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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容妃 被搅局的婚礼

    阴暗潮湿,四处布满灰尘,空气中传来一股股令人胃里翻腾的汽油味。

    这是哪儿?寒湘想问,可是不用问,这当然是车库。司机的女儿对于这栋宅子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她从小玩到大的车库。而对于十几岁就出入这栋宅子的人来说,想要避人耳目的悄悄摸到新娘休息室里,实在也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结婚当天新娘被情敌绑走,且,这桥段可真够俗的,寒湘不由的撇撇嘴。可再俗的桥段她也得继续演下去,再狗血的剧情她也要继续。因为她还有句话,有最后一句话要问对方。

    “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疯狂的女人力气大得出奇,可也没有强壮到,能把体重一百斤的寒湘悄无声息从房间里拖走的地步。寒湘被她拽着、扯着,虽然不断挣扎却也是自己情愿的跟到了这个地方,中间没有发出尖叫跟惊呼,自然也还没有引起门外主客们的注意。

    或许这女人自己也没有想到能把对方拖出来,她可能只是想羞辱对方一顿,或者狠狠的甩一个耳光,然后撕扯她的衣服、抓乱她的头发、划花她精致的小脸蛋儿。她会被艾家一脚踢出来,扫地出门,可那又怎么样呢,事实上,她不是已经被人扫地出门了吗?!

    而寒湘却选择跟了出来,在她结婚的当天,在距离仪式举行一个小时之前。人们常说,婚姻,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那么,就让我为前一段人生画上个完整的句号吧,她想。这个女人的企图,尽人皆知。而她从今日起,就将成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儿媳,将来,还会成为别人的母亲。她总是要长大、要成熟、要睿智,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吧。她下定决心独自面对,解决所有的麻烦跟纠缠。从现在起,绝不允许任何女人在身旁虎视眈眈。

    “你,到底想怎么样?!”寒湘坚定的盯着对方,又问了一遍。

    “我想怎么样?你问我想怎么样?”跟寒湘的冷静相对,魏灵菲已经陷入了一种极端的疯狂。当一切都不复存在、一切都没有希望、什么都没能剩下的时候,飞蛾除了选择扑火,它还能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从十六岁开始就进出这栋宅子,十六岁!我知道这里的每一条通道、每一个暗门、每一间地下储藏室。我对这栋宅子的熟悉程度,比穿着新郎礼服在典礼上傻傻等着你的那个男人更甚。二十六岁的时候我就发誓,终有一天,会成为这栋宅子的主人,女主人!我将拥有这宅子一半的产权,住在我喜欢的任意一个房间,在宽敞通透的会客厅里开假面舞会,在露天的草坪上办通宵Party。而在我三十六岁的时候,这一切已经离我很近了,非常接近。我几乎已经达到了目标仅仅只差一步之遥!可这一切,这一切全都被你给毁了,就是你这个丫头!”

    魏灵菲几乎已是咬牙切齿,她狠狠的盯着寒湘,像是要在她脸上烧出个洞来。“他到底看上你什么?年轻、美貌,还是身材?我都有,你有的这一切,我曾经、现在,统统都有,远比你多得多。我做了那么多,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一次次跳槽的机会,一个个优秀的好男人。我全心全意的在庆晁打拼,我兢兢业业的为艾家付出。甚至,在他跟那拉离婚的时候跳出来,甘愿做挡箭牌背负着第三者的骂名,到现在那家人还视我为眼中钉。可事实上呢,他根本连看都不曾多看我一眼。我以为他只是迫于老头子的压力,我以为他只是出于对那拉的歉疚,就在他们对外宣布离婚,就在我为他不经意投来的一瞥而感到庆幸,为他漫不经心跟我多说的一句话而感到激动,为他仅仅是出于礼貌叮嘱我注意休息而兴奋的睡不着觉的时候,你,你却躺在他怀里,接受他所有的激情、所有的温存、所有的嘘寒问暖。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还有这个!”魏灵菲愤怒的打开提包,将掏出的东西摔到寒湘面前。“这是什么?这算什么?解雇信?我在庆晁辛苦打拼了十多年,他拿一张破纸就想打发掉我!宁肯支付高额的毁约金,也不肯在庆晁的办公楼里再次看到我!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想摆脱我,门儿都没有!”

    不要一幅痴情苦命女的样子好吗?

    寒湘忍不住摇头,她习惯了看对方趾高气昂的样子,习惯了对方时常露出咄咄逼人的表情,她甚至习惯了魏灵菲路过时时常丢给她的白眼,实在不是眼前这幅模样。如果说刚开始她还有些惧怕她的疯狂,那么现在,寒湘心里就只剩了怜悯。不是怜悯她的痴情,而是怜悯她的自欺欺人。

    “编一个痴情的设定任由自己深陷其中、竭斯底里好吗?”她说,定定的看着对方,“只是给自己一个宣泄的借口吧。豪宅,身份,舞会或者Party,你要的,从来都不只是他。不,不一定是他,只是他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只是他恰好符合你设定的一切要求。就算现在,换别人站在这里,换别人坐在董事长的座位上,你也不会介意,根本不会在意那人是谁,是不是?你只是,想要站在他身边罢了!”

    “你说的没错!”魏灵菲并不否认,她的野心,正如她嚣张张扬的个性一样,从未经过掩饰。

    “我要的,只是胜利者,我站,也只站在赢家的身旁。我以为他要输了,输定了,就算那家依然支持他,他也不可能拢住所有的小股东。人人都是自私的,当艾时已经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牢牢在握的时候,谁还会站在他身旁陪他放手一搏?!他应该需要我,这个时候他最需要我。只有我才能说动秦家那根墙头草,也只有我才能离间艾琪跟他父亲之间的关系。我能办到,不管用什么手段、用什么方法,我跟他说了我一定能办到。”

    “可他呢,他根本不在意。当艾时周旋于一众小股东之间企图挖他墙脚的时候,他却还有心情跟你卿卿我我过什么二人世界?!哼,既然他对我如此的不屑一顾,我又何必继续自寻烦恼?天下的男人何其多,我总不会选择,最终吊死在一棵树上。”

    “他能给我的,艾时也能给,而且,给的更多。我不但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站在新任董事长的身旁,而且,还将从他手中分走百分之五的股份。呵,到时候,董家又算得了什么?我们最多不过平起平坐,那个女人既然看重名分,就让她继续当她的艾夫人好了,我要的,可是切切实实的利益。”

    切切实实的利益啊!寒湘心底感叹,可惜,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

    “你既然公开站了队,自然就不能怪他清理门户。离开的,不会仅是你一个人,只是有早有晚而已。既然你也说了,天下男人何其多,你想要的也并非就他一个,又何必继续耿耿于怀?你说得对,年轻、美貌、身材,你哪一样都不比我少,比很多人更是多了许多。你也才三十多岁,风华正茂,不管是事业还是优秀的男人,你都还有机会。豪宅,身份,舞会跟Party,说不定就在前面等着你。你为什么不潇洒的转身,而要跟我继续僵持不下呢?”

    “因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

    魏灵菲一把丢开提包,她一步步朝寒湘走来,那慑人的气势,让寒湘已然消弭的恐惧之心再次涌上心头,可她没有后退。我得面对,我得勇敢面对,她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就算眼前这女人真的疯了,她也决不能退缩。因为她正在捍卫的,是属于她的东西。

    “我们已经领证了,庆晁的董事会也已经召开,你就算心有不甘,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呀?”寒湘语气平静的劝告。

    魏灵菲却像是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眼睛只是继续死盯着她,心神却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要是没有你该多好?没有你,他就不会视我如敝履;没有你,他就会发现我的好,我的聪明、我的能干、我的美貌;没有你,他就一定会娶我,他娶得就会是我,今天,也会变成我在这里接待宾客,我成为这栋宅子的女主人,我坐在庆晁董事长的身边!没有你,我也不会站到艾时的队伍里,跟着他一败涂地。没有你多好,没有你,没有你啊……”

    寒湘听得直摇头,她想或许这女人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正视现实、不是摊牌、甚至都不是和解,她需要一杯酒,或者是一片什么药,能让她先安定下来,哦,最好还能再来个医生。

    可她正想到这儿的时候,突然一股大力袭上了脖颈,根骨分明的双手,拼命的扼制着她的喉咙。

    “呃……”寒湘很想尖叫,可她发不出声,但这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痛苦。

    魏灵菲像是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双手掐着寒湘的脖子,手上的力气令喉咙不断的干呕,却又绝不致命,起码,寒湘还能够勉力呼吸。她扼住寒湘脖颈的手并非静止不动的,而是不停的摇晃,牵动着寒湘也跟着随之摇摆,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该死,你到底是想掐死我,还是想晃死我?!

    这不太致命的袭击,令她还有神思去想些别的,比方说魏灵菲今天嗑药没有,比方说这种病症是不是该挂精神科,再比方说,她的眼睛,瞄到了工具箱里的一些东西。

    这是一间车库,确切的说,是车库里的储藏室。一个暗暗阴森的小屋,摆放着各种修车用的工具。要知道,魏灵菲真想置她于死地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趁她不备大力给她一榔头。可她没有,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忽略了这简单快捷的方法,还是因为没想到自己能够得手,还没详细制定下一步的操作计划?

    好吧,既然你不用,我就只要用了。

    寒湘已被摇的头晕眼花,呼吸也渐渐变得勉强。虽然不至于致命,可继续这么下去,终究得昏死过去。

    她使劲伸出手臂,悄悄的、用力的握住那根扳手。在预测了一下力道之后,猛然向魏灵菲的脑袋左边击去。

    应该不会破相吧?寒湘暗想,只是会青一块,过阵子大概就没事了。而自己,就只需要她片刻的失神、片刻的眩晕,只要这片刻,自己就能从她两只爪子里挣脱出去。

    可她没想到的是,魏灵菲被击中了、眩晕了,在她晕倒的一刹那,却猛然将寒湘推了出去。

    “啊……”

    -

    惨白的房门终于被打开,屋内走出一个,同样一身白的男人。

    他姓罗,名柏。父亲为他如此命名,是取自论语,“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只可惜,刚上学的孩子没有这般文化造诣,罗父也远没有如此先见之明。他若叫“罗松”、“罗岁”、“罗寒”也好,偏偏叫“罗柏”,自然而然的,就被一众发小演变成为“萝卜”。而钱隆,就是其中叫的最频繁、最响亮的一个。所以说,给孩子取名很重要,千万注意多音字。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现在某个人,也断断没有调侃朋友名字的心情。他一把抓住罗医生的胳膊,嘴唇有些发抖,心几乎提到了嗓子,“她,她怎么样?”

    寒湘被送来的时候,始终昏迷,从他破门而入,从他在车库找到她,一直到来医院的路上。虽然医护人员的简单检查证明,她心跳正常、呼吸正常,除了摔倒过程中后脑曾磕在墙壁上,全身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可他还是不放心,他还是揪着心,如果只是简单的碰撞,为何一直昏迷不醒?她会不会就此,就此,醒不过来了?

    “她,到底怎么样了?”钱隆又问了一遍,舌尖在打颤。

    “萝卜”看着他,叹了口气,“有一个坏消息跟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钱隆怒吼,一拳砸在好友肩膀上。

    “冷静冷静,都冷静点!”萝卜一边安慰着好友跟身旁围着随时准备冲上来围殴的一众家属,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混蛋,下手真重!

    “好吧,好消息是,她没事。既没脑震荡也没脑淤血更没脑中风,咳咳,我的意思是根据检查结果,一切状态良好,依旧是个健健康康的好姑娘,哦不,好新娘。如果你愿意的话,等她醒来继续举行婚礼也没有问题。当然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份子钱是不是也可以省啦?!”

    钱隆等着他,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虽然寒湘没事他松了一大口气,可,“坏,消息呢?”

    罗医生一脸沉痛,拍拍好友的肩,哀叹道:“坏消息就是,你将在奶瓶、尿布、没完没了的蠢问题跟永远擦不完的屁股、永远操不完的心中度过下半生了。很不幸,你要做爸爸了!”

    “萝卜”以最迅捷的身姿闪开,以为能避过好友的第二记老拳,谁知,这拳头却根本没发出来。他抬头,就看到了某人因惊喜而已然石化的脸。

    “啧啧,”罗医生摇了摇头,眼露鄙夷。瞧,这就是庆晁集团史上最年轻董事长?妹儿的,真影响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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