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女频小说 > 一世情牵(军旅)

正文 103-风云

    当愿望被迫妥协时,往往有着不得已的理由,和难以预知的后果。/http://www.beijingaishu.com/

    ----------------------------------------------------

    床头的夜灯昏暗模糊,淡淡一点橘色照在蛮月脸上,使沉睡中的容颜看上去异常柔软,路西法坐在床边看了许久才伸手抱进怀里,在她呢哝不清的抗议声中用下巴摩挲着她的脖子。

    凌晨四点半,蛮月终于抵不住骚扰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抬手揉揉:“干嘛弄醒我?”

    困顿的声音哑哑地透出不痛快。

    路西法低笑着吻她微微撅起的嘴:“因为比起睡觉,我以为你会更想去前线。”

    “前线?”处于半真空状态的某人垂着脑袋瞎蹭,似乎还想找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嘟囔声也因此而模糊不清:“……哪个前线?”

    “曼尤阜,想去吗?”

    蛮月迟钝的反应了好几秒钟,然后一下子抬起了头,绿眼睛瞬间闪亮,哪里还有半点困意:“曼尤阜!现在就走吗?能带多少人?”

    边问边扯过摆放在一旁的衣服往身上套。

    “不带人,收到撤职令就走。”

    “撤职令?撤谁?”匆忙中扣错的纽扣使蛮月皱了下眉。

    “杨自清。”

    蛮月一呆:“换谁?”

    “你。”

    “我?那这里怎么办?”

    路西法将扣错的纽扣重新扣好,又顺了顺她睡乱的头发:“石天留守,医疗区照旧,指挥部跟你走,这一次让你一路打到阙城。”

    “真的?”蛮月激动了,胳膊一下子挂上他的脖子,小脸也因为期待而微微泛红。

    路西法微笑:“我有骗过你吗?”

    “是没有,只不过打了这么久一直僵持……”

    抱起来亲一下,路西法低声笑着:“僵持够了,该重现‘神迹’了。”

    床头的光子板荧屏忽地一亮,他伸手取过来点开:“签字。”

    匆匆扫过,蛮月不禁有些黯然,这一签,杨自清三十几年的军旅生涯就走到头了。

    “先发,等我们飞到他也交割完毕了。”

    “……”

    拇指在指模确认键上方迟疑,下午的参谋会议讨论结果也是撤职,可是一想到杨自清跟随她爹征战四方,显赫战功一时无两,如今却因为连连失误被迫退役,惋惜之余不禁替他难过。

    而且这一年多来,曾经辉煌一时的老将们撤的撤换的换,顽固的地方势力也随之瓦解,武家军被彻底洗牌,她这个头领终于名副其实,可是新生代的崛起却难掩旧日不复的淡淡悲哀。

    默默按下发送键,她有刹那的恍惚,仿佛失去的是她和她爹之间的最后一缕联系。

    “等多一个小时再走吧。”她低声要求。

    “好。”

    仲夏的夜空透着浅浅的青灰色,稀稀落落几点星光朦胧而遥远,淡薄的雾气在天际处随风起随风逝,卷得人心莫名惆怅,一如蛮月轻蹙的眉头。

    “乖,问你一个问题。”

    蛮月回神,扭头看着路西法:“什么?”

    “想过打完之后做什么吗?”

    “没,你呢?”

    路西法轻笑:“我在考虑什么时候让你当妈妈。”

    “……”

    “你看啊。”他握着她的手,一根一根的掰着指头数:“南阙半年,西吴最多一年,波尼顿也就半年,各地小骚乱满打满算一年,打完你二十岁,宝贝儿,你觉得休息几年比较合适?”

    蛮月猛地抽出手,一张脸涨得通红:“不要!”

    “不要?不喜欢小孩?”

    “……你算这干嘛?”

    “我在想以后没仗打了你会不会无聊,闲又闲不住,练刀练枪又没地方用,从政你又不耐烦,总不会还爬树打架吧?不如生个小孩养着玩儿,最好是女儿,刚好够我一手抱你一手抱她。”

    “不要!”抬手抱住他的脖子,怕人抢似的贴紧:“不许你抱别人!”

    “那你抱她,我抱你。”某人闷笑。

    “……”蹭蹭,有些郁卒:“那么远的事现在说来干嘛?等我真无聊了再说。”

    “也是。”亲一下蹭到唇边的脸颊,路西法笑着站起身来:“可以走了吗?”

    对于杨自清的那点不舍在一轮瞎扯之后忘得一干二净,蛮月急不可耐地应道:“走走!”

    战争,犹如有着变异基因的怪兽,长满荆棘,睁着嗜血的眼睛,看到哪里残酷的铁蹄就践踏到哪里,将死亡当作营养,在毁灭中迅速成长,终至变成庞然的杀戮凶器。

    四个月后,拜伦德第二军团攻至南阙朔坊。

    黄昏时分,持续了六天的战斗终于结束,蛮月松开重机枪,扯了扯勒得难受的衣领,感觉一抬之间两条胳膊僵硬得好似石头,勉强活动了一下,她半倚着枪托出起神来。

    这不是她攻下的第一座城市,自从取代杨自清,南战区三个军两个独立师就一路向南扩张,几乎十天一座城的骄人战绩着实令西吴和波尼顿头疼不已。

    从僵持忽然变到战无不胜,只要不是白痴谁都看得出来战争不仅仅存于这硝烟弥漫的沙场,不过她清楚,即使当时逼得路西法答应让她自己做主,也阻止不了他在背后动手脚。

    可是西吴和波尼顿为何不退兵?是渗透的势力不够?还是……下意识地不去想,仿佛本能地知道那是一个陷阱,哪怕仅仅探头望一望都可能跌下去,然后万劫不复。

    所以他不提她也懒得深究,赢才是最终目的,西吴彪悍,波尼顿也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以寡敌众原本就困难重重,频繁的战事使每一天都忙碌而充实。

    不去想,也没时间想。

    听完文森的汇报,她简单地吩咐了几句,然而摘掉耳机随手塞进上衣口袋。

    也许始终无法让他完全放心吧,就像这位兰德中尉,被他选了来放在自己身边,兢兢业业收集各类情报,再详尽分析好了给自己看,不过是想让摸索的过程容易些,毕竟赢才更有趣。

    还有那些精挑细选的战场,和巧妙避开的危险,懒得拆穿,不也就是想他少些担心么?

    已是十一末,拜伦德早就是一派雪国风光,可这里却还好似夏末秋初,斜阳余辉暖暖的有些蒸人,只是断垣满目,废弃的倒塌的炸毁的破烂一地,放眼看去竟找不出一处完整。

    没了密集的炮火和枪声,这一刻宁静得有些怪异,耳朵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即使五六米开外就有一队装甲车驶过,也只听得见些许模糊的嘎嘎声响,恍惚得仿佛很遥远。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去阙城探望外公外婆曾经路过这里,依稀青山,小楼垂柳,淡若云墨,不似人间,然而现在山依旧,楼不再,繁花揉尽,憔悴如斯。

    剩下些挣扎在夹缝中的斑斓绿意,星星点点地冒出些许枝桠,小心翼翼又柔弱卑微,仿佛饥寒交迫的人渴望温暖和食物,却又怕踏出一步就被抛入更残酷的风雪。

    此处向西三百多公里就是阙城,曾经繁华的皇都如今已成了敌人的堡垒,巍峨的宫宇还在,千年的古刹也还在,这场仗该怎么打?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将近一个月。

    青凤帝选择弃都转战,就是为了避免这些古迹丧于炮火,现在轮到她做选择了。

    夕照染红废墟,干涸的斑斑血迹混着泥土裹着炮灰,埋起错落横陈的僵硬尸体,有敌人,有战友,也有不肯抛家弃乡的百姓,看不见也是一种幸福吧,她想。

    可是,阙城有莫府,是她母亲出生长大的家,难道也要毁成这样?亡国已是刻骨的痛,若是回首时只见疮痍岂不是雪上加霜?只是……怎么打才留得住?

    她痴痴地想着,竟然没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

    浅淡的枟香木气息冲散刺鼻的硝烟,蛮月就势一靠,贪恋地深深吸气:“你怎么来了?”

    快一个月没见,刹那的欣喜将疲惫碾成一团模糊的柔软,眼望出去的残阳颓败都忽然美丽了起来,仿佛不小心跌入了某个幻境,似真似假让人怦然心动。

    “不欢迎?”路西法一手搂着她,一手揉捏着她僵硬的胳膊。

    蛮月蹭蹭,将环在腰间的手紧了紧,眼角眉梢泄漏出些许笑意:“我昨天梦见了你。”

    无视她满身的尘土,路西法低头在她颈项间摩挲:“梦见我做什么了?”

    “嗯,耍流氓。”

    路西法的胸腔猛地狂震,止不住的笑声和着温热的呼吸全喷到她脖子上,紧接着手一抬抱了起来狠狠亲两下,然后暗哑了声音做咬牙切齿状:“宝贝儿,我要让你梦想成真!”

    日落月升,慢慢爬过树梢,将硝烟笼进如水光华,染出静夜朦胧,模糊了缱绻低吟,又开始缓缓下落,晨曦风起,穿过一扇窗,撩起半叶纱,凉凉地拂过激情后炙热未退的滚烫肌肤。

    路西法拨开她黏在额头的短发,贴在唇边轻轻摩挲。

    沉睡中的容颜红潮隐约,身体习惯性地有些蜷缩,像母体内的婴儿,下意识地保护着自己。

    多么乖巧安静,指间还绕着他的头发,无声的依恋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毕竟长大了,甚至可以叱诧风云笑傲沙场,埋藏多年的魔性也在一次次杀戮中蓬勃了生机。

    微微用力拥紧,眷恋每一缕纠缠的体温,片刻也舍不得放开,可是她不是娇养的花,笼中的鸟,过度保护只会让她没了棱角磨灭坚韧,然后慢慢变得平凡,变得苍白。

    他无法忍受她受伤,却更受不了她失去自我。

    蛮月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晚上,酣畅淋漓的深度睡眠使她精神大振,只稍微适应了一下光亮就蹭地坐了起来,下一秒却又跌了回去。

    骨子里泛出缠绵的滋味有日子没试过了,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陌生,慢吞吞地爬下床走进浴室洗漱完毕,正盯着镜子里的人发呆,忽然听见通讯器响。

    三长两短,跟着一长一短,她怔了半秒猛地扔下手里的毛巾冲进卧室,抓起通讯器时手指竟然微微发颤,深呼吸,然后用力按下,荧屏一闪,现出莫子青的脸。

    “六叔!”

    将近半年渺无音讯,多少次午夜梦回时从恐慌中惊醒,然后安慰自己只是梦,然后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可能,然后一门心思打仗,潜意识里总觉得只要拿下阙城他们就会回来。

    莫子青露出些许笑容,浅浅地浮在嘴角透着一股子疲倦沧桑:“你还好吗?”

    “嗯!”蛮月大力点头,极力压下忽然想哭的冲动,虽然莫子青看上去有些憔悴,两鬓甚至有了几缕灰白,可是毕竟还好好活着,叫她如何不欣喜若狂:“你呢?还有莉亚……”

    “都好,不必担心。”莫子青扶了扶眼镜,仿佛遮掩什么似的动作有些仓促:“这半年辛苦你了,你小叔的情况怎样?有没有好转?”

    蛮月脸色一黯:“我没事,武振霄……还是没醒,不过据说脑电波最近有了些起伏。”

    “哦?”莫子青却精神大振:“有起伏说明意识在恢复,这可是个好消息!那毒素呢?找出中和剂没?”

    “……没。”蛮月咬了咬牙:“不过我找到了凶手。”

    “谁?”

    “卡洛斯•汉斯。”

    莫子青默然半晌:“确定吗?”

    “是他自己承认的。”蛮月轻轻哼了一声:“还跟我忏悔,指望我原谅。”

    莫子青一呆,好半天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有些复杂起来。

    蛮月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看,然后慢慢握成拳头,直至指节发白才又抬起头来笑笑:“这件事我瞒了很久,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劝我,可是我不想听。”

    “那现在……”

    “已成定局,所以六叔,你也不用再说什么。”

    “路西法……”

    “他知道。”

    莫子青又是一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他太惯你了。”

    手拿托盘的路西法刚好进来听见这一句,他将托盘往旁边桌上一放,伸手抱起蛮月半笑不笑地看着莫子青:“惯不惯都是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莫子青微微皱眉:“许你做不许我说?她都快十八了你还当她小孩子,一时兴起只图眼前痛快,等到后悔那一天你又打算怎么办?”

    “我绝不后悔!”蛮月立刻倔犟地顶道。

    路西法捉住她紧握的拳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莫子青:“听见没有?”

    莫子青眉头皱得更紧:“她现在当然这么说,你多大人了这点常识都没有?况且就她那脾气,即使哪天后悔了也死不承认,只会闷在心里自己苦,你难道不知道?”

    路西法沉默。

    莫子青转头望向蛮月:“凡事不要做得太绝,真逼死了他,你小叔哪天醒了该怎么面对苏菲雅?不要说你不知道他因为你已经愧疚了多年,再添一笔,我看他宁可永远都不要醒。”

    蛮月一僵,小脸忽地有些发白。

    路西法将她抱紧,轻描淡写地开口道:“那就让他睡到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2更!!俺是说话算话的好孩子~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