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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6流金时光(四)

    窗外,雅尼缪斯黄沙呼啸,寒风凛冽,虽说晦黯的天空和险峻的气候在‘神之光剑’的辅助下比三年前已改善不少,但基于雅尼缪斯的地理位置,秋冬季节总是昼夜模糊,灰雾迷朦。

    当然,这一切都不能影响屋内一双有情人的缠绵悱恻,在蓝洛布下的结界里,他们感受到的只有彼此滚烫的体温,热忱的拥抱,盈满的契合,迸射的激情,还有周围琳琅满目的玫瑰海洋所散发出来的欢情诱惑的馥郁芬芳。

    待到伊琳娜再度转醒,已过了七日七夜。

    她从未沉沦于这般疯狂、激烈、狂野,白皙肌肤上遍布吻痕,腰膝酸疼乏麻,头晕耳鸣目眩,仿佛全身骨头都被拆散了一般,莫说站立,就连动都动弹不得。

    枕边空空,蓝洛不知去了何处,屋内只剩她一人躺在玫瑰花铺成的毡毯上,空气里尽是欢好的余氲。

    她转头,看到角落里一块光滑的镜石,映出自己疲惫却红润的面容,一身冰肌雪肤如云如玉,窈窕身段因过分消耗更显纤瘦,本是洁白柔嫩的腿根处,沾染了一片腥红。

    她以为只是一滩污迹,孰料定睛一瞧,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个血字:

    ‘魅’。

    ‘舞之魅’的‘魅’。

    他是怎么刻上去的,又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她竟完全不知,从头到尾,他没有让她察觉到一丝疼痛。

    蓝洛。。。果如他自己所言,他就是一个如此任性的人,在她那般隐私的地方铭刻他的烙印,以此向任何胆敢沾染她的男人宣告他的专属权。

    她手背扶额,暗暗叹息。

    他到底还是知道了她与琉黎之间发生的一段风月,虽然从头到尾他只字未提,但终究心里不能不在意。

    罢了,她既已封他为王夫,这点‘刻字’的稚气动作便由得他去,只要他高兴就好。

    他年少孤苦,国破家亡,后又受困流砂,历尽艰辛,寂寞漫长荒芜的岁月里,他几乎没过过一天顺遂日子,印象中他总是若有若无地淡淡地微笑着,却极少见他有无所顾忌开怀大笑的时候,她希望往后能补偿他一点、对他更好一些,一家人从此以后和乐美满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怀揣着这般平凡的心愿,她又小睡了一会儿,待恢复了几分精神,方才凝神驱动术法运行气血一周,渐渐行动自如,坐起时发现枕边放着一只油纸包,纸包里有一条新裙,抖开一看,印入眼帘的是那无比熟悉的精细剪裁和珍贵缂丝,她欣喜穿上,站起转了一圈,果然分分寸寸恰到好处、熨帖舒适,脚下踩到一堆残破旧服,昭示着这些日夜以来二人炽热狂荡的不休痴缠,思及自己也是同样的热烈奔放、主动承欢,她不由面颊滚烫如火烧,突然脑海涌起一个念头,不禁指尖游移,轻抚小腹——

    那样的疯狂之下,她会不会,已经有了?

    自始至终心知肚明,圣陆绝不能失去这历经千百年的流血战争、屠戮杀伐所换来的和平时代,为此她必须顺应圣陆古法,在五年内诞下继承人,稳坐圣皇之位,权衡各大族之间的势力关系,镇压巩固圣陆格局。

    她迫切地需要这个孩子。

    但为了他,她选择等待。

    三年前,她应允蓝洛,只要他肯休战,她便给他所要的一切。他提出两个要求,一是妖族与圣陆共存于世,二是她必须立他为女皇的王夫。

    女皇的王夫,就是女皇唯一的正统丈夫,是令女皇诞下子嗣的男人,圣陆未来皇储的父亲。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不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阻止那场令妖族与圣陆玉石俱焚的战争,也因为,她是真心爱他,真心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笑看风云大地日月晨星。

    于是,玫瑰圣战之后,她每每返回地球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医院打避孕针,她行事极其小心,每次都找不同的医院,使用假的身份证明,只付现款,是以这个秘密至今无人知晓,包括摩根和朱利安。

    按理,她并没有必要这么做,她已是圣陆的女皇,她的术力圣陆第一,她的权力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她的命令就是主宰,再也没有谁敢对她肆意轻薄、强取豪夺,她一句不需侍寝就能把他们全部打发了走,她道子嗣之事暂搁不谈就无人敢再明目张胆地提起。。。但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一丝难以名状的隐忧,仿佛倘若不这么做,她就觉得惴惴不安食不下咽,这种感觉十分怪异,她始终说不出个具体的原由来,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她在成为女皇之前颠沛流离的那段日子太过阴霾抑郁,导致她如今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尤其每当她面对泽西一行,他们那种就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野兽般的目光常令她噤若寒蝉,忆起尘封噩梦,是以她坚持定期回地球打避孕针,仿佛只有打了针,她才能放下心头大石,完全确保自己对蓝洛的承诺固若磐石,牢不可破。

    直至,她捱过这三年,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来找蓝洛。

    三年的分离和思念使他们犹如干柴烈火一点即燃,熊熊炽焰如燎原野火生生不熄,他比曾经与她共度的任何一次都要激狂猛烈、锲而不舍、纠缠不休,他打破一切限制,妖娆之姿毕露无疑,在她身上纵横四海、任意妄行、登峰造极地驾驭奔腾,酣畅淋漓地挥洒无数生机勃勃的灼热种子。

    面对这样灵肉合一的极致欢愉,她简直有些无所适从,却在他的‘舞之魅’的蛊惑下,不由自主地卸下术力,自然而然地承袭容纳了他所有的火山爆发。

    指尖的花瓣仿佛仍留有他的余温,恬淡的、魅惑的、纯真的、诱惑的、令人不知不觉甘拜脚下的勾魂摄魄的妖香。

    “请问陛下可需享用早餐?”门外蓦地传来一个略显不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眼,瞥见窗外一个半跪在地的劲装身影,扬声问:“你是谁?”

    “禀陛下,属下妖族十九骑队长,第一骑,梅森雅尼缪斯。”

    “蓝洛在哪?”

    “妖王殿下有事暂且离开一会儿,即刻归来,在那之前,由属下护卫女皇安全。”

    她微微蹙眉,走了出去,一双雪白娇小的脚掌经过梅森身旁时,梅森突然肩膀一紧,两眼不受控制地沿着那精致的脚踝往上游移。

    她扫了眼梅森捧着的一只梨木托盘,那梨木上的年轮很新,应是刚砍下不久,上面的食物品种不多但都很新鲜,有面包有牛奶还有果酱和一些葡萄,这些东西比起她在波兰格勒吃得丰盛早餐差远了,但在雅尼缪斯却十分稀罕贵重,平时就算他自己也很少吃到,可见是他专程替她罗列而来的食材,她不由心中一酸又一暖,柔声道:

    “我有术法护身,几天不吃不打紧,你分下去给大伙儿吃吧,我等一会儿便要回去了。”

    正逢梅森抬首,便看见了她噙在唇畔的一抹笑。

    那一瞬间,梅森只觉天旋地转,他险些连人带着托盘滚下地去。

    原以为不过是个漂亮妞,他实在想不通英明神武、果敢绝决的妖王殿下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美女,美女又怎样,圣陆的美女多如牛毛,比如十九骑里的十六、十八骑,都是妖族数一数二的美女,而且还深深迷恋着妖王殿下。

    但殿下从不拿她们当回事儿,哪怕她们脱得精光,主动躺在殿下的床上,热辣似火地投怀送抱,殿下也只是转头离去,叫他过来,说是给他的赏赐。

    那一晚,他坐拥妖族双姝,尽享鱼水之欢,狂喜之余对殿下的冷感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此时此刻。

    作为妖王手下第一妖骑,无论容貌还是妖术,他都是十九骑中最出色的,除了令他敬若神明的妖王,他绝不会向任何人臣服,即使是那高不可攀的圣陆女皇!不错,他根本不会尊重任何倚靠美色上位的女人,他对她的存在从来保持厌憎鄙弃的态度,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厌恶越来越深刻,因为倘若没有她,妖王便是当之无愧的圣陆霸主,雅尼缪斯妖族就能完成千秋功业,独霸整个圣陆!

    而当他得知她只身前来雅尼缪斯,蓝洛将她关在屋内与之纵情七日七夜,他生平第一次对妖王产生了一丝不认同——再美也就是个女人,爽完不就好了,何至于为了她如此掏心挖肺肝脑涂地,甚至连复仇和霸业都可以放弃?!

    他很气愤,一边气愤于妖王的沉溺女色,一边又气愤于圣玫瑰这样的红颜祸水胆敢迷惑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妖王。

    几乎是恶形恶状地,他候在花圃房外,等她醒来,准备当面质问她。

    但只一眼,只是那么一眼,他的脑海刹那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之前自己是怎样恶毒地想在她的牛奶里下毒,然后将她毁尸灭迹。

    世间,竟真有如此一笑倾城、颠倒众生的女子。

    她就那么安静斯文地站在那里,黑发及腰,冰肌玉骨,额头一朵菱形朱砂鲜艳夺目,双眸黑若幽潭亮如曜石,一身红裙衬托出她每一寸窈窕傲人的曲线,细碎的珠带沿着香肩垂落在臂上,露出一道道香艳的吻痕,峭立高耸的雪峰沟壑难填,平坦小腹下,两条笔直纤枝光滑柔嫩得宛如白瓷玉牒,引人探索其上别有洞天的世外桃源。

    她平静地看着他,那微微的一笑是如此温柔婉约,然而那明亮坚毅的眼神又透着无比的刚烈。

    他曾以为美得沉鱼落雁的双姝,这一刹竟是犹如雅尼缪斯的砂暴尘土一般一文不值;他曾拥有过的女人就算全部加起来也抵不过她一根手指头;即使天上银河最明亮闪耀的那一颗星、世间最珍贵圆润的珍珠宝石,也比不过她此时此刻红裙雪肤、长发裸足站在干涸贫瘠的黄土地上,回眸一笑所带来的流光韵彩。

    几乎是竭力克制地,梅森俯首行礼,僵硬转身,逼着自己往前方疾速掠去,生怕自己一旦停驻脚步,就要回头去做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那就是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lin,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突然,他对妖王的不认同变成了羡慕,而这种羡慕又很快转为嫉妒。

    如果可以给他七天七夜的时光来拥有这个女子,他甘愿放弃这三年奋斗搏杀而得来的一切。

    胸口涌起的一股名为欲/望的热火,渐渐愈燃愈旺,正当他再也无法忍耐,就要回头朝她所在的方向奔去,眼前蓦地出现了一片冰蓝的暗影。

    梅森膝盖一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捧着托盘的双手微微轻颤,低呼道:

    “妖王殿下。”

    蓝洛居高临下地看着梅森,漆黑的眸子里似有一汪波澜,潋滟之余又冽寒彻骨:

    “她很美,是么?你很想要她,是么?”

    梅森闻言大惊,托盘一倾,食物往地下坠去,蓝洛蟒袖一扬,瞬间将托盘接了过来,面包水果稳稳落在托盘上,果酱牛奶一滴未溅。

    “属下不敢。。。属下知罪!”梅森已是面无人色,伏地叩首:“求殿下饶恕!属下发誓以后对她。。。不,对女皇陛下再不敢有任何妄念!”

    蓝洛伸手,指尖轻轻拂过梅森的脸颊,梅森刹那如坠冰窟,眼前那双比女子还要秀丽的纤纤玉手,仿佛是来自冥界地狱的彼岸花,代表终结的死亡。

    这一瞬于梅森,仿佛一世纪那么长,半晌忽闻头顶落下一声轻叹: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又有谁不想要。”

    梅森听得蓝洛话语里的无奈,不由有些发怔,待回过神来,蓝洛早已远去。他低头,只见地上的托盘在狂风呼啸下左右颠簸,特意笼上的一层布罩也被翻起一个角来,空气中无所不在的沙尘渗入了牛奶,稀稀落落的像一层炭粉。一只胖嘟嘟的灰兔子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端起牛奶撇掉沙尘喝个精光,再三两口吃完面包,吞了果酱和葡萄。

    若换做平时,梅森定不给胖灰好脸色看,可今天却是例外,他极有耐心地候在一旁,等胖灰饱餐完毕。果然,胖灰打个饱嗝,拍拍屁股化作人形,尖细着嗓子狐假虎威道:

    “蓝洛殿下说,他要陪女皇回波兰格勒神宫去,尚未想好何时回来,他不在的时候,就由你统管十九妖,还有地下室里锁着的五十个处在转折期的小妖,你必须一眼不眨地给盯紧了,如有无法抑制本性者,照例格杀勿论!”胖灰咳嗽一声,跟着不痛不痒得加了一句:“所有事宜不论大小轻重缓急均需向我汇报,我自会酌情向蓝洛殿下禀明。”

    “是,胖灰。。。不,缇克大人。”梅森说完,这才发现背后全是冷汗,此刻被风一吹,浑身冰凉彻骨,想到自己一直以来表现优异,位列十九妖之首,深得蓝洛信任,如今却要屈居于一只刚刚修炼成形的兔子精,不禁万分气馁,垂下头去。

    胖灰见状暗暗偷笑,面上却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拍拍梅森肩膀:

    “傻小子啊,殿下与女皇陛下情谊笃厚,佳偶天成,你就绝了不该有的念头,做妥你的本分!只要你好好干,殿下是不会亏待你的,殿下已是女皇的王夫了,雅尼缪斯妖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届时美酒美女金银珠宝定少不得你一份。”

    那是曾经的我想要的,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想要这些了——梅森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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