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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奇怪的小丫头(一)

    奇怪的小丫头(一)

    自那天夜里五儿来找过丑丫以后,她就没有再踏进过丑丫的小院子,东西倒是常常的送来,有的时候是秋华,有的时候是小蛮,也许是因为丑丫给她医治好手的关系,她对丑丫态度很是客气,她的手并未好利索,肿得很厉害,第一次送吃的东西时,丑丫顺便送给了她一瓶消肿的药。

    冬梅也送过几次,不过态度都不是很好,有的时候甚至会冷嘲热讽几句,不过丑丫从来不在意就是了,她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得罪了冬梅,不过既然已经得罪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冬梅不喜欢自己,也就算了,丑丫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贱到热脸贴冷屁股的地步。

    三小姐将五小姐身边的婢女打伤差点致残的事情不大不小,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府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了。

    惊讶的有,三小姐刚回来竟然如此肆无忌惮,惊惧的有,三小姐的雷霆手段实在可怖,气愤的当然也有,小蛮平日人缘不错,在府里口碑很好,和臭名远扬的三小姐一比,大家的同情之心自然放在这个可怜巴巴的小丫头身上,三小姐如此嚣张当然是因为背后有林夫人在撑腰,再加上她本身就是林府的嫡出小姐,纵然是德行有亏,在主子们心里也比一个卑微的下人地位高得多,纵然那被打的下人是即将出嫁的五小姐身边的得力丫鬟,运气好一些的话,说不定就是苏府未来的姨娘。

    未出阁的小姐如此虐打庶妹的丫鬟,在任何世家都是应该被责罚的事情,可是过了几天,大家却发现,三小姐一点事情都没有,她依然很嚣张,肆意妄为,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愿意怎么作,就怎么作。

    嚣张的三小姐从某一方面说明了林夫人的偏宠和林老爷的放任,他们对这个被遗忘在尼姑庵的女儿有种亏欠,三小姐本人应该也知道,一些和三小姐有过来往的丫鬟婆子开始反思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惹恼了这个煞星。

    这些琐碎的风言风语,是传不到丑丫耳朵里的,她现在就像是徐大夫的一个试药体,徐大夫有时间就会在她身上扎针,然后给她吃些很苦的汤药,徐大夫熬制了一种绿糊糊的汤,他让丑丫将这个汤汁敷脸,每天都用这个汤汁洗脸,这种稠糊糊的类似于粥的药,就是徐大夫自己也不知道放了多少种药材,他采到什么药就放什么,汤汁有种很奇怪的味道,刺鼻的让人作呕,丑丫好几次都想吐,可是每每想起也许这样敷几次自己就好了,她就会很开心的去敷脸。

    徐大夫教给丑丫的东西越来越深,丑丫的脑子经常记不住就需要常常熬夜,徐大夫脾气也不好,丑丫背的不好,记错了药理,他就会直接拿着戒尺打她,一点情面也不给,丑丫常常会因为背书吃不饱饭饿肚子,不过每当她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一碗面条或者是米饭就会出现在她房间门口,丑丫知道,这是徐大夫放的,他刀子嘴豆腐心。

    纵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关于五儿的事情,还是一件不少的传到了丑丫耳朵里,她并不是有意打听,只是每每听到五小姐的时候,她的耳朵就会变得特别灵敏,徐大夫不无嘲讽的说,“若是你对药材也有这种敏感度,你大约就是女中孙思邈了”。

    不知五儿在谋划什么,隐隐有种感觉,五儿算计的事情很难,而且有危险,她不让自己去找她,她也不来找自己,五儿让秋华带给自己的点心里面经常塞一些很小的纸条,上面是五儿的亲笔信,“很好,勿念”,仅是一句话就让丑丫心里暖洋洋的。

    纸条只能起到暂时的安抚作用,根本没有办法让丑丫完全放心,丑丫只能努力竖起耳朵,听药房里的小厮唧唧喳喳的议论,有的时候,徐大夫也会“失言”告诉丑丫一些事情,比如,表小姐现在和五小姐关系很好,比如,表小姐和二少奶奶发生了口角,又比如,林夫人想让表小姐嫁给县丞做贵妾。

    这些零零碎碎的传言,分不清真假,一百人嘴里说出来就是一百种不同的事件,对于外面的纷纷扰扰丑丫一点不想管,她只知道自己很想很想五儿,晚上给五儿绣嫁衣时,她会有种错觉,五儿就在看着自己,但是待到她仔细看得时候,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天越发的冷了,花了将近半年的功夫,丑丫终于将五儿的嫁衣绣好,火红的嫁衣,刺目的喜悦,丑丫想着五儿穿上这样的嫁衣嫁给另一个人,从此开启一段新的人生,莫名的就想哭。

    就在她拿着帕子擦眼泪的时候,门却开了,一阵冷风吹来,外面呼呼的风,丑丫以为是风将门吹开了,抬头一看却愣住了,是五儿身边的大丫鬟冬梅。

    冬梅不喜欢自己,丑丫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所以乍一看到这个人,还是有些惊讶,略微整理了下心情,丑丫才抬起头问道,“有什么事吗?”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用在冬梅身上再适合不过,几次她主动来找自己,都是因为……

    思及至此,丑丫心里一颤,莫非是五儿?

    冬梅看着丑丫,眼中露出复杂的光芒,她确实有话要说,但却不是对方想得那种话,那些话她斟酌了好久,可是真的站在当事人面前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嘴边的话要说又咽下去,冬梅怔怔地看着丑丫,许久不见,她似乎比最初见的时候好看了一些,那块青痣依然骇人,却没有最初见到时那般恐怖,在脸上也没有那般突兀,好像比记忆中小了那么一点,冬梅笑了笑,将这些古怪的感觉归结于错觉。

    她从来不喜欢这个女子,因为她觉得这个人就是自家主子的绊脚石,纵然当年她对主子有大恩,但是凭这些年主子对她的优待,那些恩情早就应该偿还完了,主子是她见过最聪慧最美丽的女子,她理应过上更好的生活,昔日主子赏识她,将她从一个末等小丫鬟提拔到身边做大丫鬟,她就决定,自己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主子最是无情,虽然她对你笑,但是并不一定是真笑,冬梅知道,能让主子露出真正笑容的人只有眼前这个丑陋不堪的老女人,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主子才会像一个真正的人。

    可是生在这样的大宅院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主子偏偏对这样的人产生了畸形的感情,她被恶心到了,被眼前这个女人恶心到了,明明这般的丑陋却妄想得到主子那般的人,她绝不承认自己是嫉妒,嫉妒这个女人在主子心中的特别,嫉妒这个女人什么都不做,什么用都没有,仅仅是提到她的名字,主子眼中就有会温暖的笑意。

    凭什么,凭什么,她只是因为比自己早那么几年见到主子,若是自己来林府早一些,现在主子身边的人就是自己了,她发誓,自己会比这个女人做得更好……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想了好久,冬梅才干巴巴地说道,“有一次你们争吵,我听到了。”

    丑丫手一颤,但是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世上没有什么“天衣无缝”,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五儿的关系能瞒住所有的人,冬梅是五儿身边的大丫鬟,被她察觉到并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想着,微微笑了,然后反问:“是吗?”

    冬梅皱眉,眯着眼睛,龇牙说道:“怎么,你不惊讶?”

    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丑丫平静的解释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是她的人,若是你真的想说什么,早就说了。”

    这就是丑丫不慌张的真正原因,若是对方有意告诉别人,根本不用跑到自己面前巴巴说上这么一句话。

    “你就是这样想的?”冬梅的表情有些怪异。

    “要不然呢?”丑丫笑得很平静。

    冬梅神色有些激动,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你就真的不怕我告诉别人,纵然我不说,你就能保证别人也不说吗,你就不怕会连累主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对得起主子吗?!”

    丑丫皱眉,随即眉间的疙瘩舒展开,又是一片平静安详,就像没有听到冬梅那番指责的话一般,老实说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外人会跑来指责自己自私,说不上来的复杂。

    “你是以什么身份前来质问我的呢?”丑丫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她梦中梦到过无数次的话,不是从五儿嘴里听到,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冬梅一愣,没有说话。

    丑丫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料范围,一种不安感在身体各个部位弥漫开来,心里惴惴,她为何一直看着自己,她为什么不慌张,她为什么还可以坐得这般安稳?

    冬梅有种感觉,今天自己要栽。

    她为什么跑到自己面前说这样一番话?反复思量,丑丫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乎怜悯的表情,她抬头仔细端详着冬梅,冬梅年纪和五儿相仿,她刚来林府的时候,是前院扫地的末等丫头,因为不会说话,人长得也不讨喜,只会一门心思干活,被同为扫地的几个小丫头排挤,丑丫暗中观察了她好久,觉得她是个真正办事的,于是将她的名字告诉了五儿,五儿将她要到了自己的院子,又观察了一段时间,才决定调到身边做大丫鬟……

    真是没有想到,一晃竟然过去了这么久,昔日的扫地小丫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变成了五儿身边的得力干将,却不喜欢最初发现她的“伯乐”,丑丫不知道应该夸自己有眼力,还是应该指责对方一句“白眼狼”。

    自己没有指望过对方前来报恩,但是昔日自己帮助过的人却一直对自己冷若冰霜,这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滋味,因为这个五儿虽然一直重用她,却不曾真正的喜欢这个人,有好几次,五儿都说了很重的话,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出一口气,几次自己看不过眼,还曾私下替她求过情。

    真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这般明明白白将她的讨厌之情这般直白的阐述出来,表示出来,丑丫在心里叹气,以前她还奇怪,自己明明没有做什么事,为什么对方如此讨厌自己……

    如今这一切都有了答案,只是,这答案,真的是……

    丑丫摇摇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喜欢上了五儿。”

    没有停顿,没有犹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对方变了颜色。

    这下是真的肯定了,果然是这样,刚才的七分笃定,三分犹豫,几乎一瞬间,这三分犹豫也没有了,变成了十足的肯定。

    对方讨厌自己的原因终于是真相大白,没有人会真正喜欢上自己的情敌,若是没有自己,她大约是会将这份感情永远的放在心里,永远也不会表现出来,可是世上偏偏有了自己这么一个丑陋卑微的小人物,一无是处,却幸运无比,却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珍宝。

    丑丫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幸好是冬梅,冬梅心肠不坏,纵然是不喜欢自己,也仅仅是板着一张死人脸,除了让自己觉得有些沮丧之外,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我不会说的,你放心。”丑丫像安慰一个小孩子一般宽慰着神色慌张的冬梅,也许是经历了太多,她对冬梅那份隐匿在心底的情愫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她能给予的,只有一点点同情心还有感慨。

    她是否应该跑去质问五儿为何生的这般招蜂引蝶?还是应该对冬梅说,这辈子你没有机会了,你就算守着她一辈子她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

    冬梅看着平静的不像话的丑丫,绞着帕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世上最沮丧的事情莫过于此,你心心念念的敌人,却一丝一毫没有将你放在眼里。

    冬梅此刻发现,其实自己一点也不了解昔日自己眼中卑微的女人。

    第一次,冬梅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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