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梅花
“阿娘……”榻上的郭蓉悠悠醒转。
曾氏对郭蕙和郭芳说：“你们回屋去吧。别在这里凑热闹。”
有个婆子端了米汤过来，曾氏接过碗，“蓉儿，来，吃点东西，怎么也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说着，她啐了一口，“阿娘遭人算计，尚且吃好喝好，留着好精神力证清白，你要学着点。”
婆子将郭蓉扶起来，郭蓉的眼睛肿肿的，嘴唇干干的，曾氏舀一勺米汤送到她嘴边，她摇头不吃。
“阿娘，为什么要将我锁起来？是不是因为我不是阿爹的女儿？”
郭蓉含泪，渴望地望着曾氏，她希望她说不。
曾氏用勺子在碗沿上敲了敲，有些烦躁，“让你别听那些下人胡言乱语，他们哪里知道真实情况！阿娘说你是阿爹的女儿，你难道还不相信？”
“可是他们……”
“什么可是但是的！”曾氏将装满米汤的碗放在一旁的桌上，“你也要来给阿娘添乱么？阿娘被人存心诬陷，百口莫辩，你让阿娘怎么讲你才明白？！”
郭蓉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她好怕曾氏从此后恼了她，不亲近她，她连忙说：“阿娘，是蓉儿不好，阿娘，你别生蓉儿的气！是哪个该杀的奴兴风作浪？女儿一定要替阿娘好好教训教训！”
曾氏道：“好了，你乖乖地呆在稚院就行，阿娘还有事要去忙。这件事情你不要胡思乱想，很快就会过去的。”她吩咐两个婆子服侍好郭蓉，让她吃饭，别让她出稚院，然后她匆匆地赶到前院厅堂去了。
郭世充一大早便出了门，至今未回，曾氏在厅堂之中候着，此时，府里各院都掌上灯，她坐在厅堂，喝了一碗茶，驹很快回来了，拉着一个小厮一同回来的，那小厮慌张地将书信拿出来，双手呈上。
曾氏拆了信来看，正是老夫人写给曾太守的。
曾氏问小厮：“你是在绮梦园做事的？”
小厮如鸡啄米一般点头，不忘提及重点，“老夫人让奴出府送信，奴不敢不从。”
曾氏挑眉，“当然要从！”她又慢悠悠地道：“只是别忘了在出府前与我知会一声。”
“奴下次记得了！”小厮紧张得一头汗，他偷偷看了看曾氏，“夫人要是没其他吩咐，奴先退下了。”
“慢着。”
曾氏转头吩咐阿雨拿纸墨笔来，她对小厮说：“你跑了一趟，怎么能不拿回信哩！”
阿雨拿来纸笔，曾氏略一思索，提笔写了几行字。幼时她便经常临摹曾太守的字迹，没有八分像也有五分像，这点功力哄不了曾家的人，哄哄家里的老夫人还是可以的。
她将信吹干，折好，塞进信封里，“将回信拿给老夫人。就说是曾太守亲自回的。”
小厮弓着腰接过，点头去了。
不一会儿，另一个小厮领着一个妇人进来。
他笑着上前道：“夫人，您以前的婢子梅花被我找到了。”
那梅花身子结实，圆脸，说话时中气十足，“女郎，婢子这些年没见你，可是想煞人了！”她欢欢喜喜地走上前来，曾氏冷着脸，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梅花一怔，领她来的小厮的笑也僵在脸上。
曾氏一副厌弃的表情。
怪她，怎忘了跟寻人的小厮说梅花的模样，梅花的身形哪有这般结实，脸也不是圆圆的，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小厮。
梅花瑟缩着身子，回头看了领她来的人一眼。
半晌，曾氏终于决定将错就错好了，以前身子不结实，不代表以后不结实，以前脸尖尖的，养好了也是圆的。她思索好久，沉着脸道：“梅花，当初是你在我母亲面前出卖了我。”
那梅花也不是个蠢笨的，先前也略微了解了一下缘由，眼珠子一转，顺着曾氏的话接下去演着，倒也像模像样。
曾氏就这样与她一人一句，演练一遍，算是套好了话。
到时候就算被人发现者梅花是假的，她也能说过去，反正她是循着线索找的，又这些年不见，她一句句都答得上来，不算自己有意为之。
想着想着，曾氏脸上第一次有了笑意。
“梅花，你这就跟我到老夫人面前去吧。”
“好嘞——”大个子梅花一喜，忘形了，发现曾氏瞪过来，忙改口，规规矩矩道：“是，女郎。”
阿雨看看深垂的夜幕，担着心提醒一句：“夫人，这会儿老夫人该是躺下了。”
“无妨，才接了我阿爹的信，不会很快躺下。”
曾氏竟然没有说她，阿雨轻轻松了口气。
曾氏先前写给老太太的信上说很快会给郭家一个交代，接到这封信，老太太心里确实舒坦些了，她放下信，对柳妪说：“还是曾家郎主有担待。”
柳妪知道老太太不喜曾氏，在一旁附和道：“夫人行事爱依着性子，挖出这种事，做父母的也不好过。”
想起这件丢人的事，老夫人又愁又怒，“可难为了我儿。”她沉默地坐在灯火的投影里，“我儿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性情温和，饶是这样，也为这事羞耻。”她问柳妪，“郎主还未回府吗？”
柳妪道：“应该还未回，不然，听说您找他，早就过来了。”
柳妪提醒老夫人，该上榻歇着去了，老夫人摇头，“躺着也是难以入眠，我还是坐一会儿，你忙你的，我就坐一会儿。”
平日子里，等老夫人睡后，柳妪都会在灯下缝补一会儿，今日老夫人郁郁寡欢，她也没有打算要自己忙自己的，“婢子陪夫人说说话吧。”
老夫人指指下首的几凳，“坐吧。”
主仆二人坐在灯火旁，聊了一些前事。
过了没多久，曾氏带着大个子梅花过来了。
“母亲，这是儿媳以前的近身婢子梅花。”
大个子梅花上前行礼，“老夫人安好。”
老夫人上下打量她一遍，“听说当时出了事后，你被发卖了？”
“是的，老夫人，奴没看好女郎，出了那样的事，受责罚是应该的。”
“这些年都在何处？”
“蒙天厚爱，奴被辗转卖了几次，后在萧府落脚，与一个家奴做了夫妻，这些年还过得不错。”
大个子梅花脸上带着忍不住的笑。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几眼，对曾氏说：“你这个婢女还是个有福气的。”
曾氏有些冷清地道：“都是各人的命罢。”
大个子梅花看了看曾氏，赶紧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女郎派人寻到奴，奴才听说了府上的事。当年的事奴可是从头知道得详详细细，郭郎君也识得奴，容奴多嘴说一句，这府上传来传去的事，就是空穴来风，见不得女郎姑爷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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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氏对郭蕙和郭芳说：“你们回屋去吧。别在这里凑热闹。”
有个婆子端了米汤过来，曾氏接过碗，“蓉儿，来，吃点东西，怎么也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说着，她啐了一口，“阿娘遭人算计，尚且吃好喝好，留着好精神力证清白，你要学着点。”
婆子将郭蓉扶起来，郭蓉的眼睛肿肿的，嘴唇干干的，曾氏舀一勺米汤送到她嘴边，她摇头不吃。
“阿娘，为什么要将我锁起来？是不是因为我不是阿爹的女儿？”
郭蓉含泪，渴望地望着曾氏，她希望她说不。
曾氏用勺子在碗沿上敲了敲，有些烦躁，“让你别听那些下人胡言乱语，他们哪里知道真实情况！阿娘说你是阿爹的女儿，你难道还不相信？”
“可是他们……”
“什么可是但是的！”曾氏将装满米汤的碗放在一旁的桌上，“你也要来给阿娘添乱么？阿娘被人存心诬陷，百口莫辩，你让阿娘怎么讲你才明白？！”
郭蓉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她好怕曾氏从此后恼了她，不亲近她，她连忙说：“阿娘，是蓉儿不好，阿娘，你别生蓉儿的气！是哪个该杀的奴兴风作浪？女儿一定要替阿娘好好教训教训！”
曾氏道：“好了，你乖乖地呆在稚院就行，阿娘还有事要去忙。这件事情你不要胡思乱想，很快就会过去的。”她吩咐两个婆子服侍好郭蓉，让她吃饭，别让她出稚院，然后她匆匆地赶到前院厅堂去了。
郭世充一大早便出了门，至今未回，曾氏在厅堂之中候着，此时，府里各院都掌上灯，她坐在厅堂，喝了一碗茶，驹很快回来了，拉着一个小厮一同回来的，那小厮慌张地将书信拿出来，双手呈上。
曾氏拆了信来看，正是老夫人写给曾太守的。
曾氏问小厮：“你是在绮梦园做事的？”
小厮如鸡啄米一般点头，不忘提及重点，“老夫人让奴出府送信，奴不敢不从。”
曾氏挑眉，“当然要从！”她又慢悠悠地道：“只是别忘了在出府前与我知会一声。”
“奴下次记得了！”小厮紧张得一头汗，他偷偷看了看曾氏，“夫人要是没其他吩咐，奴先退下了。”
“慢着。”
曾氏转头吩咐阿雨拿纸墨笔来，她对小厮说：“你跑了一趟，怎么能不拿回信哩！”
阿雨拿来纸笔，曾氏略一思索，提笔写了几行字。幼时她便经常临摹曾太守的字迹，没有八分像也有五分像，这点功力哄不了曾家的人，哄哄家里的老夫人还是可以的。
她将信吹干，折好，塞进信封里，“将回信拿给老夫人。就说是曾太守亲自回的。”
小厮弓着腰接过，点头去了。
不一会儿，另一个小厮领着一个妇人进来。
他笑着上前道：“夫人，您以前的婢子梅花被我找到了。”
那梅花身子结实，圆脸，说话时中气十足，“女郎，婢子这些年没见你，可是想煞人了！”她欢欢喜喜地走上前来，曾氏冷着脸，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梅花一怔，领她来的小厮的笑也僵在脸上。
曾氏一副厌弃的表情。
怪她，怎忘了跟寻人的小厮说梅花的模样，梅花的身形哪有这般结实，脸也不是圆圆的，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小厮。
梅花瑟缩着身子，回头看了领她来的人一眼。
半晌，曾氏终于决定将错就错好了，以前身子不结实，不代表以后不结实，以前脸尖尖的，养好了也是圆的。她思索好久，沉着脸道：“梅花，当初是你在我母亲面前出卖了我。”
那梅花也不是个蠢笨的，先前也略微了解了一下缘由，眼珠子一转，顺着曾氏的话接下去演着，倒也像模像样。
曾氏就这样与她一人一句，演练一遍，算是套好了话。
到时候就算被人发现者梅花是假的，她也能说过去，反正她是循着线索找的，又这些年不见，她一句句都答得上来，不算自己有意为之。
想着想着，曾氏脸上第一次有了笑意。
“梅花，你这就跟我到老夫人面前去吧。”
“好嘞——”大个子梅花一喜，忘形了，发现曾氏瞪过来，忙改口，规规矩矩道：“是，女郎。”
阿雨看看深垂的夜幕，担着心提醒一句：“夫人，这会儿老夫人该是躺下了。”
“无妨，才接了我阿爹的信，不会很快躺下。”
曾氏竟然没有说她，阿雨轻轻松了口气。
曾氏先前写给老太太的信上说很快会给郭家一个交代，接到这封信，老太太心里确实舒坦些了，她放下信，对柳妪说：“还是曾家郎主有担待。”
柳妪知道老太太不喜曾氏，在一旁附和道：“夫人行事爱依着性子，挖出这种事，做父母的也不好过。”
想起这件丢人的事，老夫人又愁又怒，“可难为了我儿。”她沉默地坐在灯火的投影里，“我儿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性情温和，饶是这样，也为这事羞耻。”她问柳妪，“郎主还未回府吗？”
柳妪道：“应该还未回，不然，听说您找他，早就过来了。”
柳妪提醒老夫人，该上榻歇着去了，老夫人摇头，“躺着也是难以入眠，我还是坐一会儿，你忙你的，我就坐一会儿。”
平日子里，等老夫人睡后，柳妪都会在灯下缝补一会儿，今日老夫人郁郁寡欢，她也没有打算要自己忙自己的，“婢子陪夫人说说话吧。”
老夫人指指下首的几凳，“坐吧。”
主仆二人坐在灯火旁，聊了一些前事。
过了没多久，曾氏带着大个子梅花过来了。
“母亲，这是儿媳以前的近身婢子梅花。”
大个子梅花上前行礼，“老夫人安好。”
老夫人上下打量她一遍，“听说当时出了事后，你被发卖了？”
“是的，老夫人，奴没看好女郎，出了那样的事，受责罚是应该的。”
“这些年都在何处？”
“蒙天厚爱，奴被辗转卖了几次，后在萧府落脚，与一个家奴做了夫妻，这些年还过得不错。”
大个子梅花脸上带着忍不住的笑。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几眼，对曾氏说：“你这个婢女还是个有福气的。”
曾氏有些冷清地道：“都是各人的命罢。”
大个子梅花看了看曾氏，赶紧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女郎派人寻到奴，奴才听说了府上的事。当年的事奴可是从头知道得详详细细，郭郎君也识得奴，容奴多嘴说一句，这府上传来传去的事，就是空穴来风，见不得女郎姑爷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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