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迷眸

正文 10J

    直升机终于落在了船甲板上。靠在躺椅上的外国人站起身来。他身后的二十几个保镖也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严憬其以一贯的微笑指着东方旸用英语说:“法纳尔先生,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很想见的‘黑焰’东方旸。”

    叫做法纳尔的意大利人吓了一跳,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也用英语说:“你答应把他交给我处置,怎么可以这样子毫无束缚地把他带到我面前!”这个中国人太可恶了,他要是不说,他还以为是他的亲信,差点去和那个危险的家伙握手!

    东方旸忽然微笑着插话:“是不是剥夺了我的行动自由,你才会有安全感?”

    法纳尔又吓了一跳。现场有这么多人,这个家伙还敢这么嚣张!

    看到法纳尔瞪大眼睛的表情,东方旸暗自好笑,用肯定的语气问:“请问你和你们的最高领导人莱恩•法纳尔•金是什么关系?”

    他不知道他现在身陷险境吗?还有闲情逸志去管这些事情!中国人的思维真是不可理解。法纳尔再一次被吓到,呆呆地说:“我是他弟弟。”

    就知道这个也叫法纳尔的家伙不是莱恩本人!否则黑手党早被政府给消灭干凈了。只是他也太不成气候了吧,好歹也是最高首领的弟弟呀!东方旸一时竟同情起莱恩•法纳尔•金来。

    法纳尔被这个奇怪的中国人脸上掠过的一丝笑(画外音:其实是嘲笑,不过他没看懂)给搞得更胡涂了,好半天才想起正事。

    清了清嗓子他板起脸来说:“你有胆子打死我派出去执行任务的手下,你是有意向我们挑衅吗?”

    东方旸故意露出思索的表情来:“我与阁下的人有过冲突?完全不记得!”

    “你还想抵赖!”法纳尔大叫,“两个月前,在法国巴黎,你……”

    “哦,”东方旸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说那几个在街头抢钱的不成气候的小混混呀!他们居然也是贵党的人,还是法纳尔先生派去的!”

    街头抢钱?除了知情的当事人外,连法纳尔身后的保镖也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从意大利跑去法国的街头抢钱?太没品了吧!怎么说也是老大的亲弟弟,组织里第二领导人呀!

    法纳尔也明白了这个中国人是在故意损他,气急败坏地解释:“那只是遮人耳目的手段,其实是为了……是为了……”他突然看到了一直在东方旸身后不远处的凌凘,指着他大叫起来,“就是为了他!”

    什么!人们的脸色更古怪了。

    东方旸笑着把凌凘拉到身前拥入怀中。“原来你也是同志呀,而且很有眼光地看上了他。不过不好意思,他早就是我的人了。”

    法纳尔先生原来是……怪不得他身边的女人总是没几天就会跑掉。那些保镖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才不是同性恋!我想绑架他是因为……是因为……他害我输了钱!”法纳尔当然看到了众人的表情,更加着急地解释。

    “算了,同志也没什么呀,何必否认呢。”东方旸耍得他好开心,“贵国的社会环境不是比我国更宽松嘛。何况阁下还是堂堂黑手党的高层领导,应该不会这么没胆子吧。”

    “才不是这样!”如果大家都误会了,今后不是更泡不到妞了!法纳尔着急地否认,“那场比赛我在法国选手身上押了二十万,结果这小子居然拿了冠军,我就派人去把他绑来出出气,结果你……”

    “莱恩先生的弟弟居然连二十万都输不起,气急败坏地迁怒到选手身上!”东方旸露出关怀的表情,“贵党最近是不是财政困难啊?我认识瑞士银行的人,也许可以帮上忙喔。”

    看着法纳尔狼狈的表情,所有人都在拼命忍着笑,那些意大利保镖尤其忍得辛苦。好不容易混到了组织内部接近高层的地位,派给谁不好,偏偏歹命到被派给这位法纳尔先生做保镖,连他们都要经常跟着丢人,真是倒霉死了!

    东方原来是这么有幽默感的。凌凘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

    笑声终于刺激得法纳尔恼羞成怒,冲着严憬其大叫:“你答应过把他交给我处置,我要他们两个人的命!”

    严憬其不由地暗叹一声。要不是为了那批军火买卖和将来的欧洲信道,和这种人合作,简直是有辱身份。

    “喂,你识不识数啊,一个人和两个人都分不清楚。”东方旸再度撩拨他。

    法纳尔中计地跳到他眼前指着他鼻子大叫:“死到临头了你还得意什么!”

    “危险——”他的保镖刚刚出声提醒他时,东方旸的手已经捏在了他的喉咙上。法纳尔一张原本雪白的脸顿时涨成紫红色。

    东方旸笑笑:“法纳尔先生,太大意了吧,我可是亚洲四大杀手之一呀,怎么可以粗心地离我这么近?”看着枪口全部对准过来的意大利保镖,东方旸拖他到身前做肉盾,用很关怀的语气说,“你是不是觉得呼吸困难?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一紧张,手上的力道就没有准了,而现在有那么多枪指着我,你说我怎么能不紧张?”

    他稍稍放松了手指的力量,让法纳尔能够说话。没想到法纳尔还是有一点骨气的,没有在第一时间让他的保镖放下枪,他嘶声地冲着严憬其大叫:“严先生,你答应过我什么?现在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严憬其微笑着说:“对不起,法纳尔先生,让你受惊了。不过你不会有事的。”他慢慢走近。

    东方旸手上的力道一加,法纳尔立刻又说不出话来,指手划脚的意思让严憬其别轻举妄动。

    严憬其视若无睹地继续往前走,就在东方旸反应过来大叫“小心”时,他已经把枪顶在了凌凘身上。

    “好了,乖儿子,”严憬其耸耸肩,“现在你介不介意放开法纳尔先生?”

    东方旸叹了口气:“别用他来威胁我。我确实把他的性命看得比我自己重要,但我还没傻到认为我死了,你们会放过他。所以,必要的时候,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凘他既比我坚强,又比我聪明,他更会明白这一点的。”

    他深情地望向凌凘,在他眼中看到肯定的响应,脸上也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是吗?”严憬其依然是不变的笑容,“看来你比我想象中强多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对你的小朋友迷恋到神志不清,没想到还保存着三分清醒。那又何必选择与我作对呢。”他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现在我们就来看看你是否能真的对他无动于衷。”

    他用持枪的右手将凌凘困在臂弯中,左手抚上凌凘的胸口。

    “你要干什么!”东方旸顿时怒气上升,他明白严憬其是做得出任何事的人。

    外套的钮扣被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领扣也被解开。当不属于东方的手指抚上凌凘的胸膛时,一阵恶心想吐的感觉涌上来。

    ——原来,被东方以外的人碰触身体,竟是这么地让我难以接受!我曾经以为这根本是一件与心毫无关系的事情,只要用身体,就可以了。原来,没有灵魂的肉体接触,是根本不可能产生东方给我的感觉的——

    脑海飘过的想法,震惊地让凌凘一时连反抗都忘记了。

    “别碰他!不然我杀了你!”东方旸的心一时感觉到扭曲地快要窒息。

    “怎么,这只是小CASE而已,我如果把他丢到那些人中去呢?”严憬其用胜利的微笑等待着东方旸乖乖放人。一边手还在凌凘身上摸索。

    “咦,这是什么?”他碰到衬衫口袋里的一张纸,笑着取出来,“是你们的情书吗?”

    “不要碰我的东西!”凌凘愤怒地大吼,连指着他的枪也不管了,伸手去抢。

    严憬其捉住他手臂用力一甩,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保镖机灵地接管了凌凘的控制权。被几个连东方旸也顾忌的好手按住,这下真的不能动了。

    “这么紧张,是什么宝贝东西呀?”严憬其笑着打开来看。

    ---------------------

    翔:

    我走了,跟一个我爱的人。

    对不起,这件事我瞒了你七年。凘的父亲不

    是你,是我爱的那个人。能和你相恋、结婚、生

    子,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福,可是我七年前遇

    到了那个人,才知道什么叫做真爱。

    我爱他,甚于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为他生下

    了凘。我等了他七年,他终于来接我了。我很自

    私,做不到为了家庭而放弃真爱,所以,我不求

    你的原谅了。

    再见。不,希望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烨

    ---------------------

    第一次,他的脸色变了,失去了一贯的微笑。这笔迹,文字里讲的事情,还有最后的署名,怎么会这么熟悉?是那个……那个一直会出现在他梦里的女人么?

    “你叫凌凘?”好半天他才一眨不眨地看向兀自在愤怒挣扎的男孩子,刚才怎么没看出来?好象,真的好象。“你母亲是不是叫冯烨!?”

    “你……你怎么会知道?”凌凘吃惊地停止了挣扎,母亲的名字,连东方都不知道,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怎么会知道?

    不过此时严憬其脸上的表情比他的精彩多了,连东方旸都用吃惊的目光看过去。相处了十三年,这个黑道霸主的脸上从没出现过不在笑容掩饰下的迷茫与困惑。

    “凘——凘?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严憬其喃喃自语了好久,才又转向凌凘问:“你母亲现在哪里?”声音透着紧张与兴奋。

    “死了,十三年前就死了。”凌凘淡淡地说。虽然还搞不清状况,但明摆着这个人认识母亲。

    “死了!”严憬其的表情明显受到了打击,呆了好半天才问,“怎么死的?”

    “车祸,就在写下那张纸条之后不久。”这次回答的是东方旸。显然,凌凘的母亲与严憬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也许,他就是……无论如何,这样一个扰乱他心神的大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烨——你一句话都没有骗过我,可是你却……”又呆了好半天,严憬其才激动地看向凌凘,“你……你可知道……你是……你其实是……”

    东方旸叹了口气。不会吧,真的被他猜中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他的义父竟然是他爱人的亲生父亲!这个冲击对凘来说太大了吧?

    当局者迷,凌凘还处在懵懂中,搞不清这个大恶人为什么一下子这么激动。贴身珍藏的纸条被取出来,导致现在占据他全部意识的是对母亲的回忆。这个被东方旸评价为敢爱敢恨、美丽而倔强的女性,一直是凌凘极大的困扰。他既有着对这世上所知唯一亲人的怀念,又有着对她拋夫弃子这不负责态度的愤怒。对唯一血亲的这种矛盾心情,也是他不敢相信爱情,不敢相信永远的原因之一。

    东方旸咳了一声,拉回严憬其的注意力:“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换个场合再说?”他提醒义父目前法纳尔的咽喉还在他的掌握中。

    被东方旸提醒的严憬其很快恢复了他身为黑道霸主的常态。揉了揉眉头,他改用温和的声音说:“东方,把法纳尔先生放了吧。这种情形下,我不会再做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事情了。”

    东方旸犹豫了片刻。事情戏剧性的变化确实有点让人反应不迭,不过,既然凘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是他现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无论如何他不会再狠心绝情了吧?用法纳尔做人质也只是避得开一时,避不开一世,要彻底了结,现在的这层新关系比较好用吧?

    前后考虑了一遍,东方旸终于放开法纳尔。听不懂中国话,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乎就要窒息的黑手党第二领导人,从他手中脱困,再也提不起一点骨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回保镖身边。而他放开手的同时,法纳尔的保镖也全都把枪口对准了他,只等上司的一声令下。

    严憬其又挂上那惯有的笑容,客气地对法纳尔说:“法纳尔先生,我们之间有点事情要解决,可否请你先进客舱休息?”

    回到保镖身边,有了些底气的法纳尔毫不迟疑地拒绝:“我现在就要这家伙的命,谁也别想阻拦!”

    严憬其笑容不变,语气也不变,可是语意却很清楚地改变了:“凭你这二十几个人,就想在我的船上撒野吗?就算是莱恩先生他本人来也要掂量一下吧?”

    第一次接收到这个亚洲黑道霸主轻蔑的表示,法纳尔气得直向手下打手势,可是没人动手。直到一个保镖实在忍不住凑到他耳边提醒双方目前的悬殊实力,他才清醒过来认识了现实。

    “好吧,我就卖严先生一个面子,希望你们的事情解决后给我一个交待!”硬充门面地说过这句话后,法纳尔带着他的手下灰溜溜地进了给他准备的客舱。

    “好了,碍事的傻瓜已经不在了,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严憬其示意保镖放开凌凘。

    被松开的凌凘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东方旸身边,紧捉住他的手。他要确定被东方碰触的感觉。

    东方旸心痛地给他系上衣扣,把他搂入怀中。“凘,坚强些,你要承受更大的打击了。”

    “什么?”

    在凌凘的茫然不解中,严憬其已经开口:“你母亲在世时没有告诉你,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吗?”

    “什么!”凌凘完全呆住了,“开……开什么玩笑!”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凭空冒出的父亲,我也很难接受凭空冒出的儿子呀。如果不是你母亲的这张字条,我们父子可就……”那后果他也不敢去想。是上天有意让他找到儿子的!

    “等等!你……你说你是我父亲?”凌凘的脑子根本没转过来。

    “没错。你母亲,冯烨,她曾经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严憬其脸上也有了一点沧桑和感慨。

    “已经有二十年了吧?”严憬其仰头向天,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我在一间PUB里结识了她。那天她喝得很醉,神情苦闷,而我的心情也非常糟糕。奇异地,从不和人谈心的我,也许是在酒精的刺激下吧,和她谈得非常投缘。我甚至告诉她我是什么人,丝毫没想过她会不会去报告警察来抓我。

    “当天晚上,我把已经醉得说不清话的她带到了酒店,和她上床。不知为什么,我从没有像那晚一样全心全意对待过一个女人。可是第二天醒来,她才告诉我,她不但是有夫之妇,甚至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她在此地,只是工作的偶然。我完全不相信。她看起来那么年轻美貌,怎么可能是结婚六七年的人?我带着她四处去玩,一刻也不想分开,但心里还是有疑惑,于是派手下到她说出住址的城市去调查。

    “我和她相处了一个星期,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觉得自己爱上了她,她也说她爱我。可是我手下带回来的调查结果让我伤心到无法思索。她竟真的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我在愤怒和失望中离开了她,没说一句告别的话。可是我从没忘记过那快乐的一星期。

    “七年之后,我偶然来到她居住的城市,思念让我不可抑制地去找她。很幸运,她并没有搬家。当我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那激动的情绪一下子点燃了我全部的热情。我下定决心带她走,不管她有没有丈夫和儿子。她非常痛快地答应跟我走,还告诉我,她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她把我的名字放在了儿子心中。”

    严憬其头一次用真正慈祥的目光看向凌凘:“明白吗?她把我的名字放在了你心中。她总是喊我‘其’,她就给你起名作‘凘’,把这个其字放在正中间。”

    “我们约好了再见面的地点,她说她回家安排一下,就带着儿子来找我,最多一两天。她坚持不用我陪,要自己处理这件事,说是即使对不起丈夫,也不能让他太伤心。于是,我到那地方等她,等着带她远走高飞。”

    严憬其苦笑一下:“我等了她整整七天,也是一个星期,她没有来。我终于忍不住到她住的地方去找她,才发现那地方已经人去楼空。我当时简直被气坏了。我是如此地爱她,可是她却骗我!这世上有多少女人排着队等着上我的床,我只爱她一个人,七年都没有变。可是她却骗了我!根本没爱过我,不想跟我走,没关系,何苦要骗我,还告诉我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医生说过我的基因有问题,很难让女人怀孕,有可能终生都不会有孩子。当我听说最爱的女人居然给我生了个儿子后,我是如何地欣喜若狂。可是,这一切都是骗局!最爱的女人没有了,儿子也成为泡影,我恨透了她,也对爱情完全灰心,再没有花心思去找她……

    “没想到,她是因为出了车祸……如果我对她再有一点信心,去认真追查,也不会让自己在痛恨与怀念的情绪中受十多年的折磨,更不会让你——我唯一的儿子,把别人当作父亲。”

    严憬其动情地伸手去抚摸凌凘的头,很激动地想表达一下父亲的慈爱。凌凘冷冷地闪开了。

    “你……你不肯相信我的话?还是你念着那个其实不是你父亲的男人?”

    凌凘淡淡地回答:“不必在意我是否相信你的话,你需要知道的是,我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你们谁的儿子,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拥有,我只属于我自己。”

    冷硬的表情带给严憬其冲击的同时,搂着他的东方旸心里也涌上一丝愁怅。

    ——不想让任何人拥有,只属于你自己——

    ——凘,在你的世界里,也根本没有我的位置吗?我也没有资格拥有你吗?即使肯陪我一起下地狱,你的心也不要属于我吗?那么在你眼中,我又算是什么呢——

    “你……你不肯认我?在这世上你唯一的血亲,你不肯认我?”严憬其不能相信地瞪着凌凘,“为什么?”

    “为什么?我有一个黑道霸主的父亲,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很高兴,很光荣?”

    “当然!你知道我有多大的权力吗?你知道我有多大的财富吗?你是我的儿子,你当然会继承我的一切,你难道不愿意?”

    “很值得你骄傲吗?你的权力从何得来?用了多少人的生命做踏脚石!你的财富又从何得来?掠夺过多少个像东方这样的人!”

    严憬其的脸色变了:“你否认了我一生的奋斗!”

    “奋斗?你是如何奋斗的?利用东方这样的人替你卖命,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就杀掉灭口。我不要你这样邪恶的父亲!”

    严憬其的脸色再变:“我明白了,你在替东方旸打抱不平!你很爱他是不是?你为了他连父亲都不肯认是不是?”

    “这和你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能没关系!我严憬其的儿子怎么可以是同性恋!我只有你这唯一一个儿子,我还等着你给我传宗接代,把我几十年奋斗得来的权力与财富继承下去!我怎么可以让你爱上一个男人,而且是和我作对的男人!”严憬其的表情变得危险而疯狂。

    东方旸暗道不好,这父子俩吵架,最后的‘受害者’一定会是他。可是目前,他一点办法也想不到。

    凌凘依然后知后觉地愤怒着:“你作梦!”

    “好,我看看谁在作梦!你爱他不是吗?我就让他从此消失,看看你的爱有多地久天长!”他几近疯狂地向那六个保镖打手势,那六人立刻向东方旸围过来。

    别说眼前的六个人每个的身手都不在自己之下,就是可以全部撂倒,整个船上还有上百条枪指着他。东方旸聪明地选择省下力气。

    “你要对东方作什么!”凌凘终于明白这个父亲的狠毒凶残不是自己可以想象的。吵下去的唯一结果就是送掉东方的性命。“你敢伤害东方,我决饶不了你!”

    “反正你也不肯认我这个父亲,我就是杀了他,结果还会坏到什么程度?”严憬其冷冷地说,“而你,没有了这个男人的诱惑,迟早有一天会来做我的乖儿子!”

    他吩咐手下:“把东方旸身上绑上一支锚,给我扔下海去!”以他一贯的个性来说,这已经是很不激烈的作法了。身为父亲,他依然不想让东方旸身中数弹血溅当场,太过刺激儿子的神经。

    “你敢这么做,我就跟着跳下去!”看到东方都不反抗,凌凘明白目前的力量对比太悬殊,要救东方唯一的途径只有利用父子间的亲情来威胁了,虽然这是他根本不愿承认的亲情。

    严憬其冷笑着:“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请你们来之前我就知道你们两个都是游泳好手,所以特地选择了这里。船下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没有人下去还能活着出来!”

    凌凘冷冷瞪着他不发一言。

    “我就不相信你有爱他到连命都不要了!”严憬其狠狠地说,“给我把东方旸扔下去!”

    “等一等!”东方旸大喊。

    “你还有什么临终遗言?”严憬其挥手止住手下的动作。

    东方旸叹了一口气:“我只想再和凘说一句话,可以吗?”

    “说吧,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

    东方旸确实不能耍什么花样,他只是非常忧虑地对凌凘说:“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脱身,你千万不要跟着跳下来。”

    凌凘还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自作多情!”严憬其冷笑着,“就算是世界冠军,你以为他会有胆子跳下去吗?别再废话了,把他给我扔下去!”

    两个保镖立刻抬起身上缠了一支锚的东方旸走到船舷。

    “东方!”凌凘追了过去。

    要拦他的保镖被严憬其的手势阻止了。他就不相信什么爱情真的可以让凌凘跳下去。

    东方旸被扔出船舷的瞬间再度大喊:“我有办法脱身,不要跟下来!”声音马上被海水淹没了。

    严憬其用胜利者的姿态冷笑着看向站在船边的凌凘:“怎么样?那个爱情没有给你去死的勇气吧?”而下一秒钟,他看到儿子的最后一眼是一个无比蔑视的冷笑。凌凘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孩子!”当他在震惊和懊悔中冲到船边时,海面已经平静地看不出发生过任何事情。

    “快下去给我找!把少爷救上来!”严憬其头一次方寸大乱地发布命令。看到没人动,愤怒中拔出手枪,“要命的就给我下水!”

    有一个属下大着胆子说:“这里是连鲨鱼都逃不出的漩涡,下去必死无疑。与其葬身海底,还不如死在船上。”

    严憬其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呆呆地立在船边不动了。这是上天的惩罚吗?他刚刚找到亲生儿子,就亲手把他推入死亡!那个他不肯相信的爱情,真的有力量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死吗?

    耳边忽然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声。木然抬头,一架直升机已经飞得很近了。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船上的连番突变吸引,竟没有人注意到飞机的到来。

    眨眼间直升机已在甲板上降落,先后跳下来的人是冷璇、霜蝶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子。是邓敏。

    最后一下跳下飞机,却是第一个冲到严憬其面前(画外音:有些人天生就有那个能力,就算是千百人中,也可以一眼认出首领来)。邓敏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个老人是谁,抓住他的手惶急地问:“刚才进水的两个人是谁?告诉我不是东方和小凌!”在直升机上早已看到发生了什么,却因为距离而无法阻止。邓敏有生以来头一次方寸大乱。

    霜蝶也动容地走过来:“老爷子!”

    最冷静的冷璇选择了比较有用的谈话对象,六大保镖之一:“刚才进水的两个人是谁?”

    “回少爷,正是老爷带回来的东方旸和凌凘。”该保镖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的心是感觉不到任何喜怒哀乐的。

    天!邓敏只觉一阵天晕地眩,差点摔倒。“快点派人下水啊!”

    冷璇平静地解释:“这里有个巨大的漩涡,下水的人就没可能出来。”

    “那……那……腰里系上绳子下去!小凌和东方都是游泳好手,只要及时,一定可以救上来!”邓敏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心痛,但头脑还很敏锐。

    “已经没用了。”霜蝶也从惊痛中恢复过来,“那漩涡的时速现在已经没可能找出那么长的绳子了。我们做过实验,几百英尺的绳子一眨眼全被吞没。从他们落水到现在,已经两分钟了。”

    “好,你们不下去,我下去!给我找绳子!无论经如何我也要试一试!”邓敏大喊。看到没有人动,她咬牙走向船舷,“没有绳子我也要下去!”

    “邓小姐你冷静一点。”霜蝶劝她。

    冷璇则很有效率地一掌击在她后颈上,把她打昏。

    就在这时海面掀起风暴。刚才还风平浪静的天地在瞬间愀然变色,恍若恸哭。

    ▲  ▲  ▲

    聪明地保留了体力,东方旸在接触到水的第一时间就开始解索。从被缚中脱身出去,这样的训练是做过许多遍的,但从未在水中试过,更何况还是在被急速吞噬的漩涡中。他的动作无比艰难。

    被巨大的锚拖着,眨眼间已经沉了几十米,但让他焦急的却是毅然跳入水中,正急速追他下来的凌凘。

    ——我的天使,真的要陪我一起坠入地狱吗——

    ——我发过誓,无论如何也要让你活下去,所以我不能死——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更加努力地挣扎。

    凌凘终于追上了急速下沉的他,开始帮他一起解索。那种结是黑道上专用的,捆起人来无比结实,就是在平地上,大概也要花个几分钟的时间。再加上凌凘又不曾受过同样的训练,根本解不开。

    肺里的空气已经用了一半了,两个人的力量渐渐弱下来,那结依然解不开。在焦急中,东方旸忽然想起了从不离身的匕首,急忙用眼神示意。凌凘也几乎是在同时想起了这件事,连忙翻他衣服的夹层。

    好不容易把匕首从衣服和绳索的牵绊中扯出来,吃力地割断绳子,两个人已不知沉下去多深。

    抖落沉重的锚,东方旸使劲捏了一下凌凘的手,一起和漩涡的力量抗衡,奋力向上游(画外音:这个时候是不可以牵手的,否则手臂划水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当从几乎暗不见光的深水中游至可以勉强看清四周的浅水时,东方旸的肺部只剩下一点点空气没有用完,力气也几乎用光。不过应该是可以撑到水面上的。

    就在他几乎要松一口气的同时,发现凌凘的身体落在了他后面。

    ——怎么可能!凘在水中的速度和力量一向比我强——

    他回头看,看到的却是因为气不够用的表现。恍然间想起从前的对话。

    ——你的肺活量有多大——

    ——六千——

    ——你的肺活量多少——

    ——不好意思,六千三,刚刚能比你多出一口气——

    ——谁会是先无法呼吸的那一个——

    脑子里蹿出这句可怕的对白。只是句情话,只是开玩笑的,怎么会有成真的一天!凘他……凘他……气不够用了!

    ——无论如何,即使要我牺牲一切,我也会让你活下去!这是我的誓言——

    东方旸咬了咬牙,放松自己沉下去,搂住已经在喝水的凌凘,吻上他的唇。

    虽然不能再呼吸,但神志还清醒,看到了东方吻上来。

    ——这是我们最后的死亡之吻吧?也好,很美丽的死法——

    凌凘主动张开了双唇。

    东方旸把体内的最后一口空气强迫吹入凌凘口中,又用牙齿咬得他紧闭了双唇。

    ——可以了。有这一口气,你一定可以坚持到海面上去——

    当凌凘反应过来他意图的时候,东方旸用最后的力气向上推了他一把,再无法控制呼吸,海水大口大口地灌入,身体无力地随着漩涡下沉。

    ——答应过你,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不放手,不放弃,不说再见——

    ——对不起,我又失信了,你会生我的气吗——

    ——再见,我最爱的人——

    东方!凌凘伸手去拉他。可是已经没有力气的东方旸,被漩涡飞快地卷入海洋深处……他的东方,他的太阳,沉下去了。

    ——放心,我一定会在最后关头把我比你多出来的这一口气送给你——

    不!凌凘的眼泪在海水中飘散开来,没有人能看得见。

    ——算了,还是张开嘴吐出那口空气,和你一起沉沦吧——

    凌凘不再用力和漩涡对抗,任身体沉向他去的地方。

    ——我的任何付出你都不珍惜,不想要!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值吗——

    脑海中冒出东方旸悲愤而忧郁的双眼。

    ——这是你最后的付出了,我一定要珍惜——

    ——可是,我更珍惜的——

    ——是你——

    心结终于打开,求生的意志强烈起来,他那天赋中海洋的因子活跃起来。已经几乎脱力的四肢也仿佛有能量注入。他用比那漩涡的力量更快的速度下沉,终于追上了东方旸已经毫无反应的身体。抓住他,抱起他,奋力向上游。

    ——上一次,我喝醉了,失去知觉才会任你离开。这一次,我还很清醒,所以,我决不犯同样的错误!你又想离开我吗?我决不放手——

    ——不能再被动下去,我要抓住你,永远地抓住你——

    ——既然不能相信你承诺的永远,那么,永远由我来创造——

    水中很暗,但那双星眸闪出如钻的光华将活下去的路照亮。

    ……

    凌凘终于拖着东方旸的身体浮出海面。而这时,海面上也恢复了风平浪静。好象坏脾气的大海也被这位超越人体极限力量的海洋之王所征服了。

    不远处的游轮上,清醒过来的邓敏一直倚着船舷望向海面发呆。当她第一个看到凌凘时,兴奋地大叫着跳进了水中。

    凌凘放心地闭上了眼。

    ——我终于,没有失去你——

    ……

    急救室的灯终于熄灭。

    “医生,他怎么样了?”邓敏冲上去第一个发问,霜蝶、冷璇、严憬其也相继围上去。刚刚由过度脱力中恢复过来的凌凘则在最后的位置坐着没动。

    “很遗憾,我们已经尽力了——”天,怎么会是这句可怕的台词!“他肺部进水太久,一直处于高烧状态,意识完全无法恢复……总之,我们不能确定,他能不能渡过危险期。而且,就算是过了危险期,意识也不一定能恢复。有80%的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不可能,我马上联系转院!”邓敏掏出手机就打电话。

    “你们的心情我了解,但是,我相信换到任何一家医院,所能说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当然,如果你愿意试,我们也不能反对。”

    “当然要试!”邓敏激动地大喊。

    “不必了。”一直坐着没动的凌凘冷冷地说。

    不必了?所有人都回头望向他。拼了命把他从海底拖上来的凌凘居然说不必了?

    “小凌,你的心情我了解,但是就算有一线的希望,我们还是要试……”邓敏在劝说他,或说是安慰他。

    “我的心情你们没人了解!这不是什么外伤,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这只是事实。医生说的对,换到任何一家医院,也只能是这样子。而且,他这样的身体,还能不能吃得消转院的颠簸?”凌凘表现地分外冷静。

    “可是我们……”

    “请你们,让我和他单独相处……可以吗?”他的眼睛望向每一个人,唯独不与严憬其的目光接触。

    ……

    “终于,他们都离开了,东方。”

    凝视着东方像是睡熟了的容貌,凌凘轻拢他凌乱的长发。

    “你怎么会那么傻,那时我们只是说着玩而已,你干嘛要当真。什么把最后一口气送给我,我又没有说要。你干嘛那么自作多情。你这个傻瓜!总是那么霸道,那么自以为是!”

    颤抖的手抚上东方英俊的脸。火烫,好象他们相拥时候的热度。

    “当我看你沉下海洋深处时,你知道吗,我好害怕,也好生气。你又想来这一套吗?又想拋弃我吗?我才不让你得逞!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去。可是,你把最后一口气给了我,也就是把你的生命给了我,我必须珍惜。因为那已不是我一个人的生命了,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的。所以我没有权力就那么放弃。所以我要活下来。”

    颤抖的唇贴上东方苍白的唇。冰凉,好象来自暗黑地狱的温度。

    “你知道吗?我冒了多大的危险潜下去拉住你?我很可能被漩涡卷住脱不了身,也很可能用完你给我的那一口气,因为拖着你,更可能耗尽了力气浮不上海面。所以,你明白吗,我是在用着我的生命来救你。”

    颤抖的身体抱住东方虚弱的身体。僵硬,好象已不再有生命的活力。

    “我用我的生命救了你,所以,你的生命也已不再属于你自己,是属于我们两个人一起的。所以,你也没有权力就这么放弃。所以,我要你给我活下来!”

    站直身体,整理好东方乱了的衣服。美丽的双眸,如水晶一般澄澈。

    “听好了,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可是,如果你敢死,我就永远不会原谅你!”

    ……

    “小凌,你已经守在这里三天没休息了,让我替你一晚吧。”邓敏看着憔悴的凌凘,心疼地说。

    “不行,我不在他身边,东方会做噩梦的。”凌凘几乎是木然地摇着头,不再理会邓敏的存在。

    “东方,你答应过我,了结了这件事,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听我说,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现在这件事了结了,我每天都和你说那么多话,你有没有在听啊!

    “你说你喜欢我的强悍,我有过强悍,你说你渴望我的温柔,我有过温柔,可是,无论我骂你、求你,你都不肯醒过来。东方,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  ▲  ▲

    ——我在无边的深邃与黑暗中,听到你的呼唤。我好想安抚你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可是为什么,我连动一下嘴唇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身体不能动弹,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我不能抱你,不能吻你,不能在你耳边细语。这样子的我,要怎么做你永远不落的太阳?这样子的我,根本是废人一个——

    ——我的灵魂,被困在肉体中焦躁不安,无论怎样挣扎呼唤,都唤不起我那原有的温暖。我唯一的作用不就是给你温暖吗?现在连温暖都不能提供了,这样的肉体,已经失去它存在的全部价值——

    ——我曾发誓要让你幸福快乐,为了看见你的笑,我可以杀死每一个让你哭泣的人。可是最后,我发现,唯一能让你哭泣的人,是我。我是不是应该杀死自己,你才永远不会再悲伤流泪——

    ——躺在这里的我,对你已经完全没有用处,只能带来伤害。我不要你日益憔悴地陪在这样的我身边。你是阳光下的天使,应该用你洁白的羽翼翱翔于明媚蓝天,你是海洋里的王者,应该用你强健的身体征服万里碧波。我不要这样子把你困在我身边,让你在痛苦中慢慢枯萎——

    ——我曾经很自私地想要独占你的全部,事实上,我根本只是生于黑暗长于黑暗的幽灵,没有权利得到救赎,没有资格见到光明。可是那时的我,对你至少还有一点用处,所以我努力让自己以为可以给你幸福——

    ——现在的我,失去一切自欺欺人的资本,唯一剩下的,只有对你的爱。可是,你却是不相信爱的。所以我还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燃烧我自己,让你在我的灰烬中解脱。我就这样放手,归还一个纯洁、清澈的你,让你在天地间浴火重生,永远不用再受我的折磨!可是,我的想法,要怎么样才可以传达给你——

    ——我已经没有用处,不能再带来伤害——

    ——凘,请你拋弃我——

    △  △  △

    报警装置忽然响了,心电图仪上的跳跃越来越少,越来越小。

    “医生,病人的心脏活力正在衰竭!”

    “注射强心针!”

    “强心针不起作用!”

    “准备电击!”

    “电击无效!”

    “再试!”

    “还是无效!”

    “再试!”

    ……

    一阵忙乱过去,所有的人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早已呆在一旁的凌凘看到护士拿起白布向东方的脸上盖下去。

    ——一切都结束了么?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东方了么?再也不会见到那如阳光一般温暖,无比痴迷无比爱恋的眼神了么?再也不会有人拥着我入梦,伴着我醒来,给我激烈的拥抱,又时刻求索我的响应了么?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么?回到那个用警戒与防备的眼睛看世界的我么?回到那个被亲人拋弃又没被你救赎的我么?回到那个从不会露出笑容,从不敢表现自己的我么?我已经被你贯坏宠坏,我不要回到那个世界中去!我不要——

    凌凘扑过去扯掉盖住东方的白布,用力揪住他衣领摇他身体。

    “东方旸,你这个混蛋!你好残忍!你让我享受过你的所有好处之后拍拍手走人,把我再一次丢回没有你的冰冷世界,你真的有这么狠心吗!如果要离开,为什么不早一点离开,在我的心情还没有发生变化的时候离开!那样你就不会再困扰我,伤害我。可是你却选择这个时候离开!我刚刚才明白自己也是渴求你的灵魂的,我刚刚才开始鼓起勇气追求永远,我刚刚才决定要贪婪地掠夺你的一切,你就什么都不肯再给我!你在惩罚我吗?在报复我吗?不要用无可挽回的方式好不好!我害你对我彻底灰心了吗?我把一生赔给你行不行?不要离开,求求你不要离开!”

    凌凘声嘶力竭地哭倒在床边。这是他,为这个男人,第二次流泪。

    △  △  △

    ——我又听到你的哭声了。虽然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虽然我的身体麻木无知,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心在痛。我真笨,总是做不好,总是自以为是,我的擅自决定又伤害到你了。对不起——

    ——真的不要我离开吗?可是我这死人一般的身体对你还有什么用处呢?我不要你把整个人生消耗在我这里,我不要你把所有锋芒磨折在我这里。我想看你发光的样子,想看你如钻石般闪烁的眼眸。如果你今后不再理会我,我就不结束自己。可是,让我怎么告诉你?凘,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因为爱你,所以我要放开你——

    △  △  △

    “我……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啊!”凌凘蓦地从地上坐起来,惊喜交集地捧住东方旸的脸。可是,看不到他的嘴唇动,也看不到他一丝苏醒的迹象。

    “医生,你快来看看,我听到他对我说话了!”凌凘扭头大喊。

    医生无奈地说:“凌先生,你一定是悲伤过度,产生的幻觉。病人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不是,我分明听到他对我说话!”凌凘转向东方旸,“你再说一句啊,再说一句啊!”

    ——因为爱你,所以我要放开你——

    ——因为爱你,所以我要放开你——

    ——因为爱你,所以我要放开你——

    东方旸的嘴唇没有动,可是凌凘听到了他不断重复的声音。

    “我听到了,你想告诉我什么?你说清楚啊!”

    脑中听到的,还是那一句。

    ——放——开——你——

    “我明白了,你不要绑着我是不是?你这个傻瓜,自己都这样了,还担心我什么!”凌凘捧着他的脸,觉得好心疼。还是第一次,他如此清晰明白地感受到东方对他的爱。“好,我答应你,我会离开。可是,你也答应我,一定要活下来,无论如何!这是我和你的承诺,这一次,你绝不可以再失信!”

    凌凘放他在床上躺好,转身走出了病房,咬着牙不回头。

    所有医生和护士目瞪口呆地看他对死者自言自语了一番就莫名地离去,一个护士小声问:“医生,要不要告诉邓小姐,让她帮凌先生联系一下精神科的大夫。”

    医生也愣着半晌才使劲摇摇头:“目前的任务是通知邓小姐病人已经死亡。”

    “医生!快来看!”一个护士尖叫起来。“病人……病人……又有心跳了!”

    心电图仪上的跳跃开始增加数量和幅度,越来越有力。

    △  △  △

    ——凘,这一次,我会守住我们的承诺——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