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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第二章 52

    杨倩虽然义愤填膺,但是绝不想寻死觅活,她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出屋子的那一刻,仿佛有人推了她一把,使她不自觉地扑向积水潭,到了岸边突然灵醒了,猛踩刹车,产生的惯性把她脚上穿的一只鞋一下子甩到湖心,激起一层浪花,逐渐归于平静。她没有走远,躲在暗中,且看铁蛋怎样收拾残局。

    铁蛋面对积水潭自言自语表白心迹的那一刻,杨倩确实还有些感动,其实热恋中的男孩女孩拌嘴是生活的添加剂,经常喋喋不休地表白思恋和爱慕容易使人产生疲惫。假如此时此刻杨倩适时地出现,双方将会冰释嫌隙,和好如初。争吵的过程实际上是双方互相了解的过程,通过争吵才能了解对方的底细。只是这一次那个铁蛋说出的话太伤人,一种无形的阻力使得杨倩原地定身,应该给这个小子一点教训!

    其实,婚姻本身就是一场疲惫不堪的战争,交战的双方没有胜利者只有占领。只是杨倩跟铁蛋的战争来得太早了点,还没有结婚就开始互相猜忌,杨倩感到了疼痛,那个铁蛋把套在杨倩脖子上的绳索拽得太紧。

    突然产生的离心力使得杨倩有一种报复的冲动,她想制造大一点的轰动效应,给那个小子一点颜色瞧瞧,让那小子以后有点收敛,再不能嘴无遮拦!

    杨倩回到了自家门口,抬手敲门时有点犹豫。有那么几次杨倩半夜回家,刘莉阿姨为她开门时脸上总是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双方都有点心照不宣。不管杨倩愿不愿意,那个刘莉已经成为这个家庭事实上的女主人……杨倩还无法对爸爸表态,看起来爸爸心满意足。此刻,杨倩在心里跟自己较劲,她不愿意看到刘莉阿姨那略带讥讽的眼神。长夜漫漫,该去哪里?

    下玄月挂上树梢,柳家庄在暗夜中静穆,无数夜萤向一起聚拢,形成一个火球,那火球老在眼前闪烁,好像一种诱惑,牵引着杨倩不停地走……走过了十里山川,走上了五里坡的石板路,看层林尽染,一抹阳光倾泻在大悲寺的屋顶,小和尚起来打扫山门外的积尘,意外地发现了这个靓丽的小妞。

    佛家戒色戒欲,却戒不住小和尚的眼睛。小和尚们来这寺院剃度是为了挣钱,早把那些佛家戒忌置于脑后。看见寺院外大清早天降美女,和尚们好不开心,大家把杨倩围在中心,用语言挑逗:

    ——大姐姐,谁欺负你了?大清早跑上山求神打卦,怪可怜的。

    ——还跑丢了一只鞋,好像跟丈夫打架了。

    ——要不要小哥们替你帮忙,教训一下那个黑心郎?

    ——剃度吧,这里有吃有喝,还有小哥们陪你开心……

    这种场面杨倩见多了,心里一点也不怵,只是她这阵子没有闲情逸致逗那些小和尚开心,怒喝一声:放肆!姑奶奶把你们这些小秃驴们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小和尚们哈哈大笑:小姐姐你发起火来更加迷人。有一个和尚甚至忍不住上前摸了一下杨倩的脸蛋。

    杨倩怒不可遏,扇了那个小和尚一个耳光,局面急转直下,小和尚们借机讨便宜,把那杨倩又摸又揣,佛家净地演绎了一场色 情闹剧。

    正在这时,寺院内走出了一个身穿皂衣的女尼,那女尼仪表不俗,清癯中透着秀气,只听她断喝一声:徒儿不得放肆!那些小和尚纷纷作鸟兽散,低头干着各自的事情。杨倩眼前一亮,喊着:妈妈!扑了过去。

    身居荒漠中的柳茹无意中打开手机,看见了女儿给她发过来许多条信息:妈妈,我将结婚,您在哪里?胸腔内那泯灭的情感复活,她什么都不顾了,沿路磕磕绊绊,回到故里。人就是那样,只要活着,情感就会发酵,就会有所期盼,柳茹几乎每天祷告,为女儿祈福。她回到家乡后无处栖身,只得又返回大悲寺中,寺庙里的主持已经易人,看样子对柳茹保持着高度警惕,但是在表面上也还说得过去。柳茹回到她那间禅房,闭目面壁,往事历历在目,根本无法回归禅的意境。青灯古佛,霜染华发,思绪里走出了康慨,那个瘦小的北京知情,感觉中所有的人都不真实,惟有那个康慨,用生命殉葬爱情,一生中不欠什么,唯独欠康慨的……青春和生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去给康慨扫墓,看那西山风景依旧,耳边传来了康慨的琴声……点燃缕缕紫烟,献上未亡人的怀念,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那时,千年等待的机会再不容错过,鹊搭天桥,牛女相逢,携手走进那充满温馨的茅屋……

    正在太虚幻境里畅游,小路上走来了潘明鹏。柳茹对明鹏爱恨交加,有时恨不能剥皮吃肉!可那灵魂的深处,却还潜藏着一股倾慕之情,走投无路时,总想有个依靠,有个支撑,幻觉中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牵挂着她,使得柳茹冰冷的心里始终有一点火星在燃烧,拯救着她的生命。她终于悲观地承认,她对这个世界仍然有点依依不舍,内心里祈盼着复活和新生。

    有时,连柳茹自己也弄不明白,她究竟是人是神。人可以自由行动,神却有时身不由己。明明看见前边有个人在走,那个人却看不见她自己。有时碰见一个人,正欲上前搭话,头却撞上了树身……有时晚上不知道在哪里云游,白天却昏昏欲睡。人活得恍恍惚惚,感觉很累。那天在西山,柳茹明明看见明鹏了,还听见明鹏说话的声音,可这身子就是无法显现,感觉中好像有人从中作梗,使用了隐身法将她隐身……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有一种难以解脱的忧伤。

    现在,目前而今当下,柳茹却有一种实实在在的质感,自己的女儿就在身旁!她再不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遇,紧紧地搂着女儿,看倩倩光着一只脚,快做新娘了却显得如此狼狈,肯定遇见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眼泪像大坝决提,汩汩流个不停:倩倩,妈妈回来了,妈妈专门回来参加女儿的婚礼……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妈妈为女儿做主。

    好像心有灵犀,杨倩感到了一种幸福的眩晕,她哭着央求妈妈:妈妈,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走了,咱们住在一起,行不?

    厚实、严肃、客观、可信、负责,不哗众取宠、不愚弄读者。我用我精瘦的肩膀不断地撞击着文学殿堂的大门,总希望那扇大门对我打开一条缝,让我在里边的某一个角落,点亮一盏属于我自己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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