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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三章

    当终于处理完手头的一堆破事,诸如将某人惊惧之下打昏的鹰嘴变肤龙拖回后院锁起来,将一群碍事的仙人撵出院子,将被轰掉的围墙用魔法复原之类的……然后我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屋子里。

    吱嘎——

    门轻轻推开,洒进了一室月色。

    “这是我的房间。”我皱着眉,回身将准备尾随而入的男人拦在门外。“你的住处在那边。”

    上川近顺着我微微扬起的下巴尖向他的房间看过去,那边隐隐约约传来鹰嘴变肤龙昏睡的气喘声,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后似乎还是觉得我这边更好,于是一脸坚定不移地将胳膊卡在门缝里,抿着嘴看我,一副“你关门吧关门把我胳膊夹断我也不走”的悲壮神情。

    我垂下头,顿生一种无力感。

    这瞬间的王与神兽位置的反转真的让我很不适应,明明他是王,明明他是说一不二的主人,明明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支配者……

    我应该是被命令被驱使被牺牲的那个才对啊,神啊,这是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上川近将我缓缓从门框上垂下的手权当作对他的默许,熟门熟路地进了屋关了门,然后规规矩矩地背对着门站好。

    我也懒得管他,只默默走到床边趴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这张床因为之前是兽身所以我一直没有睡过,此时此刻,闻着床褥间久违的布料气味,这种人类的姿态让我觉得熟悉而陌生。

    今晚真的过得太刺激了,混乱冲淡了悲伤,我甚至都没有时间好好静下来为云弄的离开而伤怀。

    不过,他应该也不算离开了吧,毕竟还是同一个人啊,不过就是长相不同性格不同记忆不同而已……

    就这样混乱无比地想着,身旁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立刻侧过头,身子一翻坐了起来,“喂……你做什么?”

    正脱了鞋子往床头爬的上川近有些疑惑:“睡觉啊。”然后用一种这不是明摆着吗的无辜眼神看着我。

    虽然神智错乱后的上川近很无害很单纯,但这并不代表他身上的那缕王魄就对我不起作用,我依然无法克制住对他发自本能的那种敬重和畏惧。

    因此,自己的窝被人占了这种事虽然很令人愤懑,但我也只能选择一言不发地老实让出地方。

    我卷起一床被子正准备走人,衣角却被上川近拉住,于是只好无奈地回头看他。他还想怎样啊……

    “你不和我一起睡?”上川近迟疑地问。

    “为什么要一起睡?”我轻轻将衣角从他手中抽回,抱紧了被子,顿时觉得他打量我的目光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是你说的呀,你是我的娘子!”上川近理直气壮,眼神充满暗示地向床里面挪了挪,拍了拍特地为我腾出的一块地方,“所以要一起睡!”

    哈,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时我最想干的事就是将连理仙人揪出来用凌光斩劈一顿。

    但是上川近金口一开,已经明确下了指示:

    要一起睡。

    虽然形式不太正规,但从根本上说仍改变不了它是王令的基本属性,于是我只能默默将已经放下床的双脚收回来,贴着床沿躺倒。

    上川近看见我终于躺下来,似乎踏实地松了口气,然后开始着手准备脱衣服,我一边一声不响地竖着耳朵听,一边提心吊胆生怕他会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

    然而上川近并没有说话,房间里唯一的声响就是他衣袍布料的徐徐摩擦和他不知因什么而有些急促微微喘息……

    终于,上川近开口了,声音听着竟然有些自暴自弃:“这……这衣服是怎么弄的,我脱不下来!”

    我侧过身,看着纠结于自己腰间那一团已经打成死结的衣带正满脸郁闷的高大男人,不禁产生了恍惚的错觉,仿佛眼前蹲着的一大只并不是什么王,而仅仅是个可怜可悲的智障儿童,于是,经过人界杀手经历而磨灭得几乎殆尽仅剩一丁点的神兽同情心开始泛滥,竟不由自主伸过手去帮他去解衣带。

    被帮助的残障儿童很配合地舒展开上身,心安理得地支着脑袋低头看我,而因此形成了呼吸交错呼吸头抵着头的暧昧角度……

    看着已经无药可救的衣带死结其实并不难解,我只用了几秒钟就轻松搞定,抬起头的瞬间正对上上川近一双黑亮的眼睛,似乎很专注的样子……

    是在学习么?

    考虑到以后类似的状况还有可能再次发生,而我可不想每次都这样不明不白地去帮人宽衣解带,于是我便将衣带又重新给他系上,放慢了手中的动作,示范道:

    “嗯,你仔细看着……这个世界的衣服穿起来是很麻烦,要这样,再这样打个结……记住了么?下次不要弄错。”

    我耐着性子将上川近的衣带拆了结结了拆两三遍,生怕他记不住,而这个不称职的学生则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相比于衣带的系法似乎对我这个老师本人的关注度更高一些……

    本来正在帮忙结衣带的双手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住,我惊得迅速将手抽离出来,向后退了退拉开与上川近的距离。

    上川近表情很受伤,我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那个……现在学会了吗”

    狭长的眼睛万分惨淡地低垂下去,上川近飞快地学着我刚刚的样子,将自己腰间的衣带打了个完美漂亮的结,又顺利拆开,然后有些负气地将外袍脱下扔到一旁钻进被子里,紧紧靠在里面背对着我,留给我一面宽敞的床位。

    望着他宽阔而线条紧致的脊背,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在脑中一闪即过。

    一百年前初为人形时,好像也这样和他同榻而眠过……

    初为人时……哎,多久远的事了,又经过轮回又经过失忆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不过有一件小事我却没有忘记,当时自己也是将宫装的衣带系成了死结,还是上川近亲手帮我解开的。所以说这世上之事,因果相随因缘相报,谁又能说得清楚了呢?

    如此看来的确如居元所言,我将好多东西都遗忘了呢……

    心境有了变化,我看向上川近缩在角落里的背影感觉也有些不一样了。不论灵魂被分割还是被合并,都不是他的错,不是他们的错。

    “嗯……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知道他还没睡,我开始没话找话。

    上川近没反应。

    “这边有很多东西你以前都没见过,会害怕吧?”

    上川近依然没反应。

    “没关系,我以后可以慢慢跟你讲,会一直保护你,所以不用担心。”

    受了委屈的男人在我低软了八度的好言相劝中才勉强地转过来,他一转过来我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圣母玛利亚附体,因为男人正裹着被团一点点蹭过来,距离我越来越近,并且,相比于这个神奇世界的奇异故事们,他还是对“一起睡”之类的事更感兴趣……

    于是,在他再次不经意间发出什么奇怪王令之前,我开始把睡觉之前的主题往一些有益身心健康的方向引导:

    比如,这个世界的语言习惯。

    “我们这里不习惯使用陈述句和祈使句,通常人们都会在句子后面加上疑问词,改成疑问句。”

    “为什么?”上川近对这种奇怪的习俗表示疑惑。

    “为了礼貌。”我平静道,“就比如刚才,你说‘所以要一起睡’这是不正确的,应该在后面加上‘可以吗’‘好吗’之类的……”

    忽略掉对面两道愈发困惑的目光,我继续展开洗脑:“如果被询问的人说‘不好’或‘不可以’就不能再勉强,不能再对相同的问题不依不饶。要尊重他人的意愿,知道吗?”

    上川近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才领悟地点点头,并迅速学会举一反三:

    “就像这样?”上川近指了指我的手,“把你的手给我,可以吗?”

    “不可以。”我微笑着回答,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和我盖一张被子,好吗?”

    “不好。”我为上川近如此上道而感到欣慰,并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今后和他和谐相处的方式。

    “我想把内袍也脱了不穿衣服睡,好吗?”

    “不好。”

    “是不是问过的问题就不能再问?”

    “是。”

    “摸摸你的头发,可以吗?”

    “不可以。”

    “那让我亲亲你,可以吗?”

    “不可以!”= =

    “那不让我抱着你睡,可以吗?”

    “不可以……”话音还未落,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我便被对面的男人心满意足地一把揽进怀里,翻身压在身下!

    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男人话语中耍的小伎俩,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油然而生,刚要张口斥责,却见上川近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极其认真地说:

    “嗯,我尊重娘子的意愿。”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天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上川近只是紧紧搂着我无比香甜地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精神抖擞地看着一夜没合眼的我,还很好奇地询问我眼下的两片淡淡黑青是什么东西。

    望着他纯洁无暇的目光,我默默将自己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那顶了我整整一晚上的可怕东西才终于从我身上挪开……

    一边穿衣服一边偷偷去看身后轻松愉悦的男人,我有些担忧,这男人怎么回事?难道没感觉吗?不会把自己憋坏吧……

    “娘子。”我还在为君主的生理健康问题担心,上川近却突然轻声唤道,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我。“给我梳头,好吗?”

    我的洗脑教育很成功,现在他说每一句话都会以征询的语气,不再有命令,不再有必不得已的服从。

    看了看玉冠歪斜头发凌乱一脸费解地研究手上簪子的黑衣男人,我只能无奈地走过去捡起铜镜前的一把梳子,将男人的玉冠拆开,站在他身后开始给他慢慢梳头。

    镜子里的男人嘴角微扬,狭长的眼温顺地低垂着,不见了往日的犀利。

    “拿着。”我将拿不过来的玉冠递给上川近,后者乖乖接过。

    将满头青丝捋顺,我又向上川近伸手,“给我。”

    玉冠被第一时间送回手中。我看也不看又将簪子塞给了他,他无声地接好,然后就像被交代了什么重要任务的小孩子一样,恭恭敬敬地一直那样将手悬在半空,捧着簪子,直到我再次回手将簪子取回。

    房间里很安静,清早的阳光透过窗柔柔地倾泻进来,将铜镜照射得如金子般闪光,男人乌黑的长发也映出有如丝缎的光泽。

    “我只帮你梳一次,你要是做不来以后就叫外面的丫鬟来做。”终于将他上下打理好,我转身走开,准备出去看看受伤的小变。

    上川近咬着嘴唇不出声。

    “知道了吗?”我再问。

    “娘子,”上川近皱眉,抬起眼睛有些困惑,“你这样不符合用语习惯啊。”

    “什么习惯?”已经迈出房门一步,我有些纳闷地回头。

    “你应该说‘你要是做不来就叫外面的丫鬟来做,好吗?’这样才对!”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不知是不是因为外面阳光太灿烂,我只觉得两眼一黑,急忙按了按太阳穴,故意忽视掉学生的疑问,继续往外面走。上川近见状紧紧跟上来,尾随在我身后,生怕我将他丢下不管。

    这个清早注定不会消停,早饭还没来得及端上桌,便闯进来一群不速之客。

    “都出去。”我抱着双臂倚在门口,将腿一横,脸色阴沉地看着众位仙人。

    “十七丫头啊,我们昨天回去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对劲,连夜前往云之都请来了医仙清漪仙人,你让他给上川近瞧一瞧……喂喂喂,别胡乱施法啊……哎呦哎呦,我的胡子……”居元仙人捂着自己的胡子跳脚,不再说下去。

    “王者失心,事关重大,你虽贵为神兽,却也不能由你胡来。”青罗仙人在一旁淡淡道。

    每次一听这个女人的声音我就觉得火冒三丈,摊上这样一个偏执的师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喂喂,我说你这女人是不是应该讲讲道理,你现在住的这地方可是兮远的别院,哪有把主人挡在门外的道理?”莫迁尖酸刻薄地指出要害。

    兮远仙人适时在旁彬彬有礼地微笑示意。

    我卯足了劲正准备旋转出电光波的手顿了一下,终是无力垂下。是啊,做人不能不讲道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毕竟我和云弄初来驾到身上已经没什么盘缠了,还不是一直吃人家住人家的,哪有倒打一耙的道理?

    而就在这时,一个从未见过的灰衣老者,带着一副眼镜笑眯眯地上前,估计就是所说的清漪仙人,只见他捋着长长的白胡子对我温言道:“雪凌大人,事关国主,就让老朽看看吧。”

    老人慈祥平和的眼神让人感到莫名的信任,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横在门板上的腿,让他们入内。

    上川近被连哄带劝地压在了床上,众位仙人齐齐围在四周,在他那无声控诉的绝望眼神中,我甚至也觉得自己是个背信弃义的混蛋,但是没有办法,既然王魄回归,注定要作为统帅去平息荒海之外的混乱,他注定要坐回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否则,云弄的牺牲便没有任何意义。

    清漪仙人一样一样自随身携带的小药箱里拿出器械工具,冰冷带着金属光泽不知用途的古怪工具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每拿出一件上川近便不由瑟缩一下,看向我的眼神愈发哀怨。

    清漪一会儿扒开上川近的眼睛,一会儿探查他的鼻息,一会儿又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众人屏气凝神地在旁看着,也不知道这高深莫测的医仙究竟瞧出了什么名堂。

    “这是什么?”清漪仙人从箱子里掏出一支毛笔问上川近。

    上川近看看,侧头思索片刻,“不知道……应该是写字用的吧。”

    “那这个字念什么?”清漪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字问上川近,上川近摇摇头表示不认得。清漪眯着眼向上扶了扶眼镜,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不是说你是仙人吗?”上川近不耐烦,“仙人还分男女?”

    清漪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将自己的活计一样样放进小药箱装好,擦了擦眼镜站起身。

    “怎么样?”莫迁急切地问。

    清漪衣袖飘飘,神态安详,“放心吧,没疯,也没傻。”

    “那怎么看着……有些神智不清?”

    “一个人将什么都忘了当然会看着有些痴,他现在什么也不懂,甚至连一些常识都不明白,比之那些刚出生的婴儿他也就是会说话会走路而已。”

    婴儿?我狐疑地瞥了在床上打哈欠的某婴儿一眼,婴儿会对“娘子就该一起睡就该抱抱亲亲”之类的事做起来那么手熟么?

    “婴儿?这有点夸张吧……”居元好奇地跑过去戳了戳“婴儿”的脸,被上川近一掌拍开,飞到桌子下面吐血。

    “他身上还有神力呢,只是暂时不会运用,可别招惹他。”清漪用眼角瞥了眼居元,呵呵直乐。

    “那现在该怎么办?”兮远问。

    “怎么办?”清漪挑了挑长长的白眉毛,“找个老师重新再教育呗!他会学的很快的!”

    青罗仙人一听,立刻优雅高傲地站出来,但还没等她说话,上川近已经一个箭步窜到我身后躲起来,紧紧拉住我的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青罗仙人面如土灰。

    “他现在没什么安全感,要找个让他觉得信任的人带着他。”清漪仙人抚着白胡子,笑眯眯地冲我点点头,

    在众人目光的压力下,我无力回头,正看到上川近侧过头,向我露出温软纯良的笑容。

    这就是……王与神兽之间神赐的孽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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