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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一章

    走出亚泰,夜色降临,将城市渲染的多了时代感的霓虹灯,将整个天空映的加亮了三四分。向远处望去,高塔上的警示灯正一闪一闪,暗夜之中,如是在明示着谁。

    陆彦在心里懊恼不已,对自己刚刚一不小心就陷入了凌烟美人计中的懊恼,于是自出来后便一直冷着脸,现在到了家依然冷着脸,出了车门未等她就一个人大步向前走去。

    凌烟丝毫不在意,快走几步跟上他,只听高跟鞋哒哒的快速踩在地上,居然让陆彦的心里产生了些许的安然。

    忽然声音停止。

    陆彦的步伐慢了下来,等了一下,还是转头看向凌烟,凌烟正抬头看向远方的塔顶。黑暗中,稀疏的灯光映到凌烟的脸上,一双黑眸亮的出奇,陆彦看得出了神。

    似是感觉到了陆彦的注视,转过头对他一笑,匆匆走上前,伸手挎住陆彦的臂弯,娇艳明媚的笑:“走吧。”

    陆彦愣了愣,感觉她的手碰触到他手臂的一瞬间,似是回到了从前,她依赖他,她不再防备。忽然觉着即使凌烟自始至终都在误会他,或者即使现在都没有将心敞开,他也值了。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她一辈子将自己裹在壳子里面、内疚自责。

    苏妮本是正在陆彦的家里翻箱倒柜,听到门口有声音传来忙手忙脚乱的将物品整理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陆彦卧室的门向外看。这一看,彻底一个脑袋两个大,拿着手机跑回去,蹲在陆彦的床边,拨通了向榕的电话:“怎么办啊?陆彦和烟姐一起回来的,我被堵在陆彦卧室了!”

    向榕也紧张了:“你怎么这么笨啊,一个录像带你找了这么多天没找到!那什么,我现在给陆彦打电话,争取拖延到他,你趁机跑出去回到自己房间知道吗?”

    苏妮慌张的点着头,刚要挂电话又喊:“向榕向榕,那个,陆彦他那么精的人,是不是没把录像带放自己卧室啊?”

    那边向榕没听见,已经挂了电话,苏妮又“喂喂”了好几声都没听到答复,才心有不甘的挂了电话。可电话一挂,就听到旁边直戳要害的女低声传来:“苏妮,找什么录像带呢?”然后陆彦的手机响起。

    苏妮一慌,手机掉在地上,抬头一看发现陆彦和凌烟正站在她面前,陆彦冷眼怒视她,凌烟笑盈盈的瞧着她。苏妮眼睛快速转了几圈才伸出了爪子尴尬的说了句:“嗨,好巧啊。”

    陆彦冷哼。

    苏妮仿佛听到了两只乌鸦叫唤着从头顶飞过,无力的从他们俩人的脚下站了起来,耷拉着脑袋。

    凌烟伸手拉过苏妮,拍了拍她屁股,跟打扫灰似的说:“多大孩子了,怎么还玩藏猫猫呢?”然后又拉着她走到客厅,坐下。旁边进了卧室就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陆彦没有跟来。

    凌烟问:“现在说说,你折腾了这么大的动静,死活要嫁给陆彦,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你会幸福,就是因为陆彦威胁你我杀人的事后,以防我被带上杀人犯的帽子、帮我拿回录像带?”

    “啊?你知道录像带?”

    凌烟抚着额头,无力道:“苏妮,我发现现在的我真是越活越没有生命力了,居然需要你这么个天真的孩子来保护我。”

    “等会,烟……烟姐,你怎么会知道?你又怎么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这时,陆彦从卧室内终于出来,打断俩人的交谈,一把将凌烟拉了起来,随手撇给苏妮一把钥匙:“再多说一句,小妮别怪我拆散你和向榕。这钥匙给你,房子就算送你的了,再在易叔那住下去,向雅玲肯定会出阴招折磨你。”

    苏妮还发愣,手却先抓住了陆彦的袖口:“别动!那个,录像带呢?”

    凌烟扑哧一声笑了,摸摸苏妮的脑袋道:“乖,洗洗睡吧。陆彦肯定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放心吧。”

    苏妮迟疑:“真的吗?”

    凌烟笑笑,又改成拉着陆彦几步走了出去。

    陆彦听到凌烟和苏妮说得话,脸上又开始结冰碴,出了门只说了一句“现在回老房子”就没再说过话。

    凌烟知道他心里有道坎,就是因为这道坎才一直反反复复的折磨自己,折磨她。

    侧头看着紧抿着薄唇的陆彦,侧面轮廓异常清晰,如镌刻的脸颊,深不见底的双眸,俊眉朗目。风度翩翩,桀骜不驯。就是这个男人在多年前闯入了自己的世界,再一点点闯入她的心里。印象里,他总是痞气十分的说烟儿不会的东西我会就成、左右以后我会照顾的;或者他会偶尔展露出自己的才气,让她渐渐了解真正的他,满是自信的向她表示他是多么优秀的人。而现在,在商场上就像个王者,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将对方轻易打退;在感情上,又会为了让她心里好过一些,用各种方法去帮她,甚至不惜让自己恨他,就这样从来不为自己辩解、默默的爱着她。

    凌烟渐渐笑开,像个孩子一样伸手凌空的描绘着陆彦的侧面,见陆彦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将手收回,缓缓开口:“我没有伤你的父亲。”

    陆彦的车开始减速,靠在路边,停下。

    虽然他没有看她,但她知道他在听。

    “那天,我去看你父亲,是因为在家言走后,听到苏妮说你父亲病重。我虽然以为是你将我的事情传遍校园,以为是因为你家言才遇害,以为你真的逃离了C市,但是我还是想到了你知道你父亲病重时会有多难过。

    所以我去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父亲他是认识我的。

    他说他对不起我,说后悔,说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流落在外没有爸妈。他说他很内疚,只要想到我一个人生活、所受到的苦就会内疚。他说他没有能够做的,他也是将死之人,只希望我能亲自了解他的生命,让他死后不再愧对我的母亲,可以死后安心。

    可是当时的我,听了你父亲的话,只剩下震惊。我一直没听懂你父亲在说些什么,当我正要开口问的时候,你父亲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带着我拿下了氧气罩。

    我吓坏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那样虚弱的他,居然死死的握住我的手。当……”

    陆彦忽然打断凌烟,伸手将凌烟抱在怀里一下下顺着她的背,怜爱的说:“乖,别再说了。”

    凌烟全身都在颤抖,那就像是一场噩梦,那是她喜欢的男孩的父亲,带着她的手死在她的面前。她因为家言的死出现幻觉,出现幻听,也同时因为陆爸的死,整晚整晚的噩梦缠身。

    回国后与他初见的那一天,只是轻轻一吻,当晚就做了那个噩梦,梦里面白色墙壁白色病房,病重的陆爸不停的说“来拿我的命吧”。她整晚都在重复着这个梦,慌张的逃跑,逃离,大声哭喊,可是无论怎样哭喊都没有办法,噩梦依然重复着。

    这个梦,纠缠了她整整六年,唯有那一晚,陆彦用金岳霖先生的挽联与她做开场白的那一晚,他拥着她入睡的那一晚,没有被噩梦缠身。可是在与他过夜的第二晚,就又开始做噩梦,晨起时,陆彦问她睡得好不好,她只能模棱两可的点点头。

    陆彦的下巴抵着凌烟的头顶,眼角微湿,她也不是一个多么刚强的人,她也有柔弱,她也会有害怕。学生时代时他就知道她用表面筑起的那道墙,其实那道墙真的没有多么厚实,只要别人用温暖轻轻一推,就可以靠近她。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独自承受了那么多,不开口,不强求。她善良,他知晓,她定是不会做出那件事情的。

    所以陆彦只在凌烟耳边说了几个字——“我信你。”

    这句坚定的话直直的撞入凌烟的心底,一寸寸的将心底的那道保护墙击碎,一颗心都被他的这句“我信你”装满。凌烟的眼泪一点点将陆彦的衣服打湿,滑落在他的脖颈之间,沿着脖颈进入衣服里。陆彦似是毫无感觉一样,只轻柔的拍着她的背,给她支撑,给她力量。

    被他这样温柔的轻拍,蓦地,凌烟所有的委屈全部被激发了出来,像是抓着救命草一样抓着陆彦,不停的抽泣着。

    “陆彦,我,我没有伤他。”

    “我知道。”

    “陆彦,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陆彦的手微微一顿,才发出声音:“嗯。”

    俩人终于整理好了情绪,凌烟想起刚刚的失态有些窘迫,双手不停的搓着,陆彦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干燥而温暖,另凌烟不再窘迫。

    临走进老房子时,陆彦偏头问凌烟:“所以,到现在,你没有瞒着我的事情了吧?”

    凌烟向前走的脚步顿住,然后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偏过头问陆彦:“那你呢?你没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吗?”

    陆彦垂眼看着她有些凌厉的眼睛,没有说话。

    “喂,”凌烟忽然凑近他,在他胸前画圈圈,“那我问你啊,你要不爱解释,那点头摇头好吧?”

    陆彦想了想,点点头。

    “你,喜欢我的吧?”

    点头。

    “那你是爱我的吧?”

    点头。

    “那个,你,有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过吗?”问完,凌烟就觉着自己的问题有些像是好嫉的女人盘问着男人,有些尴尬,低下了头,又忽然觉着这个问题很重要,又抬头直视陆彦的眼睛。

    陆彦忍俊不禁,低低笑开,低沉的笑声传在楼道里,让凌烟心脏开始砰砰的跳。

    “我没有,哪怕是接吻。”

    听着男人这样的说,哪能不感动,一个男人若是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肯定是在他心中有着最特殊的位置。凌烟想起了刚刚在办公室的事,嘴角咧开,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心情无比荡漾,双手搂住陆彦的胳膊点头道:“还好我也是这么觉着的。”

    陆彦笑,执着她的手,敲门。

    门一打开,凌烟却瞬间愣住,只抬头看了眼陆彦,又低头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方晴,有些呆滞的问:“晴,晴姨,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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