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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0章 卖身50万两

    一掌宽厚的手掌覆上肩来,安若兮回过头,却见一袭黑衣男子,头戴一顶青竹斗笠,笠檐压得极低。

    “大哥?”

    “恩。跟我来。”上官云辕向四周迅速环视一圈,手中力道一紧,将女子揽进旁的窄小支巷。沉了声质问道:“京城如今风起云涌,弟妹怎的还停在城里?!今日快快给我出城去!”

    “云轩性命危在旦夕,家中根本无人出来打点,若兮又怎能坐视不管?……大哥自小父母就在身旁,自然不理解单亲孩子的艰辛,若兮实在不愿让孩子们未出世便已失去父亲。”

    安若兮抬起头,上官云辕今日完全不同于往昔的春风暖暖,一双深邃眸子里尽是陌生的森沉焦切,虽是一袭黑衣青笠,却很是干净,全然不像四处逃匿躲藏之人。当下心中没来由存了疑惑:“眼下城里城外到处贴着通缉告示,大哥又是几时进的城?”

    “呵……几张告示算得了什么?上官家树倒猢散,倒可怜了弟妹一个孕中女子四处奔波。”上官云辕何等人物,自是将身旁女子探究的眼神看得分明,弯唇冷冷一笑,兀自抬起头来看天。

    说的轻巧,父母都在身旁又如何?父亲这些年宠爱母亲,不过贪恋母亲的一番风情美貌,到头来可又给过母亲什么?而自己,则是免费给他那宝贝嫡子铺垫财产的低贱劳力罢了。如若不然,母亲当年也不会狠心给那母子俱俱下了毒。有这样的父亲与没有又有甚区别?

    左右今日出来便已也做好了摊牌的准备,当下弯起眸子怅然笑笑:“倒也无须隐瞒弟妹,云辕其实一直便在城里。一向有恩报恩有债必还,今日贸然出来找你,不过为了偿还当年欠下二弟母子的旧债罢……二爷成功在望,二弟的死是必然的,劝你无须再徒然做些什么。明日下午便要封城,你拿着这块贴身令牌快快出城,那城门口的军爷自是万万不敢为难于你的。”

    上官云辕冷冷语音方落,一袭铜黄腰牌纳入手心,带着些许体温暖暖。安若兮忽然想起当日欧玄佑身旁那青衣护卫的高大背影,一刻间了然:“大哥请恕若兮冒昧直言,大哥这些时可是一直在与二皇子办事?云轩出事可是与你也有关联……”

    “哼哼~~,果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便是吧。你若恨我也罢,鄙夷也罢,我与二爷一番情虽见不得人,却是远远胜于你与二弟的,我帮他自是出自自愿。弟妹今后若能与小侄儿们过得自在平安,云辕这厢也算偿了母亲当年欠下的债。告辞。”

    淡淡薄凉晨光下,上官云辕苍凉一笑,抚了抚若兮薄薄削肩便向窄巷深处走:“二爷一向最恨身边之人多事。京城两日后会有大风波,弟妹若明日不走,倒实在对不起云辕今日这番心意了。”

    肩上温暖轻触及过,白皑皑苍茫大地间,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在寒风中翩翩走远,安若兮抬高了嗓音:

    “大哥听好!在若兮看来,断袖之情本就万分平常,不过是各人自由罢,绝没有唾弃之理。只是大哥又可曾想过,待要他登了基做了一代君王,彼时你的这番情义才是真真一世见不得光!大哥难道愿意看着心上之人日日缱绻在一众美人堆里,而自己却只能缩在暗黑之夜出现么?何况云轩性命对于你们的大事不过只是一枚导火的棋子罢了,救不救只是举手之劳,还请大哥念及多年兄弟之情,仔细权衡……”

    女子言辞灼灼,清冽嗓音顺着寒风一字不落飘进耳中,上官云辕高大背影微微顿了顿,转瞬便消失在白墙拐角处。

    一番道理自己又怎会听不明白呢?倘若这二十多年父亲不是那般过分自私,哪怕稍许公平一些些,现下自己也不会将上官家逼得这样决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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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颀长黑影风般无了踪迹,窄小的高墙下瞬间沉静。安若兮抚了抚酸麻的腰背,提步出了巷子。

    宽阔的街市上人群倒比巷子里很是热闹上许多。

    不论朝政怎般风云暗涌,老百姓的日子却是照旧都要过着的。因着天寒又近年关,“彩衣铺”里生意极其之好,越过六扇洞开的门页子,里头熙熙攘攘尽是定制新装的大户小户人家。

    上官家倒了,“云裳坊”风光了一时忽又沉寂下去,作为京城如今的第一衣铺,彩衣铺自然是占尽了风光。安若兮轻拭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微微勾起嘴角,大步走进门。

    “这位夫人,可是需要什么料子或是成衣?小的这就为您寻了来~~”有勤快小后生哈腰走到身旁,满脸堆着讨好笑容。

    “什么料子也不需要。不过,有桩大买卖倒想同你们家掌柜谈谈罢。”安若兮婉约笑笑,因见小厮瞬间塌下的瘦脸,便又从怀中掏出两纸画轴递过:“如何?这块敲门砖可够厚实?”

    “啊呀,实在不巧了,我们家掌柜刚好前脚出去……”小厮万分不耐烦接过,不过一瞟,却瞬间顿了口。印着“闵”字小印的画轴上妖娆而奇幻的朦胧花色线条让那小身板猛地一震:“啊?夫人,您、您是……够够够,够厚实了……夫人您稍等~~”

    小厮万般谨慎地鞠了好几个躬,这才碎碎念念着屁颠屁颠向后堂跑去。

    果然都是些势利角色,安若兮倒也无所谓,自找了张凳子坐下。

    不过片刻功夫,那织锦门帘便被大力一掀,一名矮胖男人满脸堆着肥腻笑容,小步颠颠哈腰迎上前来:“呃~~夫人快快里边请~~小二,泣壶上好龙井!”口中说着,便扭着两片肥硕的大屁股将安若兮往帘子后头请。

    轻步越过帘子,后堂虽不宽,却布置得很是华丽富贵。安若兮四下浅浅一环视,却只顾淡笑着不语。要谈好生意,先得做足了气势不是?

    那厢胖掌柜态度果然越发焦切起来。闵画师当日设计的独特花色与新异款式在大凉国乃至契国贵族间红传一时,让云裳坊大大赚了好一笔,却偏偏在上官家跨倒之后消失无迹。主人近日本就在四处找寻重金聘请,如今好容易有了消息,又怎敢怠慢?

    当下亲自为若兮倒了一盏热茶,肥腻老脸尽是讨好笑容:“嘿嘿哈~~这位少夫人可是知道闵画师踪迹?我家主人近日正心心念念欲要聘下闵画师,还望夫人但说无妨,主人定然少不得重金酬谢夫人则个~~”

    “不近不远,闵画师就在掌柜您的眼前。”安若兮轻掂茶盏淡淡抿了一口,因见那胖掌柜老肉颤颤,一脸不信,便又好笑道:

    “掌柜的莫要不信,若兮从不打诳语。听闻彩衣铺的主人近日放了话,愿以重金聘下上官家前闵画师,我本有了身孕不欲前来的,奈何近日很是缺少银子,只得将将寻了上来……只是不知掌柜的重金指的到底是多少?”

    “呃……这个这个,这个倒是不好随意同外人说道的……”

    先头不是风传那闵画师是个清秀佳公子么?胖掌柜的一双小眼上下将座上女子严严实实好一番打量,老嘴张张合合万般踌躇道:“夫人莫怪……重金自是不少的,然当初只听闻上官府有位闵画师,其面貌却是从未有人见过。夫人空口无凭,如今同行竞争又万般激烈,这些老底老朽实在是不好言及则个~~”

    “呵呵,说得在理。掌柜的若不介意,倒可取了纸笔过来,若兮当场为你画上一个新款便是……不过,掌柜的若看得满意,别忘了付银子。”安若兮淡淡一笑,因见纸笔盛上,当下便拂起袖摆画将开来。昨夜一夜未眠,尽想着如何筹措银子,今日此番之行,则是一夜未眠的成果了。

    在现代日日接触着网络上各色美图,也没少见古代服装,心中已然生了草稿,几笔下来倒也不甚费力。

    片刻后,一款收腰窄袖印着天堂鸟花样的修身冬裙便赫然印在纸上。

    安若兮吹了吹那半干的新鲜彩料,朝身后之人淡然挑了眉:“好了。方才粗略扫过店中衣物,见各色衣饰虽很有些异域风情,奈何太过艳丽繁琐,并不十分适中原人的本色,日子久了花色款式腻了,早晚是要被众人淘汰下的。今日所画花色虽简单些,但天堂鸟的颜色却也喜庆,此番款式也省了旧式冬袄的繁冗不变,掌柜的可还满意?”

    安若兮娓娓道着,却见那胖掌柜只顾耷拉着下巴不语,只得随意取过一纸画轴在那肥脸前上下晃了晃。

    掌柜的恍然,猛地使劲捣开了脑袋:“满意满意,啧啧~~万般想不到那闵画师原来是个女人~~方才对夫人多有不敬,实在是小人之过,抱歉抱歉~~还请夫人开个价吧,小人这便去楼上回了主子……”

    一张肥腻老脸捣得安若兮眼花,知道生意成了大半,暗暗激动地捏了捏袖子,努力作出一副老道模样:

    “上官家先头赚了多少银子,掌柜的既是同行,想来估算得很是清楚。我若单单设计一个新款式拿去各家店里零卖,想来一张图纸三五百两也不为过。一月画上二十副,一年也能赚个十万左右两银子……具体的掌柜和你家主人商议便是。我的条件便是连签五年,每年给你们设计不少于三百张花样,不过,五年俸禄须一次性当日付清。我如今缺的便是银子,掌柜的若觉得过分,我也不介意,那江南叶家大约是万般不会拒绝的。”

    安若兮假意百般无所谓徐徐道着,斜眼见胖掌柜一张肥脸一耷一耷直往下坠,心中虽好笑,因着提的年俸实在有些高了,暗暗却也有些没底气。

    若非眼下急用银子,绝然没想过要将自己这样轻易“卖”掉的。可是叶家女人当夜盛气凌人的小模样,实在太欺负人得紧,每每想起那番话,心下便着堵得万般难受。但凡救出上官云轩还有些希望,便绝不让那女人得了先。左右不过也就是工作五年而已,一条小命尚在,有甚可怕?

    年俸十万两委实高得离谱,自家公子先前定的最高却也不过七万。老掌柜慌忙颤颤巍巍颠着老腿爬上二楼。

    二楼窗门紧闭,熏着西域无烟燃料,很是暖和得紧。一树翡翠珠帘将不大的房间隔开两半,里头红木书桌上一名年轻男子正执笔写着什么,听闻声响抬起头来,语音淡淡却遮不住一股不凡气度:“怎么……可是谈崩了?”

    “没、没~~”自家主子一向威厉,老掌柜慌忙小心哈了哈腰,惴惴措辞道:“主、主人,那女人胃口实、实在太大了,一开口便要去五十万两?小的,小的实在是觉得过分啊~~”

    “呵呵,过分么?那却是你不懂算账了……”

    鼠目寸光。男子古铜色俊郎面容上浮起一抹不明笑容。

    倒不知她那小脑瓜里还藏了不少新奇玩意……先头早该想到她的不是?奈何,为了救他你竟然舍得将自己签下五年么——

    陆华心中微微一酸,却忽又想到昨夜喝下的那杯牛奶,当下释然一笑,修长手指将桌上一纸合同向前推了推,薄唇微微上挑:“拿去吧。人都早晚是本殿下的,还怕几两银子么?何况早晚那银子便要兜转回来,给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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