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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血色之夜

    甚至才刚刚十月中旬,市里就开始流行万圣节的气氛。玛丽买了一个骷髅发夹,每天别在头上招摇过市;锦书周末去采购,促销区满满堆着都是造型各异的鬼面具。粉嫩师兄甚至提议大家到那天都穿骷髅装,不过被大家无情的否决了——看人体骨骼早就看的腻歪,天天都能这样过万圣节;要追求逼真效果,那还不如把一具仿真骨骼刷上荧光漆。

    但是另外两项议案得以全体一次通过:南瓜灯,以及糖果。

    万圣夜的前夜,锦书带了玛丽特制南瓜馅饼去医院探望艾伦,还没进门就直觉气氛不对;一推门,一只巴掌大的绒布黑蜘蛛啪的掉到了她的鼻子上。

    锦书淡定的弯腰把蜘蛛捡起来举到眼前端详,随手顶在头上当帽子:“还挺逼真。”

    无视掉那群失望不已的坏人,锦书把馅饼盒子放在床头,笑着拥抱气色颇好的艾伦:“今天感觉怎么样?”

    “不能再好了。”艾伦微笑道,“因为我明天要做放疗,所以和埃德加决定提前过万圣节前夜。”她招呼在一边窃窃私语的几个人,“劳拉带来了馅饼,你们谁来把它切开?”

    粉嫩师兄刚解开绑的紧紧的蝴蝶结,一个弹簧拳头就砰的擦着他的鼻尖弹出来。他悲愤的看向锦书,锦书安之若素的指指头顶上的蜘蛛。

    这才只是开始呢。

    到了第二天正日子,实验室里花样百出层出不穷,一帮人都兴奋的有点难以自持。南瓜灯是大师姐特制的,锦书蹲下看了半天,不确定的问:“这个图案是……鸭子?”

    粉嫩师兄带着吸血鬼尖牙,说话有点漏气:“明明四收船!”

    大师姐拿着手术刀片,冷冷道:“是史努比。”

    锦书与粉嫩师兄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逃了。

    终于等到黄昏日落,一票人欢呼着奔涌而出。从她工作室的窗子向下看,校园里有如百鬼夜行,吸血鬼装者有之,魔术师装者有之,戴Scream面具者有之,简单蒙了条床单者亦有之,南瓜灯星星点点,好不热闹,时不时听到阵阵尖叫。

    锦书趴在窗子上,托着腮含笑看了一会。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夜幕完全落下。

    想了想就给沈斯晔打电话,她忍笑捏着鼻子:“Trick or treat! Trick or treat!”

    沈斯晔顿了顿,无奈道:“小锦,我知道是你。”

    “请叫我血族该隐之后裔,Camarilla的公爵。”玩心顿起,锦书以一种阴恻恻的语调说,“黑夜将要降临,吸血鬼将活跃于世间,现在转头看你的背后~~~”

    有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轻笑:“转头看背后?”

    锦书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转身已经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腰被紧紧扣住,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几疑自己身在梦中:“你怎么——”

    回应她的是一个绵长的吻。

    终于等到那人松开令人窒息的拥抱,锦书轻喘着靠在他胸口,脸红红的伸指戳了戳他:“喂,你……”

    沈斯晔把下颌搁在她肩上,低低唔了一声,满是心满意足的慵懒。夕阳将落,最后一刻的余晖把窗前方寸映的一片金红,那人眼睛明亮的好像有光在燃烧。锦书喘息片刻,总算想起被打断的那句话:“你怎么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

    沈斯晔坏笑:“被血族该隐之后裔隔着时空召唤来的啊。”

    锦书被他抱着动弹不得,于是不动声色挪步踩了他一脚。沈斯晔低低吸了口气,总算恢复正常:“嘶……好吧,我刚下飞机。”

    可不是,他身上还是旅行装。

    她没再问“你为什么来”,需要理由么?那一瞬间似乎觉得,就这么地老天荒的靠在一起共看夕阳,似乎也不错……直到有人在窗下大喊:“劳拉!劳拉!!!”

    锦书觉得腰间的胳膊一紧,侧耳听了听就笑了:“是我同学。”她微微侧过头:“松开啦,别让别人看见。”

    沈斯晔不满道:“又不是偷情,你怕什么?”

    “……也差不多。”锦书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嘘,松开。”

    那人没吭声,抱在她腰上的手更紧了,过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的撒手。锦书偷眼看见他的表情,笑着挽起他的胳膊:“好啦,你也去买件衣服,我们一起出去吓唬别人好不好?”

    而他也就心甘情愿的接受了邀请,尽管明知道这是她的缓兵之计:“——正合吾意。”

    难得的放纵和狂欢,又能戴着面具,这种机会怎么能放过?于是两个表面善良其实狡诈的家伙相视而笑,沈斯晔就出去准备去搞点道具,嘱咐锦书在此地等他,临走前还拿了一个太妃糖苹果啊呜咬了一口。

    锦书望着他背影消失的门口,深深呼吸一下。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格外急促,双颊也是滚烫。她有点懊恼地摇了摇头,心底的甜蜜却一点点泛上来,直至将她完全覆盖。

    沈斯晔迟迟未归,在等他回来的时间里天色已经暗了。整个实验楼鬼火重重,锦书为避免破坏气氛也没开灯。她左等右等闲着没事,索性自己动手剪了条一次性被单罩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

    ……

    一阵警车鸣笛从窗下响过。片刻之后,房间的门终于再次被咚咚敲响。

    锦书心里一喜,起身时床单却被钉子挂住,只好暂且不用,飞奔去开门。走廊里一片晦暗,那人扶着门框低低的一笑:“Trick or trea——”

    一语未竟,他捂住胸口倒了下去,手指缝里已隐隐渗出血迹。

    锦书的心似乎停了一拍。她一时不敢确定这是真是假,小心翼翼的探手闻了闻,脸色瞬间变了。肩膀下的衬衣已经为血湿透,沈斯晔哑声道:“……有人朝我开枪。”

    她顾不得回答,尽全力扶住他,单手翻出手机给自己外科的朋友打电话。那人居然没接,锦书屏着气按下重播,损友终于接了起来,在一片嘈杂中笑嘻嘻的道:“哟,是劳拉?什么风把你——”

    锦书吼:“别废话!你在不在医院?”

    朋友吓了一跳:“我在啊……啊不马上就不在了……”

    锦书大怒:“你到底在不在?!我这里有人受了伤要马上——”她忽然觉得沈斯晔扯了扯她的衣角,他咳嗽一声,艰难的说:“别让外人知道……”

    锦书低低倒吸一口凉气。朋友还在那边追问,锦书却一下子冷静下来,应激反应瞬间达到多年训练出来的最优状态。

    “——尼古拉,你们的手术室开没开?”

    朋友正要急着出去约会,听说不必留下,当即大喜,答应把实验楼的手术室钥匙留在信箱。锦书挂了电话,咬着牙把他放平,给他左肩上绑了条止血带。她犹豫一瞬,又把自己方才剪的床单罩到他身上。沈斯晔失血过多,已经有点意识不清,锦书艰难地扶着他走出走廊,迎面几个人飞奔过来,当前一个就是沈斯晔的助理罗杰。

    那群人脸色铁青,也不追问沈斯晔为什么在这、为什么受伤、为什么罩着鬼床单,径从锦书手里把他接过去,一个魁梧男子把他背在肩上。沈斯晔轻微的呻吟一声,尽最后的一点清醒神智,低声道:“听小锦的……”

    看见他们冷漠的目光,锦书咬咬牙:“跟我来。”

    实验楼那边大概都出去扮鬼了,他们一行过去时,竟一个人也没遇上——即使遇到人,看他蒙着床单,大概也只会以为这是恶作剧一笑而过。如果是去医院,大概就没了这种便利。锦书镇静的穿无菌衣洗手戴口罩,又指挥他们也消过毒把他抬进去。那些人依言而行,在门口警惕的守卫,只把她和一位通晓急救的保镖留在手术室里。

    无影灯下,沈斯晔的脸毫无血色。似乎感觉到了酒精的冰冷,挺秀的眉头微微皱起,须臾又松开,神色在灯下看去竟然一片安详。

    我把性命都交付在你的手里了。

    罗杰他们在门口守着,一个个手脚冰凉。

    沈斯晔这次来美,其实是肩负了与忻都高层秘密和谈的任务。不意在第三国骤然遇袭,若是把事情闹开,只怕前些日子的和平立刻会成为泡影。沈斯晔遇刺后还有精力打电话给他们,警告说万勿声张,又给了个地址;等他们赶过来,却只看到他头上罩着被单、血沾湿了半边衬衣,奄奄一息靠在女孩子肩上,好像下一秒就要血竭而死。万幸是刺客没敢多做停留,只发一枪就匆匆遁逃,否则……

    仿佛过了几天几夜的漫长,手术室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

    锦书的脸色一样苍白。她慢慢摘下口罩,低声说:“没有生命危险,已经救过来了。”

    罗杰的心总算是从天顶上落回原处,暗暗道了一声感谢老天,才留意到眼前的姑娘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她脱下无菌衣,刚迈步就踉跄一下,罗杰立即眼明手快的伸手扶住她。

    “殿下他——”

    “子弹没打中要害,又是贯穿伤。”锦书虚弱的咳嗽一声,“他只是失血过多,伤不算重。你们谁去把他抬出来吧。”

    罗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抢步进去。皇储犹躺在手术台上,已经稳妥包扎好的伤口就在心脏不远的上方。大概是麻醉效果还没过,他还昏睡着,嘴角竟似有浅浅微笑。

    安全组把他抬出来,沉默不语的上车准备往威尔斯利镇去。罗杰退出被他侵入的监控录像系统,抹去最后一点痕迹,他回头看见主刀医生毫无血色的脸,终究放不下心;刚想问她要不要一道上车,就看见了锦书手臂静脉上贴着的止血贴。

    像是留意到了他的惊诧目光,锦书笑了笑:“他失血太严重了,这里不是医院,备用血浆不够,他是AB我是O,我就抽了400cc血给他。没关系。”也不知是说沈斯晔还是说她自己。

    她的脸一片煞白,甚至都不用化妆就能扮鬼。在灯光暗淡的手术室门口,娇小的女孩子扶着墙微笑着,目光清澈坚定,含着亲手拯救爱人的一缕柔情。纵使没有华服珠宝,却比世上最美的女人还要美丽。

    罗杰怔了怔,良久深深弯下腰去。

    “我代殿下谢谢您。”

    那一枪从沈斯晔的肩胛骨下穿过,没打中任何重要器官,小口径手枪精准有余、杀伤力不足,治疗又及时,他次日下午就醒了。罗杰闻讯赶过来时,沈斯晔正倚着大抱枕半卧着,黑如夜空的眼里闪着深不可测的光亮。

    罗杰喃喃道:“殿下……”

    “你来得正好。”沈斯晔抬眼示意他关上门。一阵疼痛袭过,他微微皱起眉,“国内怎么说?”

    罗杰一时有些迟疑。沈斯晔淡淡看过来:“无妨,你说就是。”

    “是。”罗杰敛了心神,“军方的意思是诏告天下,引的国内同仇敌忾,好让明年的增援议案顺利通过……”

    沈斯晔若有所思的颔首。

    “内阁的意思是,既然殿下已经受伤,乍然公布出来,只怕会引得忻都民情不稳。建议只当作筹码,好在和谈中获得更有利的地位,逼着议会的忻都代表在年底让步,好主动撤回成立自治领的提案。”

    沈斯晔苦笑道:“要真能有效也就罢了。这一扩张一收缩,到底最后怎样?”

    “两边相持不下。首相大人的意思很暧昧,尚未明确表态。”

    “他是鸽派中的鸽派。”沈斯晔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他就是只想把最后一年任期平安捱过去,可惜似乎天不遂人愿啊。”

    罗杰欠身道:“首相大人一向与内阁共进退,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

    “除了共进退,他有退路么?”沈斯晔冷笑,“上次他们好险没被弹劾,若非父亲出面调停,他们早就得集体辞职了。要不是当时的局势不宜改选下院,谁会管他们?”

    罗杰只有称是。八月那场变乱之后就有反对党议员提出了弹劾案,一旦在下院通过,除非解散议会重新大选,整个内阁都得辞职。这很显然不利于当时的紧急事态,是以最后还是以皇帝出面调停朝野矛盾,让议员撤回了弹劾案,一场政治危机才消弭无形。

    “算了,谁管他们会怎么想。”沈斯晔皱着眉轻轻咳嗽,大概是扯到了伤口,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迅即平复。他看向一脸担忧的罗杰,露出一点孩子气的表情:“我好像有点饿了……”

    补血的粥很烫。沈斯晔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汤勺,问罗杰:“锦书呢?”说真的,他很意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她。

    “何小姐昨天过度疲劳,还在休息。”罗杰犹豫一下,轻声说:“她输了400cc血给您。”

    沈斯晔正要抬起的手停住了。半晌方低声道:“哦。”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那么里面流淌着的还有她的血了?心情不错的靠回抱枕上,沈斯晔的眼睛逐渐闪起狡黠的光泽:

    “一般而言,救命之恩可以以身相许吧?”

    罗杰默默地擦去一滴冷汗。沈斯晔反倒来了精神:“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啊!”他左胳膊动弹不得,只得用右手撑着下颌一脸遐想:“所谓公子落难,小姐后花园搭救,待月西厢下——”

    锦书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缓缓看向冷汗一滴的罗杰:“把他打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得到噩耗

    新生报到时间居然被提前到九月七号了

    嗷嗷嗷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学校么这种事居然用短信通知!收拾了半晚上行李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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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字以上的评论能送分,so球……球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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