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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知茶味

    鹭翎自从之前听说王雪芙收了五皇子、又向尹苍远示好后,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不但减少了去给她请安的次数,就算见了也不怎么敢抬头看她。

    此时三辈人坐在一起,王丞相一脸气愤地说个不停,王雪芙坐在上座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鹭翎则坐在王丞相旁边低着头发呆,气氛诡异又透着种压抑感,让鹭翎分外难受。

    王丞相此次来也是因为听说了王雪芙的事,他一直指望着把鹭翎扶上位,好巩固他王家的地位,眼看着如今尹倾鸿对鹭翎日益宠爱起来,王雪芙却闹了这么一出,王丞相气得吹胡子瞪眼,到最后连女儿贵为皇后的事都不再顾忌,直接低声骂起自家不孝的女儿来。

    鹭翎在一边听了从鼻子里发出了轻轻的哼声:王雪芙之于王丞相,本就是他巩固自己地位的工具,虽然不见得对她多糟,但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好。

    除了他们三人空旷的大殿再无其他人,王丞相的声音一会提高一会又降下去,在殿内嗡嗡地回响着。王丞相说了许久,大概也是发现没人愿意理他,便咳嗽一声,喝了口茶,转脸看向鹭翎,道:“听说二殿下最近甚得皇上欢心,老臣甚慰啊。”

    鹭翎看他那副假得让人不忍心看的慈爱笑脸就觉得心情不好,挑了挑唇角算是对他笑笑,也不说话,依旧自顾自的坐在那垂目发呆。

    想当初尹倾鸿疏远他的时候,这人是连理都没理过他的。虽他让王丞相帮顾着李惊穹的事他也有好好做,但多半也是看从李惊穹身上能捞到好处才会做的。而如今见了鹭翎又是这般模样,前后一比,实在是让人心寒。

    王丞相也看出鹭翎不待见他,干脆连那虚假的慈爱都懒得坚持了,干脆恢复了阴沉的表情,跟鹭翎说道:“我王家对殿下好歹有生身的恩情,希望殿下会是个知恩之人,莫与我这不孝女儿一般。”

    鹭翎实在想笑:若说是生身之恩,也该是王雪芙亲自向他讨。如今她尚未说什么,这王丞相倒是先讨了别人欠他女儿的债去,也不怕折福。

    他偷偷去看上座的王雪芙。

    她依然端坐于大殿深处的阴影之中,面容模糊,对于王丞相的话不做任何回应,有如一座雕像。王丞相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王雪芙,忍不住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鹭翎听到他嘀咕了一声:“原来也不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性格啊,真是被鬼上了身了。”

    鹭翎觉得王雪芙是注意到自己看着她的了,即使如此,她也连动都没动一下。鹭翎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他搞不懂那到底是什么,却也只能掉头看向别处,不再与王雪芙对视。

    王丞相又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看那母子二人依旧不理他,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便起身走了。鹭翎稍坐了坐,看也没什么话说,便也起身告辞。

    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王雪芙这时却叫住了他,道:“翎儿许久不曾来了,稍坐坐吧,陪本宫说说话。”

    鹭翎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会,便低头称是,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殿内一时静下来,鹭翎假意低着头去看手中的茶杯,其实是不想与王雪芙的眼神对上,他知道他的母亲正打量着自己。

    就在鹭翎以为两人又会像以往一样,在沉默许久之后各自散去的时候,王雪芙开了口。

    “本宫听说你时常出宫,我儿最近在忙些什么?”

    鹭翎面上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其实在王雪芙的注视下是有些紧张的。如今听她问自己,稍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答道:“回母后的话,儿臣从父皇那儿得了随意出入皇宫的牒牌,近日来都在与李惊穹李老板商议今后对策。”

    当初鹭翎与王丞相谈论己方势力时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过李惊穹,王雪芙自然是知道这人是谁的。鹭翎就见她突然皱了皱眉,等了良久,却不见她说什么。

    王雪芙停顿的这地方太敏感,鹭翎有些怕她想对李惊穹不利,左想右想用什么话题来岔开王雪芙的注意,未等深想,蹦出来的倒是一句:“不知五弟……现在何处?”

    他这一个问题出来,两个人都是一愣。鹭翎本就对此心里不舒服,之前一直绕过这话题死不触碰,这时也不知是脑子打结了还是怎么地,竟直截了当地触了上来,想收回却收不回去了。王雪芙也沉默了一下,不知又在想些什么,半晌答道:“他在暖阁学习,我儿要去见他么?”

    鹭翎赶紧摇了摇头,自找罪受的事情干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再刺激自己一下。

    但想起提起这事时王雪芙明显的惊讶表情,再看如今她脸上没有什么不快之类的负面情绪,鹭翎又像是受到了鼓励的小兽一般,忍不住再次向自己好奇的领域伸出了爪子。

    “……母后为何,要将五弟过继过来呢?”

    ……

    那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只等得鹭翎心灰,才听她突然反问了一句:“……我也一直在想,翎儿为何与三皇子交好呢?”

    她自称“我”,又叫鹭翎为“翎儿”,上次她这般与他说话时,是早在他尚年幼、她还总带着少女般甜美的笑容的时候。

    鹭翎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坐于上位的母亲,她仍然没什么表情,一双与他相似的眼睛静静地盯着鹭翎,似在催他回答。

    “……那是因为……”鹭翎低下头去,小声地回答,“我欠那孩子一份情,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便欠他,不能不还上。”

    “……我也是欠了一个人一份情,积攒了这么久,总要还给他。”

    王雪芙的话让鹭翎忍不住抬头看她,只见她侧头望着窗外光影似在怀念着什么,面上竟含了些笑意。那笑容极淡,却极温柔,鹭翎不知她此时在想着的是谁,喉咙里却泛出些苦涩。

    “从这点上来看,我们三人倒是极像,活着便不想欠别人的情。”王雪芙这般感慨着,转回头来看鹭翎,嘴角的笑意未泯,隐在阴影之后,依然温暖,“只是这活法,实在是累人啊……”

    王雪芙说完这番话没多久便又恢复了不冷不热的状态,就仿佛一尊石雕突然变成了一个人,之后没多久就又变回了石雕一样,鹭翎一时适应不过来,便起身告辞。

    这一次王雪芙倒是没阻止他,只看鹭翎要跨出门去时又叫住他,问道:“皇儿可还喜欢茶饼?”

    这茶饼原是王雪芙独创的一味点心,把煮茶用的茶粉和在炒过的面粉里,兑上糖和盐,做成巴掌大的一块酥饼子,鹭翎小时候每次去王雪芙那都会吃到,因为他那时年纪小,不能多吃茶,所以每次都不能吃的过瘾,因此王雪芙还笑话过他馋。如今邀月楼所做的配茶的茶饼,便是鹭翎回忆着当时的味道让李惊穹找人做的。

    听王雪芙突然提起这个,鹭翎愣了一愣,最后点了点头。

    “既如此,本宫这有些刚出灶的茶饼,皇儿带去当零食吧。”

    鹭翎被王雪芙搞得脑袋里一片混乱,一会冷漠,一会又似亲近了些,做的事对他不利,偏偏不做绝,鹭翎拎着王雪芙递与他的食盒,一路上笑着谢绝了要来帮他提的宫人们,在华庆宫外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到御书房去了。

    尹倾鸿这时正在批阅奏折,一边的常公公帮他磨着墨,听外边来人说二殿下求见便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常公公带着人都退了下去,尹倾鸿宣了人进来。

    鹭翎没来过几次御书房,当初是因为尹倾鸿不喜他接触政事,如今则是鹭翎再懒得注意这些,因此他会跑到这里来尹倾鸿觉得有些惊讶。

    鹭翎提着食盒进来时尹倾鸿就发觉他神色有些不对劲,等门口的人关好了门便直接走过去,一手拎起那食盒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一手捏了鹭翎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来仔细看。

    “怎么了?被人欺负了不成?”

    鹭翎听了,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一边的食盒,道:“从母后那里拿了茶饼来……想和父皇一起吃。”

    鹭翎下午去了皇后那的事尹倾鸿自然知道,看他这般有气无力的模样,便挑了挑眉,叫人进来取了一块茶饼去试毒。

    鹭翎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给他,被尹倾鸿抓了个正着,便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道:“我那皇后我实在看不透,所以还是保险一点为好。”

    过了一会功夫有人来告诉尹倾鸿说那茶饼没有问题,尹倾鸿点点头,这才叫人沏茶上来,父子两人相对坐着喝茶吃饼。

    那茶饼虽没有邀月楼的精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带着种自家生灶的烟火味,吃着安心。可惜吃着的两人心思都不在这上,鹭翎在想事情,尹倾鸿则在看他。

    鹭翎想起之前王雪芙说她欠了别的情,又说三个人像。这三个人,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鹭翎,余下的这一个,怎么想都该是说尹倾鸿的。他想着想着,就抬头去看尹倾鸿,只见他也在望着自己,平时邪魅的眉眼此时平顺着,显得安静专情。

    “父皇……可曾喜欢过母后?”

    尹倾鸿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摇了摇头,答道:“从你开始,我才懂喜爱。”

    鹭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挺正常的一个问题,让他这么一回答,怎么搞的像是自己在吃醋一样。鹭翎的眼神忍不住从尹倾鸿带着些笑意的脸上飘开,半晌小声问:“如果我说,母后喜欢你,父皇你可信?”

    “……”

    等了半晌没等到尹倾鸿的回答,鹭翎抬眼看他,便见他正盯着自己,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玩味。

    “我听着,怎么像是翎儿在吃醋一样?”

    “……”鹭翎皱了皱眉,低头吃饼,“不回答就算了。”

    尹倾鸿笑了笑,伸手刮下他嘴角的一小块饼渣来吃掉,看他抬头看自己,便想了想,用极慢的语气说:“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但恐怕不是爱我。”

    这说法有些奇怪,鹭翎忍不住问:“那是爱谁?母后爱上其他人了?”本还想说你棒打鸳鸯?但想想这说法确实不太好,还是咽了回去。

    但若是如此,王雪芙如今的冰冷态度便有了解释了。但为何早先还好好的,非等到他长大些了才变成这样呢?难不成是她的心上人出了什么事?

    尹倾鸿从鹭翎的眼神中便猜出他在想什么,好笑地又捏了捏他脸颊,道:“想什么呢?你啊,绝对是市面上的那些话本杂书看多了。”

    鹭翎眨眨眼:难道不是这么回事?

    尹倾鸿却也不回答,想了想,答道:“她在想什么我是确实不知,只是这人大抵上也是有些手段的,倒不知是冲着谁去的,翎儿提防着些。”

    鹭翎默默地不再说话,要他提防亲生母亲,这是怎般怪奇的事态。尹倾鸿也看出他不愿,伸手过去揉了揉他脑袋,道:“罢了,你别多想……你有危险时我自会保护你。”

    鹭翎听了忍不住小小声的嘟哝:“我也是个男人,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尹倾鸿听了大笑了起来,一双凤眼眯成一条缝,妖孽得很,看得鹭翎有些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面上便忍不住又泛起红晕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其实那个茶饼,就是跟抹茶饼干差不太多的东西……但其实把茶叶碾成末进行冲泡并不是泥轰国首创的哦,我国古代茶博士也有这么一种煮茶方法,具体的……见度娘- -、

    但是中国现在的茶道也失传的差不多了,反倒是泥轰茶道很有名……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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