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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章 20 第一章完

    潘明鹏病了,住进了喀什市陆军十二医院。X光透视他肺部有一个阴影,怀疑是癌,潘明鹏不惊慌失措,也不感到悲哀。小杨柳茹来电说秀珠生了个儿子,他心想此生完了,一辈子也摆不脱那个女人的纠缠。这下子可好,一死百了,一下子还清了所有的恩怨。他没有写信告诉任何人,免得别人为他提心吊胆。倒是秀珠常给他来信,那个女人痴心不改。

    有天晚上小潘发低烧,姓白的护士为他输液。白护士一边扎针管一边告诉小潘:他患的可能不是癌,只是一般的结核。要他耐心治疗,再也不能抽烟。小潘住的单人病房,他这种病必须跟其它人分开。白护士负责小潘的护理,常常忙里偷闲来病房坐坐,没话找话跟小潘谝闲。小潘看得出白护士对他特别关照。部队医院的护士们常常在来医院就诊的未婚军官身上下功夫,其目的也很明白,她们就是想跟那些军官们建立那种关系,复员或者转业以后能攀上一个在部队当军官的女婿。小潘刚入院时小白还对小潘表示出某种谨慎,担心小潘真的患了那种不治之症,确诊后小白终于放下心来,加大了对小潘进攻的火力。小潘早就看出了小白的用心,刻意对小白保持距离。好多军官在作风问题上栽跟头,断送了政治前途。但他却没有勇气对小白说他已经结婚。小白还以为小潘故意摆架子,不由得对小潘撅起了嘴。

    小白叫白莉萍。除过院长,谁也不知道白莉萍的家庭背景。白莉萍也不在人面前谈论她家如何。只是小白每过一段时间总能收到一大包邮件,吃穿日用化妆品应有尽有。医院的护士们都睡六个人一间的架子床,唯有白莉萍享受医生待遇,一个人住单间。白莉萍跟同行们关系融洽,从不摆架子,工作上恪尽职守,也不嫌苦嫌累嫌脏。只是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疼。家里邮来的护肤霜、洗面奶之类她常拿一些送给伙伴。有些农村来的姑娘没有见过那些玩意,看到上边的外文时吓得吐起了舌头。渐渐地有人开始猜测:白莉萍不简单,她可能有个当大官的父亲。

    喀什的秋天风和日丽,打开病房的窗子,沙枣树上果实累累。仙人掌开花了,那种沙漠里的植物开出的花儿竟是那样迷人。巴扎上各种鲜果应有尽有,维族老乡的烤羊肉串越吃越叫人开胃,小白每天都往病房里送一些鲜果,第二天又把吃剩的瓜果拿走。有些护士看见了,悄悄地跑到小潘的病房里偷嘴。她们开玩笑似地告诉小潘:小白瞄上他了,要小潘抓紧点,集中火力攻下小白这个制高点,因为小白的父亲可能是个了不起的高官。小潘无奈地笑笑,说小白那样的姑娘咱可不敢高攀。有贫嘴的护士把小潘的话告诉了小白,小白气嘟嘟地来到小潘的病房,撅起嘴坐了一会儿,突然掩嘴一笑,说:“小潘,我讲个故事你听不?”小潘装出兴趣很浓的样子开起了玩笑:“先别急,让我到卫生间把耳朵洗一下,免得漏掉白先生的教诲。”小白卖起了关子:“不想听就算了,何必糟贱人。”小潘忙赔不是:“那里那里,白先生请讲,学生洗耳恭听就是。”

    说的是有个老太婆卖桃,有人来买,问多少钱一颗,老太婆答:一分钱两个,马上围上来一大堆人。老太婆忙用手护住笼沿,说两分钱一个。买桃的人走了一大半,但还是有人买。老太婆想:她的桃还能卖得再贵点,又说不卖了,五分钱一个,结果卖了一天,桃蔫了,一笼桃没有卖掉一个。笑话讲得平谈,一点也不吸引人。小潘倒是听出了眉目,姑娘在明显地告诉他,叫他不要扳价(摆架子)。小潘装着不懂故意逗小白:“我的桃卖三分钱一个,谁要?”小白马上接过话头:“一笼桃我全要了,给钱!”又说笑了一会儿小白才走。

    小白走后潘明鹏的心里打起了鼓。白莉萍人长得一般,但是舍得吃苦,没有高干子女的那种优越感,是个靠得住的姑娘。但是他已经有了孩子……潘明鹏想了一夜,想得头痛,天明时决定冒一次险,他先闯进姑娘的城堡,想办法把姑娘桃园里的桃全部收购。等到两人真正开始论价(嫁)时,他再选一个适当的时机告诉小白,他原来有一次失败的婚姻,他打算跟家乡的那个女人离婚。

    潘明鹏开始认真地实施起自己的计划。重新见到白莉萍时显示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他的眼里有爱火在烧,主动提出要陪小白到喀什郊外散步。姑娘以为他的笑话起了作用,对小潘提出的要求满口答应。在喀什郊外的沙枣林,潘明鹏拥抱了白莉萍。姑娘的嘴唇滚烫,在小潘的怀里不住地颤栗,小潘明显地感觉到那是小白的第一次,第一次跟一个小伙子接吻,他有些负疚,觉得对不起小白。假如他俩能够结合,他将一生一世疼爱这个女人……  他开始盘算怎样把实情对小白讲,又不至于使姑娘太伤心。

    可是不等潘明鹏对白莉萍讲,白莉萍已经把小潘的一切都了解清楚。原来白莉萍心太急,给军区副政委的父亲写信,告诉父亲她跟一个叫做潘明鹏的排级干部建立了关系。副政委知道潘明鹏的名字,对女儿的选择无可非议。老首长给潘明鹏所在部队发电,要求将潘明鹏的档案电传军区一份。老首长看到档案的婚姻栏里注明潘明鹏已婚时勃然大怒,发电报叫女儿白莉萍立马回乌鲁木齐。老首长严肃地告诉自己的女儿潘明鹏已婚,要女儿立马断绝跟潘明鹏的一切往来。白莉萍先是一惊,继而哭了,哭得很伤心,说她已经跟潘明鹏“那个”了。老首长脸色铁青:潘明鹏吃了豹子胆,竟敢跟军区首长的女儿发生关系。白莉萍哭着说不是那样是这样。老首长说倒底怎样你说明白,白莉萍比划了半天老首长还是不懂,不由得吼起来:“莉萍你真给老爸丢人”!白莉萍被逼急了,不由得说:“潘明鹏亲了我的嘴!”老首长松了口气:“就这也不能容忍。莉萍你不必再回喀什了,回头我派人把你的东西全部拿回,你可以去其它部队再锻炼,咱军人家庭出来的子女要有军人的骨气。”白莉萍眼泪流个不停,哭着央求父亲:“让我跟小潘再见上一面,把这件事情问个明白。”老首长拍桌子瞪眼:“见什么面!那个狗东西道德败坏,别对那些人心软!”白莉萍哭得浑身发颤:“老爸,女儿一辈子敬你爱你,你要求女儿怎样做女儿就怎样做,从不在人面前炫耀自己。问问他究竟安的什么心。我看小潘不像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他肯定有啥苦衷,问问总会弄个明白。”老首长有些心软:“那好吧,回头我派人跟你同去,你俩不能单独见面,免得那小子再占你的便宜,说话时跟前必须有个人作证。速去速回。”

    那是一次尴尬的会面。在十二医院的会议室里,白莉萍潘明鹏分坐在会议桌的两头,中间有个人拿着笔做记录:

    潘明鹏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结婚?

    是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你既然结了婚,为什么还要跟我谈恋爱

    是那个叫郑秀珠的女人骗了我,我打算跟那个女人离婚。

    你能做得到吗?

    保证做到。

    离婚以后打算怎样?

    跟你在一起。

    假如我不愿意呢?

    你不会不愿意,你不愿意的话咱俩就不会重新见面,也没有这次谈话。

    小潘我再问你一句,假如你跟我结婚后你又起了异心怎么办?

    那样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白莉萍离开桌子,主动走过来跟潘明鹏握手,他俩的谈话结束。

    潘明鹏立即给郑秀珠发电报,要求解除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可那些电报被部队有关部门扣押,一封也没有发出去。郑秀珠当然不知道这些内幕,还在家里精心照管孩子,把潘明鹏傻等。

    白莉萍回到乌鲁木齐后将她跟潘明鹏的谈话笔录拿给老爸看,说潘明鹏那小伙子还是可以挽救的。老首长不容置疑地说:“莉萍你就死了那份心吧,我绝不会让你嫁给一个二婚的男人。”白莉萍是个感情专一的姑娘,姑娘的情感一旦暴发,就势如大坝决堤,谁也不可能挽回。白莉萍对老爸说,她死也要跟小潘生活在一起。老首长以为女儿使性子,耍小孩子脾气,没有太往心里去。老首长还想:假如莉萍跟潘明鹏分开一段时期后就能恢复理智,权衡利弊,做出明智的选择。他关照女儿:“回头我跟下边讲一下,你可以到伊犁去再锻炼一段时期,还可以上大学去深造,路怎么走你自己选择。以后找对象不论出身地位如何,只要老实可靠就行,老爸也不会干涉你的婚姻”。

    白莉萍到伊犁后满脑子都是潘明鹏的身影,她已经堕入爱河,爱得很苦,她不可能求得解脱,爱神之箭已射中她的心窝。她跟潘明鹏没有书信往来,互相之间不知道下落。白莉萍在苦恋中做出了一个非凡的决定,她决定到叶城去找小潘。她的胸腔已被小潘填满。她没有请假,私自外出。伊犁驻军医院发觉白莉萍失踪后不敢隐瞒,马上向军区首长汇报。副政委知道自己女儿失踪后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白莉萍肯定去了叶城。

    老首长给叶城驻军打电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白莉萍和潘明鹏见面!事实上白莉萍走到阿克苏就被当地驻军截住。白莉萍给老爸打电话,要老爸无论如何也要成全她跟小潘。老首长已极端愤怒,这个女儿丢尽了老首长的脸!老首长命令当地驻军:给白莉萍戴上手铐,把她给我铐回来!

    驻军首长当然不会给白莉萍戴手铐,但是把白莉萍看管很严,派专车送白莉萍到乌鲁木齐。几天后白莉萍自杀了。自杀的细节谁也不清楚,所以不敢妄谈。只是医院的尸检报告上写着,白莉萍临死前服了大量的安眠药,据说白莉萍临死前还给潘明鹏写了一封长信,潘明鹏当然不可能看到信的内容。

    潘明鹏听到这个消息时瞠目结舌,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已无暇顾及自己的前途命运。生活怎么对他如此残酷,让他窒息得喘不过气。他的手枪已被没收,不然的话他真想了结自己。他曾经到公路上拦车,想到乌鲁木齐最后看一眼小白,被部队领导发觉,扭住胳膊押回;他曾经揣一把匕首来到沙枣林里,想仿效小白一死了之,被跟踪的战士发觉后扑倒在地。欲生不能,欲死无门,整天不吃不喝,两眼发黑。团政委找他谈话,他把头埋在两腿中间,什么也听不进去。

    潘明鹏被“双开”。由部队派人押送回村,只见他身背沉重的行李,浑身精瘦,胡子好长时间未刮,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那天晚上秀珠学武柳茹都在。小杨说:小潘,跌倒了不要紧,要重新爬起……柳茹什么都没说,拿出听诊器听了听小潘的胸腔,又为小潘诊脉,低头开了几付中药,吩咐秀珠怎样煎服。稍坐片刻后学武柳茹告辞。秀珠在柳家庄住下来,专门照顾小潘的衣食起居。

    客人们走后秀珠把门插上,把孩子递到小潘手中,小家伙真会来劲,小潘刚接过就给他尿了一身。秀珠说:我不管你在部队犯了什么错误,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就是你的妻子,你土里刨食我提上罐罐给你送饭,你讨吃要喝我拉上枣棍给你打狗做伴,只要你对我好就行。那天晚上秀珠把小潘的被子跟她的被子分开,说:“睡吧小潘,在你的身体没有恢复以前咱俩不要睡一个被窝。”

    注:开除党籍和军籍。

    厚实、严肃、客观、可信、负责,不哗众取宠、不愚弄读者。我用我精瘦的肩膀不断地撞击着文学殿堂的大门,总希望那扇大门对我打开一条缝,让我在里边的某一个角落,点亮一盏属于我自己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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