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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母难日

    十一月二十三是鹭翎生日,因尹倾鸿性不喜无用的铺张,故而除逢九的生日外都不大操办。他不大操办,皇子们自然更不能把自己生日弄得过于隆重,所以一般皇子们的生日都是在自己宫里与至亲的人一起过的。

    鹭翎生日一般都是南星与尹苍远陪他,偶尔尹倾鸿也会过来,古时的人若不是上了年纪,对生日本就没多大讲究,南星早上叫人给他做一碗长寿面,给他煮一个鸡蛋,也就罢了。可今年南星却非要给他大办一次不可,问她原因,说是“今年灾病太多,借这日子冲冲晦气。”

    南星说这话是尹倾鸿到昶永宫时说的,尹倾鸿一想,这一年来鹭翎所谓灾病可不就是自己闹出来的么?面上虽不变,却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那就找你说的办吧,只仍须守住这宫院界限,别闹出了院墙去。”

    南星笑,心想我又不是要造反,哪能闹出这院子去?便应了,又求了些宫中补给,好装点一番氛围。

    鹭翎本没想要大办,虽在现代过生日一直都搞得极热闹,但这十几年来已经习惯了南星给他弄的那一碗面、一个蛋,再要搞得热闹些他反不适应。只可惜平日里他在南星面前向来没什么发言权,还没等开口便被南星笑眯眯地塞进嘴里一颗梅子来,鹭翎不防,酸得皱眉眯眼,也不敢开口了。

    尹倾鸿转眼看鹭翎含着梅子的样子忍不住好笑,伸手去摸了摸他脑袋,问道:“翎儿可有什么想要的,我去找来送你。”

    鹭翎当日送尹倾鸿的望远镜他一直好好收着,虽然也是因为这东西在战事上有所助益而被各国觊觎,但内心里也是极爱惜鹭翎花心思送他的东西的,便想着也从哪弄来个东西留在鹭翎身边,心里便算作是交换了定情信物了。

    鹭翎的一头头发柔软滑顺,尹倾鸿极喜欢握在手里玩弄,如今关系有了些好转便总是摸他的头,像小时候对待他一般。鹭翎虽觉得这抚触很舒服,到底是烦这人,斜睨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想要个侍寝,想要个孩子,父皇给么?”

    他这几日难得身体爽快,嗓音也清亮,这一句话说得柔软清凉,像是一条顽皮的小泥鳅从心尖上滑过去似的,听得尹倾鸿倒是愣了愣。他这几日有些摸准了鹭翎脾气,此时听他挑衅也不恼,笑道:“你知我不肯,又何必问?再者,宫中侍寝怕是给不了你孩子了,以后我给你过继个好的来。”

    原来瑾朝为防皇子间争斗及藩镇林立,规定了除太子外的皇子在封王离宫前都不准有孩子,赏给他们的侍寝都是喝了绝育药的清白人家女子,只是教他们人事用的。鹭翎也是知道这些,这时说这话明显就是刺激尹倾鸿的,看尹倾鸿没什么反应,便觉无趣地耷拉下眼皮,单手支腮,另一只手伸去捞桌上茶碗里的一根竖起来的茶叶梗。

    尹倾鸿就见他慵懒地侧身依着楠木椅的扶手,那只手虚握着,只伸出一根纤白的食指一下一下地去挑那茶水,鹭翎穿得厚,随他动作也只露出一小截手腕来,但仅那白皙精致的腕骨就够让尹倾鸿看得入神了,心中又叹,看得到吃不到,实在是憋闷。

    南星右看看一脸垂涎之意的尹倾鸿,左看看完全没察觉还专注于挑那茶叶梗的鹭翎,抬头望了望天,咳了一声道:“陛下,我有个请求。”

    鹭翎和尹倾鸿一起看她,刚才那古怪的气氛终于是散了。

    南星松了口气,顿了顿,道:“我想请陛下准李老板进宫。”

    瑾朝与前几个朝代一样,都是重文轻商的,在社会地位上来说打铁修墙的工头可能都比商人受尊崇些,尹倾鸿在位虽也不抑制货物流通,但到底心里是看不上他们的,故而也为李惊穹感到可惜,觉得这般人中龙凤不为他所用实在是可惜了。

    让一个行商的进宫,这可算是个大胆的请求了,尹倾鸿低头一想,又盯着南星看了一会,半晌了然一笑。

    南星看尹倾鸿大概是猜到些什么,面上一红,分辩道:“他是殿下的好友,所以才说让他来,和我一人所愿无关的。”

    尹倾鸿前一阵被南星小小地欺压了一下,这时看南星反应,便端起茶用茶盖慢慢刮着水面茶沫,瞟了南星一眼,笑问:“南星啊,你是进宫后学的字吧?可有学过何叫欲盖弥彰?”

    鹭翎看南星被别人欺负了,自然是不干的,转头看尹倾鸿,道:“鸣玄平日里对我极好,入了冬我又不能出门见风,已是多日没见他了,毕竟是我生辰,父皇你便准了他进来吧。”

    鹭翎都开了口,尹倾鸿哪能不准?当即便点了头。

    等尹倾鸿走后,鹭翎对南星说:“你不该提惊穹的。”

    南星正在收拾残茶杯碟,听鹭翎说,有些惊讶,问:“为何?”

    “等他日你我要走时,必定借惊穹之力。你如今摆明了与他相关,真等有了动作,怕是不便。”

    听鹭翎理由,南星一笑,道:“不会的。陛下看不上坐贾行商,对他们提防浅,再加上若表示我对他有意,便能解释为何你与他要好了,也免得陛下生疑。”

    鹭翎细想,觉得有理,又有些担心,但毕竟都已经提了,说出的话再不能收回来,又真是有些想李惊穹了,便不再说什么,继续自己的事。

    南星指挥着宫里人把昶永宫好好弄了个干净,等到十一月二十三这一天,早上起天便有些阴沉,似是要下雪,南星便换了厚毛毡子竖在门口挡风,又给屋里烧得暖和些,才叫了鹭翎起来,甫一见他睁眼便开口一句“心想事成,富贵平安”,给他图个吉利的彩头。

    早上照例是一碗长寿面和一个鸡蛋,清香的面汤里沉着些鸡丝与冬菇,极鲜美。鹭翎吃好了饭在屋里转圈消食等着人来,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对南星说道:“一会,别忘了把远儿叫来。”

    南星笑得眯了眼:“放心吧,忘不了他。”

    鹭翎说前有些犹豫,等说出来了,反倒轻松,便继续喜滋滋地转圈。

    李惊穹早接了旨,一大早便进宫来跟尹倾鸿谢了恩,尹倾鸿刚散了朝正等着召见几个大臣,对他点了点头,道:“朕找人带你到翎儿那去,你们先陪翎儿玩乐,告诉他朕等忙完了便过去。”

    李惊穹这之前见过尹倾鸿两次,一次是在小时候初遇鹭翎时,一次是上次鹭翎带他到邀月楼吃饭的时候,这次再见,便觉得这人虽面上没什么表情,却好亲近了许多,也放心了些。

    跟着宫人一路向昶永宫走着,李惊穹忍不住感慨,想曾经他来这宫中时差点做了阉人,如今却已是京中首富,以二皇子友人身份来给他庆诞,真是世事变化。正左右打量,便觉得宫人们似乎慢了下来,往前一看,便见宫人们都含胸行礼,不远处一女子走来,阴沉的天气里,穿着一水蓝宫装,外面披一件灰狐斗篷,似要融入那昏沉中,却又出奇的引人注目,出奇的美好。

    来人不用说,正是南星。

    李惊穹喜欢南星,不为姿色不为背景,喜欢的便是她执拗地保护着鹭翎的那股子劲头,明明是个女子,却懂得用女子的优势在这吃人的皇宫中独自保护重视的孩子,这是何等的胆色与机智?

    所以当初初见时便与她对着干,后来慢慢成长起来,便总是忘不了她,软磨硬磨,终是得了她的心。突然想到,南星之所以会接受他,大概是因为鹭翎喜欢他,他又真心对待鹭翎吧?李惊穹虽清楚,却也不吃醋,他知道南星对鹭翎是类似于母爱的感情,也觉得若南星不为鹭翎做到这个程度,便不是他爱的南星了。

    如今想来,他与南星,怕是离不得鹭翎了。

    南星让宫人们都回去,自己领着李惊穹往回走,却感觉李惊穹一直在看自己,便偏头看他,问:“你看什么?”

    李惊穹难得正经,看南星看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来:“我突然觉得鹭翎真是我命中贵人,没有他,我怕是要失去许多东西的。”

    李惊穹与尹倾鸿是有些相似的,长得都极好,却太霸道强悍,平白显出些邪气来,此时这一笑,身周都泛着种亲和,看得南星也忍不住笑,眉梢眼角都带着种美满的意味:“殿下那般好的人,当是所有与他相识的人的贵星吧?所以咱得把他保护好了,以后有了子女,再来借他的光。”

    李惊穹挑了挑眉,看四周没人,伸手去搂南星腰际:“李夫人,那你说说,是要几双儿女?我好现在开始努力啊。”

    南星白了他一眼,伸手拧了他手背一把:“谁给你生?你自己生去,要不,不还有个青河王子?你跟他奴家人家叫得倒甜蜜,快快恶心他去。”

    李惊穹被拧得挺疼,龇着牙收回了手,听南星说话,惊道:“连男人的醋你也吃啊?”又凑过去摸两把,“放心吧,别说男人,女人里我也只喜欢你一个啊,嘿嘿嘿……”

    南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斜瞥了他一眼,快速往前走,李惊穹笑得像只狐狸,一颠一颠地跟在南星后面,两个人打打闹闹的,一同进了昶永宫,陪鹭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母难日就是生日的意思,在看西游记小说时注意到这个词,就觉得极贴切,元代白珽《湛渊静语》二:“近刘极斋,蜀人,遇诞日,必斋沐焚香端坐,曰:‘父忧母难之日也。’”父忧母难,细一想,确实是这样。

    这一章其实主要写的是的算是南星和李惊穹吧?他们两个是鹭翎最初划归到自己羽下的人,都是鹭翎赐的名,又与他关联最多。这三个人是分不开的。硬要说的话,其实这两个人更像鹭翎的父母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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