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婿上门
一顿饭就在极其诡异的气氛下吃完了。
唐秣一边食不知味地扒完碗里米饭，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唐爸爸。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瞧过罗森，完全就当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坐在一旁的罗森也很难受，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此时的状态，那就是如坐针毡。唐爸爸常年身居高位，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两年来，罗森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唐爸爸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压力。明明不是针对他，甚至可以说是无视了他，可他就是有一种黑云压城、风雨欲来的感觉，心慌慌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吃完饭，唐爸爸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其他人——唐秣和罗森就不说了，他们只有乖乖呆在这里等候发落的份——也都留在客厅没走。唐妈妈这会儿吃饱喝足，上上下下左左右右360度无死角地打量了未来女婿一番。唐家两兄弟也在一旁好奇地观察，唐鸣小正太更是不客气地跑到人家面前睁着大眼睛仔细地看。
唐秣黑线，把罗森给唐鸣买的玩具飞机丢到他怀里：“玩你的去。”
送给唐啸的则是他心仪了很久的某款模型，然后是唐妈妈的化妆品——罗森托朋友从国外寄回来的，唐爸爸的紫砂壶——唐秣友情贡献。
唐妈妈倒是对自己的礼物很满意：“听说这个牌子抗皱效果特别好，小罗啊，让你破费了。”
“没有。”罗森傻呵呵地笑，“我一个熟人帮忙买的，比外面买要便宜很多。”
唐秣把紫茶壶放到茶几上，对着唐爸爸讨好道：“爸，罗森给您买的紫砂壶。上次小舅不是送了您一罐铁观音吗？正好用上。”
唐爸爸很不给面子地说：“医生说我最近肝脏不太好，不能多喝茶。”
您骗谁啊，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不能多喝，那您每天都喝的是什么？唐秣泪流，老爸啊，小罗子怎么就不招您待见了？
“爸爸……”唐秣不要脸地抓着唐爸爸的手臂，做小女儿撒娇状。
唐爸爸乜斜着眼看她：“你们今天干什么去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们？”话虽然是对唐秣说的，但实际上指责的是谁大家都知道。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叔叔，阿姨，还有两位小兄弟，让你们久等了。”
唐秣和罗森同时开口。唐秣争辩，罗森直接道歉，两人的态度可谓是千差万别。
唐爸爸这才转头看向罗森：“年轻人，守时是美德。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迟到了就是迟到了，没有任何借口可言。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是，我会谨记，绝不会再犯了。”罗森低眉顺目地说。
唐秣明白唐爸爸这是不追究了，可看到罗森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不就几分钟嘛，平时也没……”
唐爸爸瞪她一眼，唐秣乖乖闭嘴。好吧，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抱怨，唐爸爸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要是再挑起，受罪的只会是罗森。可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她明知不该开口，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唐爸爸看着罗森说：“会下棋吗？我们走一盘。”
罗森道：“会下象棋，只是下得不太好。”
两人转战书房。
唐秣狗腿地跟上去：“我来给你们摆棋盘。”
摆好棋盘，唐秣还呆在旁边没动，摆明了是要给罗森掠阵，唐爸爸黑着脸轰她：“走走走，一边去。没良心的小丫头，你老爸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用得着看这么紧么！”
唐秣嬉皮笑脸地做了个鬼脸，又看向罗森，见他朝她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说：“我去给你们泡茶。”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喝了用罗森送来的茶壶泡的茶，唐爸爸怎么着也要先弱上三分，再说，添茶时她还能顺便过来瞅上两眼。
只可惜，她那点小心思唐爸爸哪能不知道：“茶泡好就出去吧，记得把门关上。”
特意提醒她关门，不就是告诉她没事就不要进来了么？
于是唐秣风中凌乱了。
等唐秣一走，唐爸爸和罗森就杀上了。
罗森的棋风就如同他的人一般，沉稳冷静、稳扎稳打，水平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次，属于中上水准，勉强够当唐爸爸的对手。
唐爸爸浸淫官场多年，又是棋中好手，对付一个小小的罗森自然不在话下。他的风格诡谲多变，时而强悍激进，时而谨慎小心，让人永远猜不透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正面对战，罗森进一步感受到了唐爸爸身上的威压。若不是唐爸爸有意放水，罗森恐怕会更加狼狈不堪。尽管如此，罗森在空调大开的屋子里也冒出了一头的汗。
茶过五味，唐爸爸对罗森也有了几分了解。下棋不是主要目的，考察他的人品才是正事。到目前为止，罗森的表现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不骄不躁，沉着稳健之余却也不乏杀伐果敢，又懂得变通，是个有前途的。但仅仅是这样就想娶走他的宝贝女儿，那是不可能的。
“你和小秣认识多久了？”唐爸爸手下不留情，嘴上也没闲着。
“快四年了。”
“什么地方认识的？”
“学校，一中的操场上。当时……”
“我没问你那些。”唐爸爸打断他，“你大学毕业了？”
“是的，现在在工作了。”
“在哪儿上班？”
“科华电子公司。”
唐爸爸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回头再让人把这家公司的资料搜集给他。
“家里是做什么的？”
罗森手一抖，下错了一步棋，抿着唇没说话。
“怎么，不能说吗？”
罗森左手在桌子底下紧握成拳，低声道：“我父母都是纺织厂的工人。”
唐爸爸趁他病要他命，步步逼近，直到把他逼入死角退无可退。
罗森低着头，咬着唇说：“我输了。”
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便是如此。
唐爸爸看着他的模样，轻描淡写地问：“你觉得我刚才问的那个问题侮辱了你？”罗森没接话，闭口不言。
“你在看不起自己的家庭？觉得自己的出身难以启齿？”
罗森胸口剧烈起伏，却仍是沉默不语。
“说话！”唐爸爸厉声喝道。
“我没有！”罗森抬起头，红着眼大声回道。
“那你的激动是为了什么？”唐爸爸漫不经心地问，语气平淡却直指要害，“告诉我。”
“我……”罗森只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下像是被剥光了一样，什么都被看透，再也无法隐藏一丝一毫。那些深藏的、不敢去触碰的东西都被生生挖出来，放在阳光底下，任人观看耻笑。
“你觉得我在看不起你？”
罗森偏开头，避开他的视线。
“呵呵，小伙子，我不喜欢你这种态度。有问题逃避是解决不了的。不管你承不承认，这就是你和小秣之间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你们的出身，你们的成长环境，你们的观念看法……有很多很多的差异横亘在你们中间。而你现在在做的就是紧紧地把这些都捂起来，仿佛只要看不见它们就不存在。你有没有想过，当有一天再也捂不住了，所有的问题一起爆发出来，会是怎样的结果？”
罗森转回头，看了看他，又迅速低下去。
“一个人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不管你的父母是工人也好，农民也好，都不是你羞愧的理由，恰恰相反，你应该感到傲娇，感到自豪，因为他们在最艰苦的条件下培养了你这么一个大学生儿子。他们有权利挺起胸膛，让世人钦佩艳羡，而不是鄙夷。更何况，工人阶级可是我们国家的领导阶级，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坚实基础，有什么好可耻的。我家祖上还是三代贫农呢，穷得叮当响，连锅都揭不开，所以我老子才跑去当了兵，就为混一顿饱饭。”
唐爸爸重新摆好棋局，说：“再下一盘吧。”
罗森默默地又陪他下了一局。
依旧还是输，甚至比先前还不如。
唐爸爸收起棋子：“你的心不静，再下下去也是枉然。”
“对不起。”
唐爸爸淡然一笑：“这句话我可不爱听。男子汉大丈夫，想要顶天立地，靠的是行动而不是言语。这样软趴趴的话，还是少说为好。当然，我并不是说这话不好，做错了事就该勇于认错道歉。”唐爸爸深深看了他一眼，“只是，我更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对小秣说出这句话。”
“我知道了。”罗森看着他，坚定地保证道，“我会尽我所有给小秣幸福的。”
唐爸爸笑了笑，不置可否。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再说了，他也没打算就这么认下这个女婿。想娶他的宝贝女儿，还早着呢。
到此为止，罗森与唐爸爸的第一次交锋，罗森完败，不但从一开始就被唐爸爸牵着鼻子走，还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不得不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唐爸爸以其独到的眼光、敏锐的触觉以及犀利的言辞，漂亮利落地赢得了保卫女儿的第一战。
与此同时，在相隔不过几米远的房间里，唐秣也正在接受唐妈妈的审问。
唐秣一边食不知味地扒完碗里米饭，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唐爸爸。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瞧过罗森，完全就当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坐在一旁的罗森也很难受，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此时的状态，那就是如坐针毡。唐爸爸常年身居高位，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两年来，罗森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唐爸爸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压力。明明不是针对他，甚至可以说是无视了他，可他就是有一种黑云压城、风雨欲来的感觉，心慌慌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吃完饭，唐爸爸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其他人——唐秣和罗森就不说了，他们只有乖乖呆在这里等候发落的份——也都留在客厅没走。唐妈妈这会儿吃饱喝足，上上下下左左右右360度无死角地打量了未来女婿一番。唐家两兄弟也在一旁好奇地观察，唐鸣小正太更是不客气地跑到人家面前睁着大眼睛仔细地看。
唐秣黑线，把罗森给唐鸣买的玩具飞机丢到他怀里：“玩你的去。”
送给唐啸的则是他心仪了很久的某款模型，然后是唐妈妈的化妆品——罗森托朋友从国外寄回来的，唐爸爸的紫砂壶——唐秣友情贡献。
唐妈妈倒是对自己的礼物很满意：“听说这个牌子抗皱效果特别好，小罗啊，让你破费了。”
“没有。”罗森傻呵呵地笑，“我一个熟人帮忙买的，比外面买要便宜很多。”
唐秣把紫茶壶放到茶几上，对着唐爸爸讨好道：“爸，罗森给您买的紫砂壶。上次小舅不是送了您一罐铁观音吗？正好用上。”
唐爸爸很不给面子地说：“医生说我最近肝脏不太好，不能多喝茶。”
您骗谁啊，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不能多喝，那您每天都喝的是什么？唐秣泪流，老爸啊，小罗子怎么就不招您待见了？
“爸爸……”唐秣不要脸地抓着唐爸爸的手臂，做小女儿撒娇状。
唐爸爸乜斜着眼看她：“你们今天干什么去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们？”话虽然是对唐秣说的，但实际上指责的是谁大家都知道。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叔叔，阿姨，还有两位小兄弟，让你们久等了。”
唐秣和罗森同时开口。唐秣争辩，罗森直接道歉，两人的态度可谓是千差万别。
唐爸爸这才转头看向罗森：“年轻人，守时是美德。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迟到了就是迟到了，没有任何借口可言。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是，我会谨记，绝不会再犯了。”罗森低眉顺目地说。
唐秣明白唐爸爸这是不追究了，可看到罗森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不就几分钟嘛，平时也没……”
唐爸爸瞪她一眼，唐秣乖乖闭嘴。好吧，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抱怨，唐爸爸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要是再挑起，受罪的只会是罗森。可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她明知不该开口，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唐爸爸看着罗森说：“会下棋吗？我们走一盘。”
罗森道：“会下象棋，只是下得不太好。”
两人转战书房。
唐秣狗腿地跟上去：“我来给你们摆棋盘。”
摆好棋盘，唐秣还呆在旁边没动，摆明了是要给罗森掠阵，唐爸爸黑着脸轰她：“走走走，一边去。没良心的小丫头，你老爸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用得着看这么紧么！”
唐秣嬉皮笑脸地做了个鬼脸，又看向罗森，见他朝她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说：“我去给你们泡茶。”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喝了用罗森送来的茶壶泡的茶，唐爸爸怎么着也要先弱上三分，再说，添茶时她还能顺便过来瞅上两眼。
只可惜，她那点小心思唐爸爸哪能不知道：“茶泡好就出去吧，记得把门关上。”
特意提醒她关门，不就是告诉她没事就不要进来了么？
于是唐秣风中凌乱了。
等唐秣一走，唐爸爸和罗森就杀上了。
罗森的棋风就如同他的人一般，沉稳冷静、稳扎稳打，水平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次，属于中上水准，勉强够当唐爸爸的对手。
唐爸爸浸淫官场多年，又是棋中好手，对付一个小小的罗森自然不在话下。他的风格诡谲多变，时而强悍激进，时而谨慎小心，让人永远猜不透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正面对战，罗森进一步感受到了唐爸爸身上的威压。若不是唐爸爸有意放水，罗森恐怕会更加狼狈不堪。尽管如此，罗森在空调大开的屋子里也冒出了一头的汗。
茶过五味，唐爸爸对罗森也有了几分了解。下棋不是主要目的，考察他的人品才是正事。到目前为止，罗森的表现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不骄不躁，沉着稳健之余却也不乏杀伐果敢，又懂得变通，是个有前途的。但仅仅是这样就想娶走他的宝贝女儿，那是不可能的。
“你和小秣认识多久了？”唐爸爸手下不留情，嘴上也没闲着。
“快四年了。”
“什么地方认识的？”
“学校，一中的操场上。当时……”
“我没问你那些。”唐爸爸打断他，“你大学毕业了？”
“是的，现在在工作了。”
“在哪儿上班？”
“科华电子公司。”
唐爸爸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回头再让人把这家公司的资料搜集给他。
“家里是做什么的？”
罗森手一抖，下错了一步棋，抿着唇没说话。
“怎么，不能说吗？”
罗森左手在桌子底下紧握成拳，低声道：“我父母都是纺织厂的工人。”
唐爸爸趁他病要他命，步步逼近，直到把他逼入死角退无可退。
罗森低着头，咬着唇说：“我输了。”
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便是如此。
唐爸爸看着他的模样，轻描淡写地问：“你觉得我刚才问的那个问题侮辱了你？”罗森没接话，闭口不言。
“你在看不起自己的家庭？觉得自己的出身难以启齿？”
罗森胸口剧烈起伏，却仍是沉默不语。
“说话！”唐爸爸厉声喝道。
“我没有！”罗森抬起头，红着眼大声回道。
“那你的激动是为了什么？”唐爸爸漫不经心地问，语气平淡却直指要害，“告诉我。”
“我……”罗森只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下像是被剥光了一样，什么都被看透，再也无法隐藏一丝一毫。那些深藏的、不敢去触碰的东西都被生生挖出来，放在阳光底下，任人观看耻笑。
“你觉得我在看不起你？”
罗森偏开头，避开他的视线。
“呵呵，小伙子，我不喜欢你这种态度。有问题逃避是解决不了的。不管你承不承认，这就是你和小秣之间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你们的出身，你们的成长环境，你们的观念看法……有很多很多的差异横亘在你们中间。而你现在在做的就是紧紧地把这些都捂起来，仿佛只要看不见它们就不存在。你有没有想过，当有一天再也捂不住了，所有的问题一起爆发出来，会是怎样的结果？”
罗森转回头，看了看他，又迅速低下去。
“一个人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不管你的父母是工人也好，农民也好，都不是你羞愧的理由，恰恰相反，你应该感到傲娇，感到自豪，因为他们在最艰苦的条件下培养了你这么一个大学生儿子。他们有权利挺起胸膛，让世人钦佩艳羡，而不是鄙夷。更何况，工人阶级可是我们国家的领导阶级，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坚实基础，有什么好可耻的。我家祖上还是三代贫农呢，穷得叮当响，连锅都揭不开，所以我老子才跑去当了兵，就为混一顿饱饭。”
唐爸爸重新摆好棋局，说：“再下一盘吧。”
罗森默默地又陪他下了一局。
依旧还是输，甚至比先前还不如。
唐爸爸收起棋子：“你的心不静，再下下去也是枉然。”
“对不起。”
唐爸爸淡然一笑：“这句话我可不爱听。男子汉大丈夫，想要顶天立地，靠的是行动而不是言语。这样软趴趴的话，还是少说为好。当然，我并不是说这话不好，做错了事就该勇于认错道歉。”唐爸爸深深看了他一眼，“只是，我更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对小秣说出这句话。”
“我知道了。”罗森看着他，坚定地保证道，“我会尽我所有给小秣幸福的。”
唐爸爸笑了笑，不置可否。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再说了，他也没打算就这么认下这个女婿。想娶他的宝贝女儿，还早着呢。
到此为止，罗森与唐爸爸的第一次交锋，罗森完败，不但从一开始就被唐爸爸牵着鼻子走，还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不得不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唐爸爸以其独到的眼光、敏锐的触觉以及犀利的言辞，漂亮利落地赢得了保卫女儿的第一战。
与此同时，在相隔不过几米远的房间里，唐秣也正在接受唐妈妈的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