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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遇刺

    “哥哥……”

    那是面色如冷霜的杜弯弯,披着一件绛色的斗篷,停在书房门外,站在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风帽边缘有着水雾,她星月而至。

    杜弯弯像是哀鸣的小兽,那目光好像不认得他了一样,月光清浅,清辉落在她的眼中,像是恨极,又像是怕极。赵玦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神情,心下一怔。

    恰巧云遮月,一时间她的面容不清。天边传来隆隆的声音,风起云涌,山雨欲来。

    赵玦心中渐渐清明起来,起身问:“你怎么来了?”

    弯弯本来皮肤就白,此刻连嘴唇上都无半分血色,像两片干枯的花瓣,一翕一合,哆哆嗦嗦,那神情是害怕到了极点。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赵玦扶了扶额,压下了心中的事情,走到弯弯面前站定,伸手扶着她,将她往火炕边一带。

    她却像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倏地收了手,离了赵玦一步。她的眼睛幽深,眼底有着绝望的最后光芒:“赵玦我问你,父亲母亲到底是被什么人害死的?”

    “自然是匈奴骑兵。是谢雁回。”

    杜弯弯往后退了一步:“那么你上次说的内应呢?又是谁?”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查出来。”赵玦心里突然烦躁起来,他不喜欢弯弯这样的目光。

    “你说谎。”

    杜弯弯冷笑起来,面上带着仓皇的笑意,提着裙摆又退了一步,扶着门框,好像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说,你说谎。

    她的模样长得好,所有神韵都在眉眼间,一双眼睛透灵,眼睛一圈幽幽地泛着红,大约是哭过了。她的指甲深深地掐在手掌里,她吸了一口气,蓦然爆发出惊人的怒意来:“赵玦!是你!那个人就是你,你到现在还想骗我?”

    书房外雷鸣电闪,白光阵阵照在两个人脸上。

    她眼中分明有泪,不可置信地看着赵玦,目光似尖锐又似哀鸣。

    大风起,书房的窗户被吹开,书桌上的字画哗哗地被吹落,火烛也在这大风之中被吹灭,密密地织雨落在窗台上。

    电闪之后,书房中一阵漆黑。看不到彼此的样子。

    “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他的话平静异常,又隐着滔天的愤怒:弯弯在怀疑他,连弯弯都不会相信他……

    书房外一阵一阵地闪电,亮时便照亮房内的情形。赵玦立在她面前几步的距离,书桌边散落了一地的字画。赵玦眼神绝望的看着她,就像是走到了绝路的孤狼,不顾一切的眼睛,绝望、压抑,嘴角却浮起苍白的笑意。那样子似笑非笑,有几分骇人。

    他低着头,声音寒到之极,又说了一遍:“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睿王抬起脸,眼睛血红的厉害。

    杜弯弯在风中瑟瑟发抖,走廊的冷风吹起,她绛色的斗篷吹得摇曳,领子的狐裘掩映,斗篷空荡荡的,她早已瘦得不成样子。她的手紧紧攥着,那样子恨到了极处。

    她最不爱看赵玦这幅失态的样子,转过了脸,望着地上那一幅幅字画,窗外闪电的时候,就瞧得分外清楚。

    弯弯不由想到还是极小的时候,弯弯就看着赵玦作画,不同于其他人爱好花鸟鱼虫,赵玦画的是一些写实的人物画,旁边写着人性本善,苍生何辜。主体人物都是一些沧桑老人,或者是稚气的孩童。有的佝偻着身子蹲在街角,有的迷茫着眼睛走在市集。“人性本善,苍生何辜……”年幼时候的杜弯弯刚刚认全了画上的字,逐字逐句地念着,笑着对少年赵玦说:“画的真好。”少年赵玦在书画堆中抬头,问道:“好在哪里?”……年幼时期的杜弯弯不失机灵,道:“嗯……就像真的一样。”她看到他眼中的戏谑,“你戏弄我呢,你当我说不出来么?”

    “那你说说,我看你说得出什么来?”少年赵玦又问。

    “画出了一种沧桑,是属于老人本身的一种沧桑,他们经历了风雨,看的更加深邃。”

    “说的不错,弯弯,你最近懂得多了……”少年时期的赵玦尖酸刻薄,难道夸奖着她。

    小郡主弯起了眼睛,踱步到他面前:“人性本善,苍生何辜。你是要出家去了吗,赵玦……”

    少年赵玦配合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苍生何辜……

    那么多年过去了,赵玦那一句苍生何辜却再度浮现在弯弯耳边,就是这样一个人,说着那么好听的话,手段却是那样狠毒!

    杜弯弯望着地上那卷画像——那是在汤泉宫的时候,赵玦给她画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恬然地靠着湖心亭檐柱,闭着眼睛,阳光落在她的身上。

    杜弯弯是记得的,那几日她努力忘记的日子。

    她倔强地别过脸:“是谁告诉我的有什么关系?母亲死后她在朝中的势力被谁稀释了,不是一目了然吗?”她虽然没有她的母亲那样聪慧,但是这个道理她明白得很。

    赵玦蓦然大笑起来,笑得身子都发颤。

    这样的赵玦,杜弯弯心底是害怕的、也是厌恶的。

    许久,赵玦停下笑声,抬头看着她:“杜弯弯,照这么说,你为什么不去怀疑皇帝?”闪电的白光在那个瞬间照在他脸上,白光那么强烈,杜弯弯反而看不清赵玦的神情,只看到他脸上强烈的映白和幽深的眼神。

    他说,杜弯弯你为什么不去怀疑皇帝!

    雷声隆隆地想着,雨势越来越大,织雨变成了豪雨,有雨滴斜穿入户,飘进窗户里来,打湿那副画像。杜弯弯便知道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可能。就像那副画像,打湿了、做糊了,变得面目不清。

    杜弯弯回身就走:“好!我去问皇帝,我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她走得又快又急,走了几步就冲到暴雨之中。密密的雨点落在她身上,很快打湿了她半身衣衫。

    睿王跟着追出,拽着她的胳膊往走廊下用力一带。

    他的脸上有雨水顺着留下,从眉眼划过:“不准胡闹,不要去。”

    “我要去,你放开我!”杜弯弯抬眼恶狠狠瞪着赵玦,厌恶到了极点,她从来没有这样恨一个人。

    “弯弯不要去。”盛怒的赵玦一下子颓然起来,高瘦的他非但没有放开杜弯弯,反而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就像十几年前姑母做的那样。一个紧紧的拥抱,一个叫人窒息的拥抱,磕得骨头都疼的拥抱,似乎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自己真实感知这个世界。

    他爱弯弯,非常的爱。爱她的性格,她的容貌,她的权势,从一开始他就是知道的,他用尽了一生的耐心和等待去爱她。她从小就是按照赵玦规定的样子长大的,一丝一毫都是他最爱的样子。这样的女子,他哪里还放的开手?

    杜弯弯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她这一辈子看似懵懂无知,其实心里还是明白的。她努力想忘记她和赵玦的过往,她的前半生都在爱赵瑜,后半生已经许配给了顾夕朝。她应该努力遗忘的是赵瑜才对,她应该努力去看的是顾夕朝才对,这两件事情都跟睿王殿下没有任何关系,多么荒诞可笑?她想抹杀他们的过往,抹杀在她看来本不存在的过往。

    杜弯弯将手横在赵玦胸前,做出了抗拒的姿势。但是在那样紧密的拥抱中,这样的微弱的抗拒毫不奏效。

    她是这样怕冷,怕黑,也怕孤独。她等了那么久都等不到了。她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赵玦,就像赵玦也从未向她敞开过心扉,吐露他内心的想法。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终其一生也得不到像长公主那样的绝世爱恋。只因为他们连最开始的信任也是脆弱的,只因为他们从小就是生长在阴谋诡计之中,多疑、不相信爱早已深|入他们的骨髓、他们的血液……

    那脆弱的信任在风雨来时,是很快的分崩离析,还是得到考验?答案不得而知。

    在那样比生命还沉重的拥抱中,赵玦的下颚抵在她发顶,慢慢地摩挲……杜弯弯终于疲惫下来,赵玦的怀抱温暖而有力,仿佛能抵挡住一切,仿佛她再也不用孤身面对。

    她等了那样久才等到他,大颗的眼泪在脸颊划过,落到赵玦衣襟上,她来不及说任何话,只觉得风雨飘摇,而只有眼前这个男子是真实的依靠。

    她来不及说任何话,心中刚刚开始动摇之际,传来内侍禀告的声音:“王爷,宫里出事了,陛下他……”

    赵玦一惊:“皇上怎么了?”

    “皇上遇刺。”

    片刻之前,他还哀求着杜弯弯不要进宫,而此刻已经传出了皇帝遇刺的消息。

    杜弯弯是何等聪慧的女子,怒极反笑起来:“你知道?是不是?所以你才让我不要去……”

    赵玦哑口无言,他不是凶手,但如弯弯所说,他是知道的,他明明知道的。

    “赵玦,我恨你!我真的太恨你了。”杜弯弯推开他,深深望了他一眼——那是深恶痛绝的眼神。她踉跄地跑入雨中,再也没有回头。赵玦正想追去,幕僚杨越之从暗中现身,伸手一拦,那是一个中年文士。

    赵玦心下恼怒,向着弯弯离开的方向看去,熟悉的身影已经追着弯弯而去。

    “王爷有比郡主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杨越之不卑不亢地说着。

    是的。更重要的事情。

    他知道信阳郡主赵陵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也知道淮南王今夜就会发动叛乱,睿王赵玦根本没有将淮南王放在心上,淮南王带入京城不足千人的随从哪怕各个以一敌百,用来逼宫简直就是笑话。

    “进宫!”赵玦口中冷冷地吐露了两个字。

    内侍们走上前,替他披上油衣,一把把油纸大伞在豪雨中绽放。

    杨越之一干幕僚站在身后,赵玦往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顾夕朝,他知道刚才去追弯弯的那个人就是顾夕朝。赵玦到底不像顾夕朝,他有太多事情要做。

    “说说。”他朝着杨越之扬眉问道。

    一干人快步在雨中走着,杨越之道:“回王爷的话,今晚上皇帝兴致颇好,似乎早就预料到淮南王会出手,截下刺客的时候,皇后就在身边,皇帝以为皇后是怕了,便上前安抚,哪里晓得皇后袖子藏着短剑,直直穿透了皇帝的前胸。之前那个刺客不是别人,正是皇后手下的一等侍女鸿儿。”

    “谢云书?”赵玦住在行宫十几年,跟姑母一家也极为熟稔,却对这位皇后一点不了解。

    赵玦又问:“她怎么会和淮南王扯上关系?”

    淮南王和匈奴有关系,谢云书又和淮南王扯上,偏偏这谢云书又是匈奴的半个公主,是谢亚胥的女儿,是谢雁回的姐姐。

    好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索连到了一起。

    姑母姑父究竟为谁所害,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幕僚杨越之就不说话,一行人快步走出行宫,换乘马匹,睿王手下的侍卫早已戎装等候在那里,那些平日里斗鸡走马,是横行京城的纨绔,此刻大雨中的他们一个个却都刚毅得如同铁做的战士。

    他们身后是黑色的旗帜,十几藩黑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金线所绣螭龙。睿王上马后,朝着赵宫火速前行。

    行宫离赵宫有一段距离,等睿王的队伍赶到的时候,夜幕已经开始褪去。

    这个他恨了二十余年的赵宫,在东方既白之前,勾勒出模糊的宫殿轮廓,杀伐声还在继续,甲胄叮当声、杀伐声、杀喊声……连豪雨都掩盖不下的声音。

    赵安胆敢以不到一千的随从逼宫,赵玦原以为是一个笑话,没想到他手中有着皇后这样的底牌。北军已经知道了皇帝遇刺的消息,做着无谓的抵抗。中尉宁远浴血奋战,隐有杀神之态,他以酷吏之身走到这一步,赵玦都不由对他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凤仪宫前的歌鹿高台,夜宴上的戏子伶人都会在这高台表演。

    “云儿?”

    皇帝好像在问为什么?他好像又平静地接受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风轻云淡地笑了起来,他桎梏的一生终于接受了,他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对不起。”面对那样的笑容,皇后惶恐地笑了起来,“对不起,我虽然是你的妻子,也是草原的公主,他的姐姐,又是他的女儿。我太想回去了。”

    帝后二人,从十丈高的,歌鹿台上摔落了下去。

    高台上的只言片语,通过一边的内侍传递给睿王的信息,没有人知道帝后二人为何登上高台,也没有人知道帝后二人最后说了什么。

    皇后当场毙命,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皇帝也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睿王皱着眉听着,又问:“老太太呢?”

    内侍道:“淮南王已经逼到了延庆宫中,太皇太后说,他要是敢走进一步,她便砸了传国玉玺。”

    幕僚杨越之奇道:“玉玺在老太太哪里?”似乎发现了什么隐情。

    内侍点头附和:“是啊。”

    “皇帝和太皇太后是跟大家演戏呢,也只有赵安会信。”睿王赵玦鄙夷一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赵安没嚣张多久,甚至连天都没亮。

    原本在百里之外的争天骑从天而降站在赵玦身后,新的一轮血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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