几所大学一起听课。
K市大学的档次不高，但这些年来借助威林科技的研究员力量，K大工学院和K城理工学院的发展也不错。同城的要求，谈不上麻烦，李庄没有犹豫，估计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会在这边演讲。
市政府里面有些李庄的旧识，李慧家族的人也不少，李庄本就打算和他们聚聚，联络一下感情，自然不会拒绝邀请。
这个年过得不舒坦，没有了周奇森和张凯在前面挡着，李庄不得不打起精神，与各种各样的人应酬。威林科技（K市）公司的管理层精心安排了李庄的行程，没让他花太多额外的心思。
大年初一，李祥就带着村里代表过来给李庄拜年。实验室园区的布局和设施让他们有些拘束，但李庄兄妹的态度舒缓了他们的情绪。他们带过来的土产很多，李庄也备好了澳洲特色礼物回赠。
众人知道他忙，没有多留，只坐了十来分钟就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李庄也没法闲着，一**的人过来，让他感觉自己真的成了机器人，一天下来都有点腰酸背疼，便跟丽莎抱怨，说以前都看到别人迎来送往很风光，却没想到其实都累得慌。
普通的应酬难不倒李庄，他的能力足以应付，重头戏是初五K城一中的演讲和初七初八省城来的相关专业的讲座。
高中生容易被光环镇住，但愣头青不少，有些方面不能以常理度之，李庄担心国宝应付不了，两人的演讲没有分开。
国宝也是读过高中的人，知道这帮家伙正处于青春期，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规矩，不好打发，回答问题时很小心。李庄当然不会抢了他的风头，两人配合不错，总算把这批问东问西还自觉前程远大，不知社会深浅或者觉得自己很成熟的半大小伙们摆平。
李庄对教育学和社会学都很有研究，国宝则讲实验室方面的一些事情，让高中生们对将来打算从事的工作有了清醒的认识，他们已经很厌恶课本上的说教。
“总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这就是青春的迷茫，有些人一辈子都弄不懂这道理，等你们真正了解自己，心理才算成熟，理论和实践一定要结合起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李庄老学究般的总结了一句。
相比在K城一中的顺风顺水，在省会议中心举行的交流会很快就因为媒体和政客的搅局而变味。与相对斯文的老师和学生们相比，政客和媒体从业人员都靠耍嘴皮子吃饭，只是一类故作高深，另外一类却喜欢玩字眼，也算是天敌。
层出不穷的问题让国宝和他的助手们疲于应付，演讲和交流会原打算开一天，但只开了半天就让国宝额头直冒汗，助手们也手忙脚乱，不得不宣布提前结束。国宝和投缘的几位研究员交换了联系方式，便匆匆率队返回K城。
欺善怕恶是人的本能，只是因为后天影响才显得有些不同。相比脾气极好的国宝，李庄并不怎么受媒体欢迎，很多记者和政客都有点怕他，言辞便利不说，主要是因为他的眼神里很多时候没有一丝感**彩，让人看着心里直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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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领域完全不同，关注度很高，普通人也很感兴趣，这导致参加李庄讲座的人群数量大得惊人，省大学联合会的人一时慌了手脚，只好多次遴选够资格的参加在K城大礼堂举行的讲座，其他的人只能看转播。
京城方面从事相关领域的全体出动，精英群浩浩荡荡上千人在初六跑过来凑热闹，只能容纳三千人的K城大礼堂被塞进了上万人，把过道挤得只剩下一条小缝。安保检查很严格，京城安全部和公司内务部都高度警惕中。
《智能环》和《VAI语言》两本书李庄都写了中文版，这省去了国内的翻译问题，也将他的思想原汁原味的保留下来。即使如此，也只有少数人能看懂，大部分国人还是津津乐道于自己的玄文化，不太受得了书中严密的逻辑推理和枯燥无味的精炼语言。
华夏总体AI水平不高，李庄也没指望能从听课的人中得到有用的东西，他的讲座开篇很简洁，其后的基础和理论介绍层次分明，浅显未必，对专业人士来说还算易懂。
场间休息时，众人争先恐后将自己的问题交到主办方那边，临时组成的专家小组将问题从易到难分类，然后交给李庄回答，原来设想的自由提问方式暂时没法执行，人太多。
以理论讲解为主的模式并没有涉及到WAI的核心技术，但仍让很多从业人员感觉有收获，李庄对启发式教育的运用很熟练，言语之间也不乏转弯抹角的冷幽默，经常让能理解的人会心一笑。他开这个讲座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这帮人理清研究过程中的理论指导问题，而不是传授技术。
林林总总的问题数百个，李庄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全部解答完毕。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不愿意跟十窍通了九窍的人讲太多。这世上肤浅的人比比皆是，李庄觉得来人如果连他的书都看不懂，跟这种人交流也没有意义，鸡同鸭讲。
初八上午的自由提问气氛很热烈，跟初七的沉闷迥然不同。
“李老师，您认为爱迪生的话对吗？关于天才和勤奋的论述，”有学生提到这个。爱迪生有句名言，激励了很多人，“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李庄笑笑，反问了一句，“你信吗？”
说话的学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众人看着这个人高马大却一脸稚嫩的家伙不禁莞尔。
“我不知道爱迪生说这话时的场景是什么，但我个人更崇尚量力而行，选择自己喜欢的特长方向发展，生活不是谋生，”李庄说。
“您的意思是情商比智商更重要？”有人接口。
“如果你想做普通人，情商比智商更重要；如果你想做天才，还是得期望自己的智商更高点，天赋很重要，懂得怎样发挥天赋更重要。”
这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抛开一厢情愿的教育学想法，科学方面的标准解释很早就出现过。天才和汗水没有关系，只和智商、性格及生活习惯挂钩。
名人耀眼的光环背后，隐藏着无数普通人无法接受的东西，但世人总是潜意识的无视有些缺点。
“您怎么评价您自己？”有人抛出敏感话题。
“你知道我的众多外号吗？”李庄反问。
李庄的外号很多，有正面的，有负面的。作为名人，他的行为模式很有特色，有人甚至怀疑他真的是外星机器人，有报纸煞有其事的分析说李庄这人不正常，仿佛不是人类。
听到当事人提起自己那些的外号，在场的人都神色古怪，他们才想起眼前的这家伙曾经做过的事情，并不仅仅是学术上的光环。
正面的光环不少，图灵奖获得者，IEEE数个领域的终身成就奖获得者，也许是这个星球最有钱的人，大慈善家，教育家，社会学专家，数个国家的院士。
负面的也比比皆是，机器人、呆瓜、小偷、疯子、神经病、暴君、无赖、邋遢鬼、修理工等等。除了这些，他还有一项比较出名，花旗国某媒体曾嘲笑他没有艺术天赋，后来被人频繁引用，竟然成为大众化说法。要是有人得到评价，说“你的艺术天赋跟李庄有得一拼”，听的人肯定会伤心死。
李庄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公司产品外观设计上他一声不吭，在相关的技术领域也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就是这些外号的复合体，基本上讲得差不多吧，本质上我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李庄很坦然。
他最后用中文谚语“有得必有失”和英文名言“WHATEVERYOUGET,YOUHAVETOPAYAPRICEFORIT”(无论你得到什么，都不得不付出代价)送给在座的众人，尤其是那些还抱着完美想法的学生们。
两天的讲座和互动过程中似乎一切都很平和，但安保人员能感觉到风暴来临前的平静。看来颇受欢迎的李庄，看来对这个国家很重要的李庄，并不能阻止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情绪做出另外的选择。
有些人教育别人报效祖国的同时，自己却做着相反的动作。这天下，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玩政治的，无论是所谓的政治家还是被人鄙视的政客，没有本质的不同。
来时容易，去时难，所以李庄根本就没有具体的行程安排，一切都是随机安排的，虽然增加了安保困难，但减少了潜在敌人准备的时间。
丽莎带着八小初六凌晨两点走的，大面带着四大初六深夜直飞双威机场，都很顺利，他们的机器替身一直活动到他们安全降落。
从初七开始，李庄就再也没有在六角大楼住过。
初八深夜，K城机场遭遇重炮轰击，驻军分析可能使用了增程炮弹，李庄的专机受损，无法起飞。机场附近电力设施被石墨炸弹摧毁，机场电子设备也在电磁脉冲弹的打击下无法工作。袭击者花的本钱不少，动用了短程弹道导弹，将机场跑道炸出数个巨型大坑。他们充分考虑到联合技术公司的特长，没有使用速度较慢目标明显的巡航导弹。
“这帮人的底子真扎实啊，都过了多年，还有大量的同盟军，”李庄坐在坚固的防空洞里自言自语，他的眼神很空洞，神情木然。
实验室园区要过元宵节后才上班，所有留守员工初五就被遣散回家，国宝一家初八就去了沪上，李庄周围现在只剩下公司内务部、保安部和海外调查局的人。
同盟军未必，只不过是一群被李庄的行为刺痛的狗而已，虽然他们靠着以前搜刮的民脂民膏还活得滋润。这个国家的混乱，跟前面那帮人竭力培养的大批既得利益者有关系。
除恶务尽，李庄并不介意被京城方面顺手利用了一把，他在这边过年，也是想知道那帮人的隐藏力量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