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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悲喜爱(一)

    接到姜姜的电话时,落落正站在路边发放宣传单。

    姜姜兴奋得几乎语无伦次了,“落落,生了。不不不,不是。是佳怡,佳怡生了。是个女儿。好

    漂亮。真的好漂亮。”

    落落忍俊不禁,刚出生的婴儿,能漂亮到哪里去。

    “我马上过去。”

    落落三步两步跑回店里,丢下宣传单,骑上自行车就往医院奔。

    店子就是落落最喜欢的暗香咖啡馆。两个月前说是店家出国,低价转让,落落立刻托了人去谈,

    结果竟然以颇为优惠的价格谈了下來。落落倾尽积蓄,又找父母支援,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娘。

    店子的生意不错,落落又陆续不断地推出新花样,最近更是新增一个纪实日特惠系列,但凡走进

    咖啡厅馆的,只要能说出一个特别的纪实日事件,都可以获得免费赠送的黑森林蛋糕一声。

    天气酷热,路途虽然平坦,落落也骑得一身汗。母亲一早听说她骑的自行车,心疼得不行,非要

    给她买辆车,哪怕是辆QQ。落落拒绝了。她喜欢骑自行车在路上的感觉,从树枝缝隙里跃上发梢的阳

    光,那迎面而來的热风,一切都为她热爱。

    车子快到医院门前,需要右拐,落落刚掉转车羊头,突然一声尖锐的喇叭声,着实吓了她一跳,

    一紧张,车子便翻倒在地,人也差点摔倒。

    车主倒礼貌,急忙下车來道歉,“啊,不好意思。怎么样,沒摔着吧。”

    落落把车子扶起來,抬起头來微笑,“呵,沒事。”

    车主是个年轻男人,眉目颇为清秀,个子挺高,他好像不太放心,再次问,“真的沒事吗?”

    落落答,“沒事。”

    男人问,“你的电话多少?”

    落落讶异,“嗯?”

    男人微笑,“有问題可以给我打电话。”

    落落失笑了,“真沒事。不用了。”

    男人很固执,“要。要的。”

    一副不拿到电话不罢休的模样,落落无奈,只得把电话号码报上。男人这才松了口气,向落落挥

    挥手,上车离开。

    落落顾自停好车,直奔产房,到了产房,又被告知,产妇已经送到病房,只得再扑向病房。

    才走到病房门前,就听到了姜姜的声音,“乖宝好漂亮啊。呀,妈妈好棒啊!”

    落落忍不住发笑,沒见过这么看好自己老婆孩子的。

    上前两步附和着说,“可不啊,全世界就是叶佳怡最棒。叶佳怡的女儿最漂亮!”

    叶佳怡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再虚弱无力也笑出声來,“就知道你嫉妒我。”

    落落说,“可不。就差沒吐血。”

    叶佳怡不满,“明明都吐了。”

    落落说,“好好好。吐了。你是妈妈你最大。你说了算。”

    小小婴儿哭闹起來,姜姜顿时乱了手脚,落落问,“咦,婆婆呢?”

    叶佳怡露出幸福的笑容,“煲汤去了。”

    落落叹道,“小样,真幸福。”

    姜姜抱着小小婴儿出门去,转瞬间隔壁病房就传來他骄傲的声音,“我家宝贝生下來有近八斤哦

    ,真厉害!你看,多漂亮啊。”

    叶佳怡轻声说,“这样的幸福,你也会有。你也能有。”

    落落轻笑一下,伸手拿起小桌上的苹果,岔开了话題,“你现在不能吃,我帮忙你好了。”

    幸福。她还会有幸福吗?

    落落一直呆到傍晚才离开医院,來看望佳怡的人络绎不绝,姜姜全场微笑,始终抱着孩子不放手

    。

    一个人骑着车在清凉下來的夏夜里,身际不停掠过匆忙的车辆,落落突然觉得好孤单。

    这么长时间以來,她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悲伤,不难过,不孤单,她要快乐地继续生活,她

    要努力。

    可是就在此刻,她突然觉得,那些努力那些坚持,原來都那么不堪一击。她支好车子,坐在路旁

    的台阶上,捂住脸,忍不住无声痛哭。

    不不不。她欺骗不了自己。她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努力,忘掉良生,忘掉他带來的那些快乐和痛苦

    。

    她想念他。她沒骨气地想念着他。

    应该是哭了许久,直到自己也开始憎恨自己的软弱了,于是抹了一把脸,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气

    ,转身去推车子。

    突然间就愣住了。

    数米之外,安静地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大约是怕惊动了她,车灯沒打开。微弱的路灯光下,有

    个人影倚着车身,默默地吸着烟,微弱的烟火明明灭灭。

    落落迅速地站起來身來,试图骑上车就走,那人开口了,“嗨!”

    她只不过稍稍犹豫,他已经走上前來,淡淡星光下,她看到他的微笑,友好且天真,她一下子就

    放松了警惕,友好地回以微笑,“你好。”

    “我们又见面了。”他说。

    落落皱皱眉头,倏地想起來,眼前这个男人可不是今天差点就撞到了他的那个男人嘛。

    这一次是真的笑了出來,“呵,是你。”

    男人微笑着,“咱们可真有缘分。”他其实只是很偶然地经过这里,看到一个女孩坐在台阶上,

    灰暗的灯光下,她显得那么无助和忧伤,一下子就打动了他。

    他向她伸出手去,“我叫衣可榛。”

    落落笑,“好特别的名字。我叫周宝落。叫我落落好了。”

    衣可榛摸摸鼻子笑。这么个小动作,让落落情不自禁地怔了一下。呵,良生也总是这样。

    “你去哪?我送你?”

    落落回过神來,“呵,不用,我就到前边。暗香咖啡馆。看到了吧,是我的店。有空去坐坐哦?

    ”

    衣可榛笑了,“我现在就有空,现在能去吗?”

    他对她有好感,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孩子,丢在人群里,几乎毫不出色,想要找出來可能还是花费

    许多功夫,可她身上犹似带着一丝说不清的东西,吸引着他。他不觉地就想了解她更多。

    落落笑,“好。走吧。”

    她骑着车在前边走,他开着车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车到暗香门前停下,落落支好车子,冲他挥挥

    手。

    衣可榛下车來,“咖啡一定很好喝。”

    他们就坐在窗边,微微一侧头,就可以看到灯火流离的街道,匆匆來往的人群。

    落落微笑着说,“我最大的消遣就是坐在这里看风景。”

    衣可榛试探着问,“男朋友不陪你吗?”

    落落轻抿一口咖啡,答道,“我沒有男朋友。”

    衣可榛顿时露出微笑來。他并不打算掩饰对落落的好感。他不是沒见过比落落更出色的女孩,但

    这种心动的感觉,已经很多年都不曾有过了。

    对于落落而言,这是一个不错的夜晚。和衣可榛并沒有刻意交谈,衣可榛神态自然,像相识多年

    的旧交,自己拿一本靠墙书架上的杂志,随意翻阅着,看到有趣的地方,就读给落落听。

    这种感觉,让落落不禁有点雀跃了。这些日子來,哪怕再不承认,仍然是孤单的。

    夜深了,咖啡馆也热闹起來,落落也站起身來和服务生们一块招呼着客人。衣可榛颇觉有趣地看

    着她忙碌地走來走去,偶尔抽个空來,冲他微笑一下。

    衣可榛觉得窝心,不知不觉便坐足一整晚。眼看着夜越來越深,站起來对落落说,“你住在哪,

    我送你。”

    落落笑着摇摇头,“不用。我就住在附近。”

    衣可榛遂也大方地说,“那么再见了。”停顿一下,又微笑着补充,“希望再见。”

    落落礼貌地答,“那是一定。”

    他衣着品不俗,应该身家背景都颇为良好,难得的是有礼有貌,让人感觉舒服。落落并不拒绝交

    上这么一个朋友。

    落落直呆到凌晨,咖啡馆里仍然热闹着,她独自走出门去,星光灿烂,她深深吸口气。

    两个月前,她搬了家。就住在距暗香不足一百米的一个小院子里,一幢楼房的顶层小阁楼,屋主

    别出心裁地做了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落落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

    邻居不知是什么人,门前种着许多植物,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树木花草,在夜里便争先恐后地散发

    出清香來,落落真想感谢他了。

    他们毗邻而居,却从來沒有碰过面。那扇门始终关着,晚归的时候,落落会看到自窗里透出的灯

    光。每次一踏上台阶,先看到那灯光,落落就觉得欢喜。那种感觉是奇异的,像是普天之下,至少还

    有一盏灯亮着,并且距她咫尺,驱散了她的清冷。

    许多时候落落站在落地窗前也会猜想,对面的小阁楼里,住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和她一样孤单

    ?还是和她一样,有着一段伤心的过往?

    临睡着,落落总会上一会网。常常碰到启真。启真的生活很平静。落落几乎有点羡慕他了。

    言良生的博客删掉了,那场失败的婚礼过后,ANNA给落落打來过电话,她也不知道良生的去向。

    她甚至比落落更吃惊。

    落落也不是不惊奇的,一个人,是怎么能够完全从另一个人的生活中消失的?那种彻骨的痛苦过

    后,落落已经能冷静下來思考。她沒法忘掉他。她清楚这一点,但她也坚持着告诉自己,一切的思念

    ,一切痛苦和快乐,总会随着时间消逝。

    她终于能够理解了他。当年她的不辞而别,他总无法原谅。就好比,如今他的突然消失,她也永

    远不能原谅。

    她给启真打上一句话,“启真,说真的,我想念你了。”

    这个她亲手扔掉的男人,如今想來,他最安全,是她沒福气。

    启真应该不在。半天沒有回复。落落轻轻叹息一声,关掉电脑。她踱到屋外去,天空高远,星光

    灼灼,如此良宵。

    落落看一眼对面,情不自禁走近去。花草们显然才浇过水,落落忍不住蹲下身子,贪婪地吸气。

    屋里明明有人,细细的音乐声隐隐传來,王菲的《花事了》。

    “世界大生命长不只与你分享,让我感谢你,赠我空欢喜,记得要忘记……”

    落落听得出了神,沒想到这里也有人喜欢这么一首非常老了的情歌。

    她想起那一晚,她和良生在雨里奔跑,她的手指温柔地抚过他的面庞,她嘱咐他,“不管以后怎

    么样,良生,别忘了这一晚。答应我,永远记得今天晚上。”

    而他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永远不会。不用叮嘱我,永远不会。”

    她无声地笑起來,原來,那真的,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衣可榛再到暗香來,是两天之后,带來一盒巧克力。他说,“我觉得你很需要力气。吃点巧克力

    吧,它会给你力量。”

    落落失笑了,“是吗?”立刻打开盒子,剥一颗吃,“真的哦,我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

    冲他眨眨眼睛,“你慢慢坐哦,我要去招呼客人了,浑身充满力量的人要去赚钱了。”

    她当然看得出來,他对她的好感,可是她从沒想过要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她是真的想赚钱。她想要拥有很多钱。她希望能够有一天,可以周游全世界。

    衣可榛很安静地坐着,落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这个人,好像很闲的样子。难道不用工作?

    客人其实不多,落落最后还是坐到了衣可榛的对面。他抬起头看她一眼,笑一笑,又顾自翻看杂

    志了。

    这样的态度倒让落落轻松起來。甚至有点不好意思了。

    午后的阳光格外炙热,看向窗外,几乎能感觉着热气腾腾,但店子里却是清凉的,让人倍觉惬意

    。

    落落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不用上班吗?”

    衣可榛答道,“我为自己打工,爱上就上,不爱上就玩着。”

    落落撇撇嘴,说,“分明一副有钱人的语气。穷人哪敢这么说。”

    衣可榛失笑了,“有钱是一项什么样的罪名?”

    落落还待再说,手机响起來,是叶佳怡。

    落落接起电话就说,“哈啰,幸福的母亲,嘛事?”

    那头的叶佳怡却像是乱了阵脚,“落落!”她抽泣着,“落落!”

    落落大吃一惊,“怎么了嘛?哭什么?什么事啊?别哭,对身体不好。”

    叶佳怡压抑不住哭声,“好像是姜姜出了事。外边乱成一团。我怎么问也沒人告诉我。我打他电

    话,沒人接。”

    落落竭力使自己镇定下來,安慰着佳怡,“是不是你太多虑了。姜姜能出什么事嘛。”

    叶佳怡说,“不不不,你知道姜姜这个人,他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着老婆的。他从今天

    早上到现在,都沒在病房露面了。”

    落落说,“你别急,我这就到医院來。”

    衣可榛入下手中的杂志,“有急事?我送你吧。”

    事情紧急,落落也顾不得跟他客气了,点点头,两人便匆匆地出了门。

    落落心里焦虑,一路上不肯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佳怡的电话让她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

    ,让她倍觉不安。

    车子抵达医院,落落下了车就直奔病房区。路过外科手术室,不知是谁出了事,许多人围在门外

    ,嘤嘤痛哭。落落正想拨脚走,突然觉得不对,停下脚步,几乎不敢相信地看过去,正抱头痛哭的,

    不正是姜姜的父母吗?

    落落腿都软了。

    她迟疑地站着,不敢上前去。拳头握紧了,手心里全是汗。

    衣可榛赶上來,看这情形,大概也明白了几分,他走上前去,站在人群里轻声询问一番。

    落落怔怔地看着他,他回过头來看她,眼神里充满悲哀。

    落落只觉得一颗心哗地掉到了不见底的深渊。

    衣可榛迅速走回來,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落落的臂膀,他沉声说,“车祸。抢救无效死亡。”

    落落瞪着失神的眼睛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衣可榛心里轻叹一声,“你的朋友吗?”

    落落不回答。脸色苍白得沒有一丝血色。她平静地退后两步,深吸一口气,转身上楼。

    佳怡需要她,她不能倒下。

    她走得很快,近乎小跑。

    推开佳怡的前几天房门,发现佳怡正尝试着下床來,落落疾步上前,搀住她,“别动。躺着。别

    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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