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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8第三十三章

    Chapter33

    香港终于在持续了半个月的阴雨天后,露出了阳光。

    旷日持久的和煦光线,肆无忌惮的洒向香港这片寸土是金的地面,带着暖意,沁入人心,温暖着内心最冰冷的角落,也带了一丝希望。

    乔氏医院顶层,有一个备受瞩目的病房。据护士长介绍,并不是身份尊贵或是家财万贯的豪门贵族,仿佛只是香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却在这个乔氏阶层制度分明的医院,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

    最让人惊讶的是,时刻关注这个病人的竟是乔氏家族的两个少爷。他们,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时刻询问着病况。而乔家二少,几乎从这个神秘病人来到这里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护士医生们无数遍的猜测着乔家二少和这个病人的关系,各式的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乔氏医院,直到,一份一年前的报纸,才让真相公布于众,也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原来,这个神秘的女人,竟然是乔氏二少的未婚妻。

    原来,这个普通百姓出身的孱弱女子,竟然曾经一度轰动了香港上流社会。

    可是,他们夫妻不是在轰轰烈烈的订婚典礼后就移居英国了吗?怎么会夫妻双双带病重返香港?甚至该女子曾经深度昏迷数天,生命一度危在旦夕。

    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靠八卦和无边的猜测来满足大众的心理需要。后来,这种八卦,渐渐的被新的娱乐新闻、明星所代替了,护士们并不再纠缠这种永远得不到答案的流言了,而是远远的看着那个传言中被神化的亚木少爷,然后默默的感动着。

    没有人记得这个曾经重度昏迷的女人是什么时候清醒的。可能,她的清醒太过正常,就仿佛是久睡之后的清醒,只是睁眼这样简单。也可能,是女人的清醒和昏迷,没有任何的区别,没有带来任何的变化。

    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医院。

    她的病房,就像她刚来那天一样的安静,护士们默默的进入,换药,输液,然后再默默的退出。屋内,没有任何的语言,无论她是否清醒着。

    这么多天了,亚木从始至终都是静静的陪在一边,还有女人父母模样的中年人,他们的脸上,是刻骨铭心的痛楚,还有无微不至的关怀。乔逸涵每天都带来陌生的医者,聚集在这间病房中,也许,每当这个时候,便是这间病房最热闹的时候了。

    只是,没有人听过女人说过一句话,从来都没有。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乔氏医院,渐渐的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氛围中,就像着半个月来的天气,低沉道,仿佛有些什么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奋力的挣扎着。

    一面单向透视的玻璃把一片区域分成了两个空间。

    互不打扰。

    亚木静静的坐在轮椅上,透过这个玻璃注视着面前另一个空间发生的一切,眼底的情愫,被深深地埋藏着,只是偶尔在不经意间,遗漏出那样刻骨铭心的痛。他绝美的面孔在短短几天内迅速的消瘦了,却增添了妖精般鬼魅的美丽,晶蓝色的眼眸,闪耀着致命的光芒,注视着前方,用生命在凝视着。

    直到,前方的空间内,渐渐出现几个人影。

    亚木纤细的手指,不由的握紧了。

    这是一件昏暗的房间,散发着浓浓的沉睡的气息。仿佛是被人可以安排的,厚厚的窗帘将阳光彻底的阻绝在窗外,竟透不出一丝缝隙。几个香炉分布在房间的角落里,泛黄的光线,隐约的能够看清香炉上飘起的袅袅烟雾,迷幻了所有的直觉。

    一个纤瘦憔悴的女人,在另一个母亲模样的中年女人的搀扶下,缓慢的走进了这间神秘的房间。女人很瘦,瘦的完全无法支持起任何衣服,浅蓝色的病号服松垮的挂在她的身上,竟更凸显出她的脆弱,仿佛,一碰就碎,弱不禁风。

    女人的脚步有些虚弱,仿佛是太久没有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的原因,必须依靠着身边中年女人的力量,她才能够慢慢的走路。

    中年女人将她搀扶到一个可以躺卧的贵妃椅上,温柔而充满母性的让年轻女人躺好,理了理她有些散落的发丝,临走前,在年轻女人耳边说了什么。

    只是。

    从始至终,年轻女人漂亮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神情。那曾经清澈动人的眼眸,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她的灵魂,早已不再体内了。

    米妈妈皱着眉头最后看了一眼伊若,轻轻的叹了口气。冲着迎面而来的男子,客气的鞠了躬,然后,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一时间,这个房间里,只剩下没有任何表情反应的伊若和方才进入的陌生男子。当然,还有在透视镜后观察室中的亚木。

    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欧洲男子走了进来,纤细的身材在白色的医生长袍下显得异样娇弱,只是,他的脸色,却俨然缺少了作为医者应有的严肃和认真,反而,是一种随意甚至游戏的态度。硬皮病历夹在他修长的指尖旋转着,他漂亮的嘴角挂着一抹不明意味的微笑,如果可以,给人一种他会吹起口哨的错觉。

    他显然知道亚木的存在,他向着透视镜方向做了一个并不严肃的表情,才悻悻的坐到伊若沙发旁的椅子上。

    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收敛了所有的玩笑,认真而专注。

    亚木静静的看着,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被他无尽鄙视的治疗方案,如今,却再也勾不起嘴角进行嘲讽了。

    因为,如今走投无路的他,只能依靠着催眠法来让伊若睡一会,哪怕只是半个小时。因为,当伊若持续三天不曾闭过眼之后,当安眠药剂再也不能对她起任何作用之后,亚木终于不得不相信,这种近乎于巫术的催眠法。

    现在,只要是能让伊若稍微闭上眼休息一下的方法,他都会去尝试。他好怕,好怕那个终于失而复得的人,最终还是会在他的面前,慢慢消失。

    所以,亚木时刻不离的守在她的旁边,近乎贪婪的凝视着她。仿佛就算她真的下一秒消失了,他也会将她的一切,烙印在骨髓中。

    慢慢的。

    面前平稳而缓慢的摇摆着的垂吊,让伊若空洞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焦点,深陷的眼窝,因为消瘦而显得大的出奇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了。纤细的睫毛,静静的垂下,遮住了眼睑处青色的眼圈,也掩盖了那让人心痛的而疲惫。

    亚木轻轻的放开了紧握着的手指。

    仿佛伴随着伊若的闭眼沉睡,自己压抑许久的内心,也得到了片刻的休憩。

    终于,终于有效果了……

    在那个时候,亚木真正的产生了感激上帝的心思,从来不信宗教迷信的他,开始祈祷着,开始想要用自己的骄傲,和上帝做着交换。

    亚木,深深的凝视着她,那个沉睡中的女人。

    只是,当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伊若缠着纱布的手腕上时,亚木漂亮的额角,再一次紧皱着。她纤细到惊人的手腕,被白色的纱布紧紧的缠绕着,带来一种触目惊人的视觉刺激,煎熬着亚木所有的认知。

    曾经那样坚强的人,那样淡漠到无情的人,是怎样的境遇,才能让她做出抛弃一切,放弃自己的举动!!

    究竟,没有自己存在的一年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亚木连哭泣,都不会了……

    催眠室内。

    年轻的医生并没有结束催眠,修长指尖下的钟摆,依旧有规律的摆动着。男子嘴里似乎还在低喃着什么,低哑而舒适的音量,缓缓的洋溢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沁入人心,渲染着脑海中最深的地方,触动着什么。

    这个男子似乎并不满足于现状,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伊若紧紧攥在胸前的拳头上。瘦弱的骨节明显的凸出着,是多大的力气,才能让青筋这样明显的暴露着,也昭示了女人并不平稳的睡眠状况。

    男子有点心存不甘,似乎想要突破什么。他轻轻的放下手中的垂摆,站起,近距离的凝视着沉睡中的伊若,慢慢的靠近,近在咫尺的距离,用着与方才催眠完全不同的语调和声音,说出了带有问号的询问语句。

    “告诉我,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是鬼魅的诱惑。

    话音刚落,伊若的眉间,微微的颤动了。

    男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像一支久居深山的狐狸,露出难以掩饰的成就感和自豪,正打算再进一步试验的时候,便被面前的透视镜后的微小动静打扰了。

    他悻悻的望了透视镜后一看,对上那双和自己几乎如出一辙的晶蓝色双眸,直到发现那双眼眸下的震怒和警告时,男子有些不甘的撅了嘴。

    最后看了一眼尚未完成的‘试验品’,男子转身走进了亚木所在的观察室。

    “舅舅。”亚木从轮椅中站起,迎着那个白衣男子走入的身影,语气是愤怒后的不善,完全没有应有的尊重和感激。“我再警告你一遍……”

    “哎呀呀……我说了多少遍,不许叫我舅舅,本身就没有比你大多少……”男人白皙的脸有些扭曲,带着难以遏制的尴尬和些许撒娇的埋怨,完全掩饰了男人的年龄。“……你应该叫我洛禾医生,或者……哥哥……”

    男人说着,有些夸张的捂着嘴巴咯咯笑了起来。原本就极其好看的五官,给人一种雌雄同体的错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拂过垂落面前的秀发,露出了自己晶蓝色的眼眸,和亚木的竟然如出一辙!

    “至少我也是涵少盛情邀请来加入米伊若治疗团队的心理治疗师……你应该行信我的水平……”洛禾炫耀着。“我可是曾经得到女王接见的……”

    “我从来没有怀疑你,但我绝不许你擅自篡改治疗方案!!”亚木的声音凌厉而可怕。

    洛禾不禁眨了一下眼,表示着不满。

    只是,在下一秒,洛禾还是在亚木充满怒意的威胁中,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不会再用这种方法唤回她的记忆……真是,我还想试试催眠后的人,究竟能激发多少潜意识呢……”洛禾努了嘴,转过头,从通过透视镜将目光投放在催眠室中沉睡的女人身上。眼神中的玩世不恭渐渐的收敛了,带着一份鲜少的认真和严肃,轻声说。

    “……只是亚木,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坚持究竟是对是错?”洛禾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米伊若醒过来半个月了,她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反应都没有。自闭,抑郁,都是她现在的症状……实话说,这并不比昏迷好到哪去。这半个月,她的睡眠加在一起不足20个小时,再这样下去,她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亚木怔怔的听着,这些都是他清楚明了的,只是,当一个人这样□裸毫无顾忌的把结局说出来的时候,就好像被自己千辛万苦隐藏好的伤疤被血淋淋的揭开一般,痛的,已经不记得呼吸了。

    “她曾经被注射过松肌剂,因为对药物过敏和体内的药剂残留,再加上她本人潜意识的抵制,她自动将自己完全封闭着,拒绝着与外界的任何接触,才会导致如今的重度抑郁和短暂的选择性记忆缺失……除了她父母,她不记得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靠近,可是,米家夫妇并不是她病因的关键,他们在治疗米伊若的心理症结上没有任何作用……她需要的,是让自己机体本身,回想起并接受曾经发生事实,靠她自己,才能解决心理问题!”

    洛禾分析着她靠经验和专业技术所得之的结论,只是,在看到不远处米伊若开始逐渐仓促的呼吸,开始逐渐紧皱的眉梢时,他也不由握紧了手指。

    “所以,别再试图阻止我唤回她的记忆,这是她痊愈的必经之路……”

    “痊愈?……”亚木的声音有一些飘渺,带着对命运的深深不信任。“你真的觉得让她恢复了记忆,把她从自己好不容易躲避的角落中狠狠拽出,强迫她接受她千方百计想要忘记的残忍记忆,然后,她就能够欣然接受?!她就能够好起来?!”

    亚木哽咽着,带着浓重的哭腔。

    洛禾呆滞了。

    是啊,这也是他犹豫不决而不确定的。强迫她回忆起全部,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痊愈,要么,再死一次。

    只是,亚木不敢赌,绝对不敢拿伊若的生命去当一个赌注。

    “我宁愿她忘了过去的所有……就算是忘了我,忘了我们的一切,我也绝对不要让她再回忆起唐临城,绝对不要再想起这一年发生的一切!”亚木深深的凝视着不远处的伊若,信誓旦旦的说。

    即使忘了我,我也不想让你再想起那些痛苦。

    即使以后的生活中不再让我靠近,我也要让你远离一切痛苦的源泉。

    “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一定会有别的办法让她好起来的……”亚木近乎无意识的低喃着。

    洛禾怔怔的看着亚木。

    这个曾经和自己幼时相伴的男孩,仿佛自从来到香港以后,完全改变了。因为同样出众的外表和家庭,他们不羁,他们放荡,他们曾经戏耍人生和游历花丛。因为年龄的相仿,亚木是他最嫉妒和最要好的朋友,他嫉妒亚木的漂亮和聪明,却在他出色的人格魅力中臣服。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全都改变了,曾经的亚木,他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了。认真,成熟,专一,甚至不顾一切。

    仿佛,真的有什么,彻底的改变了他。

    洛禾有些无法自拔的凝视着亚木,许久许久。

    直到,亚木的眼神随着催眠室那个身影的变动,而显得凌厉而恐惧。

    伊若的额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沁出了汗渍,她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嘴里毫无意识的低喃着什么,没有声音,仿佛只是一种宣泄的途径,只是不住的诉说着,更像是祈求。她在与梦境中世界挣扎着,就像这么多天来的状况如出一辙。每一次她浅浅的入睡,便会在不久之后在痛苦和挣扎中醒来,带着无法忽视的痛苦。

    仿佛,梦中的一切,正是她所有痛苦和恐惧的源头。所以,她深深的抵触着睡眠,宁愿强迫忍受生理极限的痛苦,也不想沦落那可怕的梦境中去。

    伊若开始不安的蜷缩在沙发上扭动着,泪水,无声的肆意了她苍白的脸颊,只是,她纯然不知而已。

    “舅舅……”亚木的语调有些慌张。

    带着失望和彻骨的绝望,走出了观察室。

    洛禾只是淡淡望了一看,没有阻止,又看了看墙上的华丽的钟表,微微皱了眉头。“看来,催眠效果不好,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亚木近乎颤抖的跪在伊若的面前。

    看着她惊恐的睁开苍白的眼眸,看着她颤抖的蜷缩在角落中,看着她纤长的眼睫早已被泪水濡湿,亚木轻轻的抱着她,带着无限的怜爱和心疼,仿佛是生命中最后的稻草,紧紧的拥抱着。

    然而,换来的,只有泪水肆意。

    伊若就像木偶一样僵硬的被亚木抱着,不懂反抗,不懂拒绝。就仿佛她早已不具有人类应有的情绪。或许,在梦中她还会痛还会哭,却在清醒的那一瞬间,她便不再有任何反应,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

    “伊若伊若……”泪水,从亚木漂亮的眼睛中决堤一般的涌出,是在宣泄这么多天来的伤心和痛苦?还是在展现在绝望面前的软弱和无力?他有些慌乱的捧着伊若纤细的脸颊,看着那没有任何涟漪的空洞眼睛,颤抖的手指轻轻拭去伊若眼角残留的泪水,就这样,在伊若的面前,溃不成军。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从始至终,伊若的眼睛,只是穿过亚木的肩膀,望着远方飘渺的世界,没有反应。

    甚至,从没有看过亚木一眼,一眼也没有……

    观察室的洛禾,悄悄地抿了嘴。

    仿佛有什么决定,在心底油然而生,并且根深蒂固。

    作者有话要说:难道大家以为唐临城不会再出现了?

    不,绝不。

    结局中怎么能没有唐临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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