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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56实体版大结局

    都说测试一个人有四个途径,钱,酒,牌,长途旅行。用钱能测试一个人的钱品,用酒测试酒品,用牌测试牌品,长途旅行也会带出一个人的本质问题。

    可能是我终于下定决心要个孩子把黎先生乐坏了,他也很快向公司申请了大假,陪我旅行。

    黎先生问我想去香港还是澳门,广州或是上海,我说我想去据说有338米高度的澳门旅游塔玩人生中最后一次蹦极,再去赌场输光所有的钱,黎先生坚决反对。他说是为了我的安全,我想多半是因为我当时还说了一句:“澳门旅游塔的蹦极不是推人下去的,是自己主动跳的,绝不勉强,有的人磨蹭几十分钟都不敢跳……”

    由于澳门被否定,香港也一并被否定,因为它们离得实在太近了,办了通行证又不过去一下也实在说不过去。

    至于广州和上海,我认为这两个地方随时都能去,也不是现在飞去不可的旅游胜地,倒不如去西藏或是新疆看看。

    听去过西藏的朋友说,住帐篷的时候,晚上吃完了泡面一定要密封好,否则常年缺盐的牦牛会跑来分一杯羹,甚至钻到帐篷里分享光你所有的食物。

    我觉得牦牛很可爱,但我更想去看看新疆,我想领略一下从北疆到南疆的气候差异,还想见识一下戈壁荒漠的魅力。

    别的夫妻长途旅行会产生什么样的摩擦或火花我是不知道的,我只记得我和黎先生在新疆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有几件小事不得不提。

    我们在一座不记得名字的村落里看到土生土长的维族人民,他们用最古老的手摇纺织机,留着白花花的大胡子,三四个姑娘站在一个看似并不结实的木质秋千上,在阳光底下笑的额外欢畅。我手上破了一道口子,四处找水,当地的老人说水是脏的,土是干净的,他们受了伤都是用这里的土洗手的。

    跟着当地人,我和黎先生走进了戈壁沙漠,那人告诉我们,在这里面指南针是没用的,我们进来的时间也不应太长,若是超过了二十分钟还没出去,探索车队就会进来找人。我紧紧抓着黎先生的手,在飞沙走石的环境里,生平头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那是一种当生命受到威胁的害怕。

    深入北疆后,我头一次看到人生里最美丽的风景,喝到了据说是天山留下的清泉,一时之间不能言语。当我回身看向黎先生时,却不见他的人。我大叫着四处奔跑,脑子里唯一闪现的念头就是“黎先生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因为连导游也不见了。我跑了很久,跑累了,就蹲在地上大哭,脸被冻得生疼。哭也哭累了,我就顺着记忆往来处走,希望他们已经在刚才的地方等我了……当我远远见到坐立不安仿佛热锅上的蚂蚁的黎先生时,我只是大叫了一句“大毛”,然后飞扑过去,迎上他奔跑过来的身影,我们抱在一起,我耳边听他如何骂我,眼泪狂流。

    临回北京之前,导游洗出了他用单反相机拍的风景照,其中一张是我和黎先生站在地阔天高的北疆的夕阳之下紧紧相拥的留影。

    返回了北京,我和黎先生用一整天的时间收拾行李、洗衣服、睡觉。

    若要说旅行可以暴露一个人的本质的话,黎先生被暴露的本质还是挺多的,首先是他的脏衣服堆积的太多了,就算遇到有条件洗澡换衣服的机会,他也能懒就懒。其次,旅行途中的黎先生实在太能絮叨了,简直就是复读机,一句嘱咐的话他能前后念叨三十几遍,当我说“这话你说过了”的时候,他还能换汤不换药的将同样的意思换一种说法再表达一次。还有,黎先生太能吃了,他把水果当饭吃,回来以后我拉他上体重计,他胖了七斤,我戳着他肚子上的肉叫他减肥,他打死都不要,最后还是因为有几件衬衫穿不上了才终于激起他的斗志。

    黎先生也对我抱怨说,我暴露的本质有很多。

    比方说在新疆的那些天,我对他额外的不耐烦。

    我说:“那都是因为你的絮絮叨叨。”

    他反击道:“我一说你你就说我絮叨,我絮叨了么?”

    我说:“你现在不就是在絮叨么?”

    再比方说,黎先生减肥很痛苦,一边抱怨我为什么不能发挥夫唱妇随共患难的精神一起发胖,一边说我嫌弃他。

    我说:“脑满肠肥,你现在已经占了一样了,等你中年秃顶,看你怎么哭。”

    那天晚上黎先生很焦虑的照了很多次镜子,主要是审视他的发际线。

    假期结束后,我和黎先生返回了公司,这是历史性的一天,不知是谁将我和黎先生的“绯闻”流传出去,弄得人尽皆知。其实这段关系已经呼之欲出了,我们总是同时请假,同时销假,同时生病,同时康复,就差手拉手公开亮相了。

    在事实面前,想象力越强大,后果越脱离轨迹,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至今还没有一个同事敢直面问我内情,更遑论黎先生。

    消息传进我和黎先生的耳朵里后,我们都出奇淡定的用短信问候彼此,佯装若无其事的投入工作,五点半一到,各自回家,回我们的家。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数日,背着我暗中谋划一切的黎先生终于跟我摊牌了,虽然事先我已经有了预感,但听他亲口告诉我时,还是呆愣了一分多钟——黎先生要自立门户。

    我说:“我从没想过你也想下海。”

    他说:“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奋斗目标。”

    我问:“下海?”

    他说:“是自立门户。”

    我说:“哦,好吧,自立门户,钱呢?”

    黎先生列出一张单子,上面简单写了几个数字,每个数字后面都跟了一个人名,他解释说这些就是现有的资金和投资人,最大的合作伙伴愿意拿出三百万。

    我没理会那三百万,指着“黎鹏”那一行,问:“你居然拿得出一百万?”

    他乐得合不拢嘴。

    我想想私藏的小金库里的三万块钱,想抽他的心都有了。

    我说:“你有一百万,咱们买套房子,再过几年,这套房子就价值两百万了!”

    他说:“老婆,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你是苏珊啊。”

    我不语,抿抿嘴,本想说:“万一你自立门户血本无归了,咱们连这一百万也没有了。”现在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心道,假如我不让黎先生试一试,将来多半会埋怨我。从侥幸心理上说,不让他去做一件事,那件事对他而言就永远意味着“会成功的,只可惜没有做”,既然这样,我是不是该学一学苏珊?就算黎先生失败了,我们损失的也只是金钱,不是夫妻关系。

    苏珊,是赌神巴菲特的妻子,在巴菲特手里只有一万美金的时候,她选择让巴菲特去投资而不是买房子,十年后,巴菲特赚到了人生里的第一个一百万,若干年后,他成为了世界首富。

    我不企望黎先生会成为巴菲特,但我愿意做一回苏珊,因为那两个字在我们中间——夫妻。

    几天后,黎先生向总公司上交了辞职信,总公司高薪挽留,以为这只是一种要挟的姿态,但黎先生去意已决。很多同事私下试探过我的看法,这说明舆论普遍认为我知道内情,我确实知道内情,但我不愿向舆论坦白,对此只是模棱两可的说:“哦,追求事业去了吧。”不久,又有了新的传言,他们说由于我们的关系已经曝光,黎先生是为了我能留下而选择离开的,这叫无声的成全。

    我笑而不语,觉得沉浸在这种流言中,挺幸福的。

    黎先生和他的合伙人拿到了国外一个内衣品牌的国内代理经销权,不管从价格上,还是设计和材质上看,这个品牌都属于内衣界的法拉利。好在是现在,倘若倒退十年,它在中国市场可能只有死路一条,虽然现在的市场也不乐观。

    新品牌入驻,要选择消费水平最高的城市,最黄金的地段,最高端的商场,租金最昂贵的店面,聘请最高级的销售员,一切都要“最”,要让消费者认为它是最好的,不选它是最傻的。当然,它面向的消费客户也是“最”有钱的,也不排除一些不是最有钱却愿意追求“最”的客户群。同样,它的“最”也意味着前期将投入同样“最”级别的资本。

    我为了这个“最”担忧了几个月,担心黎先生和合伙人的那几百万连半年也撑不到,每个月都对租金账单,员工工资,公司各项开销咋舌皱眉。

    但我和我的黎先生,一直对这个品牌抱有深深的幻想和期望,我们乐观的认为,不用五个月就会吸引一批投资商,不出八个月,我们就会占领一部分高消费市场,虽然风险很大,但是前景无限。

    可仅仅坚持到第四个月,我已经笑不出来了。

    市场是那样难以攻占,钱是那样不值钱,我不得不先黎先生一步强迫自己抽离之前的主观立场,站在客观的角度去分析,又询问了几个朋友的意见,她们都认为我和黎先生的作为就像是初出茅庐的新鲜人,初生之犊不畏虎,以为遍地是黄金,这样盲目的投入是绝无可能成功的,除非天生行大运。

    黎先生曾经突然兴高采烈的跑回家五次,每次的开场白都是“机会来了”,我每次都尖叫着扑过去搂住他:“快说,快说!”但是几天后,我们依然两手空空。

    机会似乎很多,每次都带来了巨大的商机,但是“那些人”最终都没有注资,他们选择了保守观望,黎先生的自信心便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消磨殆尽。

    我想,假如我只是黎先生的朋友,或许我还会很理性的告诉他,市场不是那么容易被攻下的,要将“追求奢华的内在美”这种观念灌输给一部分的有钱人也是需要时间的,问题是,我们有没有这样的资本撑过最艰难的“开始”?

    钱如流水一样的流进市场,却没有丝毫回报,望着无底洞,我也曾经对自己当初的决定产生过强烈的质疑,时常不断地问自己:假如当时我一意孤行的将黎先生拦下来,宁愿在以后的几十年都面对他的埋怨,也要坚持用那一百万买房子呢?答案是,我想不管再给我多少次的机会重新选择,我都会站在“支持”的立场上鼓励他,因为一个男人的梦想是需要被成全的,抹杀它也意味着否定了他,这个“他”还是我的丈夫。

    Miumiu以前和我说过:“女人只想着成全男人的梦想,男人却只想着成全自己的世界。”

    我觉得这话也对也不对,男人确实是为了成全自己的世界而活的,可是每个男人的世界里都圈禁了一个女人。在黎先生的世界里,有我,他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成全了他,等于成全了我自己,和我们这个家。所以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即便这个世界即将倾塌,我们也是在一起的。

    那个月的最后一天,他比往常都更疲惫的走进家门,对着我煮的一桌子菜叹了口气,强撑起一个笑容说:“有个客户看上了咱们的牌子,再过一个月公司就有转机了!”

    我也笑笑,拉着他走进厨房,挽起他的袖子,打开水龙头,按了两下洗手液,默默地帮他洗手,然后一抬头,望进他带笑的眼睛里:“我相信你。”

    之后的几天黎先生都是神采熠熠的,每天都会带回一个好消息,不管大小都会和我分享,他望着我的眼神充满渴望,我的一个笑容和一句话都变得无比珍贵。

    我是他最后的精神支柱,我知道就是全世界都质疑他,我也不能有丝毫动摇。

    抽空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娘家,特意支开我爸,问我妈有多少私房钱,她粗略的算了算,可以拿给我五十万。

    这五十万对我妈来说,是一辈子的盈余,对黎先生来说,可能只是冰山的一角,但我总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到处奔波,我却什么都不做。

    临走前,我千叮咛万嘱咐我妈,不要将此事透漏给我爸,我心理上的那道坎还是在的。

    Miumiu说我最近总是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问我是不是为了钱而发愁。

    我问她怎么看出来的,并且暗中提醒自己回了家就要拿出最自然的笑容。

    Miumiu说:“女人多半只会为了两件事发愁,一是男人,二是钱。黎先生现在正为了成全他的‘事业’而奋斗,事业靠什么,说白了还不是钱么?”

    我笑笑,趁机试探Miumiu手头有多少富裕。

    Miumiu的存折里竟然有三十万,是我的十倍,我惊叹了,但Miumiu安慰我说,一个对感情生活屡次失望的女人,能相信的只剩下钱了。

    黎先生爸妈那边,我是不能去的,我将我的关系网扫了一遍,预支了将近一百万的储备,对黎先生只字未提,不想透支他的精神负担。

    好的不灵坏的灵,我的担忧最终成为了现实,其实它早晚都会发生的,只是时间问题。

    到了第五个月的中旬,黎先生开始用“烦躁”代言他的一切情绪,他食欲大减,短短半个月就瘦了七斤,他睡不安宁,我每晚都听得到他的唉声叹气,他时常走神,我和他说几个笑话,他乐得牵强,一问他哪里好笑,他只是一脸茫然,然后语气不耐的说:“我现在没心情听笑话。”

    从那时候开始,黎先生没再给我看过账单,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粗略的在纸上算过,到这个月黎先生应该已经负资产了,下一步可能是向银行贷款,或四处借钱。

    拿什么贷款?我们手里只有这套房子。

    我不安的环视房内摆设,忽然有种即将失去它的感觉,就这样惶惶忽忽的过了几分钟,黎先生突然跑回家,换了一身西服,看了看表仿佛在计算堵车的时间,顺便通知我他把车卖了。

    我说:“那辆车本来就是二手的,卖的钱恐怕连工资都不够给的。”

    他说:“难道卖房子么?”

    我说:“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把房子抵押给银行,我没意见。”

    他惊讶地看着我,几秒钟后做出了反应:“你什么意思?”

    我慢慢靠近他怀里,感到他身体的紧绷,伸出手不断地按压他的背部肌肉,玩笑道:“咱俩天天相对,你心里有什么事,我会不知道么?难道要我看着你卷铺盖睡马路,自己心安理得的住房子么?要真是那样,我还要这个房子干什么?”

    黎先生的手缓缓在我背后收拢,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透露了他的疲惫:“不管怎么样,房子都不能抵押,我会有办法的……”

    黎先生所谓的办法,大抵就是向他爸妈伸手,或是说服合伙人注资吧。

    他爸妈最多能拿出七八十万,我想。至于合伙人,我乐观向上的认为他“也许”有另一个三百万。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星期后的周三晚上,黎先生彻夜未归。

    凌晨四点半,我醒了神,坐在床上,一手摸着旁边冰冷的半张床位,一手揉着太阳穴,正想到厨房倒杯水吃两片头痛药,却在经过客厅的时候,被一个细微的动静吓住。

    回头一看,仍是一室漆黑,黑暗中有一点火光。

    我走了过去,蹲在那个手上叼着烟却并不往嘴里送的男人身边:“几点回来的?进屋里睡会儿吧。”距离上次戒烟成功后,这是他第一次吸烟。

    黎先生深吸了一口气,按掉烟头:“我睡不着。”

    我问:“公司出了问题?”

    他叹道:“是啊……老陈决定不再注资了。”

    老陈就是那个曾经拿出过三百万的合伙人。

    我倒抽了一口气,心里漏跳了一拍:“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我能怎么办?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深呼吸三下,两手在他的膝盖上揉了揉,才鼓足勇气道:“要不,咱们关了它吧?”

    我分明听到黎先生抽气的声音,仰头看他,他正望着我,我感觉得到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和谴责。

    我要的就是这个。

    我知道这个决定有多难,也知道这个决定黎先生是下不去手的。它就像是黎先生的孩子,关注了他的心血和心力,他如何能拿得起屠刀快刀斩乱麻?他不能,我能,就算我不能,我也必须替他拿这个决定,我宁愿当一辈子罪人,也不能将他往深渊再推一步。

    决定去做一件事很难,决定不去做一件事更难。

    我似乎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良久,才听到他声音凉凉的回答:“我……我想再等等,也许很快……”

    我知道他已经接受了事实,甚至被我方才的当头棒喝打的半醒了。

    我趴在他的膝盖上,哽咽道:“好,那咱们再等等……”

    我们都知道这个“等”字背后的代价。

    我妈把存折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念叨了一句:“真是一分钱逼死英雄汉。”

    我接了过来,垂着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妈。”

    我妈拍了拍我的肩膀:“母女俩不用说这个,这笔钱好好用,妈只有这么多,以后……还得靠你们自己。”

    我点点头,突然觉得很对不起我妈,心里难受,却不能在她的面前哭出来,我要是哭了,我妈会更担心。

    同样对我力挺到底的还有Miumiu,她将“小金库”郑重其事的交到我手里后,半真半假的开了句玩笑:“反正我也不打算要孩子,估计连婚都不结呢,这笔钱就当是我给我未来干儿子的赡养费了!”

    我感激的搂住Miumiu,听她在我耳边念叨:“哎呦你可真够肉麻的!”

    黎先生从我手里接过存折后,整个人都懵了,说不出话,坐在沙发上愣神。

    我连忙解释这些钱的来历,希望他心里好受点。我刚坐到他身边,就被他一把扯进怀里,他搂得我很紧,不说话,只是喘气,很久很久以后,才在我的肩窝里憋出几个字:“对不起。”

    我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说:“我不委屈,一点也不。”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有睡着,人很疲惫,意识却很清醒。

    我枕着他的手臂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月亮,他从后面搂着我,下巴顶着我的头顶,将这几个月的辛酸一次道尽。

    他说,让他最难过的不是合伙人不再注资,也不是客户临时改意,是一个相交多年的朋友以帮他为名,从中获得私利。

    我对他说:“商场如战场,那个时候你怎么会那么相信这个人?”

    他说:“我当时需要朋友,也需要帮助,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宁愿真心的相信他是我的战友,而不是扯我后腿的小人。”

    这是我所知道的黎先生唯一一次的天真,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我安慰他说,还会有合伙人的,一定会有的,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关上你的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他说,但愿如此。

    但愿如此,真的是但愿如此。

    没过几天,Miumiu带着一个银行客户经理的名片前来找我,她说这位赵经理是她的朋友,可以帮我争取最高额度的贷款。

    我看着名片上的名字,赵希,单单就是为了这个名字,我决定去见见她。

    通过电话,我和赵希约在一家不知名的咖啡厅里,室内灯光昏暗,客人稀少,每块聊天区都由三组沙发环绕而成,很适合谈生意,偷情,或是现金交易。

    我很紧张,甚至有点尴尬,脸上挂着刻意维持的笑容面对着赵希的打量。虽说她是Miumiu介绍的朋友,可我竟然感觉不到她的善意。

    在和赵希简单的一问一答中,我将家里的情况叙述了一遍,然后满怀期望的问她,我和黎先生的房子最多能抵押多少钱。

    赵希思考了良久,那是我喝掉半杯咖啡的时间。

    我以为那是她在顾及Miumiu的面子又不好将实价告诉我而为难,于是忍了忍,我还是提醒道:“没事,您就照实说吧。”

    赵希却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我以前见过你。”

    我说:“啊?”

    接着:“哦。”

    最后说:“在什么地方?”

    赵希露出很诡异的笑容:“在你爸钱包的夹层里。”

    我问:“什么?”

    心里的警钟忽然发出了剧烈的“嗡嗡”声。

    我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然后说:“我爸的钱包?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的语气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扬高,因为我突然感到很紧张。

    赵希对我冷笑了一下:“你说呢?那时候咱们通过电话,你还警告了我一些话,不记得了?”

    我皱着眉,不太确定的说:“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是谁吧,我怕我猜错了误会你。”

    她说:“你爸这么有钱,你干嘛还出来贷款?你爸不是和你妈复合了么?我和他分手的时候,他也挺大方的。”

    我一下子站起身,两条腿抖得又恨不得立刻坐下去,只好撑着桌面向前倾着上半身,瞪着她说:“你就是那个第三者?”

    她也拉长了脸:“我当时和你爸是你情我愿的,没有谁是第三者。”

    我咬咬牙,一手抓起桌上的名片,捏成一团:“那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今天跟我绕了这么久,感情是没事找事啊!”

    她耸耸肩:“算你倒霉,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我很快就夺门而出,不是我不敢和赵希当面理论,只是因为我很想大哭。赵希享受着我如何求她,端出高姿态,将上次在口上吃的亏一次性挣了回去,还有利息。而我呢,我才在我们全家的敌人面前摇尾乞怜,便在下一瞬被对方拆穿了背后的真相,我只能表面强装着坚强,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只能想到“不要脸”、“卑鄙”、“无耻”、“下贱”这类没什么杀伤力的词,我的口才完全失了准,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穿对方的装备。

    冲出门口的时候,我一边咒骂着,一边抹掉第一颗掉下的眼泪。这真是最屈辱的一天,为了黎先生,我尽了一个妻子的职责,却不得不为我爸曾经犯下的糊涂买单,被人消费。

    假如我能再坚强点,或许我真的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赵希轻笑一声,说一句:“哦,就是你啊,幸会,幸会。”接着再当以前的事都被粉笔字擦掉了一般,为了那笔贷款和赵希公归公的处理正事。

    可是我一想到我妈递给我存折时的表情,就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奔进家门的第一瞬间,我就大步流星的冲进屋里,喊道:“韦原!你出来!”

    我妈一脸慌张的从客厅走出来,后面跟着我爸。

    我指着他叫道:“你之前那个女人,是不是叫赵希!”

    我爸愣在当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妈白了脸。

    我“哇”的一声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哭了将近一个小时,话说不出来了,眼睛也看不清东西了,歪在床上,脑子是满的。我妈走进来三次,问我事情的原委,我一个字都没说。我爸也进来两次,不敢问我话,就只是被我瞪着。

    当我爸走进来第三次时,我出了声,叫他带上门,我有话要说。

    我爸将门锁上,走了过来,我说:“是我没本事,帮不了黎鹏,是我没本事,不能替我妈出头,是我没本事,什么都干不成……”

    我把头埋在双膝里,又哭了很久,肩膀上落下一个重量,那只手轻轻顺着我的背,一下又一下,手的主人说:“你是不是遇到赵希了?我听你妈说了,黎鹏生意上出了问题,你是不是去问贷款的事了?”

    我憋着气不说话,但也不阻止我爸继续说下去。

    我爸说话的语速不快,但很有条理,很复杂的一件事就被他简简单单的讲了一遍,他说他当初之所以会认识赵希,也是因为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只好去银行贷款,认识了她。当时的赵希还是个新人,客户不多,业绩不好,多亏了这笔才稍稍有了起色,我爸感激赵希的同时,赵希也感激我爸,她认为我爸除了年纪大点,没什么缺点,经常请他出来吃饭,当时的我爸也觉得赵希心眼不坏,为人上进努力,还介绍了不少客户给她,两人就这样加深了交往……此后的事,好似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当时我爸时常晚归,有时候甚至两三天回一次家,直到公司业务有了转机,但一回家又要面对我妈的种种逼问,每次走进家门不出半小时就要吵架,久而久之,他就很少回来了。

    赵希就是在这时走进我爸的世界,这种关系一直延续到我和黎先生结婚前几个月,我爸想家了。

    赵希挽留过,哭过,闹过,都没有用。我爸离开她就像当初离开这个家一样的坚决,不同的是,我爸对这个家有深厚的感情,对赵希却是一时冲动。

    我冷嘲热讽的问他:“假如那时候出现的不是赵希,随便一个女人,你们都会开始吧?”

    我爸说:“可能吧,这是我最亏欠你妈的事。”

    我不接话,感情的帐,只能用感情还。

    我很瞧不起我爸的行为,但我佩服他重回家庭的勇气,要离开一个地方很难,要回归这个地方更难,我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换得我妈的原谅的,但我相信那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一个男人若是真心诚意的认错,应该是膝下真的有黄金吧。

    这事过后没多久,我总结了几句话编成一条短信,发给了赵希:“我爸当初走向你,不是因为婚姻不幸福也不是因为爱你,是我妈让你钻了空子。我爸能有今天要归功于我妈,你爱上的他是我妈一手打造的,就算不是你,也可能是别人,他们复合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赵希立刻回了电话,劈头盖脸的骂我。

    我听着她的谩骂声走向我爸,将电话交到他手里,看他皱着眉听了很久,直到电话那头静了下来,才沉声说了一句:“你该闹够了,别太过分。”

    临挂上电话前,我分明听到赵希的哭声,但就是站在女人的立场上,我都不同情她。

    我瞅着我爸说:“我希望这个女人以后都不要出现了。”

    我爸说:“我也希望。”

    回到我和黎先生的小窝里以后,我才发现包里多了一张存折,上面印着七位数字,开户人:韦原。

    我问我妈是不是她放进去的,我妈说,我爸不敢亲手交给我,怕我拒绝,只好偷偷塞进我包里。

    我攥着存折,眼眶红了,却鼓不起勇气说:“我不要。”

    我妈在电话那头劝我说:“你爸的钱以后还不都是留给你和黎鹏么,这些钱是他的心意,虽然不多也不算少,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赌气了,先帮着黎鹏把难关度过了再说,咱们自己家里的账,还愁没时间内部消化么?再不然你就这么想,不要白不要,你花他的钱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我扁扁嘴,小声说了一句:“那你替我谢谢他。”

    我妈答应的很痛快:“好!这次我替你说,下回你可要自己说!”

    我也应了她这句。

    是千里马总会遇到伯乐的,这句话是我在黎先生最困难的那段时期里时时念叨在嘴边的,我知道伯乐不常有,但我希望有一个伯乐出现。

    后来,黎先生用我们分头凑的钱又多支撑了两个多月,终于遇到了伯乐,新的合伙人很牺牲黎先生的魄力和眼光,决定重金投资。按照我妈的话说,之前是我们不走运,喝凉水都塞牙,现在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睡觉都会乐醒。

    承我妈吉言,黎先生翻身之后,真的是一路坦荡,一帆风顺,公司很快回了本,我们也渐渐还清了债,前后不过是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先是Miumiu,接着是我妈,然后是我爸,最后才是他爸他妈。

    我当时提议过两边各还一半,黎先生却坚持原判。

    还钱那天,我和黎先生手拉着手回了我爸我妈那儿,黎先生调侃道:“这回咱们一起跟咱爸说声谢谢吧。”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嗯”了一声:“看他表现的还不错,这个提议可以通过。”

    当年的冬天,我和黎先生又吵了一架,因为一点小事,具体原因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吵得很凶。

    和好以后,黎先生抱着我躺在床上,语带歉疚告诉我,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娶了我,在他最没主心骨,最失意,最落魄的时候,我义无反顾的支持他,为他四处奔波,把委屈往肚子里吞,他不能想象假如没有最后的两个月,后果会是如何,更不敢想象假如那两个月后依然是惨淡收场,他将如何面对我。

    不知道是因为这番话,还是因为吵架后的委屈,我哭得淅沥哗啦,一边埋怨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告白,一边腆着脸告诉他:“我愿意成全你的世界,因为你的世界里有我。”

    Miumiu听到我对这件事的转述后,表示我和黎先生实在很肉麻,但是她又夸我说:表面上看我是牺牲了小我,成全了黎先生,或许黎先生会对我感恩戴德,但作为妻子,我需要的不是恩情,而是丈夫的需要——唯有成为他工作与生活里都需要的女人,我们的关系才会更长久。

    我笑着回嘴,夫有夫纲,妻有妻术,我是黎先生唯一的战友,也愿意被这个男人永远占有。

    *

    关于婚姻,关于丈夫,结婚满一周年的我有如下解读:

    他或许是这辈子最让我头疼和心疼的人,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重要。

    开心的事和他分享,痛苦的事也和他分享,时间一长才发现,这些开心与痛苦大多与他有关,他逐渐替代了父母,成为我生命中最独特的存在。

    他永远比我自己更清楚我的缺点,却还能包容我,我亦然。

    在他面前,我是最真实的自己,我们时常吵架,甚至离家出走,但我们都会厚着脸皮跑回来,然后彼此约定将来,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分不开。

    他再不好,也只有我能批评,外人没有资格介入。

    我们越来越有夫妻相,不管是品味、喜好,还是长相,对于未来我们也只有两个共同的愿望,一是牵手,二是开心永久。

    我的他,叫黎鹏,我叫他“黎先生”和“大毛”。

    而这辈子,我只做过两件对的事:

    第一件事,是我爱上了黎鹏。

    第二件事,是我嫁给了黎鹏。

    (完)

    作者有话要说:实体书和网络版有出入,剧情有修正。喜欢本文的可以买书来看看,网上买书并留言的童鞋,欢迎到我的微薄向我索取《妻有妻术》的明信片和书签,是我自己找人设计和印刷的,不成敬意~\(≧▽≦)/~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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