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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缘中物

    若单就人本身而言,鹭翎对尹倾晗这人说喜欢不喜欢说讨厌不讨厌,属于无所谓远近的那类,只是偏偏尹倾晗当初在尹倾鸿的阴谋中也算是支持者之一,鹭翎便对这个人不太待见,也放不下心防来。

    尹倾鸿也是知道这一点,如今左右都是向着鹭翎的了,尹倾晗刚走,尹倾鸿便叫人给鹭翎送了口信过去,告诉他尹倾晗会找机会接近他的事,鹭翎听后略思量了一下尹倾鸿的意思,勾唇笑了笑。

    于是当晚,鹭翎在东,尹倾晗就向东走,但因为他是晚宴主角,一路被人敬酒客套,等他走到鹭翎原来在的地方,抬头一看,鹭翎已经跑到西边去了。

    这次晚宴向来开始没多久就会离席的尹倾鸿呆得难得的久,尹倾晗偶尔一抬头,便见他坐在上位上正笑望着自己,立刻明白自己被这父子二人当猴耍了。他站在人群中默默哀叹自己如今悲催的处境,真的是爹不亲娘不爱了。

    但尹倾晗身为武将有一点好,那就是心宽皮厚,知道尹倾鸿只是逗着他玩,也不生气或气馁,第二天锲而不舍地去找鹭翎。

    如此磨了两三天后,尹倾鸿戏弄够了尹倾晗,才让鹭翎松了口。

    “这忠勇王倒是悠闲,总追着殿下跑是要干什么?”南星忍不住嘟哝。

    鹭翎笑了笑:“听父皇说,我那皇叔天生的跟案头工作犯冲,在边关时倒是有些事做,回了京便确实是闲着没事的。”

    南星听了歪头想想,半晌一笑:“那还不如赶紧充置家室,给皇家多添些子嗣,也省的每天缠得人心烦。”

    她这一笑两眼放光,鹭翎一看就知道她要出什么坏主意,赶紧打断她:“你可别去招惹,那人看着是条大狗,其实是条野狼,惹急了要吃人的。再说父皇本就是不喜皇姓人割吞江山,自然不介意皇家血脉稀疏,皇帝都不急你急什么?”

    南星伸手用指尖点了下鹭翎的额头:“小没良心的,这就开始向着陛下了,以后怕是指望不了你帮衬我。”

    鹭翎伸手摸着被点的地方,笑道:“哪能,我这是南星的娘家,你在惊穹那受了欺负就回来,我养你一辈子。”

    这边主仆两人正闹,那边尹倾晗已到了昶永宫门口。一年不见,这昶永宫也没什么变化,四周依然少人烟。尹倾晗也懂得鹭翎和尹倾鸿的寝宫规矩,看门口侍卫不通传也不怪罪,直接进了门。

    进了院倒是能看到几个宫人在院子里扫洒,看了他来,都向他行了礼,又有一人跑去跟南星和鹭翎说,尹倾晗在院子里等着那通传的人回来请自己进去,趁着这一小点空时环视了一圈院里,却是一愣,突然惊得瞪大了眼睛。

    屋里鹭翎刚听工人来说尹倾晗来了,要请人进来的话还没出口,就听院子里传来“啊”的一声,那一声虽不大,底气却足,一听便知是尹倾晗的声音。

    鹭翎和南星忍不住对视一眼:尹倾晗虽看起来略显轻浮,但其实也是有些城府的,此时这般一惊一乍不知是因为何事?两人都有些好奇,只对视这一眼,便都起身走到门口去看。

    只见尹倾晗站在前院花木旁,绕着走到前院来了的青鸢啧啧称奇着,一副垂慕已久的样子。

    青鸢身为神血宝马不喜与其他马同槽,又容易引起其他马匹的不安,所以不能养在皇宫的马厩里。鹭翎本就极护短,干脆把青鸢养在昶永宫里,平时也不喜欢缚着它,因不能每天出宫便让人带着它每日的绕着宫院散散步,而尹倾晗此时,正是见到了刚吃完饭准备运动运动的青鸢。

    “阙池白虎!怎么这里会有?”

    尹倾晗也不愧是个有见识的,一眼便认出眼前这大家伙是什么来。毕竟是个习武之人,对马匹武器一类有着特别的痴爱,看到这般神骏便想碰碰,哪知刚伸出手去还没等碰到,青鸢便突然向后退了两步,上半身仰起,一双前蹄在空中刨了刨,唬得尹倾晗赶紧往后退。

    鹭翎在房门口看得清楚,生怕青鸢伤了人,喊了声:“青鸢!”青鸢懂得鹭翎意思,当即安静下来,只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尹倾晗,示威似的打了个响鼻。

    尹倾晗早年便听人说起过阙池的白虎,一直心向往之,可惜这等神物千金难求,也只好作罢。他听说过这白虎懂人语,且会认主,一旦认了主,这一生便会追随这一人。看眼下情形,这青鸢之主必是鹭翎无疑,不禁大惊:他一直以为白虎认主必认武功盖世之人,却不想它认了个体弱多病的少年郎。

    鹭翎也不顾尹倾晗惊奇的视线,直接走到青鸢身侧轻拍它的身体让它安定下来,南星跟着过去,看眼一见到鹭翎就安静下来的鹭翎,笑道:“脾气倒是挺大,这宫里除了殿下,恐怕只有紫府治得了它。”

    南星虽笑着这般说,但其实是说给尹倾晗听的。尹倾晗毕竟一心向着尹倾鸿,若因这青鸢势高过主,怕是要遭他猜忌。但南星其实是过度担心了,尹倾鸿当初看了青鸢后也毫不在意的让人拉到鹭翎这来,本就是有盖过它的气势的自信,尹倾晗自然更不会怀疑自家皇兄的实力。

    眼下尹倾晗早把来找鹭翎是为了什么忘得一干二净,颇有些羡慕的看了那青鸢一阵,便问鹭翎:“皇侄,你这白虎,从何处来?”

    鹭翎答:“我与阙池三王子交好,年初时他送了来给我,说是在阙池山野中觅得。”

    尹倾晗点点头,盘算着要不让人去阙池找找,又想着让这青鸢配种,好向鹭翎讨了马驹去,但想起鹭翎对他的防备,便迟疑着不好开口。

    鹭翎拍着青鸢转头瞟了他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淡淡道:“若王叔是想让人到阙池去找,恐怕一时半会是找不到的。这大家伙通人意,不想出世便躲着人不出来,我这青鸢是想出世,在山里嘶个不停,才被人发现的。若想要马驹,可能要等一等,青鸢看着身量大其实年纪不大,大概是没到配种的年纪的。”

    尹倾晗倒是没想到鹭翎会这般待他,听这话中之意,倒是对他毫无怨怪,忍不住愣了一愣,半晌爽朗一笑,道:“那就有劳皇侄到时给我留上一匹小马了。”

    鹭翎虽然一直不待见这人,但自从尹倾鸿答应不再将他卷入宫廷斗争之中后,有许多事情便看得开了。这时再看,有许多事物便与曾经所见不同。

    比如这尹倾晗,鹭翎一直觉得他与尹倾鸿一样无情冷血,如今看来,却是有情可原。尹倾鸿毕竟是他亲兄长,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他与尹倾鸿肯定比对鹭翎亲,帮着尹倾鸿不论于情于理都是自然。若细想,这尹倾晗其实也没害过鹭翎,鹭翎当初也只是把对尹倾鸿的怨憎迁怒到他身上了而已。

    如今再看,这尹倾晗其实已算是个有情之人。他长相比起尹倾鸿来略显轻佻,一双桃花眼一看便知惹了不少的情债,只是这尹倾晗平时虽在花丛中流连,但也相当有原则,又放话说他的王妃绝对要是他钟情之人,不许朝中人置喙,到如今三十多岁依旧单身,也算是京中一佳话。

    三个人一起进了屋,南星给两人倒了茶,尹倾晗接过刚要喝,便又是一愣。鹭翎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原来是之前擦拭好的青冥没有放回里间去,直接摆在了书案上。

    “皇侄如今用剑?”尹倾晗知道鹭翎体弱,应是使不动兵器才对,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鹭翎笑笑,走到岸边取了那青冥来递上,答道:“是我去年生日时父皇找来送我的,这剑比普通剑轻,我用着正好。”

    尹倾晗拿在手中掂量掂量,确实是极轻的,一把剑打得这般轻怕是极薄的,软件还好,若是硬剑这般轻,恐怕是极脆的,连防身都做不到。当下疑惑,看了看那朴实无华的剑鞘,又看了看那露在外面的一截白底黛绦的剑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按下机簧,将剑抽出少许来。

    一时间青光乍现,尹倾晗愣了愣,将剑完全抽出,七月的房间里,瞬时像是降了几度,透出一股寒意来。

    “……”尹倾晗将剑收回去,拿在手里愣了半晌,才张嘴低低的念了一句,“……青冥……”

    鹭翎笑着点了点头:“王叔不愧是见多识广,正是青冥。”

    尹倾晗面色有些白,将剑递给鹭翎,侧头看着他发起呆来。

    尹倾晗眼中的意思丝毫不掩饰,鹭翎看得清楚,问:“王叔觉得这些东西在我手里可惜?”

    尹倾晗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鹭翎笑了笑,全不在意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可惜。”

    正好此时尹倾鸿抽空过来,他如今进入昶永宫是无人通传的,直接迈了进来,便听见了鹭翎和尹倾晗的对话,等屋里的人向他行礼之后,便走过去拿起青冥看看,递回鹭翎手中,道:“翎儿觉得这两样东西在你手里可惜?”

    鹭翎点点头:“自然是可惜的。我一没有武功,而不懂韬略,却守着神骏神兵,空没有用处。”

    尹倾鸿不认同的摇摇头,转头看尹倾晗,问:“你刚刚看过这剑了?”

    尹倾晗点点头。

    看他点头,尹倾鸿笑着拍了拍鹭翎肩膀:“翎儿,把剑出鞘。”

    鹭翎不懂尹倾鸿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他说了,便照着做,当即也将剑抽出。这一比较,便发现些不同,那青冥在鹭翎手中虽也泛出青色剑光,却要柔和平静得多,剑身散发出的寒气也淡淡的,倒让人觉得舒服。

    “皇弟身为武将,身上藏不住煞气,青冥乃是上古至柔和的兵器,到了他手里,必然被那煞气所激,看起来有气势,其实久了对剑本身没好处。”尹倾鸿看着鹭翎手中的青冥,笑道,“这青冥最早本就是为了不会武功的人打制的,所以在翎儿你手中最好。”

    鹭翎听他所说,深深看了青冥一眼,将它归鞘放在腿上。

    尹倾鸿看他似乎比刚才心情好些,便接着说:“至于青鸢,它一路被阙池三王子带来,见过无数人,却偏偏选中你,可见你本就是它命定的主人。如姻缘一般,前世修来,何苦强行分开?如今相遇了,不止是你的福分,也是青鸢的福分。”

    鹭翎沉默半晌,然后点点头,道:“我懂了。”

    尹倾鸿见鹭翎仰头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睛黑亮,忍不住喜欢,便低头在他上眼皮上啄了一口。尹倾晗在一边看得眼皮一跳,转头对南星一挑眉,是在问:这两人平时便是这般不顾及旁人的模样?

    南星笑着点了点头。

    尹倾晗抬头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偷眼去看两人,只见父子两人凑到一处去,自是有股旁人难以进入的气场,让人忍不住觉得,这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尹倾鸿走的时候将尹倾晗一并带走,说是有事相商,不过尹倾晗怎么看都觉得自家皇兄是怕自己打扰了鹭翎休息,一边叹气一边又觉得就该如此,自己在一边矛盾不已。

    “说起来,”尹倾晗突然想起一事,紧走几步追上尹倾鸿,问道,“皇兄说青冥是为了不会武功的人打制的,这话是出自哪本书哪人口?我怎么没听说过?”

    “哦,那个啊,”尹倾鸿不甚在意的走着,答道,“我顺口说的。”

    “……”

    尹倾晗定在原地,瞪大眼睛呆望着尹倾鸿,一脸的不可置信。

    尹倾鸿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他,勾唇一笑,眼中闪烁出一阵狡谑光彩来,道:“若说哄情人开心的本事,我自是没你厉害,如今只是初有小成,皇弟可得多教导我一番。”

    “你这哪还用我教……连我都被骗过去了……”尹倾晗苦笑着摇了摇头,复又追上尹倾鸿。

    尹倾鸿笑笑:“这说明你不够刻苦,快去找个王妃吧,我也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让你收心。”

    尹倾晗赶紧摆手:“你如今有了恩爱伴侣,别把我也拉下去啊,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呢,还能再逍遥一阵。”

    兄弟二人有说有笑的一同走了,亲密无间,隐隐还可见当初少年时在一起玩闹的影子,让人大老远看到了,便忍不住会心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童鞋们对不起啊,叔叔我最近不知肿么了,打着字就睡着了,这一章是凌晨两点醒过来打完的,童鞋们我错了……QAQ

    另,第十二章的肉被封了……噗叔叔我似乎被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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