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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最终章(再改)

    最终章

    “妈的!亏我还叫你大哥!“周绍勋英俊的脸涨红着,挥起颤抖的右臂,一枪对准梁绍禹。

    “放开我!”

    文文迅速将胜男和延延死死搂住,按着两人严严实实地趴下,任胜男如何的挣扎。

    周绍勋哆哆嗦嗦地扳机扣动,一闭眼,一个金属子弹从枪膛而出,冲着梁绍禹的额心。

    于此同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一把剔骨刀割除了一般,钻心的痛。

    大哥抱着只有一点大的他抛高飞翔的感觉。自己被抛得很高,身后是蓝得一尘不染的天。

    大哥领着歪歪扭扭走路的他,在家中的草坪上玩机器人、奥特曼和大怪兽玩偶时自己满脸鼻涕的时候,小鼻子被大哥擦痛的感觉。

    记忆中,不是自己挥枪俯视着病床上的孱弱哥哥,而且自己仰视着茁壮如挺拔玉树的哥哥。小时候,周绍勋最大的心愿便是能长成大哥一样帅,可是,他小小的胳膊腿怎么也长不哥哥那么修长。

    “哥哥,你教我打篮球好不好?”绍勋记得小时候,从幼儿园放学便要去哥哥的高中,懵懂地看一帮女声为他尖叫,为他把脸都喊红了。

    “没问题。”挺拔美少年的哥哥蹲下 ,用漂亮的大手拧他的小鼻子。

    “大哥,你的网球拍好漂亮,送我吧。“绍勋记得,自己小时候,哥哥有时会和老爸一起打网球,直到和爸爸大吵一架后,便再也不回家。

    “那你得好好打球。”大哥在午后的阳光下微笑,毫不犹豫地将球拍拍柄送到绍勋的小手中。

    大哥,你真的要死么?其实。。。。。也可以活的啊!

    周绍勋的前胸一起一伏着,企图任那颗金属子弹冲向曾经那样疼爱自己的亲哥哥,却又瞬间睁开双眼。

    周绍勋只觉得,自己的四肢化作无数只手脚,一起扑向那颗子弹,他的手又痛又痒,他的脚又痒又麻。

    “不要!”

    周绍勋再也忍不住,他挥手倾身子想去抓那颗子弹,然而,子弹的速度那么快。

    眼泪,从周绍勋的眼眶地大滴落下。

    家产,真的比一个亲人还重要么?

    混混沌沌之间,周绍勋扪心自问。

    不知是警察的子弹还是保镖的子弹,迅速穿入周绍勋的手腕,他手臂一软,勃朗宁迅速从手里滑下,手枪带着四射的寒光,落入厚厚的波斯毛毯,落地,无声。落地的枪被凌查理一脚踩住,踩的严严实实。

    一声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在一霎间安静下来的病房里,激荡入耳。

    周绍勋睁开眼,只见在梁绍禹身边的保镖巧妙地扳动自己的手枪,子弹相撞,飞向不知名的地方,他的大哥,则是安详地躺在病床上,毫发无损地望着自己,一脸的痛。

    “给我坐下!”

    梁绍禹怒喝道。

    周绍勋长吐一口气,乖乖地坐在离床不远的沙发上。他的双脚不停地晃着,自己想停止都制止不住。

    “闹够了没有?你以为你还是五六岁的时候,全家人都要陪你过家家?今年二十五周岁了吧?还是小孩子么!”梁绍禹厉声道。

    周绍勋耷拉着脑袋,不做声。

    梁绍禹深呼吸一口,语气稍微平和下来:“绍勋,看着我。”

    周绍勋的头几乎要迈在自己的两腿间。

    “给我抬头!”梁绍禹怒喝。

    周绍勋乖乖抬头。

    梁绍禹吃力地抬起自己的左胳膊:“你知道的,哥哥是左撇子,小时候教你游泳、打网球、打篮球都是用的这只手,这是你哥现在唯一能动的手,另一只手,则连感觉都没有了,现在连站三分钟都得别人扶着,这都是拜你所赐。”

    周绍勋不吭声。

    “可是,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你记得你五岁的时候么,你妈冤枉我将家里的一只明朝的瓷器打坏了,你大哭着对爸说,’不是哥哥打碎的,是勋勋打碎的!你还记得么?那时候的你,多善良。”梁绍禹微笑着回忆道。

    “那时候,你眉清目秀的,又喜欢疼女孩子,很多女孩子都想到家里找你玩,可是,爸不同意平常人家到咱们的家里,你渐渐的孤僻起来,除了哥哥,朋友越来越少,最后,竟在学校交了几个狐朋狗友,他们逐渐控制了你的思想。。。。。。”

    “我没有!周绍勋争辩道。

    梁绍禹淡淡一笑,一扬下巴道:“你看,你刚才举枪伤人的时候,都是往不要害的地方。”

    大家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张颖身上,只见她倒在地上,捂着膝盖,疼得已喊不出声音。

    凌查理这才发觉,只得将这个娇小的女人扶起来,冷冷地道:“你们看好他,(指周绍勋),我送她去急救!”

    “你眼角的泪痕还没干。”梁绍禹继续说。

    “你胡说!“周绍勋跳起来,擦一把自己的眼角。

    梁绍禹略一思忖,道:“好吧,我胡说。你刚才也观察到了,那个警察根本不是我们找来拘捕你的。你不是本来也想让大哥向爸求情,让你投案自首争取少判几年么?“

    梁绍禹说着,拾起手机,拨入周老爷子的电话,周老爷子迅速接起来,只听梁绍禹淡淡地叫道:“爸,绍勋在我这边。”

    周老爷子在电话那头眼珠子一瞪:“那个王八蛋又去你那里发什么疯!让他立刻回来见我!”

    梁绍禹一惊。

    “赶紧告诉他!”周老爷子的语气不容商量:“我在XX大厦的十七层,让他半小时回来!”

    梁绍禹心下一暖,突然间全部明了。

    “也就是说,你向媒体说,你和那个傻小子脱离父子关系,是做给媒体看的?”梁绍禹哭笑不得。

    “虎毒不食子的老话你没听过么?”周老爷子显然对儿子的误解比较失落。

    “对,老虎只会伤害任何一个妻子,吃得骨头都不剩。”梁绍禹冷笑。

    周老爷子稍觉尴尬,转移话题道:“绍勋呢,让他听电话。”

    梁绍禹将电话递给周绍勋,绍勋接起来,只听周老爷道:“儿子,这次你必须坐牢了。你去自首,我这边也让人帮你,争取少判几年,可是,那件事必须如此。”

    周绍勋激动滴大叫:“我不要坐牢!”

    “你想害死你爹吗!”周老爷子怒喝。

    周绍勋冷笑。

    正在这时候,胜男觉得文文抓住自己的手越来越软,越来越软,从中挣脱出来,只觉得眼前红光一片。

    “文文!”胜男看到,文文的胸前全是血,他的脸色白纸一般,他牙关紧咬,腿也越来越支撑不住身体。

    “妈,好疼啊。”文文忍不住痛道。

    “哪里来的子弹!”胜男突然想起刚才两只子弹的撞击。

    “快送去急救!”一个保镖背起文文,便往外冲,胜男和延延亦步亦趋地跟着,延延一声声抽噎着,胜男眼睁睁看着文文被推入手术室,眼前一片山洪。

    手术的时间并没有意料中那么长,当医生严峻着脸告诉胜男:“进去见孩子最后一面”时,胜男一声“文文”,喊破了嗓子。

    飞奔进手术室,文文的脸白,嘴唇都白得像一张纸,胜男抚摸着那张温度正在消失的脸,哭得声如咆哮。

    文文却是绽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爸爸让我。。。。。。保护你和弟弟,我。。。。。做到了。“

    “妈不让你保护,妈要你快点长大,妈要看着你交女朋友,上大学!“胜男一把搂住这个大孩子,眼泪鼻涕黏在那尚且没有站宽阔成男人肩膀的骨骼上。

    可是,文文的嘴唇微张着,努力要发出声音,眼神却在一闪间失去亮度,伴着胜男和延延一阵高过一阵的哭声。

    不知哭了多久,延延已倒在床下哭睡过去,泪珠依旧挂在他浓密的长睫毛上,胜男依旧抓着文文已然冰凉的手。

    一块薰衣草香的纸手帕递到她眼前,她一把推开,却见梁绍禹正在她身后,一双愧疚的眸子凄楚着。

    “绍勋已经去投案自首了。”梁绍禹说。

    胜男一听,一股火山喷发之火涌上她的鼻梁,她的头顶,她嗖地站起身,挥拳冲着梁绍禹的胸口,狠狠砸过去。

    梁绍禹被他一拳砸得微咳起来。

    “你弟弟是人,我儿子就不是人了!可怜的孩子从小就颠沛流离,少游哥给了他一个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这两个孩子快点长大,现在他被你害死了!害死了!”胜男边哭边骂。

    “他那么喜欢******,自己却连女朋友都没交过,我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很少动他亲爸留给他的钱,可是让他出国留学的钱还在,他以后再也用不上了!”胜男边痛诉,边后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梁绍禹竟不知如何解释。

    “延延出生之后,他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人,每天早上,是他送延延去上学的!是他每天给延延洗澡,每天带着延延锻炼身体。。。。。。7个月就出生的孩子啊!。。。。。。延延能活到现在不容易,文文付出太多了。。。。。”胜男的眼泪越来越猛,到最后喉咙哽住,一把抱起泪光点点的延延,腾出一只手,巴掌甩在梁绍禹脸上,结结实实地留下一个红彤彤的印记:“我恨你!恨死你了!”

    三天之后,在家琪的帮助下,文文被火化。当胜男拿到骨灰盒的时候,说什么也不相信那个活泼滑头的儿子,那个已经170公分的男孩子竟然烧成这样一点大。

    泪,却没有干。

    胜男牵着延延的小手,话还为出口,便又落下一连串缤纷泪:“延延,咱们把哥哥送回上海好不好,那是哥哥的故乡。”

    延延摇头:“我不要哥哥回故乡,我要哥哥陪着我,呜。。。。。。。。”

    胜男搂着只有四岁的小儿子,两人再一次抱成一团。

    梁绍禹撑着身子去看这母子俩,被拒之门外。

    就这样,胜男和延延在家里,丢了魂似的哭了睡,睡醒了抱在一起发呆,不知不觉,终于打起精神来之后,已是五天之后。

    胜男带延延去看张颖,她的腿被厚厚包了一层,张颖凄凄地笑:“幸好可以换人工膝盖。”

    胜男说:“我要带孩子去上海,我要安葬孩子的哥哥,这必须孩子出面,而且,你现在真的不适合照顾孩子。”

    张颖无力地笑笑:“带他去几天吧。记得给我送回来。”

    胜男这才看到一个矮小的村妇正拿着一个保温壶而来,脸笑成一朵菊花地抚摸着延延的小脸蛋:“我的外孙长得很俊啊。“

    张颖惭愧地笑笑:“不错,我是农村长大的。“

    胜男说:“很多人都是农村长大的。”

    张颖冷笑;”你无法体会这种敏感,不是我崇洋媚外,但是我真的怕别人笑话我的孩子土气,所以才会让孩子做那些。延延,对不起。“

    延延摇头:“没关系。张颖妈妈你快点好起来吧。“

    可是,离开了,就不是张颖说得算了。

    这个冬天很冷,胜男带延延去上海的那几天,一出门,便冻得两个人缩成一团,心里空荡荡的胜男便带着孩子去了三亚。

    暖洋洋的天有时会阴,热闹的海,有时候再雨中黑压压一片,怎么也不像胜男想象中的海南。

    三亚不只有海,也有市区,有繁华的商业区,大东海有夏日百货,市区有明珠广场,宝盛广场,国际购物中心和步行街。下了二路汽车,往回走,第一个十字路口左拐,一直走到头,然后再左拐一点就可看见正宗抱罗粉店的牌子,带着延延进入,要两碗,才八块钱。猪骨牛骨汤的香气扑鼻,炒过的花生、芝麻粉和笋丝味道鲜香,延延夹起一片猪肉丝,喃喃地说:“妈妈,要是哥哥和梁爸爸也在就好了。”

    胜男微笑,泪却顺着鼻梁一直流入碗里,和着靓汤。

    胜男带延延,从市里打车,10块钱便到里市区八公里的地方,吃回民鲜鱼汤,鱼汤是用大汤盆盛着的,干净井水,在汤中加入酸杨桃、酸豆、西红柿,海鲤鱼的味道带着浓浓的海洋气息,甚至有椰子的味道。再点几道小菜:炒牛柳、牛油空心菜、炒鲜鱿,外加椰子饭,吃饭期间,收到一条短信:澳洲的春天降临,可惜,邀她同往春之南半球的人不见了。芳草萋萋,袋鼠正在大片绿地上蹦跳着欢迎你。

    胜男狠狠地迅速删掉短信,却将手机紧捂着,捂得整个手机都冒着津津的汗珠。

    胜男学会了“敷衍”一次,每次张颖打电话,她会微笑着在电话的另一头说:“我们马上就回来了。”可是,挂掉电话之后,胜男便领着延延在天涯海角散步,赤脚踩在松软的沙土上,茂密的椰叶偶尔会遮挡一下阴凉,大石头背面,胜男搂着延延静静地倚着,想起四年来风雨中跑医院,每天早上为孩子准备的早餐,胜男心中便如那又绿又蓝的海水,微微细涌着,胜男努力不让它波浪滔天。

    胜男带延延回姥姥家。

    胜男带延延回奶奶家过年。青岛的冬日,一大早便是厚厚的一大片云雾笼罩,像十九世纪的伦敦,青岛冬日的海,颜色深,深得孤独。

    两个老人无一不指责胜男:“那事怎么能怪梁绍禹?又不是他开的枪,他为了你牺牲那么多,你难道还不心动么?“

    胜男苦笑。

    看到梁绍禹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心动了。可是,文文就这样变成一团灰了。

    梁绍禹不是没有再找过她。

    不经意的时间,他总会发来一条缠绵悱恻的短信:

    “ 今冬,北京的雪下得很大,天也很冷,冷得像没有了女主人的花园,樱花沉睡了,杜鹃冬眠了,就连蝴蝶兰也不胜严寒,枯萎了,我想,是因为女主人的泪灼伤了她们。真想拭去女主人脸上每一滴坚强的泪,真想温暖这个受伤的女人,所以,京城的羽绒披风从天而降,回来吧。”

    “我已可以回写字楼,可是,请了一个得力助手,人就闲了许多,闲下来的时候,就想起一首幽雅的民歌。那是落日黄昏的沙漠中,月亮升起的时刻。moon river ,是河,又是轻畅的舞曲,已经准备好一双钢铁般的鞋子让你踩,直到握紧你的手,铁鞋也被你踩坏。”

    。。。。。。

    每次读到类似的短信,胜男双手捧着手机,反复吟诵。每一个字,每一句,她都奉若神明。夜阑时,她闭上眼睛,反复背给自己听,想起某个背不准的字,再次开机,将手机屏幕贴在脸上,脸冰凉,没有那人的温度,将手机贴在唇边,手机是平的,没有凸凹,没有微翘的性感嘴唇。

    胜男搂着手机在怀中,直到头晕目眩,沉沉睡去。梁绍禹,我想你了,很想很想,可是,为什么就那么怕见到你呢。

    初三的时候,胜男再度带着延延去上海,热闹的夜,胜男带着延延去外滩,一回首,身后的大的大饭店一片金碧辉煌。那种繁华,是亚洲除了香港,任何一个城市做不到的,东京太小,台北也做不到。

    胜男带着对那金碧辉煌的惊叹,扭头回来时,似乎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挺拔如玉树,风衣在风中轻摆,只不过,他的手边多了一条手杖,严格的说,是一条拐杖。

    胜男猛然间再回首,那人却不见了。

    胜男牵着延延带着卡通小手套的手,四处找寻,外滩上的外地人多的数不胜数,照相的人无数,惊动着黄浦江,可是,她再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延延,你有没有看到梁爸爸?“

    胜男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心焦得她再也等不及下一秒。

    延延仰头问胜男:“妈妈,你不恨梁爸爸了?”

    胜男刮一下延延的鼻子:“小傻瓜!”

    是的,从来都没恨过,可是,文文的死让她很长时间内无法面对他了。

    可是,这些日子,他在她的脑海中,形象越来越清晰,总是和梁少游混作一起。

    将延延的小棉衣裹紧了,胜男决定不再抱他,让他自己走。许是去了许多地方,现在的延延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个头也长高了,在三亚晒黑的皮肤看上去健康,阳光。

    胜男牵着儿子的手,走到江边。

    延延冲着黄浦江大喊:“梁爸爸,我想你!“

    胜男竟忍不住也大喊起来:“梁绍禹,我想你!“

    话刚说完,胜男只觉得有只竹棍之类的东西正在戳自己。

    回首时,那人勾起唇角,笑容如昨。

    是梁少游?

    是梁绍禹?

    一时间,胜男弄不清楚了。她只知道,自己已情不自禁地扑入那个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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