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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陌上年少谁家子(五)

    作者有话要说:</br>因为压缩了几个情节,所以断更后是从二十二章开始更新的,没看的要去看哦<hr size=1 />  第二十四章

    “儿臣……儿臣……”胤祯低头解释,有些喏喏的,“儿臣在朝上时常神游天外,当日并未注意到皇阿玛提问。”不过他就是注意到了,估计也会像其他阿哥一样沉默——济济一堂的大臣,没几个是清白的,任谁说一句实话,都会把所有人得罪狠了。

    这股互相维护的风气不知是怎么传起来的。胤祯本来最是厌恶这种暗地俗成的官场规则。可等他意识到时,自己竟已经在规则中同他们沆瀣一气了。

    康熙半信不信的哼了一声。

    梁九功刚出去又转回来道:“皇上,大阿哥说他一定要见您。”

    康熙定定的瞧了一会门口,皮笑肉不笑道:“梁九功,你去告诉大阿哥,他来的迟了,他要告诉朕的话,朕已经从他的好弟弟们那里知道了。”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梁九功似未听懂讥讽,恭谨的下去。

    康熙见胤祯坐立不安,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你也走吧。”

    胤祯好不容易被授了权主持战事,却无比郁闷的回去。

    外边是淡淡的阳光。白雪覆盖的皇宫里,胤祯一行人颇为显眼。

    现还在胤祯身边服侍的旧人只剩一个介福。宫外的十四阿哥府已经竣工,曹顒被派去做最后的布置,忙得脚不沾地,而来保将他在京的田产商铺管理的井井有条。

    胤祯将索额图的东西接手的差不多了,但对于索额图的旧人,他还心存疑虑。那些人毕竟是索额图一手培养,索额图遭难,他们若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扳倒索额图的人是康熙,胤祯不会,也不可能放任他们去伤害自己阿玛。他更不想被莫名其妙的绑上复仇战车,最后背负不忠不孝的骂名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曹顒不仅在布置府邸,更暗地帮他甄别索额图手下的可用与不可用之人。

    “爷,不好了,不好了!”踏进永安宫后院,介福慌慌张张的的迎出来。

    胤祯本就烦着,见不得他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什么不好了!”

    “我,我的爷,来保被打的,只剩一口气抬回来了。”因他口吻严厉,介福眼睛一红,说话有点哽咽。

    胤祯脸色一沉,解了大氅匆匆进去:“张顺去叫御医。介福,来保是谁打的。”

    介福忘了问,此刻答不上来,一紧张,声音兀的大了:“奴,奴才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胤祯头也不回,冷冷的说。新侍卫阿尔松阿瞧了介福一眼,跟十四阿哥一同进内室。

    “奴,奴才知道来保今天一同带出去的两个侍卫一个被打的不行了,另一个半路上就去了。”介福对着胤祯的背影弥补道。

    胤祯途中匆匆看了两名侍卫一眼,沉着脸掀开来保房的帘子。两个侍卫都是他在湖南的亲兵,战功累累,是可造之材,被他破例擢为侍卫带在身边寄予厚望,竟就这么死了?

    屋里一个衣着破烂,满身是血的人躺在炕上,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青肿交加,气息奄奄。胤祯想起他平日小人得志的跋扈样子,不禁有几分心软。

    坐在榻上握起他的手,也是遍布擦伤,软软的不着力。胤祯在他颈边探了探脉,感觉跳动并不滞涩,松了口气,看来伤得虽重,只是外伤,未及内腑。

    “来保,你死了没?”胤祯小心的拍拍他的脸。

    来保皱着的眉纹路更密,渐渐醒转,待看清是他主子,青肿的脸慢慢显出哀切:“爷,今天要不是常宁和多哈蒙两人拼死护着奴才,奴才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爷您要替奴才报仇啊。”

    胤祯沉重的点头:“你放心去吧,等你走了,爷一定替你报仇,把那些人烧成灰撒在你坟上为你祭奠。”

    来保本来要哭,听了这话,张张嘴没哭出来:“爷,奴才还没死呢。”

    胤祯本是故意为之,见他放松了些,一笑而止,认真道:“你好好养伤吧,别想太多,其他事让爷来处理。”他停了一会,沉吟着把话说出,“爷后面的事说了你不要太过伤心。多哈蒙和常宁两人为了护你,受伤很重。多哈蒙在路上死了,常宁还在死生之间。”

    饶是来保也怔住了。

    拼死相救说来只是一句话,可亲身经历过的他,却是清清楚楚的看着对方带着戏弄的笑容,拳拳打向两人身体上致命的部位,两人忠于职守,躲也不躲,以至于活生生被打死。

    他怎能不恨不触动。

    胤祯也不好受,看着他道:“告诉爷,打你们的人是谁。”

    来保对着主子年轻的面容呆了一会,喃喃道:“是九阿哥和十阿哥。”他转而清醒过来。

    九阿哥和十阿哥是主子的亲兄弟,主子怎么可能为了个奴才去找亲兄弟的麻烦?他这个奴才被打了,主子最多也就把九阿哥和十阿哥的奴才同样揍一顿罢了。他不过是个奴才。

    他目光黯淡了一会,恨恨的道:“是九阿哥和十阿哥的奴才,名叫刘仁的。”

    胤祯并不知他的想法,只说你放心,你的仇爷记着了,又问:“老九老十为什么要揍你?”

    “奴才谢主子挂心,”来保落了两滴泪,沾湿了嘴角的伤,嘶了一声:“大概是奴才为爷经营的钱庄抢了九爷的当铺生意。”

    胤祯叹道:“爷告诉过你别和八阿哥他们闹得太僵,你看你现在,”转而又道,“当铺是做什么的,钱庄怎么会抢当铺生意。”

    侍卫阿尔松阿说:“爷,当铺是管放贷的铺子,钱庄就是大一点的当铺。”

    来保浑身疼,又暗自思量着事,没去纠正阿尔松阿不精准的地方。

    “放贷?”胤祯重复了一遍,想起康熙正在为国库收不回银子上火,“那跟国库倒是挺像的。可当铺和钱庄没有护卫,兵力比不上国库,贷钱的又是些市井之徒,不比王公大臣那般斯文,国库的钱借出去了尚且要不回,放出去的债怎么要的回来?”

    来保虽疼着,见主子感兴趣,勉力道:“爷,咱们可不像皇帝爷那样,一心软就把债给免了。咱们全靠心狠手辣才能把债讨回来。”

    胤祯若有所思:“说来听听。”

    来保犹豫道:“爷您不怪罪奴才,奴才才敢说。”

    “说吧,爷不怪你。”

    来保咳了一声,又牵动的浑身疼,吸了好几口气:“爷,是这样的,借债的人是一个月不还钱,利银就翻倍,三个月不还钱,就两倍,半年不还钱,就再翻两番。”

    “那翻到最后他们岂不是更还不起?”

    来保阴阴的道:“就是等他们还不起。反正我们又不是他们亲戚,什么事做不出来?没钱就将他们的屋子财产变卖,房屋田产不够就卖妻女儿子,还不够就找他们父母兄弟,哭诉求助,上门恐吓,到头来总能凑够。”

    胤祯忽的站起来。

    来保透露了半分心思,有些着慌,生怕被厌恶,眼睁睁看他离开,要唤不敢唤,最后期期艾艾喊了声爷。

    胤祯停在门口,让语气温和一些:“来保,你一向如此,爷没有怪过你。但你要知道,爷将来会大用你,你别总把目光放的太低,埋汰了自己。”他回头道,“好好养伤,爷明年还要带你去西藏。”

    来保眼睛湿了一下躺回去,任胸口复杂的情绪翻腾。

    侍卫常宁总算救回来了。来保躺了七八天就挣扎起身,仍旧打理胤祯的产业,胤祯有些感动,给他拨了十名护卫,来保更私募了十几个下人,出入不离身。

    常保得知儿子的遭遇,从鸿胪寺的洋人朋友那里借来鸟铳,在九阿哥常出入的街头闹的鸡飞狗跳。曹顒还得抽时间解决常保的烂摊子,心里直抱怨这两父子一个都不叫人安生。

    九阿哥打了个奴才,惹得一身骚,而当铺对面的生意愈加兴隆,气得他牙痒。

    这些天,当铺和钱庄的运作方式一直盘桓在胤祯心中,他还亲去看了几回,然后召来几名掌柜和曹顒来保一同商议,想法逐渐成形。

    胤祯先跟太子讨论了一下,太子表示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又找上胤禛,胤禛听了两句就把他打发走了。胤祯倔脾气上来,决定让曹顒拟好条呈,一个人去找康熙,至少也挽回一些康熙的看重。

    出门时来保在介福嫉妒的目光中给胤祯打理端罩。

    胤祯笑对他道:“你如今好的差不多了,老九老十那里想怎么报复,你说,爷帮你找回面子。”

    来保摸不准胤祯愿意为自己报复到什么程度,正垂眸在心里琢磨,曹顒捧暖炉过来道:“爷,容奴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为大局着想,现在不是报复的时候。”

    来保半垂的眸子一冷。

    胤祯不悦道:“为什么。”

    曹顒道:“爷,您明天四月去西南用兵,八爷和九爷十爷留在朝中,必然会被皇上委以重任,或是监督,或是管理运输钱粮兵器,或是拟定作战方案。他们只要在任何一点上作出任何手脚,便不是用兵在外的爷承受的起的。”来保低着头笑了笑。

    胤祯沉默不应。曹顒继续劝道:“别的不说,八爷他们只要在皇上耳边搬弄几句是非,那等爷回来了,怕不但没有功劳,还有着大罪呢。”

    胤祯嘲讽道:“难道爷出兵前这几个月,就只能乖乖的坐在府里任他们欺凌?难道爷只要不报复,他们就会安安分分的,不给爷找一点麻烦?”

    虽作此说,来保却明白主子已经改了心思,现在仅仅是气话。他笑道:“爷,大局为重,奴才的伤早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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