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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章 16

    经过一番筹备,柳家庄中心小学在鞭炮声中破土动工。各种报纸和电台对杨学武同志的壮举做了广泛的报道,杨学武赢得了社会各界最广泛的赞誉。县委组织部经过慎密考察,任命杨学武同志为县教育局副局长兼柳家庄中心小学校长。村里的老人们认为修建学校非同一般,欲请大悲寺的老主持为学校破士动工选址择日。柳茹担心这件事会遭到杨学武阻拦,事先关照学武:咱是为村里办好事,不要打击社员们的积极性,你认为选址择日是封建迷信,可以装着不知道,不去参加就行。如果横加阻挠,伤大家的心,对咱俩也不好。

    杨学武变得很听话,觉得选址择日是为了图个吉祥,也没有什么不好,谁知道到了那一天柳茹竟把大悲寺的老主持领回家中,并且把学武介绍给老翁。杨学武听柳茹说过老翁就是她的中医老师,可是共 产 党员革命英雄杨学武同志绝对不能跟那些资产阶级的遗老遗少们同流合污。杨学武最近在攻读《资本论》,研究上层建筑跟经济基础之间的关系,研究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规律,研究资本家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积累资本,疯狂侵略,叛卖奴隶,霸占资源的罪恶用心。工人阶级一无所有,肩负着解放全人类的重任。杨学武把目光从《资本论》的繁文缛节中抽回,看老翁仙骨鹤风,银髯飘逸,心想好汉不打上门客。儿时杨学武常到大悲寺去玩,看那雕梁画栋,琉璃飞檐,三月十二大悲寺庙会热闹非凡,寺内寺外跪倒信徒一片。盛世香火旺,丰收年间四乡八邻的村民们用花篮提着各种各样的贡品来庙里进香还愿,有人乞儿求女,有人消病除灾,也有小伙子大姑娘借着庙会的机会躲进林子里幽会。佛祖永远展现着那张洞察一切的笑脸,竭尽所能满足所有人的心愿,见一老翁在庙院的一侧支一张桌子,专门为慕名赶来的病者就诊,不问来者姓名,不论男妇老幼,写好药单细心折叠,吩咐病人怎样服用,分文不取。妈妈曾牵着学武的手,来大悲寺求老中医看病;老父亲砍柴摔伤骨折,学武跟明鹏来大悲寺求老翁为父亲接骨……老翁对杨家有恩,杨学武同志无论如何也不能对老翁无礼。

    杨学武想好了,料他一个八十岁的老汉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与其双方难堪,不如躲开的好。他还算礼貌,给老翁倒了一杯水,陪老翁少坐,然后转动轮椅来到河边,看鸭子戏水。

    文化革命火烧大悲寺时杨学武也亲临其境,但见火光冲天,无数火蛇在半空中飞舞,千年古殿在大火中梵毁,佛祖微笑着倒下,四大金刚在大火中面目狰狞,几只大鸟惊呼着从空中飞过,有人说佛祖升天了,仙鹤驮走了佛祖的精灵……杨学武觉得很可惜。晚上睡觉时梦见自家的房子着火了,他哭着喊着从梦中惊醒……。正回忆间村里突然锣鼓声大作,几个小伙子撵到河边,将一块红绫披到杨学武身上,不由分说抬起杨学武的轮椅,杨学武像坐轿子一样被抬到空中。大家抬着杨学武敲锣打鼓在村里游了一圈,把杨学武抬到村子南头。只见老翁身披袈裟手执罗经,在村南的一块空地里大步行走。有人抱来一大抱木桩,按照老翁的指点把木桩楔入土中,柳姓长辈逮来一只大公鸡,一刀剁下公鸡的头,将鸡血淋在木桩上;供桌上早已摆上香炉烛台,摆上巧媳妇蒸好的花馍,队长柳金元拉来一只活羊拴在供桌腿上。村里人在老长辈的带领下烧香叩头,然后老翁开始摇卦,竹签在卦筒里唰啦唰啦响了几下,小伙子们把杨学武抬到供桌前,让杨学武为学校择日破土抽签。杨学武拿出领袖的书,对着大家念:我们的共 产 党和共 产 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支队伍是完全为人民的利益着想,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我是一个共 产 党员,为广大贫下中农办一点好事,是我应尽的责任。我们要听党的话,听毛主席的话,不能搞封建迷信。不能让资产阶级的恶风陋习在咱村漫延……。隆重的仪式草草收场,村子里伤害最深的只有柳茹。

    事情过后柳茹上山给老爷爷道歉,老爷爷历经无数次运动,倒也想得开:孩子,顺者昌,逆者亡,有些事还要经过历史的检验。秦始皇焚书坑儒,儒家思想千古流传。别难过,历史会有一个说法的,我能看上看不上倒不一定,你肯定能够看上。

    学校破土动工之日柳家庄又一次掀起了热闹的狂潮。省、地、县上来了不少领导,各公社中学组织的秧歌队在柳家庄汇演,电台、电视台及报社的记者们在柳家庄做现场报道。宾客中有俩人引人注目,那就是老红军和他的女儿郑秀珠,领导们讲完话后老红军走上讲台,对着话筒说:杨学武同志的行为代表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他做为一个老前辈也应该有所做为。况且他的女儿已经跟潘明鹏同志结婚,现在他代表女儿女婿捐款一千元,为柳家庄中心小学的建设尽一点微薄之力。台上领导亲热地跟老红军握手,台下响起一片“向老红军学习”的口号声。那天杨学武没有坐轮椅,戴着假肢在主席台前就坐,两代军人在台上相拥,手握着手高高举过头顶,镁光灯对着他们不停地闪烁,摄像机摄下了这感人肺腑的一幕。

    那段日子柳茹也特别忙碌,不断有人上门求医,柳茹总想开一间属于自己的药房,免除乡亲们开好药方后专程赶到县里抓药的辛苦。吕伯安老翁支持柳茹的行动,将大悲寺的香火钱拿出一部分交给柳茹,说,修庙行医同为善举,都是为了普救众生,相信佛祖也不会怪罪,鼓励柳茹早日开始行动。柳茹也把想法给学武讲了,学武仅说了一句“好呀”!便没了下文。柳茹憋着一股劲,托七叔到处打听买回了上好的板材,请来知名的木匠打制药柜。吕伯安老人下山住在柳茹的诊所内,为柳茹的药房建设出谋划策。药柜打制好后老人亲自掌笔,将几百味中药名称写了上去。一切准备就绪后进药便成了问题,到县上药材公司打听,几百味中药按最低的选量也得两千多块,从那里筹得这么大一笔资金?         吕伯安老人来到县上,几十年来第一次叩响了朱欣家的屋门,不容置疑地把那些中药单丢到朱欣大夫的桌子上,让朱欣大夫把单子上所列的中药购齐,并且声称一分钱现金没有,办法由他自己想去。

    朱欣大夫欣然应允。关切地问老前辈吃饭了没有。吕伯安老人答:有啥好酒好肉尽管上,老纳开斋了,做一回鲁智深那样的浑和尚。

    三日后吕伯安老人从县上返回,手扶拖拉机上拉着中药数百味。将中药上到药匣子里后老人的使命并没有结束,柳茹光知道开药方,抓药卖药的事情根本不懂,有些中药她光知道名称和药理性能,并没有见过实物。有段日子柳茹为病人把脉开药,吕伯安老人拉药匣子为柳茹做了下手。就那样老人觉得很开心,整天精神奕奕好像年青了十岁。

    柳茹的药房也为杨学武增光添彩,办药房兴学堂同为善举,都是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组成部分。虽然没有像修建学校那样大肆张扬,但是报纸、电台照样做了报道。夫唱妇随同结连理,柳家庄那一对模范夫妻让年青的小伙子姑娘们妒嫉。有时小车接杨学武到县上开会,傍晚时小车又把杨学武送回。杨学武每天都到工地上监工,眼看着学校一天天建起,柳家庄的男女老幼为杨学武夫妇骄傲,走村串门时无不向人夸耀,我们柳家庄出了一个杨学武。

    无论一天多忙,晚上回到屋子杨学武总要学一段导师的书,写一段心得笔记。然后夫妻二人同床共枕。俩人的性生活过得平淡而无味,杨学武需要时柳茹主动配合,杨学武不需要时柳茹也不争取,有时十天半月做不了一回。好像爱情只是婚前阶段的朝思暮想,一旦婚后便变得索然无味。柳茹开始怀念康概的情诗,怀念朱照霖的儒雅和单纯。夜半时分柳茹一觉醒来,看熟睡中的小杨鼾声均匀,神态平静,一丝惆怅涌上心头,内心的臊动搅得她无法入眠,她试探着掀开被子钻进小杨的被筒。……柳茹能感觉来小杨心跳加速,柳茹把脸颊贴到小杨的胸腔上,小杨伸出胳膊将柳茹紧紧抱住。那天晚上俩人同步销魂,柳茹感觉到了小杨的身上沁出了汗珠。满以为从此后杨学武对柳茹会更加爱抚,不料数日后杨学武提出跟柳茹分居。杨学武平静地对柳茹说:柳茹同志,咱俩在一起时总感觉无法把握自己,长此以往革命意志难免消沉,不如暂时分开,等我们都恢复了理性以后再住到一起……

    柳茹无法把个人私生活对别人讲,总感觉牙涩口涩。吕伯安老人悟道极深,知道他这个孙女心藏暗忧,他担心长此以往把柳茹憋出病来。他超越了佛家目空一切的理念,管起了人世间的儿女私情。吕伯安径直来到杨学武家中,也不管他造访的对象是不是欢迎,面对杨学武侃侃而谈:小伙子,老纳欣赏你的义举,也赞赏你对信仰坚定忠诚,但是夫妻生活跟信仰是两码事。神造万物,单赋于人思维和感情的功能。要好好爱你的妻子,她是你终身的伴侣!

    杨学武在心里反驳道:封建、老朽、资产阶级残余!表面上却不显露,他没有忘记老中医为他父亲接骨。杨学武有时也很疑惑,夫妻生活跟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究竟有没有冲突?杨学武饥渴难耐主动向柳茹靠拢时心里也会想:这究竟是生理需要还是资产阶级情绪?他很爱柳茹,总觉得自己的妻子完美无缺,天仙般纯情,柳茹的一笑一颦都叫他赏心悦目。分居的日子杨学武碾转难眠,翻来履去在床上烙起了烧饼。内心胀起的欲望一浪接一浪涌来,杨学武快要招架不住了,摸索着起床,点起灯,看镜框里镶着的立功受奖的勋章。

    杨学武在关键时刻站稳了脚根。杨学武没有被资产阶级俘虏。杨学武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搬到建筑工地去住。

    厚实、严肃、客观、可信、负责,不哗众取宠、不愚弄读者。我用我精瘦的肩膀不断地撞击着文学殿堂的大门,总希望那扇大门对我打开一条缝,让我在里边的某一个角落,点亮一盏属于我自己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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