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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音乐会之夜

    周末晚上的威尔斯利花枝招展。校园里尽是娉娉婷婷的女生,环肥燕瘦不一而足。杰瑞一路走一路四处张望,大饱了一番眼福。

    锦书为了嘉音的首次音乐会,特地盘了头发,又穿了正式的小礼服和高跟鞋,并勒令杰瑞脱了T恤波鞋换上正装。红发的高大少年穿上西装打了领带,只要不说话,居然也有了菁英人士的气质。他抱着一大束花,得意洋洋的对每个路过的女孩子点头微笑,直到锦书受不了了,把他拖走为止。

    他们到达的时间刚过六点,位置果然很不错,是第六排中间。杰瑞捧着花坐下,装深沉。锦书则兴致盎然的打量这间建于十九世纪的音乐厅。

    六点二十分,乐队成员开始上场。乐队的全体成员都是女生,一色的黑色中袖长裙,她们的袖口都绣着一个校徽。观众们报以热烈掌声。锦书一面拍手一面翘首以待,等乐队各就各位后,身为首席小提琴的嘉音果然从侧门姗姗走上台来。

    杰瑞轻微的吸了口气,不可思议的说:“哇哦……”

    嘉音一袭及踝红裙,平常都梳成马尾辫的长发今天散在肩头,发梢微鬈,塔夫绸的裙子随着脚步如海水般摇曳,雪肤花貌,人如明玉,原本的少女稚嫩尽化作了洒脱不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淡淡扫了一眼,台下被看到的的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观众们被炫惑片刻之后,掌声里稍带疑惑,并没有刚才的热烈。皆因前任首席去年夏天才毕业,此后首席之位空悬,如今却由一个一年级女生担任,让她们不免有些怀疑。

    锦书和杰瑞当然不管这些。杰瑞用尽了力气鼓掌,鼓完掌才小声嘀咕说:“我知道穿不同的衣服是首席的特权,幸好乐团里都是女生,要不然待会她们是看安妮还是看指挥啊……”

    锦书不满的捅了他一下:“嘘!”

    嘉音似乎并不在意稍稍迟疑的掌声。她对台下观众浅浅一躬,随即举起琴带着乐队调音。

    此时台下灯光已经调暗,显得舞台上格外明亮,嘉音的红裙子在灯光下直似能烈烈燃烧起来。锦书举起相机,为嘉音拍了几张照片。似乎是有所感应,嘉音回过头,清澄目光落到锦书和杰瑞的位置,对着他们轻轻一笑,俏皮的眨了眨右眼。杰瑞大激动,举起花束使劲摇晃试图再次引起嘉音注意,但这时她已经回过头去迎接指挥上场了。

    台下一片哗然,因为指挥居然是个男人。

    在这样崇尚女性独立自由的学校,是绝对不能容忍男人凌驾于女性之上的,因此大部分是女生的观众里起了轻微的骚动,但还是依礼节给予几下稀落的掌声。指挥与首席点头示意,随即转过身面对观众欠身一礼,大家才看清他是个高大帅气的白人男生,非议声也就稍稍低了些。自尊心莫名奇妙的受了打击,杰瑞不满道:“什么嘛……吃饭和看男人是人类的天性,玛丽说的果然没错。是吧劳拉?”

    锦书一哂。“对你来说大概不是。”

    事实是新任的指挥和首席显然都不负众望。红裙子的首席小提琴指法娴熟流畅,黑发随着身体的摇晃滑落到耳边,她只是随意一甩,潇洒而率性。而指挥则既优雅又有激情,把内敛的才华用极有张力的形式表现出来,锦书能看出他受卡拉扬影响的痕迹。

    本次公演上半场是第七交响曲,下半场是皇帝协奏曲,都是锦书很喜欢的曲目。指挥和乐团配合的非常好,既有激情也不乏技巧,把音乐处理的极其丰满华丽。最后那段反复重复的旋律热烈明快,听众仿佛都能随着音乐盘旋飞升起来。

    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时,台下静默一瞬,才爆发了暴风雨似的掌声。

    锦书看见,嘉音不太明显的松了口气,随即笑靥如花。

    中场休息是二十分钟。观众们纷纷起身去盥洗室。锦书看看时间,决定到后台去看望一下嘉音。杰瑞当然也要跟着去,于是把花束委托邻座女生看管,两人一径溜进了后台。

    锦书童年时也在这种新古典主义的音乐厅演奏过,很熟悉这种建筑的内部结构,领着杰瑞很快就找到了休息室。因为他们俩都衣冠楚楚,并没有受到阻拦。嘉音看见他们,很兴奋的扑过来又说又笑,她的脸颊都激动的一片绯红。

    下半场的钢琴演奏者是个非裔女生。她表情淡漠沉着,指下旋律却雍容大气到极致,而且并不用看谱。锦书边听边惭愧,觉得嘉音对自己实在过于溢美了。

    第五钢琴协奏曲又名皇帝钢琴协奏曲,本就是贝多芬作品里最著名的一首,旋律丰满悠扬,难度也十分之高。有几段极快的和弦,锦书当年也是练了好久才练熟,因此深知来之不易,对那个非裔女生于是格外佩服。果然一曲终了之时,获得的掌声比上半场只多不少。指挥率领全体乐队成员微笑着鞠躬,又与钢协和首席特地握手致意。台下欢呼热烈,兰迪不得不反复谢幕。锦书捅捅正在拍手的杰瑞:“快去送花!”

    杰瑞立刻抱着花跳上了舞台,把一大束百合风信子送到嘉音手上,又装模作样的送上一个吻手礼。嘉音没见过杰瑞这么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台下只当他们是情侣,欢呼起哄更热烈了。等到指挥过去亲吻自己担任横笛手的女朋友时,霎时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走在散场的人群里,嘉音裹着大衣,依旧兴奋不已。这是她第一次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如此多的瞩目和欢呼。波士顿三月尚有春寒,但她仍然快乐的双颊滚烫。锦书和杰瑞都为她高兴,杰瑞甚至提议去喝一杯,被锦书严词拒绝,理由是嘉音还是未成年人,饮酒违法。嘉音郁闷不已:“其实再过一年我就成年了……”

    杰瑞很不给面子的大笑,说身为未成年人的嘉音都没有完全的责任能力,只适合去麦当劳喝奶昔,酒吧是给他这样的“大人”开的,引得嘉音怒而追打。杰瑞跳来跳去的躲闪,嘉音拿琴砸他的头,砸了一下才觉得心疼,连忙打开琴盒在路灯下检查,所幸并没事。杰瑞摸着头委屈道:“按照牛顿第三定律,我的头和你的琴受力相等,你都不关心我……”

    嘉音翻了个白眼,把琴背回背上:“你的头只有二十年历史,我的琴可有二百多年呢!”她深深吸了口气,正打算邀请锦书今晚住在自家别墅,就看到穿一身裘皮大衣的俞颖笑容可掬的款款走了过来。

    嘉音的表情立马一僵,不动声色的向前迎了一步,把锦书挡在身后。

    “公主!”俞颖走近,行了个浅浅的屈膝礼,笑意盈盈。“刚才的演出我看了,非常精彩!……”

    嘉音淡淡的一笑:“谢谢。”

    “她是谁?”在刚才俞颖行礼的时候,锦书就拖着杰瑞避到了一边。杰瑞瞧着嘉音脸上淡淡的不耐和应酬的微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虽然在学习中文,可目前只学到“你吃了吗”的寒暄程度。

    锦书耸耸肩,悄声说:“大概是……有求于安妮的人吧。”

    嘉音和俞颖交谈使用的是汉语,尽管是颇为标准的帝都口音,杰瑞还是不明所以。果然俞颖向嘉音表示祝贺之后,就问嘉音是怎么加入乐团的,并表示自己也会弹钢琴,可以友情参加演出。

    可你不是在史密斯上学么?嘉音皱皱眉,刚想开口打消她这个念头,转念一想便改了主意,微笑着说:“我是参加的乐团公开招募,每学期会举办一次,虽然我们主要对本校学生招募,但也接受校外成员。如果你的琴弹得够好,她们会同意你加入的。”

    俞颖急急的问:“谁负责新成员的录取呢?”

    嘉音挑挑眉,把琴拿在手里倒提着:“乐团团长、常任指挥和我。三个人投票多数决。”

    俞颖当下大喜,拜托她在投票的时候请一定多加关照。嘉音只虚应着。俞颖又与她寒暄几句,看到安静的等在一边的锦书跟杰瑞,不由皱起眉头:“他们是你的助理和保镖么?怎么我们说话也不避开。”

    嘉音顿时怒了。她刚想出口反驳,看见锦书轻轻的摇头示意,才咽了一口气,但语气还是很冷:“俞小姐,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俞颖不以为然的挑挑纤细的眉。

    “这两位都是哈佛大学的学生。”她看着俞颖脸色一变,“劳拉是在读的研究生。”

    俞颖有一点尴尬,却以为他们不懂汉语,因此并没有道歉的意思,只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锦书站在阴影里,又很巧妙的在自己的英语里带上了一点德语口音,因此俞颖并没注意这是自己的同胞。她再次对嘉音表达了祝贺,表示了自己加入乐团的愿望,以及对沈斯晔的委婉问候之后,终于姗姗离去了。

    嘉音很尴尬。她看见从灯下走出的似笑非笑的锦书,连忙道歉。“没关系,”锦书轻笑,“这与你没关系。”

    嘉音这才放了心,嘀咕道:“我就是不喜欢她那种纡尊降贵,真是的……”

    而且她为什么愿意跑到另一个城市来,只为了参加一个学生音乐社团?想到这里,嘉音微微垂下睫毛,掩住了眸中的一丝冷。

    锦书耸耸肩,微笑着没有说什么。能与嘉音相识的,想必也是出身国内的大贵族家庭,对他们这些“平民”说话,纡尊降贵倒也不奇怪。还好嘉音并不与她一样。尽管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她的生活环境与成长经历却完全与所谓的“贵族世界”绝缘。沈斯晔兄妹都没有令她反感的高傲睥睨,她猜想这是她能毫无障碍接受他们成为朋友的原因。

    “其实我忘了告诉她,”嘉音忽地狡黠一笑,“当着全乐团演奏之后的投票,我作为介绍人是要回避的哦。”

    锦书哑然失笑。她刚才与俞小姐握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那双手的轻软柔若无骨,指尖细腻柔滑,绝不是常练琴的手。她练琴二十年,手指虽然还纤细挺拔没有走形,可也决不是西方骑士故事里总是赞美的那种“五岁孩童似的小手”了。

    “安妮,”锦书感叹说,“你也变得很狡猾了。”

    嘉音奸笑。“谢谢,近墨者黑。”

    锦书笑得弯了腰。她们刚才的对话用的仍然是汉语,杰瑞茫然不知所以,完全不知道刚才一来一去的机锋,看见锦书乐不可支,好奇道:“劳拉你笑什么?”

    锦书笑着摇头。

    锦书与嘉音告别,杰瑞开车载着她走了。嘉音目送他们离去,才想起来应该挽留他们留宿的,不由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

    司机在停车场那边等她。嘉音并不想在学校里显山露水,连注册学籍都用的是英文名字,知道她身份的人除了校长等几个人寥寥无几,保镖等人向来也只是远远跟着。刚才俞颖那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屈膝礼,却引得不少路人侧目,让嘉音不由得有些郁闷。好在今天的演出大获成功,嘉音拂走那些不快的情绪,仍然觉得心情极好。

    这时候燕京大概是上午九点半,只可惜伦敦正是半夜,不好给哥哥打电话报喜的。嘉音背着琴盒,在玉兰花林下翩然而行,只觉得自己插一双翅膀就能飘起来。

    这种好心情,甚至在听到背后一声娇吼:“沈嘉音!”的时候,都没有减少。

    嘉音笑眯眯的回过头,后面一个跟自己个头差不多的女孩子正朝着她跑过来。她一站定,就含着眼泪指责说:“你不就是想羞辱我才这样做的?我和我妈妈哪里对不起你了,让你这样对我?要不是你跟我抢,我怎么会选不上?”

    嘉音靠着路灯,但笑不语。姚宝如被她这种态度激怒了,跺脚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个公主的头衔么?我还不稀罕呢!”

    嘉音笑意加深,余光看到自己的保镖已经走了过来,才微笑着缓缓说:

    “对不起,你是哪位?”

    姚宝如的脸刷的红了。她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抓住嘉音的风衣领子,刚想朝她脸上大吼“装什么糊涂”,自己忽然被一双铁钳一样的手拖了开来。

    “什么人?!”

    保镖毫不留情面的拖开姚宝如。嘉音安静的倚栏而立,没有制止的意思。姚宝如大怒,拼命挣扎着大哭大闹:“你们都欺负我——有什么了不起——”

    嘉音示意保镖松手。姚宝如看看敌众我寡,恨恨的说:“沈嘉音你等着,看我不去找爹地给我报仇!”

    嘉音挑挑眉:“悉听尊便。”

    姚宝如一跺脚,哭着跑走了。嘉音不再看那娇柔的踉跄背影,转身走向停车场。

    被宠坏的小孩。

    “真对不起,你爹地,也是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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