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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第四章 125

    留守老人刘进宽说,他来南疆六十年,这么大的雪还是头一回见。搜救部队陆续从巴西拉克撤离,巴西拉克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杨学武这多日子以来一直沉侵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他想起了高山上的哨所,想起了他跟潘明鹏那最后一次巡逻,假如不是潘明鹏拼死相救,杨学武可能早已经葬身昆仑山中。风水轮流转,想不到花甲之年他故地重游,生死与共的老战友却在他们当年曾经走过的那条路上失踪……历史不可能重演,却惊人地相似,用尽千言万语也难以形容杨学武此刻的心情!潘明鹏的影子在脑海里一次次再现,发生过的往事历历在目:潘明鹏背着他在雪域高原行走……潘明鹏为了促成杨学武跟柳茹的婚姻,忍痛割爱,怡然斩断了跟柳茹的恋情……杨学武每遇到什么困难,潘明鹏总是及时地出现。虽然没有义结金兰,可是情同手足,相互间的友谊经历了生死考验。

    早晨起来推开红柳屋门,只见太阳懒懒地从东边山巅上露出脸,皑皑白雪在阳光的映衬下泛着金子似的光泽,几只麋鹿站在田埂上朝红柳屋这边张望,留守老人把手指头含在嘴里,打一个唿哨,那麋鹿走到老人跟前,伸出舌头舐着老人的手。杨倩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心一热,泪水模糊了眼睛……雪地里一个小孩子蹒跚地向倩倩走来,倩倩伸出双手把孩子抱住,孩子用小手指刮着倩倩的脸蛋,稚嫩的童音问倩倩:姐姐,您为什么要哭?

    短短几天,倩倩已经跟潘婕、留守老人、古丽阿姨混得很熟。荒凉的巴西拉克不生产谎言,每个人来到这里都返璞归真,向大自然展现着最真实的自己。这里有野猪、野狼以及李虎那样的恶魔肆无忌惮地制造着血腥的罪恶,也生活着麋鹿、古丽和留守老人那些善良的族群在忠实地捍卫着诚信的尊严。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无数次不幸的打击不断地磨砺着人的意志,突然之间倩倩好像明白了许多,残酷的现实可以使人消弭,也可以让人坚强,对于倩倩来说,人生的路还长,犹如一颗风华正茂的大树,一边要不停地从土壤中间吸取营养,一边还要勇敢地面对风霜雪雨的摧残。

    对于潘叔的失踪,一开始倩倩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经过这多日的思考,倩倩反而觉得释然,感觉中这是上帝的有意安排,潘叔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她突然想妈妈了,印象中潘叔跟妈妈总有那么一些无法说清的纠葛,是不是把潘叔失踪的消息告诉妈妈?倩倩拨了妈妈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标准的普通话语音:对不起,你拨打的是空号。倩倩把手机拿在手里反复地看着,感觉中妈妈的电话号码并没有拨错,这是怎么了?该不会妈妈也遭遇了不测?

    季节湖里像一面硕大的镜子,镶嵌在皑皑白雪之中,一大群白天鹅飞落在湖里嬉戏,天空瓦蓝,一只兀鹰俯冲下来,捕捉田野里的锦鸡,鹰的利爪嵌进锦鸡的肌肤,听得见生命死亡之前惨烈的鸣叫,倩倩把潘婕抱紧,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生死搏斗,震撼着,仿佛兀鹰抓走的是自己的骨肉。

    一串长长的脚印,从眼前一直伸向远方,一个小黑点在晃动,渐渐地看清了,那是潘亮。每天早晨潘亮都是第一个起来,沿着那条田埂一直走到山脚下,感觉中爸爸已经走得很累,他要去山那边迎接回归。听那太阳分娩时痛苦的呻吟,山的腹腔里传来了婴儿落草时的哭声,潘亮在用心感受着那份父爱,思绪里再现了爸爸的身影……那一年潘亮负气出走,夜晚一个人倘佯在街头,老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猛然回头,看见了爸爸苍老的身影……从那以后潘亮对爸爸的积怨逐渐消除,感觉中普天下的父母对儿女的付出不需要理由。潘亮的骨血里秉承了爸爸的传统,脸颊上镌刻着坚毅、诚实和忠厚。

    潘亮所在单位来了几次电话,催潘亮回去上班,可是潘亮仍然心存一点念想,他不相信爸爸会遇难,他不想就这么离去,他还期盼着父子俩重逢的那一天。可是随着时间的一天天消逝,爸爸的生还变得遥遥无期。潘亮不想就这么一直拖累杨伯伯和倩倩,况且杨伯伯身体也不好,曾经几次动员父女俩先回去,巴西拉克一有消息他马上就给杨伯伯打电话,可是杨伯伯跟倩倩就是不走,父女俩跟潘亮一样,在等待着一个渺茫的希望。

    远远的什么地方传来了汽车的轰鸣,起初,杨学武以为那是耳鸣,也就没有太在意,他转动轮椅来到院子里,看见几辆汽车从远而近驶过来,在空旷的田野里转了一个圈子,停在杨学武身边,车上下来几位带着肩章的军官,他们齐齐地站在杨学武面前,朝杨学武敬礼,一个首长握住杨学武的手,非常诚恳地说:老英雄,老前辈,我代表××××部队全体干部战士,热烈欢迎杨学武同志重回老连队参观访问,现在请你和你的子女上车吧。

    杨学武抬头看天,太阳艳艳地照着,一缕炊烟从红柳屋顶升起,几只麋鹿看见汽车过来,恐慌地鸣叫着朝远方奔去,季节湖边,倩倩抱着潘婕,正跟潘亮说着什么,留守老人从地窖里出来,抱着两颗大白菜。仿佛是在昨天,英雄杨学武走遍了天山南北,农场哨卡,向部队干部战士宣讲学习领袖著作的心得体会,宣讲英雄事迹,可是转业回到地方,却发觉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已经跟时代的潮流格格不入,英雄已经被人忘记,杨学武无论在什么地方人们都对他敬而远之,唯一不变的是那不断上涨的工资,每年过节时领导们总是象征性地送来一些慰问品……杨学武扶着轮椅站起来,面对部队首长还了一个军人的敬礼,然后非常严肃地说:为人民服务……

    排了一里路长的欢迎队伍,杨倩跟潘亮推着爸爸的轮椅从欢迎队伍中间走过,接受着军人的敬礼,心情豪爽而激动。

    眼看着年关将近,潘明鹏仍然没有丝毫消息,万般无奈,杨伯伯只得带着两个儿女离开巴西拉克,临走前潘亮和倩倩想把潘婕一同带回去,无奈潘婕哭着不肯跟他们一同走,潘婕说她要等爸爸和妈妈回来,小小的孩子哪里知道,她的爸爸妈妈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这多日子以来古丽一直默默不语,心里承受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这阵子古丽开口说话了:你们放心走吧,这孩子刚断奶,让我再替你们抚养一段时间。

    倩倩陪爸爸回到柳家庄,门上的铁锁已经生锈,掏出钥匙开了大门,只见一个包裹静静地躺在过道里,倩倩捡起包裹,拍干净上边的积尘,看那包裹是从新疆递过来的,奇怪的是上边竟是妈妈的笔迹。迫不及待打开包裹一看,杨倩顿感天旋地转,原来潘叔遇难前谁都没有告诉,唯独告诉了妈妈!……杨学武接过倩倩手里的信默默看完,心情出奇地平静,他对女儿说:孩子,爸爸跟你妈妈结婚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厚实、严肃、客观、可信、负责,不哗众取宠、不愚弄读者。我用我精瘦的肩膀不断地撞击着文学殿堂的大门,总希望那扇大门对我打开一条缝,让我在里边的某一个角落,点亮一盏属于我自己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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