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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母女俩

    33、母女俩

    清晨,豫章路还没有醒来,总算还安静地躺在那里。也许是整天的喧嚣,让它太疲惫了。它边上的长春客栈,此时也因此而显得格外的宁静。

    由于昨天晚上打发三先生去婺源,三师母一直到鸡叫都没有睡着。她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想三先生的船现在到了哪里,一会儿又在想想自己这几十年的光景。她想得更多的还是三先生的安全,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但愿他一路平安啊!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她还是睡不着,便叫醒了外屋的下女,叫她去把小姐素娇接过来。她想跟儿女说说话。

    一会儿,那位下女掌着灯,把刘素娇接来了。江南四月天,尽管是夜里,天气也不怎么冷。刘素娇穿着内衣,披着一件长棉袍进来了。在灯光下,三师母看着女儿那欣长的身段,那娇好的面容,还有那种少女刚醒的慵倦,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知道女儿不仅长得像自己,身段也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自己像女儿这般大时,早就不知被多少男人睡过。当年,如果自己是这种样子出现在男人面前,那个男人就是倾家荡产也舍得。她知道男人喜欢的,就是女人的这种神态,这种情调。尤其是灯光下披头散发的感觉,是最能让男人动心的。

    有幸的是,女儿长到这么大,还是白璧无瑕,黄花闺女一个。尽管那些诗词歌赋和古人文章,已经让她情窦初开,懂得了儿女情事了,但是,至今还没有哪一个男人染指于她。在风月场中滚过来的三师母,自然懂得少女怀春的滋味。她不知道这是女儿的不幸,还是她的运气。

    三师母此时不由得想到那句老话——女大不中留——看来还得趁早给女儿找个合适的人家。只有把女儿嫁了出去,才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事。她想等三先生这次从婺源回来之后,就抓紧把这件事给办了。

    三师母一心想自己的心事,竟没有留意女儿此时正在看着自己。刘素娇见母亲半天都不开口,便走近前来轻声地说:

    “娘,叫我来有事么,爹哪里去了?”

    “哦——”,三师母一听,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来,素娇,快上床来,陪娘说说话,也没有什么事儿。爹晚上出去了。”

    刘素娇见母亲笑了,心里也一阵轻松,便一边脱下棉袍往床上爬一边说:“天还没有亮,就叫我过来,我还以为又要我讲什么诗哟。也不管人家睡没睡醒。”

    “哎呀,看你这么娇贵,真是个娇娇。”三师母一边给女儿掖被子一边说:“少睡一会儿有什么不好。你要睡就睡啊,娘好好陪你睡一觉。”

    那个下女见没她的事,便擎着灯到外屋去了,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刘素娇乖乖地躺在三师母的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但是,她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童年时代的那种感觉。这么多年,一个人睡惯了,现在即使是睡在母亲的身边,也感到有些不自在。她在被窝里翻了一下,又翻了一下,动来动去的,好像总找不到一种满意的姿势。

    三师母又笑着说:“素娇,现在怎么不睡呢?像条泥鳅一样钻来钻去,女孩子哪有这种睡法。”

    “女孩子怎么啦,连睡觉也要管啊,“三从四德”和那些《列女传》上又没有教,我知道怎么个睡法。”

    刘素娇故意在被子里捅了捅,在三师母身边撒起娇来。看来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哪怕是大姑娘,只要一有机会,就总忘不了撒撒娇。

    三师母说:“好好好,我不管你,也不跟你讲什么“三从四德”“列女传”。那些话将来会有人说。女孩该怎么睡,将来也会有人教。我就不管了……”

    “娘,瞧你——”刘素娇当然听出了娘的话外之音,当然晓得“将来有人”的“人”是谁,便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好啦好啦,娘不说这些。”三师母也不再往下说了,她只是拍着儿女的背说,“素娇,跟你说件正经事儿,等你爹回来了,就给你张罗亲事,好么?”

    “什么?我不!我不!”刘素娇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脸娇嗔地对三师母说,“怎么,你要赶我走啊,我偏不走……”

    “素娇,又不是娘要赶你走。女儿养得再大,终究还是外姓人。哪有在娘家做老闺女的呢?”

    “不!就不!就不!你要赶我走,我就出家做尼姑去,一辈子都不嫁人……”

    “你疯了。这话可不许对你爹说,他听了可要骂你的哟”。三师母小声地对素娇说,“做尼姑有什么好,你可是小姐!”

    “小姐又怎么样?”刘素娇说,“质本洁来还洁去,留得清白在人间。我就是要去做尼姑。明月清风,朝钟暮鼓,独卧青灯古佛旁……”

    “阿弥陀佛”。三师母抢过话头,双手合十,引得刘素娇不禁扑哧一声,抱着母亲笑了起来,嘴里连连说:“真像,真像”。

    三师母也笑了起来。

    母女俩笑成一团。他们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这么亲热过。

    正当三师母和女儿缠缠绵绵地乐不可支时,突然听到外面人声喧哗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外屋有人在咚咚咚地敲门。外屋的下女在慌慌张张地大声喝问:“谁?还没有天亮啊!”

    三师母一听,连忙把女儿一推,嚯地坐了起来。女儿刘素娇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慌失措地望着娘。这时,又听到外面在打门。

    三师母终于听到了下女开门的声音,也似乎听出了那说话的男人是自己茶庄的账房先生。三师母心想,那们账房先生不是跟三先生去婺源吗?怎么人还在这里呢?她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正在这时,下女推开了里屋的门,对三师母说:

    “老板娘,茶庄的账房先生……”

    果然是他!

    三师母连忙说:“叫他在门外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她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地套上了两件衣服,也顾不得老板娘平日的威风和体面,用手在蓬乱的头发上撩了两下,便下床穿着鞋,边扣扣子边去开门。三师母走过外屋,走到门外,发现茶庄的账房先生站在那里,两位同去的伙计也有一个跟在他的身边。她前后看了看,却没有看见三先生的影子。

    “你们来了,老板呢?老板哪里去了?”

    三师母也顾不得许多,劈头便问。

    账房一听,便有点哆嗦地说:“刘……刘老板被他们抓走了。我们碰到了强盗。”

    “强盗?什么强盗?”三师母心里马上闪过胡子挑的影子,又接着问,“是不是黑虎山的强盗?”

    账房先生也不多说,只是连连点头。

    那位站在旁边的伙计这时才插上嘴,对三师母说:“不错,正是黑虎山的强盗,他的头目叫胡子挑,长着一脸的大胡子。”

    “知道了,知道了……”

    三师母有气无力地自言自语,像是告诉他们,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她知道三先生如今落到胡子挑手里,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她顿时觉得天昏地转,人都快站不住了。那个掌着灯的下女一见,当即走过去,一只手扶住了三师母。刘素娇这时也出来了,呆呆地站在母亲身边。她对这些事情又清楚又不清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那位账房先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大声说:

    “老板娘,还有张蛮子,张蛮子也在黑虎山上。”

    三师母一听,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是有气无力地连连说:

    “知道了,知道了……”三师母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个大王还说,叫你准备钱,去黑虎山把三先生赎回来……”那个伙计又在说。

    “什么?赎回来?是这样说的吗?胡子挑是这样说的吗?”三师母突然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两个已吓破了胆的人。她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是那样说的。老板娘”。账房先生马上说,似乎要证实这个消息一样。他说,“我们还是赶快想办法,救刘老板要紧”。

    三师母想了想,又接着问:“胡子挑开了价吗?他说要多少钱?”

    账房先生这时才清醒了些,他说:“胡子挑没有开价,他说你知道该拿多少钱去。”

    “没有开价?我怎么知道他要多少钱?”三师母说。

    “他的确是这么说的。”账房先生又望了望身边的伙计,说“他是这么说的,你也听到了是不是?”

    那位伙计也点了点头说:“是啊,老板娘。那个大王说,你应该知道老板值多少钱。我们快想办法吧。”

    三师母在心里对自己说,没有开价?我知道该拿多少钱?我知道他要多少钱呢?想着想着,三师母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知道胡子挑是要十二口皮箱的金银财宝啊!她对那位账房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事让我想想。记住,这件事暂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们知道就是了。”

    “晓得晓得,老板娘,快想办法吧!”账房先生说。

    这时,那个伙计却在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啊?快说!”三师母急了。大声说。

    “可是我们老板叫你……叫你不要去赎他啊……”

    “他是这么说的吗?你们的老板?”三师母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位伙计。

    “是这样说的。我听到了老板说了好几次……我……”伙计在断断续续地说。

    三师母说:“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那位账房先生一听,就带着那位伙计走了。这时他才觉得自己站都站不稳了。一夜的劳累和惊吓,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可是他还在边走边想:这位老板娘知道拿多少钱吗?她会去救刘老板吗?

    他又看了看身边的那个伙计一眼,似乎有点怪他多嘴。

    但那个伙计却没有看他。径直走了。

    等那位账房先生和伙计走后,三师母便同女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副丧魂失魄的样子。

    这时,天已大亮了,但她的房间里还很暗。那位下女依然把灯放在灯台上,然后去壶里弄了点过夜的茶,倒了一杯放在三师母的手边。

    三师母对她摆了摆手说:“你出去以,有事我会叫你。”那个下女便木木地退到外屋去了。

    刘素娇此时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她也站在那里发呆,一会儿看看那灯台上的灯,一会儿又看看娘。这时,她发现娘在低声抽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籁籁地往下掉。

    刘素娇便走过去,偎在娘的身边,低声说:“娘,哭也没有用了,还是快想办法救爹要紧。常言道破财免灾,就多拿些钱去吧。那些做强盗的人,还不是想多讹几个钱……”

    “女儿啊,你知道什么哟,呜——”还没等刘素娇说完,三师母便一把抱住女儿,号啕大哭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啊女儿,我就是把这座长春客栈全都给了那伙强盗,也救不了你爹的命啊。胡子挑哪里是要钱财啊——呜呜呜……”

    听三师母这么一说,刘素娇心里又糊涂了。她不知道母亲怎么会这样想。她说:“娘,你是不是舍不得钱,故意说这种气话。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由不得我们了。花多少钱都得花。”

    三师母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女儿。他觉得女儿真的长大了,便觉得女儿误解了自己,认为自己是舍不得钱财。如果不把真相告诉女儿,女儿是不会理解自己的。于是,她就决定在今天,把这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把长春客栈的来龙去脉,就对女儿和盘托出。早一天让她知道,也好让她早一天有个准备。三师母转过头去,看了看那扇通往外屋的门,见门外已没什么动静了,她才对女儿说:

    “素娇,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再瞒你了。我身边,现在只有你这一个唯一的亲人。有此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等你知道了以后,即使你爹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就会明白这是为什么啊。”

    这些话,让刘素娇听得云里雾里。她不知道母亲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当三师母把十二口皮箱的故事讲完了之后,刘素娇也呆呆地坐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现在终于觉得母亲刚才的话并不奇怪。此时她心里想的和母亲想的完全一样。她也知道那个胡子挑要的不是钱财。即使是把整个长春客栈都给了他,爹的性命还是保不住的。

    三师母最后决定不拿钱去赎三先生了——她知道,黑虎山不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天,已大亮了。吴城街又热闹起来。长春客栈的大门又照常打开了。大大小小的店铺又在开张做生意。三师母把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再叮嘱了一遍,并告诉他们说,她已派人带钱去了黑虎山。

    早饭后,三师母又把那个茶庄的账房先生和那位伙计找了来。交给他们一封信,叫他们赶快去一趟红船局去,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大少爷刘大海。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长春客栈所有的大小伙计、账房朝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刘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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