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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第七十章

    从军的时候留下了好习惯,无论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第二天早晨还是准时准点的醒来。田间的清晨不论何季都充满了清新的土地和新草的味道,裴铭睁开眼睛,不知为何,好像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在丰源镇上一样,这些年来仿佛只是一场梦。许由是还住在不远处走几步就能到的那户人家里,自己一会儿该去敲他的房门,与他一起迟到,挨教书师父的板子。

    霍然间又真正清醒过来,裴铭翻身坐起,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和落寞般飘着灰的将亮未亮的晨光,手缓缓的、紧紧地攥住了身下铺着的褥子。

    他冲出屋子去,望向四周的田野,一个人都没有,连春耕的农户都还没有出门,田野上只有偷食的乌鸦,零星半点地点缀在寥廓的土地上。

    许由是走了。

    裴铭神情恍惚地倒退一步,身子往后一栽,倒在屋旁的杂草垛上,仿佛无法承受刺眼的太阳光一般,捂住了眼睛。过了会儿,又翻了个身,整个将脸埋下去,一只手却死死的攥着手中的杂草,浑身都因为用力过猛而剧烈的颤抖着。

    就像是那天早晨,镇子里闹着饥荒,每家都过得十分艰辛,自己却揣着昨晚偷偷省下来的半个窝头,想跑到许由是家去敲他家的房门。但是谁知,还没走去,他便放慢了脚步,眼前的房门已经被拆了下来,院子里零散得倒着各种各样的家具,窗户纸也都破了,屋内一片漆黑。

    邻居说,他们家走了。

    就这么,一声招呼都没有打的,走了。

    花榭院子里的腊梅,迟迟地开了,一方古井,一枝独梅,若是映在画里,当真是一副绝美的意境。常明兮走过去,坐在古井边沿上,闭上眼稍稍仰起了脸,像是想闻那腊梅的香气。然而才慢慢地试探似的闻了一下,又被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动作。

    见着来人是仲仪,常明兮从井沿上站起来,不行礼已经成了习惯,仲仪朝他浅浅一笑,走过来托着他的手臂,凑近了一闻,又点点头:“嗯,花映人香。”

    常明兮的脸上微微露出不高兴的神色:“皇上把臣当做什么了?”

    仲仪哄似的说:“说两句就不高兴,亏得朕还跑过来看你。”

    常明兮也不说话,扭头朝屋内走去,谁知刚回身又被仲仪拽了回来,手心里也被放了个硬邦邦的东西。他低头朝手心看,却见是一块玉牌,正反面刻着隐隐约约的字。

    “这是什么?”

    仲仪帮他合上四指,道:“出宫的牌子。”

    常明兮抬起头来看着仲仪。

    仲仪笑道:“也不能总把你在这里拘着,有了这牌子,想出宫便可以出宫了,朕在京城郊外给你置了座宅子,平日在外面待得晚了,在那儿歇下也可。”

    常明兮依然只是看着他,眉目间略微露出不解的样子。

    仲仪失笑:“怎么了,莫不是太感激朕了?”

    “皇上,”常明兮轻声问道,“你就不怕我会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脸上的笑容稍稍收回去了些,过了会儿,唇角又重新一挑:“你走了,朕找你去。”

    “皇上……”

    “不说了,朕还有事要处理,对了,朕已经叫人布置好了,你晚上去那宅子看一眼是否喜欢,”说到最后的时候,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朕也在那儿等你。”

    似是思忖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

    仲仪点点头:“那朕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站在花榭门口等的朱振匆匆跟上去,常明兮手里握着那枚玉牌,跟着仲仪的背影朝前跨了两步,在到了院门的时候,又站住了脚。

    院子里的梅花暗香浮动,直到站在这儿了,常明兮才发现,原来凑近了闻反而闻得不清晰,等自己走到这儿了,离得远了,才越发觉得这香气倦浓。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恍然才觉得应该回去了,想转头的时候觉得不对,他猛地又转回身来,喝问了声:“谁!”

    那人吓了一跳般从院子的角落里跳出来,慌忙行礼:“参见常大人,小的是裴将军府上的看门管家盛三儿,是主子托小的来向常大人传个信儿,小的没来过大人府上才有些慌张,冲撞了大人还请见谅。”

    常明兮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虽没见过这人,但看他见到自己便是一口气说了许久的紧张模样,直觉中觉得这人没有说谎,便缓了口气,问道:“裴将军有何事传达?”

    “这事……这件事……”问到这里,这人却又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了,好像实在难以启齿的样子。

    常明兮不由地又心中起疑:“你究竟是谁,既说有话传达,怎么又这般吞吞吐吐?”

    盛三儿“噗通”一下跪下,叩头道:“小的万万没有撒谎,只是这事……还请大人附耳过来。”

    常明兮盯着他,久久没有出声,怀疑之色表露无遗。

    “此事与襄宁王有关……”盛三儿偷偷抬眼,压低了声音说。

    常明兮眨了下眼睛,四下看了看后,对他招了招手,道:“小心隔墙有耳,进来说。”

    “是。”

    二人进了院子,常明兮才道:“你说吧。”

    盛三儿见他果然是生的绝色,虽同为男人,要凑过去之前还不免紧张忐忑了一番,好在要说的也不多,两句就完。

    “主子说了,此事他已犯了杀头的罪,天下间除了主子和许由是,便只有大人知道了。”盛三儿低眉垂眼道。

    言下之意,是连皇上也都还未知道。

    “做得好。”常明兮忽而淡淡笑道。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那枚玉牌,只想着有些东西,真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想着的时候笑容一直浮在脸上,虽是很美,可总让人觉得不真切。

    到了月黄昏的时候,京城郊外里的某处宅子,看似是寻常达官贵人的别院一般,但无人知道,多名皇家暗卫正在这宅子的四周严密地保护监控着。宅子里亮着灯,可以看见来去的婢女,仲仪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本书看,朱振把蜡烛端过去一点儿,免得仲仪看书费眼睛。

    “皇上,到点了,可要上晚膳了?”朱振轻声提醒着。

    仲仪放下书,推开边上的窗户朝外看了一眼,夜色渺茫间不见来人,便只好叹了口气,道:“等会儿吧,等他来了再说。”

    朱振听了,眼珠子动了动,又道:“许是不认路,不然小的命人沿路回去看看,若是碰上了就领过来。”

    “就你聪明。”仲仪笑骂道。

    朱振一听便知仲仪是允了,连忙便吩咐人回去找,别耽误了皇上用膳。

    “咚咚咚。”巷子里的某处房门被敲响了。

    仍是那名僮仆开的门,然而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却是戴着斗笠,帽檐一直压着,挡住半边的脸,什么都看不清。

    “先生已经睡下了,您明日再来吧。”僮仆带着一脸疑惑,一边打量了此人,一边道。

    “药引子没了,我给先生送回来。”这人低声道。

    僮仆的眼睛一亮:“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光是药引子,还有药方。”

    听他这么说,僮仆越发不知道这人的来历了,但也不敢得罪,思虑了一会儿还是侧了身子,让出路来:“里面请。”

    灯影晃动,晃得人看不清,仲仪的手不耐烦的挥了挥,朱振不敢说话,又将烛台挪远了些。

    “皇上,”隔了许久,还是鼓足了些勇气,朱振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饭菜都已凉了。”

    “凉了就热。”

    “皇上,已经热过一遍了。”朱振几乎要哭出来,谁能想到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夜已经深了,派去找的人回来了,说回了花榭,颜灯称常明兮傍晚时分就出门了,可是等到直到现在都没有来。

    “少吃一顿又能怎样?”仲仪眼睛也不抬。

    “皇上,为了龙体,您还是先吃点儿吧。”

    仲仪“啪”一声摔了手上的书,想要踹开朱振,但一看到他脸上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又忽然有些不忍了。他只好忍了怒气,一个人走出了门,让屋外的凉意冷却自己的怒火。

    他去哪儿了,为何还不来?

    仲仪的心口浮上几分躁意,他忽然想到今日白天的时候,常明兮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总觉得他好像是真的走了似的。这份担心,在后来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仿佛这已是事实。

    这几日总觉得特别的累,所以睡得也早些,今早听见了许由是逃走的消息,结果又是一天都没有吃下饭。琰元在床上躺下,情不自禁地就摸了摸自己身侧的床榻,一如既往地空无一人。他自嘲地笑了,闭上眼睛,想,那人如今正躺在谁的床榻上,估计正咬牙切齿地恨着自己。

    哦,不对,他从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如果他看到自己,应该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但是手却会掐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点一点用力,一点一点用力……

    正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恨的表情,才叫自己上一次没能狠下心来杀了他。

    但如今也快了,只待到了明日一早,一切便都有个了结了。

    先睡一觉,只等天明就好。

    大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总觉得像是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又悠悠转醒了,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并不是等待中的天明。

    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他微微侧了侧身子,突然觉得脖子上好像箍着一个什么东西似的,叫他觉得不舒服。

    睁开眼睛,屋内黑成一片,唯有身侧床沿边,一个不甚模糊的影子。

    “别动,”那影子轻柔地喊他,“琰元,别动。”

    作者有话要说:又让大家久等了><留评我会挑着慢慢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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