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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十九 投名状

    六十九投名状

    潮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秋砚,她一脸哀求。

    看李姑姑,她十分淡定。

    秋砚楚楚可怜,李姑姑不为所动,潮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坐壁上观。

    如果这是一个RPG游戏的话,眼前二位的宫斗指数比她都强出许多。李姑姑是不用说了,在宫中历练多年,都成了一根老油条了,百毒不侵。秋砚很有城府,也不是潮生比得了的。

    秋砚哀哀戚戚半晌,也没见李姑姑动容,潮生也一声不吭,明白今天不吐出些真东西来是不行的了。

    她擦干净脸,在一旁坐好,李姑姑才终于正视她。

    潮生知趣的站到门旁去,一半注意力放在屋里,同时还看着外头的动静。

    秋砚说话声音很低,估计李姑姑听得清楚,潮生有的字句就听得不那么清楚了。这种北风呼啸的天气,就算有人站在屋外偷听,估计也听不到什么。

    秋砚这回倒是很痛快,直接承认了:“上次在排肉中下了泄泻之药,是陈姑姑吩咐我那么做的,药也是夹在她送的东西里捎进来的。”

    “是么?你倒清楚是什么药。”

    李姑姑的话听起来象是在夸她,秋砚额上的汗都快下来了。

    “我……我拿着了也没敢就用,先试过了。”

    “你不怕是毒药,反而把自己毒死了?”

    秋砚苦笑:“如果是毒药,毒到了公主、皇子,只怕宜秋宫里大家都逃不过去。”

    原来秋砚和背后的人,关系也不是那么紧密。

    彼此间并没有信任存在。那陈姑姑派人送了药来,秋砚也不敢直接就用。

    她怕把自己一起赔进去。

    她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她背后的人并不在乎她这么一个小卒子的死活。

    “接着说吧。”

    “姑姑把厨房看得很严实,潮生也谨慎,那药在我手里搁了好几天,才找着机会加进那个做好的放排肉的坛子里。本来觉得是一定成的,因为潮生每次把排肉做好都这么搁着,要吃时拿出来再炸一炸拌一拌就好。结果那天她悄悄来跟我说,潮生并没有用那个坛子里的排肉,而是另做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妥,生怕被看出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姑姑又一惯精明……我早知道瞒不住。”

    “你……还有陈姑姑,为什么要对付潮生?她哪妨着你们了?”

    秋砚摇摇头,表情倒是真的很疑惑:“我也不知道,陈姑姑并没有跟我说缘由,只是说她……是个祸根,能尽早除去最好。”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说显得不够有诚意,秋砚又补充了一句:“可是我猜想,潮生以前除了浣衣巷,就是在烟霞宫待过,大概是和烟霞宫的事情有关系的。”

    李姑姑并没追问秋砚,她背后拐了几个弯子的真正主子是不是皇后。

    秋砚当然也不会主动说。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够了,真捅破了,说的固然不敢说,问的只怕也不敢再追问。

    说到底,潮生也好,李姑姑也好,秋砚也好,她们都处在这座宫廷的底层,上位者想弄死她就象捻死蚂蚁一样。

    “你就没有再想动手?”

    秋砚连忙摇了摇头:“没有,真的没有。自从黄大姐被赶了出去,我就知道事情不好,日夜担心……陈姑姑那边也肯定知道事情没成,但是也没有再派人过来……一直到现在也没个信儿。”

    李姑姑哼了一声:“所你就慌了神儿了?”

    秋砚头低了下去:“姑姑,我真的是身不由己,陈姑姑这样吩咐,我怎么敢不从?”

    “那你现在又敢不听她的话,到我这儿里来了?”

    秋砚愁容满面:“我以前觉得自己做事周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姑姑你老人家就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回……”

    “放过了你,等你养好了,回过头来再咬死我们?”李姑姑吹吹碗沿的茶叶沫儿,轻飘飘地说:“我可没有那么傻,听你三言两语的就上当。”

    秋砚情急:“姑姑……”

    “你都说了,陈姑姑让你做事,你不敢不做,不能不做。那这次我放过你,下次她再吩咐你做什么手脚,你就敢不听她了?”

    秋砚一脸诚恳:“姑姑,你信我这一次,我可以发誓……”

    “嘴上说的再好听,也是一文不值。”李姑姑摇摇头:“毒誓算什么?我张口也能来上几个。你要想好,也容易。我有件事请你帮个忙,你若是做成了……”

    秋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惨白里透着一股灰青。

    如果说刚才她情真辞切,惊惶不安。

    那现在就是彻底绝望了。

    潮生让自己硬起心肠来——

    不过她还是把头转了过去。

    道理她都明白。

    只是……她想,她还需要点时间才能适应得了。

    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交锋,没有一丝软弱的余地。

    放敌人一条生路,就等于给自己掘下了墓坑。

    潮生同情秋砚的话,那谁来同情她呢?

    再说,这次李姑姑放过了秋砚,秋砚就真的会改过吗?会就此收手?

    不可能的,潮生很明白。

    秋砚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

    她背后的人怎么指派,她就得怎么做。

    不管她辩白自己多么无辜,多么无奈,可是该做什么的时候她也不会手软。

    虽然潮生不知道李姑姑是怎么对付秋砚的,但是蛇打七寸,肯定是拿捏住了她的要害,逼的她如果不低头求饶,这一关就绝对过不去。

    李姑姑也压低了声音,潮生转头看了一眼。

    李姑姑吩咐秋砚做的事,虽然潮生听不太清楚,可是她猜也猜得到大概了。

    就象入伙梁山泊一样,要李姑姑相信秋砚,这一次放过她,秋砚就得缴一份投名状。

    嘴上发誓不顶用,得用实际行动表示,她要和她背后的人决裂,上李姑姑这条船。

    你心里想什么不重要,你嘴里说什么更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姑姑让她做的这件事,必然是做了就不能回头的。就算有贰心,不服气,耍心眼,都得把这条路走到黑了。

    所以秋砚如此绝望,如此挣扎。

    她没有退路,可是往前走,李姑姑给的这条路,只怕也是条无归路。

    这就好象,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秋砚闷声说:“姑姑容我……想一想。”

    李姑姑笑着说:“我知道,你可以回去想一想。不过,过年这些日子,皇后也病着……”

    这是威胁。

    秋砚木然的点了点头。

    看着秋砚象游魂似的出去,潮生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姑姑……她,到底是怎么了?”

    李姑姑看她一眼,拔下头上的一丈青,拨了拨灯芯,不紧不慢地说:“说起下药,她才多点儿火候?下药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潮生口服心服,用敬仰的目光看着李姑姑:“这些天我看着姑姑没动静,还觉得姑姑把这事儿忍了……”

    “忍?”李姑姑笑了:“如果天下的事都能忍过去,那我还真愿意忍。你在宫里的日子不长,可也不算短。忍耐是必须的,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忍。别人已经拿刀压在你脖子上了,你还要忍?那就不是忍,那是蠢。当你忍气吞声对方也不放过你的时候,你再忍下去就是等死了。”

    潮生默然点头。

    是的。

    难道秋砚背后的人会因为她不声张,不反抗,就大发慈悲放她一马?

    显然不会的。

    李姑姑断然说:“安妃当初小产的事,必然是皇后在背后操纵的,却把黑锅扣在贤妃和贵妃的头上。你虽然对此事并不知情,可当时你就在安妃身边伺候,旁人不相信你不知情,所以想除掉你这张活口。你好象说过,当时安妃身边那个叫什么……”

    “岁暮,岁暮姐姐。”

    “对,那个岁暮必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送命的,但是她离安妃更近,只怕她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所以连那一晚都没过去,匆匆就被人灭口了。”

    潮生缓缓的点了点头。

    “安妃突然又重新得宠,本来就是一件不怎么正常的事情。”李姑姑拿簪子剔着指甲,剔一下,说一句:“皇上要真是那么念旧长情的人,那当初程美人、刘妃她们也不会死得不明不白了。”

    潮生忽然想了起来:“对。安妃娘娘她生辰那天,皇上忽然来了,后来娘娘就莫名的重新得了宠……那之前,皇后还曾经送来过赏赐。”

    李姑姑嗯了一声:“皇后在这事儿上肯定是出了力的。安妃有她的好处,温婉,柔顺,有些心计,可是她心不够狠。在宫里头这一点很重要,做事不彻底,不但达不到目的,有时候还会反噬己身。”

    潮生想了想:“那秋砚能答应吗?”

    她背后的人那么大权势,让她背弃了那一边,往她们这边投过来——这两边势力悬殊也太大了,简直是一天一地,傻子也知道哪头大啊。

    李姑姑手上用力,簪头挑着指甲发出“啪”的一声响。

    “她没那么多时间耗。”李姑姑说:“不然的话,就等着到荣安堂去吧。”

    荣安堂……

    潮生闭上了嘴。

    那个地方与名字全然不符,可是一个既不荣,也不安的地方。

    要指望她自己对抗秋砚,搞不好她连皮带骨都不剩了。

    而李姑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必杀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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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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