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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一朝至君前(二)

    我其实并不大能理解景棠为什么这样要求,她是长公主,是景熠的亲姑姑,会有什么事能让她不足以保全自己的夫君,若真有这种事,凭什么我可以。

    但是我一如既往的没有问,只是点了头,那是我爹,我当然不会弃他于不顾。

    十日后,一顶小轿把我接进了容成府,名义上我是自幼因着身子不好而送到庵堂去养的庶出三小姐,如今够了年纪,返家待嫁。

    无论是整个家族内,还是消息灵通的京城大户,都明白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容成潇刚刚暴病而亡,就接了仅剩的一个庶出侄女回家,容成耀之心,人尽皆知。

    既然是人尽皆知,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很快景棠便写了折子至宗亲府报请收继,因着族谱里头一早有这个记录,并无可疑,景棠又多年无所出,于是我十分顺利的成为了景棠公主的女儿,从一个非长门非嫡出毫无地位的小女孩,一跃成为容成家眼下唯一的砝码,让多少人击掌,又令多少人扼腕。

    原本公主的女儿是可以封为郡主的,即便我非公主亲生,容成家在这个时候为我争一个郡主头衔以添身价也是轻而易举,但我却没有接受,理由是素身粗鄙,已得三生之幸,不敢再承天恩。

    这个理由是景棠替我拟的,她在皇宫里生活了十七年,在容成家也同样有这么久,深知要做皇后需要有什么样的德行,以及容成家需要的皇后该是什么样的性情。

    于是这话传出去,自是内外一片赞扬。

    祖父容成骞和大伯容成耀都十分满意,甚至有点意外的惊喜。因着爹的阻止,景棠多年来都不曾利用自己的身份伸手帮过他们半分,这回总算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送了他们一个上佳的皇后人选,比容成敏年轻貌美,比容成潇稳重听话,怎能不让他们生了山穷水尽之后柳暗花明的感叹。

    其实我拒绝郡主头衔还有另一层原因,皇室册封必须要进宫,虽然只是去见太后和宗亲,但保不齐景熠就不会冒出来,大势未定,我不能冒这个险。

    这个时候,我已经是容成锦,名字里面唯一熟悉的那个字被硬生生的去掉,变得尊贵又陌生,同时变得陌生的,还有爹眼里的我,在这件事上,他失去了景棠的支持,惊怒之下无力回天,他不能理解我,甚至景棠,希望追问一个缘由,我们却心照不宣的没有解释,逼得他只得满含担忧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再一个月,又是选秀,选罢同时,立后的旨意也顺理成章诏告天下,典礼定于八月,至此我完成了身份的华丽转换,接下来的,是思维和手段。

    半年来,我与景棠在一起的时候大大多过爹,除了为避免常常被大宅那边叫过去以外,最主要的是我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如我以前说过的,刀剑武功在皇宫里什么都不是,不但什么都不是,一旦暴露,还会迅速被按上一个天大的罪名。

    我需要的,是另一种生存之法。

    学武的时候,我在天份和年份上都优于常人,自然可以游刃有余,如今对于宫谋权斗,我再没有经年累月的时间,只剩一份势在必得的坚毅。

    我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虎视眈眈的薛家,一个立场不明的帝王,还有一群已经在宫里明争暗斗了好几年的女人,连今年新选的十几个,都会先我入宫,尽管我是皇后,路途却不会平坦。所以我用了全部的心思精力跟景棠学着宫廷内的生存之道,学着怎样笑着拆解死棋,怎样用刀剑以外的方式杀人于无形。

    各个击破不难,难的是把控全局。

    景棠告诉我,压制妃嫔,树立威信固然重要,最要紧的还是制衡薛家,既不要压过去,也不要弱下来,我在宫里最大的对手是贵妃,最大的阻碍却是薛太后,要千万小心不要交了把柄给她们,好在景熠不会太过偏倚,如果有幸能获得他的支持,其他事情都会容易的多,无论如何,哪怕得不到他的心,也要赢得彼此敬重,千万不要急着按照容成家的意思去要求立太子,一旦帝后异心,就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见我面露怅色,景棠安慰我道:“你刚刚进宫,只要不急着去挑战他的权威,他不会为难你的,毕竟他决定立一个容成家的皇后,就一定早把前后利弊想的清楚了。”

    我听了只是淡淡的笑,知道景熠这一关对我来说,恐怕才是最最艰难的。

    八月初二,距离立后大典还有十天的时候,我听说陆兆元出了事。

    我半年没有露面,倾城谁也不会想到我会躲在容成府里,自是无从寻觅。但不露面不代表置身事外,每隔几天我就会到消息灵通的地方去听听动静,杜洪进逆水堂的时候我知道,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他胜了陆兆元,叫嚣着找我的时候,也是一笑了之,一直到我听说他得了细水,才意识到出了事。

    尽管倾城封锁了消息,但杜洪的张扬炫耀还是拦不住坊间传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且不说起因经过,单是陆兆元丢了细水就足以让他自裁谢罪,当即也顾不了太多,忙着跑了一趟洛虹山庄,并非担心细水旁落,而是怕万一陆兆元死了,逆水堂群龙无首,我就真的躲不下去了。

    半年来头一次彻夜不归,回来才看到爹等了我通宵,见到我,他的声音没有责备,只是担忧和如释重负:“你总算回来了。”

    我愣一下,略带愧疚:“让爹担心了。”

    爹只是淡笑,并不说什么,少顷我问:“是公主她——”

    “她休息了,”他提起景棠的时候总是没什么表情,“她说你会回来的。”

    其实早几年我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相敬如宾,我在的这些日子,两人愈发的客气,就算说话都仿佛隔着一层,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不安,但在这一点上,我实在没有立场帮他们什么。

    “既然公主都不担心,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很快笑一笑,“左右我又不会被人发现。”

    容成府内的公主宅邸,我每每能无声无息的穿越两道大墙,爹自然一早就知道我的能力。

    “爹不是不信你的本事,只是——”爹沉默一下,道,“言言,打你生下来你娘就嘱咐过,不希望你将来因着是容成家的女儿而身陷豪门,把终身幸福毁在家族利益上,你长大了,爹希望你嫁的如意,也有能力让你嫁的如意,只要你喜欢,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要紧,只是万没想到你会选了天底下最大的那个人。”

    “你此次进宫,不是为妃为妾,你是皇后,不光是所谓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是身处漩涡中央的那一个,有任何事,你都很难全身而退,平安都堪忧,又何来幸福?”爹轻叹一口气,目光饱含忧心,“所以言言,你确定你在外面的身份不会给你带来祸事么?”

    我一惊,不知道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他却只是平静的看我:“倾城是吧,你娘不想我知道,所以我就一直装作不知,到你,一样如此。爹不多问,只一句话希望你记住,无论你要做什么,千万不要拿一辈子做筹码,这代价太大,大到等你后悔的时候,已经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默然片刻,点头:“请爹放心,我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是真的想要这么做。”

    “那就好,去休息一下罢,”爹别开眼,没再多说,只道,“宫里昨儿晚间来了旨意,太后宣你明日巳时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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