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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你,和你无知的爱情

    “你们都知道,解剖学是医学基础学科之一。古代埃及人把死人制成木乃伊,于是在长期制作木乃伊的过程中积累了一定的解剖学知识。但那时他们对人体十分迷信,对人体的许多结构都作了神秘主义的解释。由于宗教的原因,这种做法使得希腊人非常厌恶人体的解剖。亚历山大里亚时期就中断了对人体解剖观察,用对动物的解剖代替。如狗啦猿类啦。

    而公元2世纪古罗马时期的著名医学家盖伦,虽然很了解解剖学的重要意义,但他只是把从动物得到的解剖知识直接应用到人体,因此犯了许多错误。

    比如说,他认为人的肝脏像狗的一样有五叶。肝是静脉的发源地,心脏的中膈上有许多看不见的小孔,血液可以自由通过。盖伦的解剖著作,在很长一段时期曾被奉为经典,中世纪的教会又严禁解剖尸体,导致人们无法纠正这些错误。

    16世纪的维萨里直接观察人体,他在巴黎求学时,曾偷过绞刑架上的犯人尸体,还曾把一个死人头骨藏在大衣内带进城,放到自己床底下,甚至带领学生盗过墓。法国的宗教裁判所注意到了他的“异端”行为,他为此不得不到意大利去继续学医,毕业后很快晋升为解剖教授。他的著作《人体的构造》,于1543年出版。在这本著作中,他遵循解剖的顺序描述人体的骨骼、肌肉、血管和神经的自然形态和分布等。 这本书的出版,意味着近代人体解剖学的诞生,它的意义如同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为天文学开创新纪元一样,是生物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新纪元的诞生,却没有引起任何行星爆炸的轰动效果,空荡荡的教室里飘浮着绵软的哈欠声。年轻的讲师扶了扶眼镜框,不禁走神想起了这个月的房贷。

    什么都没发生过,即使是维萨里叫醒哥白尼,两人一起跳出来轮流扇这群学生耳刮子,也没办法驱逐他们脑子里一团一团蠕动的睡虫。

    一个身影灵巧地从后门钻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贴近坐在最后的人。

    来者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你找谁?”女生有些懒洋洋地回头,斜眼看着来人。

    “我找一下你们系的陆铭,他在不在?”来人说道。

    要是在一个月前情况会是以下这样。

    “喏,”张定言叼着细长的韩国女士烟努努嘴含糊道,“那个靠窗的小白脸就是。”

    她会轻轻拍了拍前排伏案陷入酣睡者——即梁萧如——微微起伏的背,以大到可以被来者偷听到的音量说:

    “小白脸也有找上门来的女人了,我们临床医学的男人怕是快脱销咯。”

    可是现在,张定言犀利地打量着这个找上门来的女生。她手里攥着卷成一卷的练习册,眼睛薄而细长,鼻尖遍布黑头,染过一段时间的卷发在发根处显现出粗犷的青黑色,个子矮小。

    这一回,她还是说:“陆铭啊…那个靠窗的小白脸就是。”

    说到白皮,这所x大学有一条奇怪的规矩,学生入学二年级才参加军训。在经历一个月39度左右臭汗蒸熏与太阳公公曝晒之后,男生连队站着的那一群准黑人之中只有一个一张雪白的人皮反着光屹立不倒。一时在女生之间佳话,关于陆氏秘制防晒霜的配方更成为了x大学医学院的一个传说。

    铃声刚好响起,张定言直直看着那女生走向,随即站起身出了教室。她背靠在出大门的墙面上,手在塞得杂乱一团的包里掏来掏去,一直掏不到那个被压软的烟盒。

    是不是忘带了,她想。但是又无处可寻。

    于是她就势在墙角蹲下来,等着大梁出来。

    一会儿就听见一阵说笑声,清清脆脆的。

    她不自觉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向那里。

    陆铭把那女生送到侧门。她绽开着一朵不自然的微笑,说着些客气的感谢话。

    张定言盯着那女生顿时有一种幻觉:相隔十米,那女生鼻尖的黑头却足足有乒乓球那么大。

    陆铭也笑着,很清晰地退却道:“…哪里哪里,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今后有任何不懂的可以随时来找我的,那个组织胚胎学和外科学的书如果你要的话…”

    像被烫到一样,他霎时触摸到张定言的目光,眼神扫过又收回。

    “呃…这个不急的,你慢慢用好了。”

    小女生傻笑着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再找不出想干的话语了,讪讪地转身出了侧门。

    他转过来,正看见她抱起双臂啊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地把背包甩到肩膀上,从她旁边轻轻绕过去。

    她一步跨到他面前,脸上嘻嘻哈哈的:“喂我说,你对小女生有抵抗不住的魅力嘛!”

    他一脸空白地绕开她往前走:“那你也算是小女生吗?”这近乎于嘲笑的口吻了。

    她急急跟上他的脚步:“怪不得…你那哲学系的女朋友不也是小巧玲珑的太普嘛!”

    他没搭理,干脆就直接换挡加速。

    定言拎着包已经几乎在跑,她哈哈呼呼地冲他笑道:“怎么?不高兴了?她很了解你喽?知道你半夜去了哪里咯?她…”

    他猛地刹住脚,把书包扔到草皮上,单眼皮下的双眼平和地望着她,语气沉到几乎听不见的地步。“我说过你不要来找我了…”

    她还笑嘻嘻地抱起前臂,咬文嚼字地说:“我偏不。你以为我怕你?陆部长?陆医生?”

    他默不作声了。

    “那好,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了。”

    她这回干脆就把他的包抢在手里,

    他没理她,只轻轻地吐了一句“你…腿伤好了?”

    “哦,这个,”她伸展开腿,左边踢踢,右边踢踢。

    他找到一个木条凳子,坐下。抬头,示意她也坐下。

    定言却迈开了脚,回头食指放在唇边笑嘻嘻地无声道:“12点半,晚上,老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大步走向这边的大梁一脸狐疑地看着定言的一字一句,又看看陆铭面瘫一般的侧脸。

    她咆哮了一声“定言,迟到了!”那只粗壮的手随即拖着定言就走。

    定言挣扎着转过脑袋,向后边缓慢蠕动嘴唇。

    “不来,我,杀,了,你!”

    陆铭又低下头,把包提起来,这时他微微听到不远处的道路上传来一阵阵男女的吆喝。

    校区主道路一边拉起“拯救少年精神病患者”募捐的红色横幅。站在宣传台前面穿着白大褂的,大概是低年级的学弟学妹。

    他们的呼喊中似乎充斥着以过剩荷尔蒙助燃的无形烈焰。

    “请伸出你的手!”她们嗷嗷叫唤着。

    “捐出一块钱,帮助他们拥有一样美好的青春!”他们呜呜呐喊着。

    陆铭微微斜着头,走向那边去。

    下一秒就是同样热烈的微笑。

    “辛苦你们啦!”

    那整一排流汗的青春痘都回过头来惊呼。

    “啊陆部长,你怎么在这边?”

    还是那么平易近人那么让人心安的微笑,一只手推上镜架。

    “刚好刚才上课就绕到这边来了。这是给哪个医院的精神病人援助啊?”

    “这次不是医院,是南汇的精神病院通过红十字会联系我们的,估计他们经费也够呛才会…”大家七嘴八舌地解释到。

    其中那个穿着戴校徽体恤的女生向是蹦出队伍中一般,高声嗲到:“哎呀部长你不知道,我们志愿者部比学习部辛苦好多啊,喊这么累人都不来几个,你都不可怜可怜我们啊…”

    陆部长微微一笑,把五十块塞进他们簇拥着的那个红纸糊的纸板箱,说:“我这不是永远在支持你们嘛,你们要多多加油哈。”

    队伍又是一阵兴奋得大呼小叫。站在最边上,个子看上去极为瘦小的男生目送陆铭走开后,嘀咕了一句“还不是换届选举要到了嘛,装什么x”。

    那些个女生顿时有些讷,瘪瘪嘴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说什么呢你,人家人品是人品,长相是长相,你就是绞尽脑汁也得不到人家那样的口碑。”

    那瘦小男生猛砸向那纸板箱,酸地一句:“行了,又让搞他妈x什么的精神病院!”

    此时,南汇xx精神病院里,身穿横杠服的行尸走肉们一点都没感到这些少年们滚烫的爱心。整齐穿着护士服的两三个护士嗓音爆裂着凶狠,把他们赶到医院一楼楼梯右侧的那间摆着从某小学淘汰的课桌椅的宽敞房间。这里被称为“餐厅”与“亲属见面室”。

    和这些被小孩子刻满了xxoo的桌椅一样,这些五十多岁的护士也都是为社会与职业所抛弃。像是被一阵混杂的时间飓风,卷到了这个充满了遗忘,充满了人体一切排泄物气味的所在。

    但她们也得到了统治权,作为这个孤岛的酋长。

    张护士长勾起了嘴角:“513,你给我把掉在地上的菜捡起来!”

    513仍旧哗啦哗啦地扒拉着瓷碗里的韭菜豆腐干,整个花白的头几乎都埋进了食盆。同桌的那几个稍显年轻的病号眼神空洞地望向青筋冒起的女人。

    张护士长踱过去,一把揪住513洗得泛黄的后领。

    “叫你给我捡起来!你捡不捡你!你敢…”

    虚弱的513被这个健壮的女人拖离饭桌,踉踉跄跄磕到了旁边的空椅子上,筷子甩飞到了别人的碗里。

    张护士长继续发飙。

    “你以为医院有的是钱,有的是人伺候你啊!他娘的谁给你扫地,谁给你…”

    可再虚弱的男人他也还是个男人。他突然狂吼一声挣开背后那只手,猛抓住张护士长的脖子。

    玻璃手拉门外几个护士听见响动,仓皇中拨打了医院保安的紧急电话,冲进来对着扭住不放的精神病人扯的扯拽的拽推的推拉的拉。其余的病号都木讷地站着坐着看着他们,只有生锈的桌腿在地板上咯吱地迸发让人疯狂地尖叫。

    直到两个虎背熊腰的保安大步走来。他们每人给了513一顿闷棍,这个三十出头的可怜人身子终于一挺从桌角滑了下去。

    今年进院的陈护士在一旁喘粗气,心里暗爽专横跋扈的护士长活该(因为她有名地偷扣新人年终奖金),但此时也随着各婆娘叫嚣着。因为这是必须的。

    “反了你们!”

    “想吃针头想吃疯了吧!”

    张护士惊魂未定,突然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啪”地转过头看到另一个护士端着杯水。护士长捂着胸口嚷道,“侬作啥,骇人啊?”

    那护士殷勤地说,“哎哟,护士长,您吃口茶压压惊。别计较那些疯子,哪能嘎副样子呀!”

    513仍旧斜在那里不省人事,眼泪却晶亮地顺着脸上地褶皱一股子淌下来。

    护士们让保安再招待肇事者一顿棍子就把他拉回集体病房锁起来。她们聪明着呢。她们知道,5字开头的病人都是被家人或法庭决定“终身治疗”的重症。他们除了每半年家人支付医疗费的收据,和外界完全隔绝。

    由于不放心,这一桌5字头的病号都被迫放下碗筷保安监押着回三楼的病房去。每一个人都拖拖沓沓地迈着步子,每一个人都对513心怀浓厚的恨意。

    刚回到那个陈旧的病房,看到保安锁好门离开。519的少年就给了缩在墙角的513一拳,两个人扭打在一起。519声音沙哑地在513的耳边嘶嘶道,“你他妈个老东西的就知道干你自己的那家伙,让老子吃完饭行不行啊?啊,行不行?!”

    513一把推开少年,弄平自己的领脚,“你这个连自己老师都强奸的神经病,滚远点!”

    519踉跄几步,骤然呆滞下来。

    “我没有…”他嗫嚅着。

    整个病房的病人都转过来,哑哑望着两人。

    513见众人如此,拉长了地吆喝:“我有病?我该打?你他妈的才有病!你该他妈的才该死绝!”

    那些呆站着的病人却像看怪物一样死死盯着脸色苍白的少年。鱼眼一样的白。

    少年结巴起来:“我不是强奸犯…不是…没有…没有强奸…”

    他跪在地上不断颤抖,陡然嘴角却泛起一丝病态的笑。好似黑漆漆森林上闪现的霞光。

    突然变成另一个人一般。他趾高气昂耀武扬威:“我只是放学后把她骗到音乐教师给她喂了药,把她剥了衣服捆在凳子上,用舌头把她从头到下给添了个遍…”

    男人们听得性致勃勃,纷纷拍起手发出饕餮般的怪叫。

    “接着说!快说!”

    他动手放开裤带,掏出硬邦邦的那活儿。

    “我干吗要跟你们这群傻子说?是我的,全部是我的!哈哈姐你看到了么。我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男人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被激怒了。冲上去拳打脚踢。

    “老子,靠…你屁大点的个兔崽子,你除了撸,你知道个x啊!”

    猛然张护士长拉开铁门。

    “你们反了啊你们!回自己的房间去!”

    她双目狰狞,一把将513推倒在墙角。

    他爆出一阵怪笑。蹲在地上笑,靠在病床发绣的扶手上笑,一屁股坐在自行蒸发的痰盂上笑。

    深山的岩壁上,原始的火光印照着人类作为野兽的影子。咆哮,嘶咬,结合。这让人恶心的恐怖,也让人恶心的真实,抽干了他人性中那曾经照亮影子的光明。

    模糊中他已经看不清护士带着保安冲进房门,把铁棍敲在他后脑勺上,怒斥着“神经病,去刷一个月的厕所!”。把晕倒在地的性障碍患者拖了出去。

    夜晚的风抵不过窗坚实的胸膛,在不远的天空下,依偎着,沉吟着。

    陆铭依靠在黑洞洞的不锈钢门扉上,看上去像弯弯的弧线。

    他有些惊讶地听到铎铎的脚步,慢慢舒缓在这黑洞洞的走廊尽头。他隐在黑暗里,看到她的眼睛映着对面教学楼的窗灯。

    他把她拉进解剖教室,关上钢化玻璃门。里面仅有精钢台面上一盏微光,荧荧。

    “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定言的眼睛沉默在穹顶投下的黑暗里。

    “你的病…最近还好吗?”

    他眯起眼睛。“你在说什么?我没病。”

    她抱起手。“那好,如果说要你别再到这里来了,你会怎么办?”

    他冰冷地看着她。“如果我说不能,你会把一切都说出去?”

    她哼哼地地笑了:“你觉得我会么?”

    “你说出去,对你会有什么好处。”他细长的手指平缓地抚过手边地桌面。“你是想看我笑话么。被学校开除,还是送到精神病院去?”

    他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观察着她。

    “你一直都在嘲笑我,对么。”

    张定言的眼睛从阴翳里闪现出来,那里面有一种他读不懂的东西。她没有笑。

    “不,我没有嘲笑你。”

    他迷惑了,转过身去。“那我告诉你,我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

    看到他瘦削的背温柔的弧度,恍然间,她好像伸手,触摸那温度。

    可是她说,“那你不会觉得累吗。”

    “累,”他仿佛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了,“可那那黑暗太浓了,我逃不开。”

    她的声音竟隐显一丝软弱。“那我问你,你觉得…残酷和纯洁可能…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吗?”

    沉默。

    “那你能答应我,只在周二晚上来这里么。周三全院没有解剖课,整理起来也容易些。”

    黑暗里没有一丝细碎风声,定言却仿佛听到一声的叹息,那是种干涩的疲倦。

    她的心肌骤然缩紧了。被自己吓到一般,她转身推门而出。

    听到张定言开门,把开水瓶咚地扔到墙角的声音,大梁嘎吱嘎吱地翻了个身。

    张定言拉近被子,躺下。“睡吧,别问我去哪儿了。”

    大梁那颗巨大的脑袋还是垂在床沿。“定言,可能你不承认,但我还是看得出来你最近开始在意起什么。但是那个人,我老觉得他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阴森森的。那种人,怎么可能会交女朋友。”

    定言咕噜扭倒床外,对上面晃了晃食指。

    “说什么呢你,啧啧啧。那怎么不可能了。他可是有一个萝莉般的女友哦。”

    “哦是么,”大梁差点掉下来,“还挺让吃惊的,你确定那是他女朋友?”

    “不知道。”定言缩回身,把被子拉到下巴。

    她在梦来临前的恍惚里,站在这场黑色的雨中。这湿润的街道,让她觉得迷茫。

    曾经把人推向黑暗中的她,为何会有拯救的冲动。她既觉得耻辱,又觉得悲伤。

    可是真实,比什么理论都来得深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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