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029 淡言
十二年后。
彤枝国是大月国的邻国，相对贫瘠，但彤枝国自皇帝以下均是武痴，武风盛行，江湖上侠士居多，一呼成群，邻国倒不敢随意招惹。
偶有那武林宗师，突破先天桎梏，被收入仙家宗门，成为那外门弟子，踏入仙途；又偶有那良才美玉的少男少女，被天上飞下的仙人接走，收为内门弟子，一步登天。
这些，都在天风国留下了无数传说，倘若遇上一位筑基的仙门中人，便要大力笼络，以求拜入门下。
这一日，彤枝国的祢州城，已经紧闭大门数年的夏府打开了大门，一辆豪华的马车在十几个武师的护送下停在府门口。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个明艳女子，手中紧紧抱着一具琴。
府内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走出来，站在马车边上，对抱琴的女子笑道：“这位是蔡大家吧？主人等你很久了，请进。”
蔡雪点点头，跟着少年走进夏府。
蔡雪是彤枝国最有名的花魁，擅长音律，特别是琴。半个月前，忽然有人一掷万金，将她赎出。赎她出来的那人自称是夏府管家，并将他一路护送来祢州城。
蔡雪抱着跟随她十年的旧琴，忐忑不安的随着那青衣小厮走进夏府。
这就是她未来主人所在之地。那个买下她的人，不知道会如何对待她。即使她曾是花魁，但她终究是一个青楼女子，命不由己。
转过几个长长的走廊，穿过几道拱门，青衣小厮忽然在一个月亮门前停下。“主人在里面等你。”说完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蔡雪本能的感到一丝恐惧。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从进门开始，就没遇上过一个仆人，偏偏所过之处一尘不染。整个院落幽静得让人畏惧。
然而当她跨进院落的那一瞬间，那些恐惧全然不见。
这是一个大荷塘，荷塘中央有一间小亭，一个女子和一个少年坐在亭上下棋。
一个白瓷小酒壶，两个玉杯，一副围棋，一个美人儿，一个少年。夏日的朝阳斜照而下，像极了一副走出画的仙境。
微风徐徐吹过，让这幽静诡异的院落化为了宁静之乡。
蔡雪抱着琴，站在院落门口，失神了片刻。
那女子抬起头来，看向蔡雪。这时候的蔡雪，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长发如黑绸一般光滑发亮，双目清澈灵动，有几分杀伐的威严；眉梢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英气；貌美如花，出尘之气更胜蔡雪这位花魁。
“是蔡大家？”女子站了起来，就像迎接原来的客人，指了指身边的石凳，“请坐。”
少年也站了起来，笑道：“蔡姐姐来的正好，酒还是热的。”少年一翻手，掌心凭空出现一个玉杯，放在另两个茶杯的旁边。他熟络的语气，像是多年的好友，让蔡雪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就安定了许多。
蔡雪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抱着琴不客气的坐下，却谨慎的问道：“请问，二位是……”
少年指着出尘的女子道：“在下尘无忧，这位是我的结拜姐姐夏若清，也是此间的主人。”
“啊？”即使已经有了预感，依旧吃惊。没想到买下自己的竟是一个比自己还出色的女子。不管转眼间已想得通透——自己必然与对方有用。至于是何用处……暂且不论，总该低眉顺眼识时务才好。
“蔡雪见过夏姑娘，见过尘少爷。”她站起来，就欲行礼。
夏若清阻止了她。“不必多礼，我和无忧乃方外之人，凡俗礼节就免了吧！”
方外之人。
这四个字的分量让蔡雪微微发呆。
在这个世界上，方外之人就是一些混迹于凡间的隐世修真者的自称。
蔡雪经年养成的清冷神情立刻起了波澜，“你，你们是仙人？”
夏若清微微笑道：“仙人是凡人的说法，我们只是修真者，离成仙还远得很。”
尘无忧笑嘻嘻的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坐呀！”
蔡雪僵硬的坐着，小心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人。尘无忧满面笑容目光亲切，但怎么都让人觉得飘渺虚无、远在天边；而夏若清，笑容淡淡的带着疏远，却让人觉得近在眼前。
这个叫夏若清的女子，眼里带着一丝愁绪，转瞬即逝，唯有蔡雪这样在青楼厮混多年的女子才能清晰的捕捉到。
夏若清像是感到了蔡雪的目光，道：“我曾去听过你的琴。”
“哎？”蔡雪惊讶。这样让人见之难忘的女子，如果见过面，自己应该忘记。
夏若清又说：“那时候，我坐在屋顶。”所以，蔡雪当然见不到夏若清。
蔡雪觉得自己应该问一句，因为眼前的人给她这样的感觉。
所以蔡雪问了：“那是什么时候？”
夏若清说，“那是三年以前的中秋节。”
三年前的中秋。蔡雪想起来了。那时候，她爱上了一个人。很老套的，如同戏文中那样，一个青楼花魁，爱上了一个穷酸才子。那年初春，她送他去赶考。但之后，再没有这位才子的音讯。没有他的名字。或许他又回去苦读，或许他放弃了，或许他高中之后遗忘了这一段艳遇，谁知道呢？等了半年之后，更加世故的蔡雪终于醒悟，明白初恋不过是一场一厢情愿的梦境。
所以，那一年的中秋，本该是与约定的那人重逢日子里，蔡雪坐在月光下弹琴，悼念自己的爱情。琴声中缠绵悱恻，又充满了斩断情愫的决绝。夏若清觉得自己还不如凡尘女子看得开。当夜哈哈大笑，往东海而去。
蔡雪知道什么时候该发问，什么时候该点到为止。她点点头，对这个话题做了结束的感慨：“原来如此。”
“我想请你帮我弹琴，就弹三年前夜晚的那一曲。”
蔡雪迟疑了一会儿，道：“夏……仙子，那首《相忘于江湖》，我怕是弹不出那时的调子。”
夏若清摇了摇头，道：“无妨。”
于是蔡雪将怀抱中的琴放上桌面，弹奏了起来。
琴声悠扬传出，与三年前相比，抽去了那几分青涩的缠绵悱恻，多了几分风轻云淡的淡然，夏若清那稚嫩的脸已经远去，添上了一丝岁月的沧桑。人世间的十二年，比她在山中的两百年更让人成长。
一声叹息传到亭中，似是极远，又似极近。
夏若清被这声叹息引得回头，忽然发现尘无忧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蔡雪却似乎没受到干扰，仍旧弹琴。她弹琴的时候，忘我而专注，连身边的夏若清站起来都不知道。
夏若清看着远方既熟悉又遥远的白色身影，面无表情。
那人轻移莲步，缩地成寸，三两步之间已近在眼前。
启唇，是亲昵的调子：“清儿。”
夏若清看了看她，眼神直视，神色平淡，疏远而有礼的微笑，道：“玖薇，好久不见。”宛如多年不见的平常友人。
玖薇见到她不带一丝波澜的目光，脸上依旧笑着，心却沉了下去。
彤枝国是大月国的邻国，相对贫瘠，但彤枝国自皇帝以下均是武痴，武风盛行，江湖上侠士居多，一呼成群，邻国倒不敢随意招惹。
偶有那武林宗师，突破先天桎梏，被收入仙家宗门，成为那外门弟子，踏入仙途；又偶有那良才美玉的少男少女，被天上飞下的仙人接走，收为内门弟子，一步登天。
这些，都在天风国留下了无数传说，倘若遇上一位筑基的仙门中人，便要大力笼络，以求拜入门下。
这一日，彤枝国的祢州城，已经紧闭大门数年的夏府打开了大门，一辆豪华的马车在十几个武师的护送下停在府门口。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个明艳女子，手中紧紧抱着一具琴。
府内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走出来，站在马车边上，对抱琴的女子笑道：“这位是蔡大家吧？主人等你很久了，请进。”
蔡雪点点头，跟着少年走进夏府。
蔡雪是彤枝国最有名的花魁，擅长音律，特别是琴。半个月前，忽然有人一掷万金，将她赎出。赎她出来的那人自称是夏府管家，并将他一路护送来祢州城。
蔡雪抱着跟随她十年的旧琴，忐忑不安的随着那青衣小厮走进夏府。
这就是她未来主人所在之地。那个买下她的人，不知道会如何对待她。即使她曾是花魁，但她终究是一个青楼女子，命不由己。
转过几个长长的走廊，穿过几道拱门，青衣小厮忽然在一个月亮门前停下。“主人在里面等你。”说完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蔡雪本能的感到一丝恐惧。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从进门开始，就没遇上过一个仆人，偏偏所过之处一尘不染。整个院落幽静得让人畏惧。
然而当她跨进院落的那一瞬间，那些恐惧全然不见。
这是一个大荷塘，荷塘中央有一间小亭，一个女子和一个少年坐在亭上下棋。
一个白瓷小酒壶，两个玉杯，一副围棋，一个美人儿，一个少年。夏日的朝阳斜照而下，像极了一副走出画的仙境。
微风徐徐吹过，让这幽静诡异的院落化为了宁静之乡。
蔡雪抱着琴，站在院落门口，失神了片刻。
那女子抬起头来，看向蔡雪。这时候的蔡雪，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长发如黑绸一般光滑发亮，双目清澈灵动，有几分杀伐的威严；眉梢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英气；貌美如花，出尘之气更胜蔡雪这位花魁。
“是蔡大家？”女子站了起来，就像迎接原来的客人，指了指身边的石凳，“请坐。”
少年也站了起来，笑道：“蔡姐姐来的正好，酒还是热的。”少年一翻手，掌心凭空出现一个玉杯，放在另两个茶杯的旁边。他熟络的语气，像是多年的好友，让蔡雪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就安定了许多。
蔡雪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抱着琴不客气的坐下，却谨慎的问道：“请问，二位是……”
少年指着出尘的女子道：“在下尘无忧，这位是我的结拜姐姐夏若清，也是此间的主人。”
“啊？”即使已经有了预感，依旧吃惊。没想到买下自己的竟是一个比自己还出色的女子。不管转眼间已想得通透——自己必然与对方有用。至于是何用处……暂且不论，总该低眉顺眼识时务才好。
“蔡雪见过夏姑娘，见过尘少爷。”她站起来，就欲行礼。
夏若清阻止了她。“不必多礼，我和无忧乃方外之人，凡俗礼节就免了吧！”
方外之人。
这四个字的分量让蔡雪微微发呆。
在这个世界上，方外之人就是一些混迹于凡间的隐世修真者的自称。
蔡雪经年养成的清冷神情立刻起了波澜，“你，你们是仙人？”
夏若清微微笑道：“仙人是凡人的说法，我们只是修真者，离成仙还远得很。”
尘无忧笑嘻嘻的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坐呀！”
蔡雪僵硬的坐着，小心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人。尘无忧满面笑容目光亲切，但怎么都让人觉得飘渺虚无、远在天边；而夏若清，笑容淡淡的带着疏远，却让人觉得近在眼前。
这个叫夏若清的女子，眼里带着一丝愁绪，转瞬即逝，唯有蔡雪这样在青楼厮混多年的女子才能清晰的捕捉到。
夏若清像是感到了蔡雪的目光，道：“我曾去听过你的琴。”
“哎？”蔡雪惊讶。这样让人见之难忘的女子，如果见过面，自己应该忘记。
夏若清又说：“那时候，我坐在屋顶。”所以，蔡雪当然见不到夏若清。
蔡雪觉得自己应该问一句，因为眼前的人给她这样的感觉。
所以蔡雪问了：“那是什么时候？”
夏若清说，“那是三年以前的中秋节。”
三年前的中秋。蔡雪想起来了。那时候，她爱上了一个人。很老套的，如同戏文中那样，一个青楼花魁，爱上了一个穷酸才子。那年初春，她送他去赶考。但之后，再没有这位才子的音讯。没有他的名字。或许他又回去苦读，或许他放弃了，或许他高中之后遗忘了这一段艳遇，谁知道呢？等了半年之后，更加世故的蔡雪终于醒悟，明白初恋不过是一场一厢情愿的梦境。
所以，那一年的中秋，本该是与约定的那人重逢日子里，蔡雪坐在月光下弹琴，悼念自己的爱情。琴声中缠绵悱恻，又充满了斩断情愫的决绝。夏若清觉得自己还不如凡尘女子看得开。当夜哈哈大笑，往东海而去。
蔡雪知道什么时候该发问，什么时候该点到为止。她点点头，对这个话题做了结束的感慨：“原来如此。”
“我想请你帮我弹琴，就弹三年前夜晚的那一曲。”
蔡雪迟疑了一会儿，道：“夏……仙子，那首《相忘于江湖》，我怕是弹不出那时的调子。”
夏若清摇了摇头，道：“无妨。”
于是蔡雪将怀抱中的琴放上桌面，弹奏了起来。
琴声悠扬传出，与三年前相比，抽去了那几分青涩的缠绵悱恻，多了几分风轻云淡的淡然，夏若清那稚嫩的脸已经远去，添上了一丝岁月的沧桑。人世间的十二年，比她在山中的两百年更让人成长。
一声叹息传到亭中，似是极远，又似极近。
夏若清被这声叹息引得回头，忽然发现尘无忧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蔡雪却似乎没受到干扰，仍旧弹琴。她弹琴的时候，忘我而专注，连身边的夏若清站起来都不知道。
夏若清看着远方既熟悉又遥远的白色身影，面无表情。
那人轻移莲步，缩地成寸，三两步之间已近在眼前。
启唇，是亲昵的调子：“清儿。”
夏若清看了看她，眼神直视，神色平淡，疏远而有礼的微笑，道：“玖薇，好久不见。”宛如多年不见的平常友人。
玖薇见到她不带一丝波澜的目光，脸上依旧笑着，心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