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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梁音笛放暑假的时候,他们的旅游终于成行。先选了西北。从西安进,观秦始皇兵马俑,眺大雁塔古皇城,游华清池捉蒋亭……

    陆子谦着略宽松的长袖T恤,休闲长裤,戴格子鸭舌帽,拄黑色手杖,走得极慢。

    “累吗?”梁音笛手上攥个手帕,穿素色连衣裙紧紧走在陆子谦身侧。

    近两月,他愈发清减,虽说化疗完毕,未见其他异常,但时时发作的后遗症却如高悬利剑,扯得人心生痛。

    化疗结束后,他留在*市休养,她回了B市。原打算速速办了调动便离开,却无奈高一年级组一语文老师早产,一语文老师车祸,禁不住校长苦苦哀求,终是留下代了两个班的语文课。如此的变化,始料未及,调动的事也就暂时搁下了。

    陆子谦在5月的时候,一个人搬进了*市的新家,那里离人民医院极近。在初政的诚邀下,他重回医院脑外科。初政安排他不用坐门诊,却直接参与疑难病症的会诊。最让他自豪的,是在5月底,他再一次主刀完成了一例脑垂体瘤的切除手术。虽然这个手术在当年对他而言,实在太过微小而简单,但是手术成功那晚,他在电话中兴奋不亚于他完成的那例脑干瘤切除术。

    “知道吗,音笛,我终于又能站在手术台上,我还是那个陆子谦……”

    “你本来就是,乌克兰大白猪!”她在电话那边笑,好多个月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

    于是,她同意了这次出游。在他一次又一次向她说明他的健康之后。

    现在,他和她终于成行。她没想到,他选了西北一条线。那是,他们当年婚前预订的蜜月之处。彼时,因为他的手术,他的家庭,他们终究没能出行。而这几年过去,他竟还牢牢记得。

    “要不,我们歇会儿?”她小心地替他拭去额上的汗。

    “我不累。”他握了她的手淡笑,“你也知道,我只是因为……变得比以前爱出汗而已。”

    以前?!

    擦汗的手微微一窒。以前一场篮球比赛下来也不会比现在有更多的汗。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那时,她是这样说的,眼底满是促狭。

    “别以为我是文盲,”他轻轻捏起她的脸蛋:“我可不是那娇娇弱女。我是陆子谦,最强壮最结实的陆子谦,听清楚没?”

    “子谦,要不,我们西安完了,就回去吧?”她还是扶着他坐下,给他换了一顶帽子。

    陆子谦的头发在后两期化疗中掉得很凶。他后来索性去剃了个光头。帽子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必备的物品。

    “怎么,还没习惯我的帅啊……”陆子谦感觉得到那只手在自己头上的犹疑,轻轻拉下来,握在自己手中:“以前我只是帅,现在我是又帅又酷了,还乐得多了样装扮自己的东西,你莫不是忌妒了?”

    梁音笛吸了气深深看着他,他笑得自然而愉悦,她于是也努力地弯着嘴角跟着他的笑,一起……

    西安游历完毕,他没有停下脚步,直接牵着她的手去了兰州。逛风车园,看刘家峡,步中山桥……他每天都很开心地笑,很艰难地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她不再提回去的话。因为他总是托着她的脸很轻轻地和她说:“亲爱的,好好享受你的蜜月。”

    说这话时,他的唇弯到极致,眼底深处却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在跳动。

    他们去了青海,薄雾初升的清晨,与湖边的鸟儿嬉戏逗乐;他们去了敦煌,日夕暗影的黄昏,共骑一匹骆驼在鸣沙山边踟蹰;他们去了新疆,天高云淡山蓝水碧的喀拉斯湖边,他们手牵着手许下美好的愿望……

    “其实,你还欠我一个婚礼,子谦。”那日,在回程的飞机上,梁音笛望着舷窗外大片大片的云突然说。

    陆子谦自上飞机就有些不适,原本扯了梁音笛的小手指闭眼假寐着。此时指尖一颤,睁眼之间,人已清明了还多。

    “难道,不是么?”她转回头望着他。他的脸被窗外云映着,说不出的苍白颓败。她的心忽地一抖,反手握住他的掌,冰一般的凉。

    他一直沉默着,紧抿了唇,眼底深邃,看不真切。梁音笛的心抖得更加厉害。她深吸了一口气,索性把早就压抑在心中的话一次性抖了出来。

    “子谦,我们的蜜月都完了,可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民政局,把我们那个绿本本换过来。”她的脸上慢慢起了红晕,如花般娇艳:“你知道的,我一贯喜欢红色。”

    陆子谦看着梁音笛。花一般的容颜,水一样的笑……平静无波的眼底渐渐起了波澜,仿佛水光荡漾。他突地低下头,捧起那只小手,疯狂地亲吻了个遍,再未抬头。

    “子谦……”梁音笛小心翼翼地喊。他的沉默他的注视乃至他刚刚突如其来的疯狂让她本就战战兢兢的心更加忐忑。她有些惊恐地发现,即便到了今日,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她依然没有做到完全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其实一直不知道。

    “音笛……”又过了好久,他的声音才传出来,低沉而暗哑。他的头依然伏在她的手上,因而那个低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得不真实:“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梁音笛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冻住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哆嗦着,“你……什么意思?”

    他缓缓地抬起头,依然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举起手,轻轻地一缕一缕地拂开她额前的细发,声音低若耳语。

    “我想,你又误会我的意思了。如果放在以前,我也许会选择不解释,让你继续误会下去。可是,现在,我忽然发现做不到了。”他微不可及地叹了一口气:“音笛,我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你在我身边的那种感觉了……不过,”他顿一下,依然把那只手攥得紧紧的:“有些事情,我需要再确定一下。”他自嘲地笑笑:“我总不能让你,过来就当了寡妇……”

    “不许胡说!”她惊叫着,顺势就着那手就捂上了他的嘴。她的双眼通红,一只手狠狠地颤抖着,“我不许你说那样的话,不许!”一字一顿,恶狠狠的。

    他再度轻叹,拉过她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胸膛前,长久无语。

    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谈到复婚。因为,就在这次旅游后不久,陆子谦便差点一语成谶。

    10月初,他在一次例行复查中残存的胃再度发现癌细胞,不得已切除了全部的胃。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胆囊上再度出现阴影点,摘除了胆囊;6月的时候轮到了肺……

    三次大手术让他已基本没有办法再下床,可是,只要他清醒着,他便是笑着的。有阳光的那些午后,他任由梁音笛拉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哼唱《至少还有你》。

    “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最近唱歌,音准了不少。”有一日,他很认真地问梁音笛。

    “嗯,当然,亲爱的白猪,因为,我是你的老师。”梁音笛笑,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掌下的嶙峋。“可是,距离真的好,你还有很大很大的差距,所以,你得继续加油,每天跟着我勤学苦练。”她笑,眼底水光盈然。

    “好,我的老师……”他有些微喘,大部分肺叶切除让他连顺畅地呼吸也成了奢侈,不过,他却仍然努力地咧着嘴笑。

    “累了你就歇会儿,听我唱给你听。”她说,微抖的手在他胸前上下抚摩。

    “好,我睡会儿,你给我唱催眠曲……”他缓缓地合上眼,嘴角带着那好看的笑。

    梁音笛盯着那张脸,苍白的笑起来有纹路的脸,轻轻唱起《至少还有你》,声声绕梁,经久不息。

    陆子谦很难得像今日这般熟睡,无穷无尽的痛让他即便睡下,也紧蹙了眉。可是今天,他表情平静,呼吸均匀……梁音笛久久地看着那张线条突出的脸,差点迈不动步。三次手术、往复化疗、无尽的检查……几乎早已摧毁了他最后一丝精力。尽管每天清醒的时间并不算短,不过,说话对他而言也似乎成了负担。更多的时候,他习惯斜倚在床头看着梁音笛,长久地一动不动,或者拉了她的手,紧紧地不愿放开。

    梁音笛轻轻抚过那张过分苍白的脸,缓缓地从他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轻轻站起来,走了出去。

    他难得这样熟睡,她必须抓紧时间回家一趟。替他拿一些换洗衣服和书过来。上一次他就说过,希望能看一点书,打发掉那些漫长无聊的时光。她知道他是痛得紧了,想找点别的事来分散精力。可是,对上他永远的笑颜,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打开门,阳光直射在客厅中,金光道道。梁音笛深深地呼吸了两口室内的空气,感觉自己似乎开朗了不少。鼻子天天和消毒水手打交道,似乎都麻木了。她的心情因着阳光的味道快乐起来。简单收拾了两样自己的东西,她便打开了一边的书房门。

    陆子谦还没有住院的时候,这个书房基本是他在用。现在,他即便不在了,一切却都还如同他在家一般。书柜上的书整整齐齐的,书桌上笔记本电脑有些孤单地放在那里,窗前的那把躺椅,沐着阳光……梁音笛静静地站在门前,望着这一切。她仿佛看到那个人,捧本书靠在那里,每每听见门响,便抬起那张阳光也晒不红的脸,冲着她浅浅地笑。

    “你回来了……”

    如斯的岁,转瞬成空。

    她忽然控制不了自心底缓缓漫上来的那份酸涩,握着门框的手抓得那里发白。许久许久,她才平定下了自己的情绪,慢慢地走到那一壁书柜前,准备取下他最爱的那几本书。

    《追忆似水流年》不知怎么的,被放到了最高的那一格。梁音笛搭着椅子爬上去,伸出手好不容易够到那本书,还没来得及抽出来,手肘碰到了旁边另一本书,那本书摇晃了两下,终于摔下了书柜。

    拿了《追忆似水流年》,梁音笛赶紧从椅子上下来,拾起地上那本书,不算厚,却是一本陆子谦的专业书,小心地拍拍,正准备放回去,目光却被地上的一张纸吸引住了。

    那纸原应是夹在这本书中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梁音笛放下书,蹲□子拾起那纸。

    熟悉的字迹,音笛的抬头,让梁音笛的心蓦地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在书桌上展平了那张纸,尽管上面并无折痕,可她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在上面一展再展。

    字,一如往昔的刚劲有力,墨迹却深深浅浅,想来必是写写停停,多日才写满那样一篇。梁音笛迅速地看下去,眼里的水却止不住地多起来……

    音笛:

    我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个。我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遗言。

    可是,你得答应我,你不许哭。我喜欢看你笑。如果你不是一直笑得那么灿烂,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爱上你。

    我原不想写这个的,我怕你哭。可是,我有些事必须得提前交待。今天,我去医院拿了复查结果,胃再度发现癌细胞。虽然他们给我说得云淡风轻,可是他们忘记了我也是一名医生。我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我不想给你说的,可是,我却那么贪恋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秒。时至今日,能和你多呆哪怕一天,不,哪怕一小时,也是好的。

    不过,我还是害怕,我怕当面对你说这些,看着你哭,所以我这个懦夫只得在这里写下这些碎碎念的东东,求个心安。

    先说说我的父母弟妹。我抱歉,曾经因为他们给你的生活增加了那么许多的问题。可是,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我如果不在了,麻烦你在适当的时候去帮我看看他们。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可是,音笛,除了请求你的原谅,我想不出其他的方法。

    然后就是你,我亲爱的妻。只有在信中,我才敢这么直白地说出这个称呼。这一辈子,我最感激上天的,是它让我认识了你。只可惜,在有限的这么十来年里,我没有好好地珍惜你。虽然,很多的事,不是出自我本意,但是,我还是深深地伤害过你,我绞尽了脑汁想给自己找些借口,可是,那改变不了我曾经伤害你的事实。所以,上天生气了,要惩罚我,让我再也没有福气好好地陪伴在你身边,照顾和呵护你一辈子。也许我不够资格。

    可是,亲爱的,你是无辜的那一个,所以,你不应当为我的去留流泪。我即使不在了,你的生活还会继续,你要答应我,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因为,只有你做到了,我才会觉得自己一生的罪孽终究赎清了。

    我不得不又一次谈到周凯。其实,我忌妒他,不仅仅忌妒他阳光的笑,也忌妒他阳光的家庭和阳光的身体。因为这些阳光,他人也是阳光的,不像我永远躲在一个角落里,包裹着自己。我想,如果有一天,你能牵了他的手,走在阳光里,你的笑一定会如往日那般的灿然,那么,我,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看看,说了那么多,我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你就当我病得已经糊涂了,胡言乱语罢。我最后的小小心愿,是孩子。我知道你心上的那个阴影,可是,亲爱的,这一路走来,你心上最早的那个疤也是源于这儿。作为一个医生,我当然明白,标本的办法是医掉最初的那个源头。我以为,就是孩子。当年,因为我的错,让你丧失了最好的一次治本的机会,可是,你还有的。(为这事,我专门找有关的妇科权威咨询过。)我真的好希望,我的音笛到老的时候,能有一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女儿承欢膝下,温柔地叫“妈妈”……

    信的最后一行原本还有些东西,可是被陆子谦用笔重重地划掉了。尽管梁音笛对着阳光看了半天,也不能辨认那上面究竟是什么。信的最后甚至没有落款。他把它放在那么高的地方,夹在那么一本不起眼的书中,想来是根本就没打算再让她看到吧。

    梁音笛把那张纸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泪似乎便已流尽了。她小心地把那张纸放回到那本书中,然后爬上椅子,把书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回到医院的时候,陆子谦早已醒了过来。斜倚了床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听到门响,他转过脸,冲着她浅浅地笑。

    “你回来了……”

    夕阳的余晖打在他脸上,映得他整个人金光灿灿,连往日苍白如纸的脸也似乎多了一丝血色。

    子谦,我不会放你去独自逍遥,不会!

    梁音笛攥紧了拳头,堆起一个好看的笑,向着他走过去。

    7月底8月初的时候,梁音笛的调动手续终于办好,她如愿调来了*市。不过,那个对她而言,似乎已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她目前的生命中,除了陆子谦还是只有陆子谦。所幸,他的病这两月虽无大的起色,却也没有继续恶化。癌细胞似乎随着大部分肺叶的切除也终于被阻断了前行的脚步。8月底,陆子谦终于再一次出院回了家。

    9月初的时候,李成和莫玉秀来到了*市。他们原本只是蜜月旅行路过*市,因着顺路,也来看了陆子谦。宾主山南海北聊了两个小时,倒也其乐融融。

    “李大夫,依您看,子谦他……”送李成他们出门,走出一段后,梁音笛终是忍不住问了心中那个最关心的问题。

    “我来看他之前,去*市人民医院看了他最近的治疗记录,再看他今日的情况,我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李成顿了顿,看到面前的人早已泪盈于睫,心中终是不忍,他轻轻拍拍梁音笛的肩,轻轻地说:“当然,我们也要相信这个世界有奇迹存在。有好多医学上不能解释的事因为当事人本身的执着和坚韧悄然发生了。所以,小梁,你和子谦都要坚持,希望永远在人间。”

    “音笛……”莫玉秀也上前拉了她的手,目光中满是安慰。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李成盯着梁音笛慢慢地说:“子谦在发现自己患癌症后,在我们医院冷冻了一批精子。”

    “精子?”

    “是。作为医生,他当然知道,癌症病人术后的化疗会严重破坏身体的细胞及腺体功能,一般而言,多次化疗以后,男人基本就不可能再产出健康的精子。所以,手术前,他让我帮着联系,冷冻了一批他的精子。”

    “李大夫,你是说……”梁音笛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是的,我的意思是说,他还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李成叹了口气:“你们的事,他断断续续跟我说过一些,我知道,孩子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一个结。我在想,也许,有个自己的孩子,能激发起子谦的生存欲望,也许,会有奇迹产生也未可知。”

    “谢谢你,李大夫,谢谢……”梁音笛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语无伦次了。她握着李成的手开心地笑着,泪却流了满面。

    2011年11月5日,陆子谦32岁的生日。白雪、夏文丹很早就来到了他们家。陆子谦虽然依然起不了床,但气色看上去倒还好。至少,面对每一个到他床前来关心的人,他笑得很灿烂。

    “音笛,今天子谦看上去气色不错……”

    “算是吧……来帮我拿碗筷吧。”

    “怎么多了一副碗筷?”

    “今天,除了咱们,我还邀请了一个人,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来……”

    “谁?”白雪和夏文丹同时问。

    像是算好了回答她们提问般,门恰恰在这个时候响了。

    “她来了?!”梁音笛一脸兴奋,绕过还错愕着的两人,冲到门边开了门。

    “挽云,快进来……”

    白雪一听这声称呼,就尖叫一声,冲门口去了。等到三人真正走进屋来,屋子正中就只站着如呆瓜一样的夏文丹。

    “文丹……”这还是苏挽云和萧慕天离婚后第一次见到夏文丹。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许的尴尬。

    “都坐吧,我去把子谦扶起来,我们就可以开饭了。”梁音笛冲白雪使了个眼色。

    “音笛,我帮你。”白雪立刻会意,挽起梁音笛的手臂就朝里屋走。

    “挽云来了?”陆子谦已经撑着床坐了起来。

    “嗯。我们开饭了。今天,我特地给你熬了粟米粥,加了枸杞和银耳,加了点糖,很香很甜。”梁音笛扶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已经替他摆好了拖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习惯每顿饭给他介绍食材和配料。虽然明知道他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但她还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描述带给他最美好的感觉。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夏文丹和苏挽云已不见了踪影。三人只诧异地互望了一眼,便理解地围着桌子坐好,梁音笛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来。

    “今天,我很开心。开心的是,我们四个经过这么多年,终于又能聚在一起,为我们家子谦祝福。虽然,文丹和挽云没有坐在这里,但我相信,她们祝福我们的心是真的。我代表子谦还有我自己,还有……”梁音笛的脸突然红了红,轻轻拉了身侧人的手,声音却又大了几分:“我们的宝贝……”

    “音笛……”陆子谦的手抖起来,连带声音也一起发着抖,“你是说……”

    “李大夫上次来看你时,告诉了我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感谢上天,让我一次就成了功。前天,我拿到了最后的结果……子谦,你不该感谢上天吗,在你32岁的时候,送给你最重要的礼物。”

    “音笛……”陆子谦撑着桌子站起来,顾不得旁边还有白雪,一把抱住梁音笛,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你怎么会这么傻,你怎么会去做那个……”

    “因为,我要你活!”梁音笛倚在他怀里,声音异常坚定:“我相信,你不会置我们娘儿俩不管的。你知道,我那么糊涂,一个人怎么能养大一个孩子。他需要爸爸,给他讲故事,带他打篮球,陪他一步一步长大……子谦,现在,你的身上有两份责任了,你不能倒下,你不许倒下,听到没有?”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要听你亲口说。”她抬起头,紧紧地盯着他。

    “音笛,我会努力!”

    不知是不是这个孩子给他们带来了好运,第二年初夏的时候,陆子谦接受了一次全面检查。不仅没有发现新的扩散点,整个身体的机能还有向好的趋向。此时,距离陆子谦发现癌症已经过去了3年。对一个癌症病人来说,这个已经算是很好的消息了。

    “在看什么,这么开心?”那日午后,梁音笛捧着一封不知哪儿来的信,倚在窗前不知看过多少遍,浅淡的笑一直挂在脸上,映着阳光,分外明朗。陆子谦斜靠在沙发上,不觉看得有些发呆。

    “挽云的。她说,慕天在英国成功进行了第一次手术,变形的脊椎有很大改善,头也能抬起来了。过两个月,他还将进行两次手术,如果全部成功,他甚至有可能借着支架站起来。”

    “那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难怪你那么开心。”

    “是啊,你一天天好起来,慕天也是,希望亦鸣也可以没事……”想到那个比较起来似乎更可怜的男人,梁音笛的脸黯了黯。

    “音笛……”陆子谦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缓缓走到梁音笛身边,一把搂过她,揉进自己的怀里:“亲爱的,我们都能好起来,相信亦鸣也一样。让我们一起为他祝福吧。”

    “嗯……”梁音笛擤了擤鼻子;“我知道。只是,想到亦鸣,心里有点难受……”

    “宝宝们,快出来劝劝你妈妈,爸爸没本事,只有看你们的了……”陆子谦的手轻轻地放在梁音笛已经很凸出的肚皮上,声音低沉而动听。

    他抬起头,望了望窗外的阳光,突然说:“今晚的天空应该很清透……”

    陆子谦的话让梁音笛有些莫名其妙,她抬起头有些怔忡地看着他。

    他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尖,轻轻地说:“我正在想,一个怀着双胞胎即将临盆的孕妇还能不能承受得了烟花的爆炮声?”

    梁音笛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喜。

    “你是说……”

    陆子谦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现在是禁放的时候,放了会被处罚的。”

    “反正我做受处罚的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警察看到我这个病秧子用这样的方式向我的老婆求婚,相信也会放我一马的……”陆子谦轻轻捏了捏梁音笛红扑扑的脸蛋,笑愈发浓烈。

    那夜,烟花璀璨!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吐出了这口憋了好久的气。好在,没等到明天写出来了,不然,上次说的停两天,就糗大了!

    说实话,这本书写得很困难,一度卡文卡得很厉害,中间好多内容自己写得也很不满意,不过,大家一直在这儿,支持和鼓励着小寒,让小寒坚持到今天。到现在,我终于可以说,虽然过程艰难,但好在,小寒坚持下来了,还算完美地结了这篇文章,谢谢大家!

    每一篇文结的时候,我也酸酸的,因为,又要和一个儿子说再见了。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个新的儿子已经在幕后蠢蠢欲动了,呵呵……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一个HE的结局。因为,的确现实生活太残酷,我写这个文的初衷是想让那种残酷在小说中换一个结局。所以……希望BE的朋友们,实在对不住了。PS:我可以简单说一说生活中的原形型,喜欢BE的可以当成BE的结局。汗!

    文中的男主是一个企业家,女主和他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当时,女主已经有一个谈婚论嫁的男友。可是,他们一见钟情。女主甚至不顾一切去了男主所在的城市。就在我们大家都以为他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将来时,女主一个人从那边回来了,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嫁了她原来的男友。我是女主最好的朋友,女主在一次醉酒后,告诉我,她遇到了“劈腿”,那个小三甚至找上门来痛骂她……我当时除了陪她哭,陪她一起骂那个负心的男人,没有别的事可做。

    两年以后,女主生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和老公相敬如宾。我却在一次出差去男主所在城市的时候,机缘巧合,遇到了在医院病入膏肓的男主。我这才知道,早在两年前,他就知道自己患了肝癌,为了不连累女主,他和自己的表妹在女主面前演了那么一场戏。他那时已几乎不能说话,肝腹水让他的肚皮看上去像一个临盆的孕妇,往日俊美的脸也早就腊黄瘦削得变了形。我记得他当时抓着我的手,很困难地说了一个字(是女主的名字),我说,她很好,她老公对她很好,她年前生了个儿子,除了胖了点,其他的,没有什么不好。我记得他是笑着去的。在我见过他一周以后。我曾经答应他,会保守这个秘密。可是,一年之后,在女主又一次在我面前痛骂他时,我忍不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想这件事,但是,我知道,直到现在,她都不开心。所以,至今,我也不知道我没有保守这个秘密是对还是不对。所以,我才决定以他们的故事作为原型写这样一个故事。希望在小说中,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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