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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遇故知

    鹭翎坐上了李惊穹的马车,便问:“难得你舍得撇下南星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李惊穹苦笑着看他,这表情在他脸上倒是难得一见的,鹭翎一时以为出了大事,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开口再问,却被李惊穹用扇子拍了下额头,这一下倒是不轻不重,却亲昵至极,不禁让鹭翎一时间有些恍惚,又听李惊穹开口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说的要在阙池弄些生意的事。”话中虽带着小小的怨怪却是平稳的,鹭翎暗自安了心,觉得应该不是李惊穹搞不定的事情,问:“这事出什么差错了么?”

    “差错倒是没有……”李惊穹拖着长长的尾音,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叹了口气,说,“或许能更容易做到也未可知。”

    鹭翎疑惑的看他,既然更容易,为何又这副难办模样,一时也猜不准到底出了什么事,知道李惊穹话还没说完,也不语,只等着他说下去。

    果然稍顿了顿,李惊穹便接着说了下去:“你有所不知,我想那边之前没甚准备,各项事务都得快些安排好,怕有了闪失,本定前天我亲自出发去一趟的,没曾想还没等出了家门,就碰上位贵人。你猜是谁?”

    鹭翎心想,你当初碰见我,也没见这般大惊小怪过,难不成是碰见神仙了?嘴上却不说,只是问:“莫不是阙池王?”

    李惊穹嘿嘿地笑:“虽不中,亦不远矣……”说完后突然话锋一转,问,“你可知这次阙池为何有所动静?”

    鹭翎回道:“且不说父皇本就不允我接触国政,便是连军部和我那王叔都不知道的缘由,我又何从得知?难不成,你这位贵人,与此事有关?”

    “对啦对啦,岂知有关,简直就是因他而起的!”李惊穹一拍扇骨,又露出了苦笑的表情,“你便说这么一尊大佛压在我那小店里,我哪供得起?今天吵着非要见你,我还在想怎么把你叫出来呢,南星就来了。鹭翎,我从没觉得如此想见你过。”

    鹭翎一愣,问:“想见我?我与阙池又无接触,想见我作甚?”

    “他说的是要见我上头的人,我上头,不就是你么?”

    “那他又是怎么知道你上头还有人的?莫不是我们的事已经……”鹭翎这么说着,想到那可能性,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李惊穹知他在想什么,安抚道:“别急。我想,我们想做些什么,他并不知。至于他为何知道的理由,什么穿的脱的,他说得玄乎,我也没听懂。”

    一听“穿的脱的”,鹭翎不禁打量李惊穹的服饰,李惊穹今应是没什么贵客要见,穿的是平常衣服。说是平常,却比会客时穿的还要显眼:松绿色锦缎的宽大外袍,暗绣的茱萸纹,又在领口明绣了云纹,下摆处还杂着金线绣了鱼戏莲间的图样,腰间又系了根银白的束带,一眼望过去五颜六色晃花人的眼,连揽翠楼里的姑娘穿得都比他素净些。鹭翎也就是习惯了他的奇装异服,才没一打眼便仔细观察,再加上在现代时各种奇人都见过,也不觉得他太过分。若换个旁人来,早惊怔住了。

    鹭翎不禁扶额叹息,心道果然天降奇才品味也特殊些,长得就够艳丽惹人的了,偏又要怎么惹眼怎么打扮,而且让人称奇的是这打扮还适合他,也怪不得那贵人说什么穿的脱的,就他这模样,任谁第一眼看了都觉得像个倌馆里的相公多些,哪有个巨贾的样子。

    但鹭翎这么想其实便是误会了那贵人的想法了,等他真与那贵人说上了话,才回过味来。

    两人到了邀月楼后面的宅院里,那里除了厨房仓库和下属们的住处外,还有几间客房,李惊穹引着鹭翎进了其中一个小院落,便见门口有李惊穹手下的人守着,看他俩来了,便恭敬的行了一礼,开了门请他们进去。

    鹭翎甫一进门,便见一人正背向着他们研究一盆吊兰,听有人声回过头来,看他容貌,让鹭翎不由得愣了一愣。

    只见这人披散着一头及腰的黑色卷发,皮肤竟是深褐色的,一对弯细的新月眉下,一双大大的像女孩子一样秀气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竟是蓝宝石般湛蓝的瞳色,唇瓣因为丰厚的缘故微微的嘟起来,年纪应与鹭翎差不多大,穿着纹样与样式与瑾朝大不相同的锦缎服装,充满异国艳丽感的五官和纯净的气质融在一起,又是一个与鹭翎和李惊穹气质迥然不同的妙人。

    李惊穹看他愣住,想他是没见过异国人,被这奇异的肤色和瞳色吓到了,便笑着介绍道:“鹭翎,这位是阙池三王子赫连青河,青河,这便是你要找的我的上头的那一位了。”

    鹭翎哪是被吓到了,只是他一直以为阙池人长相虽可能与中原地带有些不同但人种应该是一样的,看眼前这人倒像是中东地区的,一时没联系到一处去罢了。现又听说他是阙池三王子,不禁苦笑:他当是自己命好遇到了李惊穹,如今想来应是李惊穹命好遇上了他。刚要去阙池便遇到阙池三王子,这简直是奇迹般的概率都让他碰上,简直是神了。

    这赫连青河长相与身份便够出乎鹭翎预料的了,结果一开口说出的话更让鹭翎震惊。只见他上下打量鹭翎一番,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天王盖地虎。”

    那读音虽有些奇怪,但明显说的就是这么一句,鹭翎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回道:“宝塔镇河妖……”

    赫连青河又说:“地振高罡,一脉溪山千古秀!”

    鹭翎又接:“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春眠不觉晓。”

    “就怕蚊子咬。”

    接完后鹭翎回过神来,不禁抽了抽嘴角——这又是威虎山又是天地会又是打油诗的到底是在做什么?前两个还能算上有些文气,这最后一个若是平时的他哪里会说?两年前已去世的杨博先若听到他说这个,定会给气活过来!

    结果还没等他说话,赫连青河似乎玩上了瘾,笑眯眯的又说:“床前明月光?”

    “我爸是李刚。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跟我同时代来的了,不用继续说下去了。”鹭翎苦笑着截住了他,虽面上看上去是无奈,其实内心的狂喜已快克制不住,心想他乡遇故知,大抵上就是此般心情了吧?

    那赫连青河哈哈一笑,跳过来一把抱住鹭翎,继续用他那口腔调奇怪但又听得懂的口音说个不停:“一来这里我就知道肯定有跟我一样穿过来的人,可算找着了!”

    鹭翎也笑着抱住了他,全没有了平时不喜人亲近的样子,连笑容都卸去了些淡漠,显出些曾经阳光少年的气质来,问道:“你是哪年穿来的?为何穿来?又是多大岁数?”

    赫连青河也一一答了,说:“都知道李刚了,还能是哪年?想来我们应该是同年穿过来的。我18岁穿的,穿的原因不知道,睡了一觉起来就穿了。你呢?”

    鹭翎叹气:“你比我活得久些,也幸运多了,我那是在车上眼看着爸妈被泥石流埋了,又活生生被后面追尾的车给夹成三明治的啊,唉,惨死了,想想都浑身疼得慌。”

    “哈哈你个大杯具。”

    “你还笑,你不也是死过来的么有没有心眼啊你?”

    “我说,”被无视了许久的李惊穹不满的打断了他们的说话,问,“我听了半天都没听懂,你们没人要给我解释解释的么?鹭翎你和这青河之前就认识的?还有什么死了活了的……”

    赫连青河呲牙一笑,一挥手,道:“解释个屁啊。解释了你能懂么?很显然,不能,那我解释来干嘛?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说完一脚踩在椅子上一手叉腰一手高举指向天,视线也随着指天的手指望过去,形成了一个怪异得好笑的姿势。

    鹭翎毕竟这些年都是在宫里长大的,听他说个“屁”字心里不由一惊,后又不禁苦笑,想这阙池不愧是个少数民族地界,王子说话都这个德行,看来果然民风够彪悍,又想刚才还觉得他气质纯净,一开口却这般模样,如果自己不是生在这瑾朝的皇宫里,不是生为那个人的儿子,是不是也会是这般的口无遮拦随性自由?

    想完后又自嘲的咧了咧嘴,心想想这些没用的又有做何呢?一切已成定局,如今他只想着建立一个够牢固的势力,好从这雕金砌玉的鸟笼里逃出去。那些个曾经的口无遮拦随性自由,便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去一一拾起吧。不知到时与他相熟的人会是什么反应呢?

    鹭翎想着,抬眼去看与赫连青河斗嘴的李惊穹,眉眼一弯,笑容里带了些旁人从未见过的小孩子谋划着恶作剧时的狡猾神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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