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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阿昊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我坐在车上给唐晔发短信。

    唐晔看得“噗”的一下笑出来。

    前面开车的阿信忍不住往后视镜里瞟了一眼,估计他很少看到他家清冷优雅的十二少笑成这么春暖花开的样子。

    其实从一踏上N市的土地,我就有股大喊一声的冲动。不过咱现在多少也算有点身份的人了,不能再干这么类疯癫的事情,只好给坐在旁边的唐晔狂发短信。

    在A市时我想赖着不肯回来,可一呼吸到N市的空气,我血管里又奔流起一股久违的冲动和莫名的感动,原来这就是故乡的感觉。

    阿信把车往飞白园的方向开去。

    唐晔说:“阿信,我们先去见见爷爷吧。”

    阿信道:“董事长说了,今天太晚了,你和少夫人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去见他。”

    唐晔点点头。

    我却不禁浑身恶寒:“少夫人,唐晔,你听听,少夫人!你们家活在二十年代的是吧?阿信,求你了,要不你就叫我海醉吧。”说着我眼珠一转,凑过去胳膊撑在他的椅背上:“或者,你叫我小姨子也行啊。”

    阿信的脸一下子微微发红了。

    唐晔一把把我扯过来,瞪了我一眼:“坐好!”

    这个人,真是……让人说他什么好?!我偷偷掐了他一把,他不动声色地反手握住。

    阿信把我们直接送回了飞白园,然后告辞离开。

    飞白园被料理的很好,依然还是那么美。

    我慢慢走在园内的小径上,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异常熟悉,好像昨天我才在这里和唐晔一起散过步、和朋友们一起欢聚过一般。

    原来它一直都在我心底,这里才是我的归宿我的家。

    我走到我们的小楼前,静静站立着。

    夜风吹来、窗纱拂动,那些缤纷的往事忽然乘着夜色悄无声息、不期而至。

    某个草木葱笼的初夏,清俊无比的年轻人拉着我的手第一次走进这座小楼,我仿佛踏进了一个全然新奇的世界。

    我躲在这个小楼里听唐晔静静说着那些话语,声音苦涩而温柔:

    ……我爱了她整整十年,虽然爱得很苦,可我不想离开……我总是禁不住想,不会的,我的女孩不会这么对我,一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们在这里相爱、分离、而后重聚和原谅。

    我们在这里结为此生至亲至爱的人。

    唐晔走过来,轻轻搂住我的肩:“海醉,怎么了?”

    我挣开他的手,跑到小楼边的那片开满星星点点瑰丽花朵的草坪上,回头望着他:“唐晔,你看,这片波斯菊又开了。”

    彼时,星空满天,花海满地,他看着我,目光热烈如斯。他向我走来,我飞奔过去跳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

    毫无来由,泪如雨下。

    ***

    那天晚上后面的故事我就不讲了,反正……第二天我们就去看了爷爷,唐晔和爷爷在书房谈了很久,然后他就正式回到唐氏。

    公司的事当然是千头万绪,他的几个叔叔都不是省油的灯,临走时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不过唐晔最擅长的就是把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条理分明,越是千头万绪他越是从容冷静,两个月后公司慢慢恢复正常运转。

    而我这边,我考虑再三,争得奶奶同意后并没有回海林。

    奶奶本来是要安排我回海林总部的工作的,可我一直意兴阑珊,做生意实在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更不想为了这搅到无谓的争斗中去、尤其是与亲人的争斗。

    我从小就向往放舟江海,其实我向往的只不过是那种自由发达的生活,我不喜欢充满约束、规则和妥协的生意场,追求利润最大化实在成不了我的目标。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对它充满兴趣的哥哥吧,他应该能做得很好。不过我答应了奶奶,只要海林有需要,我会毫不犹豫地回来。

    不过真到那一步的可能性估计很小,唐晔会帮我照看着海林的。

    可是我要干什么好呢?嗯,也许休息一段时间后会回学校读书吧。老实说我读了十几年书,没有一天不是在混日子的,这次我想选个自己有兴趣的学科认真学学,也许会选天文或者美术吧。

    “美术?”唐晔微微有些讶然:“从来没听说过你喜欢这个。”

    那可不从来没听说过,我这不是才感兴趣的吗?

    光想想让唐晔脱|光了衣服给我当模特,我就兴奋得浑身热血沸腾。

    “唐晔。”我甜死人地叫他。

    “什么?”他有些戒备的看着我。

    我勾住他的脖子,“你到底爱不爱我?你是不是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他微微眯起眼眸一言不发地瞅着我,目光真够深入的。我被他瞧得头皮有些发瘆,难道他猜出来了?我正要说话,他突然笑了,清俊的面容露出少有的顽皮和邪气,然后一把抱起我把我扔到床上,迅速地压住,“当然,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在床上面。告诉我,小醉,你想我怎么做?”

    天,谁和他说这个了?这个满脑子邪念的家伙!

    “放开我……”我恼怒地挣扎不已,七手八脚想爬下床去,他从后面轻松地制住我,俯身到我耳边轻声笑道:“小混蛋,当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坏主意?美术!哼,我也很想学来着。”

    ……

    ***

    总之,生活中的一切平稳而愉快,直到有一天——唐慕年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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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怔怔看着手里的报纸:那上面写着唐老爷子第四子唐慕年在美国游玩期间,因醉酒驾驶发生交通事故意外身亡的消息,报道的后半段是介绍他的生平事迹,当然主要是他长长的情史。

    这个事情从表面看是一起意外事故,唐晔回来也没多说什么,可我心里总有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几天我总会不由自主想起那一幕:

    他头也不回地往河堤下走去,边走边朗声说道:“海醉,你记住,如果有一天那个唐慕年死于非命,那么——杀人者蒋离。”

    犹豫再三,我还是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一条一条往下翻,一个名字赫然跃入眼帘:“将离”。

    居然是“将离”而不是“蒋离”。这是他那天存下的吗?

    他拿过我的手机按下一串号码,然后把手机还给我,“……如果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打这个电话,你会找到我的。”

    我怔怔看着那串从来没有点开过的号码,居然是个座机号码。

    我咬咬牙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长长的“嘟嘟”声——无人接听。

    我挂断电话,不禁摇头自嘲地笑了,可真够傻乎乎的不是吗?瞎担心什么呢,怎么可能?

    谁会为了我那几句话真的去杀人?况且他现在应该是在美国的监狱里。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逃了出来又怎么可能还保留着以前的号码,疯了不成?

    我正想着,手里的电话响了!!

    我瞪着那个拨打回来的电话愣愣半响,接通电话。

    电话两头一片沉默,我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对面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海醉。”

    我心里猛然一惊:果然是他!

    “蒋离,你怎么出来了?”过了半响我才问道。

    他笑道:“早就出来了,唐晔没告诉你?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我不禁心里五味杂陈,可那到底是什么味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定了定神,我问:“那个唐慕年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他没有回答。

    可是我已知道了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我颤声追问。

    他顿了一会儿,调侃道:“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你长得漂亮吧,你不知道吗?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

    他的声音还如以往一样轻松自在,透着一股子满不在乎的劲头,可是我心里却轰然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豁然惊醒!

    我颤声道:“阿……昊……”

    他沉默了很久,静静说:“你终于认出来了。”

    是啊,我怎么会现在才认出来?他一直在对我说那样说。

    在国贸大厦的拍卖会场外,他叹气道:“你说你性子这么乖张,怎么会有男人那么喜欢你?”

    “那你又为什么一副对我很有兴趣的样子?”我不屑地问。

    “嗯……也许是因为你很有钱……也许因为你是最漂亮的姑娘。”

    我嗤之以鼻。

    他缓缓又加了一句:“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

    在更早更早以前。

    我回到教室,瞧见他偷偷往我的课桌里塞了一张纸条。我以为是道歉信,打开一看,那上面写着:海醉,你总把自己当成男孩子,其实你是个女孩,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

    我气得把纸条撕得粉碎。放学回家时他一直跟在我后面,我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一句话也没和他说。

    第二天,他们全家去了香港。

    我哽咽地说:“你、你怎么会这样?”

    “我出过车祸,整过容。”他静静地说:“其实后来出了很多事情,我们全家……在香港的时候如果不是一个朋友,我早被几个马仔砍死了。我也算是几经生死的人了,可是我总忘不了曾经有个小姑娘,她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可我伤了她的心。”

    我什么也说不出,只能不停的哭,就像很多年前听说他全家都死在香港的那天晚上一样。

    过了很久,他低声问道:“小醉,如果当年我没有那么做,如果我没有搬去香港,那么现在在你身边的人会不会是我?”

    我摇着头说:“我不知道,这种事情谁知道呢?如果你没有那么做,如果你没有走,也许我们会恋爱,甚至可能会结婚,可是我永远不会像现在喜欢唐晔那样喜欢别人。”

    他沉默一会,轻声笑了:“你这个死丫头,还是那么讨人厌,现在这种时候你就不会稍微说点好听点?”

    “……”

    “你知道吗?我冒了很大风险才保留了这个电话。今天以后这个号码不会再打通了,蒋离或者展昊这个人也不会再存在了。”

    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阿昊……你多保重。”

    他又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徐徐开口:“海醉……”

    我静静听着。

    “……算了,”他说:“你也多保重。”

    “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我静静看着手中的电话,慢慢地,眼前仿佛出现一片秋日微黄的长堤。一个女孩子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入迷地看着书,一个身量高长、眼神明亮的男孩偷偷走到她身后,悄悄把一个蚱蜢放到她头顶上。

    女孩跳起来举拳就打过去,他一闪身,纵身往旁边的河里一跳,“哧溜”一声就钻进了水。

    下一刻,他从河中央“哗”地一声钻出水面,摸了把脸上的水珠,瞧着女孩哈哈大笑起来。

    整个长堤都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

    我也不禁轻轻地笑了。

    无论如何,阿昊,你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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