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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十五 相见争如不见(四)

    卿言着急地一把抓住了他的双臂,使劲地摇曳了起来,“我是卿言啊,你,你怎么可以忘记我?你怎么可以不知道自己是谁?”

    “呃!”蛮牛,蹙眉,一脸的痛苦之色。显然,卿言剧烈的举动牵动了他背部的鞭伤,他皱了皱眉,又满是急切地问道:“我叫什么名字?你能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吗?”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胡渣浓郁,头发结巴成块地乱作一团,原本光洁白净的皮肤变得黝黑发亮,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潦倒的“蛮牛”,会跟昔日里风儒俊雅的太子爷有什么联系。

    如果卿言此刻对他说:你叫郗铭,是当朝皇帝郗帝的长子。这会是一件多么具有讽刺意味的事情?

    心理承受能力低的人,或者有心脏病的,在听到这句话后,估计会当场昏厥吧?

    卿言噙着泪水,伤心地望着他,她无法确信当自己告之他的姓名和身份之后,他会作何反应?

    如果,他不够镇静,那么,很有可能就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这个时候,她选择了回避,选择了沉默,选择了隐忍。不是卿言不愿说,而是她不能说。她必须想办法让郗铭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再慢慢地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正在这时,一声军号响起。

    “呜呜呜!”

    正在劳作的劳役中,至少有一小半人,在听到了这声号角之后,慌忙放下了手中的活,然后急速地向着吹角集结地跑去。

    “蛮牛”力巴,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他条件反射般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刚跨出去两步,又迟疑了一下,恋恋不舍地看了卿言一眼,“对不起,我要走了,部队集合了。”

    “诶,你等一下!”卿言着急地追了过去。

    “蛮牛”一边跑着,一边回首向卿言招呼道:“我得马上去了,我们农场在集合。我得马上赶回东城农场去。明天……明……一定要告诉我……”

    卿言在后面追赶着,却怎么能赶得上郗铭健步如飞的步伐。忽然一个从山坡上冲下来的劳役,跟卿言撞了一个满怀,顿时将她顶翻倒地了。

    卿言艰难地起身,抬眸,却发现那一群急速奔跑的劳役,已然在空地列队集合了。

    为首的一位官人,或者说是一位派头十足的监工吧,威仪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喝道:“报数!”

    “一”

    “二”

    “三”

    ……

    “一百零五!”

    “好!”监工扬鞭一挥,“上车!”

    这些在石料场劳作了一天的劳役们,喘着粗气,迈着沉重的步伐,面无表情地攀上了破烂不堪的马车。

    他们只是石料场临时征召的苦力,东城农场才是他们的归宿。

    或许,出来干活,还有马车坐,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吧?

    就当马车准备驶出石料场的时候,卿言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的来,“等一下,等一下!”

    监工一脸疑惑,“你干什么?”

    卿言急步上前,看到了已然趴在马车里的蛮牛。

    他满脸欣喜的模样,开心地向着卿言招着手。一脸纯真,憨厚纯净,却让人心痛。

    “请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监工厌烦的模样,狠狠地瞪了卿言一眼,“关你屁事!哪里来的娘娘腔?快闪开。”

    卿言双手张开,猛地拦在马车的前列,“我有事,请你告诉我,为何这些壮丁坐车来坐车去的,他们都是什么人?”

    “快给老子闪开!”监工一脸嗔怒,“耽误了回农场的时辰,就得军法处置,你个小鬼担待的起吗?快滚!”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让!”清雅的人儿,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她简直是在以“螳臂挡车”的意志力来阻拦他们!

    可是,这个行伍出身的监工,三言两语不合就会拔刀子动手的人,哪里还容得你个小鬼头在这里胡闹?

    “找死!”监工一声厉喝!扬起马鞭就向她劈了下去。

    “呀!”卿言不由地吓得花容失色,不由自主地缩起头来想要躲避。

    可是,她的动作终究是慢了半拍。

    只觉得“呼呼”的声响从额前划过,眼瞅着就要击中自己的脸颊。

    说时快那时迟,空中徒然伸出一只大手,硬生生地接住了急速下劈的马鞭。

    “啪沓!”击打在那只大手的掌心,发出了激荡的声响。

    “蛮牛”一个踏步飞跃,就跳到了卿言的身前,将她护了身后。

    “不要打他,他是好孩子!”蛮牛叫道。

    “反了你了!”监工两眼一白,扬起皮鞭就向着“蛮牛”抽去。

    卿言原本以为他会奋起反抗,或者灵动躲闪。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蛮牛胆怯而又笨拙地抬肘挡格,无论怎么躲闪,却总也逃不过迎面劈下的肆意的皮鞭。

    他的手臂上,手肘上,额前,胸前,顿时拉开了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直到他,无力再支持,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起来。

    “够了,不要打了!”卿言撕心裂肺般哭喊着,向着蛮牛扑去,将他压在了自己的身下,用她那清冷而又柔弱的后背去迎接监工疯狂的皮鞭。

    “啪,啪!”一下,接着一下的皮鞭抽打在卿言的后背之上,痛得她几乎再也发不出声响来。

    只不过,比起内心的失落和伤痛,背上的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好在,他们一行人急于回农庄,监工只是稍微“教训”了一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仅仅是意思意思而已,然后就不再继续了。

    监工指挥着其它劳役,不顾卿言的阻扰,将伤痕累累的“蛮牛”拖上了车。

    车轱辘旋转,尘土飞扬。

    卿言痛楚万分地匍匐地跪倒在地上,神情焦虑地望着这批劳役逐渐离自己远去车队。

    正在这时,泠筱风尘仆仆地从山上奔了下来,看到了背上的衣衫已然破裂的卿言,不由地大惊失色起来,“卿言,卿言你怎么了?”

    卿言哭喊道:“他走了!他被他们带走了!姐姐,你快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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