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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第二章 37

    看见明鹏的瞬间,柳茹心似脱兔,咚咚咚跳个不停。曾经倾心相恋,重新见面时恍若隔世,多想扑过去,靠在那厚实的肩膀上,把满腔的委屈哭出。可是身子却不听使唤,仿佛有人使了定身法,把她定在那里无法挪动。

    万里迢迢,柳茹心下疑惑着,为什么命运之神把她抛弃在这边陲古城?不知谁说过,只要活着,就会有梦,难道说枯蒿似的心田里还会迸发出火星?看那熟悉的身影在门诊部前焦急地转悠,柳茹知道,潘哥也在守望着一个渺茫的结局。可是,既然婚姻的堤坝把他们隔开,就不能再让感情恣肆欲念横流,况且,这身皮肉已不干净,自惭形秽,总担心双方心田里的那一方净土被沾污,冥冥之中的神灵点拨了柳茹的愚顽,柳茹清楚地意识到,今生今世,他们都不可能良宵共渡……柳茹躲在暗中看了潘哥好长时间,然后折转身,走进了那条漫长的人生胡同。

    走进圆顶的清真寺,听维族阿訇讲述古兰经。她虽然听不懂阿訇在说什么,却怀揣着一份虔诚。她已经老了,所有的资源已经用尽,只剩下一副空洞的躯体,忏悔和痛恨已经不能说明什么,她的生活已经没有了目的,剩下的日子已经没有色彩,想死的**已经不止一次在心头泛起,可是每当死亡临近时,总对自己下不了手,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其实,死亡是人生的终点,虽然佛经和古兰经都讲述灵魂不灭,可是每个人都害怕死亡,想尽千方百计延长生命,活着受罪,死亡需要激情。

    她撤了那间诊所,关了手机,再也不需要跟任何人建立联系。然后一个人向荒野里走去。枯死的沙柳面对苍穹傲然挺立,好像在讲述曾经有过的辉煌,仙人掌集聚了全身的能量,开满绚丽的花,沙丘的顶端,裸露着白骨。她不知道路的尽头等待她的是什么,反正就那样不停地走。一切屈辱和痛苦都经受过了,心也就麻木。

    蔚蓝的天空,停着鹰,炙热的阳光,吮吸着柳茹的汗珠,眼前闪烁着无数的火星,脚下轻飘飘地,感觉死亡在向她招手。这是个不错的地方,没有利益熏心的污染,没有勾心斗角的战争,没有倾心的爱恋,没有痴心的追求,没有牵肠挂肚的思念,,没有膨胀的**,一切都那么干净。

    柳茹躺在沙丘上,紧闭着眼,兀鹰的盘旋越来越低,甚至感受到鹰的翅膀扇来的风。她睁开眼,对鹰祈祷:等我死后你再吃,我怕疼。兀鹰好像听懂了柳茹的祷告,盘旋着升到半空。

    沙漠驼铃由远而近,击碎柳茹的梦。银髯老人赶着骆驼,来到柳茹的身旁。柳茹枯涸的心灵滋润了,抱住银髯老人失声痛哭:吕柏安爷爷,我想您想得好苦。

    银髯老人疑惑着,用生硬的汉语回答:我不姓“驴”,我叫库尔班。孩子,我猜想你可能遇到了什么不幸。跟我回家吧,千万不要跟自己过意不去。

    那是几间用红柳编成的茅屋,住着库尔班老人和他的老伴。老人说他的儿子、儿媳和孙子都住在乌鲁木齐,儿子几次来接老两口到乌鲁木齐去享福,可是老人总舍不得那几峰骆驼,一群绵羊和那几间茅屋,一辈子劳动惯了的身子,猛然间闲下来会生病。老妈妈为柳茹烧好了奶茶,劝说着让柳茹喝下,柳茹的心被洇湿了,求生的**又一次战胜了死亡。

    柳茹开始在库尔班老人的茅屋里住下来,感受着沙漠风情带给她的休闲,一条季节河穿透沙漠流向远方,河的两岸生长着茂密的芦苇、红柳和水草,每天早晨老妈妈都要头顶铜壶去河边汲水,回来后把奶茶放在茶炉上烧开,然后把馕和油炸的麻酥端上茶几,三口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

    吃过饭库尔班老人去放牧,老妈妈坐在织机前编织毛毯。老妈妈告诉柳茹,新疆的手工毛毯名扬世界,一条手工毛毯价值上万,老妈妈织一条毛毯需要两个月时间。各色毛线在老妈妈的手里变成了一幅绚丽的图案,柳茹看得眼热了,央求老妈妈,我来学学,行不?老妈妈下了织机,手把手地教柳茹怎样编织,柳茹心无所婺,全身投入,暂时忘却了人世间的烦恼和不幸。

    站在那条季节河旁,柳茹想起了康凯,那个身体单薄的北京知情,乌发如银的风烛残年,心的一隅仍然在隐隐作痛,感觉中她犯下的那次罪孽不可饶恕,小伙子写给她的情诗依然清晰地印在脑海,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心潮难平,人的一生有许多机遇,一旦错过就不可复制,三十年来那件往事无时不刻地折磨着她,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不堪回首。今天,在这沙漠的腹地祭祀亡灵,康凯,假如魂还在,你心知否?

    远远的什么地方,传来了冬不拉的琴声,维族老乡骑着毛驴弹着冬不拉,唱着那忧伤的歌曲,柳茹虽然听不懂歌词,但是那旋律却如诉如泣,敲击着心绪波澜起伏。弯腰捡拾岁月的阴影,看那襁褓中的杨倩摇着小手……柳茹的心被蜇疼了,开裂的骨缝里流出了殷红色的铁锈。无须隐晦,她几次跟死亡擦肩而过,内心里还是舍不得杨倩,那个小蹄子老在妈妈的眼前蹦达,使得柳茹难以割舍,欲罢不能。

    一片白云在绿草茵茵的河岸边滚动,库尔班老人骑着骆驼,打着唿哨赶着羊群回来了,老妈妈站在茅屋前迎接老伴的归来,皱褶纵横的脸上绽开了一朵秋菊。柳茹看得眼热,不由得想起了明鹏,听说昆仑山上的山洞里蛰伏着万年修炼的蛇精,总担心那条汉子被什么妖魔鬼怪俘获,梦中的明鹏还是那么棱角分明,浓密的胡茬脸上显现着忠诚。假如生活能够重新开始,柳茹愿像老妈妈那样站在门口,迎接远归的丈夫。

    库尔班老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对柳茹说:孩子,我们维族人有个习惯,不愿打探客人的底细,但是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很苦,对不?我也不问你从那里来。只是希望你就在我们家里住下,我们没有女儿,儿子又不在身旁,如果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

    柳茹还两位善良的老人一个凄楚的笑,默默点头。她跟着老妈妈学习挤羊奶,也把铜壶顶在头顶上,到河边去汲水。库尔班老人摁住骆驼的头,骆驼双膝跪在草坪上,招手叫来柳茹,鼓励柳茹骑在驼背上,柳茹骑在驼背上不住地晃荡,看那沙海里波浪起伏,心似叶舟风帆,渐行渐远。

    好多日子都不曾做梦,无梦的夜晚风平浪静。可是那天晚上柳茹确实梦见杨倩了,梦见她的宝贝女儿穿着婚纱,眼神里流露出失望的之情,似乎在大声地喊着:妈妈,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您在哪里?

    厚实、严肃、客观、可信、负责,不哗众取宠、不愚弄读者。我用我精瘦的肩膀不断地撞击着文学殿堂的大门,总希望那扇大门对我打开一条缝,让我在里边的某一个角落,点亮一盏属于我自己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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