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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三)

    常听老人们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话在肖洪身上,百分之百的应验,肖洪在社会上混着混着,就混出了名声——小玩闹!整天纠集一帮大人们称之为不良青年的小青年东奔西窜,打架斗殴、偷鸡摸狗,说收拾谁,谁就吓得够呛,石油家属大院里的人,这时不论男女还是老少,谁提肖洪,谁舌头根发软,都远远地躲着他,生怕把麻烦惹上身来。

    我母亲就时常叮咛我,听清楚没?我再跟你说一遍,离那个姓肖的远点,碰上了,他骂一句,给一脚什么的,你千万别吱声,咱可惹不起他那号人。

    其实母亲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我不是天天都能碰到肖洪,偶尔碰上了,如果不去招惹他,他对我这个初中生也不会怎么样。有一次我在大院垃圾堆那儿遇上了肖洪,心里尽管突突乱跳,但还是硬着头皮对他说,肖大哥,你的军帽真神气。

    对我的这句赞扬,肖洪一脸高兴,摘下军帽,拍打了几下,往我头上一扣,歪着脑袋问,喜欢?喜欢送给你。

    我喜欢军帽,我想我要是戴着这顶军帽在学校里一晃,肯定能让一大帮同学眼馋。然而我这第一反应很快就给第二反应覆盖了,我的第二反应是我不能要他的军帽,因为母亲那一关过不去,到时她指不定会怎么收拾我。军帽在那时是很难搞到手的,街上的一些小青年,经常会为了一顶军帽的归属权持械斗殴,我母亲曾见过那种打打杀杀的场面,在东华街老白铺子拐角,那天母亲回来说场面吓死人了。那天母亲就这件事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我至今不忘。母亲的那句话是这样说的,怎么不来个运动?也好把这些害人虫一扫光!

    军帽在过去的那段时光里,给一些青年人定义了一个特殊身份,类似今天问题青年那样的身份吧。所以说,军帽是某一时期某一特殊人群的反潮流标志,就像一部分另类时髦女人的吊腿裤、小皮鞋和尼龙袜子一样,注定不可能在大众中流行。

    我摘下军帽,还给肖洪,说,号大,肖大哥你留着吧。

    肖洪在社会上折腾,也不是一帆风顺,他先后几次被拘留,五一节前那一次时间最长,他被拘留了十三天。放出来后,肖洪不知怎么的就离开了家。

    那时肖洪的父亲,依旧在他乡劳动改造。

    肖洪的这一绝情举动,对他母亲打击很大,她母亲痛哭流涕,一连几天出去找儿子,见了人就愣呵呵地问,看没看见她家肖烘?有一天在小卖部后面,我遇见了两眼红肿的肖洪母亲,她没头没脑,颠三倒四地跟我说了半天,意思无非就是我要是见到了肖洪,一定要让肖洪回家。我说阿姨我明白了,我要是见到了肖洪,我一定让他回家。转天就听说,肖洪母亲昨天晚上找儿子时,不小心掉到了马葫芦里,把左腿摔骨折了,住进医院。肖洪的姑姑得信后去医院看肖洪母亲,那天同室的一个病人曾听他姑姑对他母亲说,肖洪恶习满身,已经不可救治了,再怎么为他操心也白搭,就当没生这个孩子。

    再说肖洪被关了十三天这件事,后来有人听肖洪自己说,他冤枉到家了,他是被派出所抓了大头,给五一节前镇压的那几个死刑犯人当了一次陪绑,不然偷几根电缆头怎么可能关他十三天?小偷小摸又不是打、砸、抢。

    有肖洪陪绑的那次公审宣判大会,照例在市体育场举行,我们学校五年级以上的学生全都去了。我们提前到达体育场,在老师的摆弄下,排着整齐的队伍来到指定区域。等了很长时间,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受到公审的犯人被押上检阅台,四个等着会后挨枪子儿的死刑犯五花大绑,胸前挂着一个名字给打了叉的牌子,两只胳膊被两名解放军战士牢牢拧住,脑袋半低半抬。十几个被判了无期或有期徒刑的犯人,分别站在四个死刑犯两边。接着被押上来的一伙人,好像都是陪绑的,里面有几个光头。这时我身旁的一个男生捅捅我说,你瞧瞧,站在第二排最右边的那个光头是谁?我看见了那个光头,但不知道他是谁。

    肖洪。男生小声道。

    我机灵了一下,瞪大眼睛又看了好时间,觉得那个人的个头和体型什么的,倒是挺像肖洪。

    公审宣判大会开始后,挺像肖洪的光头在台上站得并不挺直,身子有时往左边斜,有时向右边倾,只是动的幅度不是很大。还有他的目光,我感觉也是一直在转动。

    我什么也没听进去,直到公审宣判大会结束,犯人要押出去游街时,我才肯定那个光头就是肖洪!

    当天中午,我们石油家属大院里的人,就都知道肖洪陪绑的事了。吃午饭时,母亲显得很兴奋,拿公审宣判这件事,拐弯抹角地教育我和哥哥要学好,千万不能学坏,学坏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结果我和哥哥吃这顿午饭的速度,比平常快多了。饭后我和哥哥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叽叽咕咕虽说也在重温上午的公审宣判大会,但我们的关注点,与母亲在饭桌上的关注点相差甚远,我们只议论肖洪。说到肖洪的光头时,哥哥给我指正了一下,哥哥说肖洪那个光头,不是进去以后剃的,他在进去之前就剃了光头。

    哥哥说,他进去前几天,让铁路上的一伙小玩闹逮住了,抢了他军帽不说,还给他剃了个阴阳头,后来他把阴阳头剃成了光头。

    也不知是为什么,那些年里,我们石油和铁路两家的子弟总是不对头,两方人谁看谁都不顺眼,有一次我在先锋路上走得好好的,就给铁路上的几个小玩闹认出是石油上的了,骂骂咧咧踢了我几脚,吓得我啥都没敢说,灰溜溜逃走了。

    哥哥口气谨慎地说,肖洪陪绑了,心里还不窝老火了,你这几天出门,少跟人讲肖洪的事,更不能瞎白唬他那个光脑袋,听见没?

    我心里紧张了一下,说,听见了哥。

    离开家的肖洪,住在了什么地方?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这些我们都说不周全,我们所能感觉到的是,有家不回的肖洪在社会上的名声越来越恶,地方上的小玩闹们,这时都管他叫石油老大了。再后来,石油老大肖洪身边,就出现了一个高个头,圆圆脸,小细腰,头发一边多一边少的女孩儿。

    这个女孩儿就是唐小妹。

    唐小妹是怎么跟肖洪混到一块的,这个疑问,至今也还是我心里的疑问,尽管我当时听过一些人的一些说法,但我觉得那些说法不可靠,大多是传来传去的猜测和臆想。

    一直到教唐小妹语文的姜老师出了事,我和哥哥这才从那些说法里,拣出与姜老师有牵扯的传说重新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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