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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九章 金钩钓鱼

    徐光启与潘兴汉就农学问题进行了细致深入的探讨,所获匪浅,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在家人再三催促之下,两人才打住话题,站起身准备到餐厅用餐。

    当徐光启走到客厅门口的时候,却被放在客厅几案上的一尊事物吸引,打住脚步,向那尊摆设走去。这是潘兴汉为了吸引徐光启,煞费苦心制作的一个地球仪,新刷的漆料尚未完全干透,犹如引诱蝴蝶飞落的花朵,散发着润泽的四色彩光。

    “兴汉也懂天文地理,真是不简单!”作为大明朝第一个知道地球是围着太阳转动的球体的人,徐光启对潘兴汉的认识又进一层,觉得他比一些读书人都要强上很多。于是饶有兴致的走到地球仪面前,弯腰拨动地球转动,大有给我一个支点,就能撬动地球的意味。

    潘兴汉一见鱼儿上钩,站在徐光启身后,像屠夫般眯着眼睛打量对方略显白皙的脖颈,恶趣味的想起了大清朝末期力主变鼎革新的谭嗣同:各朝变革鼎新无不从牺牲个人利益而成,今日大明未闻有因提倡新法而成功者,此国之所以靡靡不昌也,有之,自徐光启始。此时的徐光启在他眼里已变成即将关入实验室的小白鼠。

    徐光启用近乎痴迷的眼光仔细看完地球仪,直起腰,说道:“没想兴汉戎马倥偬,不但钻研农学,还对天文地理颇有爱好,光启佩服。”虽是客气话,却蕴含很深的赞赏意味,不自觉的把潘兴汉形象又放大一些。

    熟悉徐光启的人都知道,能够得到他的赞赏,没有点真本事是不可能得到的。潘兴汉自然不知道这些,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的回复徐光启的夸奖:“只为猎奇,不足挂齿,玄扈先生见笑了。”

    “哎~兴汉此言差矣!喜欢天文地理可不是只为猎奇。常言道,站得高才能看得远,知道天下之大才明自己渺小,天文地理知道的越多越明事理,才能看准方向不至半路迷途,坐井观天固步自封就是此意的反照。可惜我朝能明此理、昌学天文地理的人寥寥无几。”徐光启说话时自然流露出众人独醉我独醒的孤寂落寞,隐隐约约有将潘兴汉引为知己的意味。

    “这么说玄扈先生对天文地理颇有研究了?”潘兴汉不知道徐光启现在到底懂得多少,决定将谈话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适时发问。

    徐光启苦笑一声,“我前几年到广东授学,偶尔接触到西洋人,稍微学得一些皮毛,后因生计所迫,只得四处奔波,再无机会专心深研。”话语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奈。

    潘兴汉一听徐光启此时对于天文只是初步涉猎,心里就有了谱,准备利用自己从科普读物上学到的那点简单天文知识再忽悠忽悠这个未来的科学家。于是潘兴汉从九大行星谈起,从太阳系到银河系到宇宙,云里雾里的给对方进行科普教育。

    徐光启的心随着潘兴汉的讲述飞跃到无垠的宇宙遨游,差点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过了好半天才从迷茫陶醉恢复正常。潘兴汉一看徐光启这种求知状态,不由一喜,暗暗思忖:一心追求自然科学的人都是痴狂,不怕你不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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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吃过晚饭,潘兴汉兄弟二人又陪着徐光启聊天。看到弟弟因插不上嘴的那种尴尬状态,潘兴汉将话题扯到与潘兴臣有直接关系的科举上来,

    “玄扈先生四处游学,涉猎甚广,明年的会试一定金榜题名。”不知道对方八股学问深浅,潘兴汉先来个投石问路。

    “正因我涉猎甚广,历次会试都旁征博引、针砭时弊,在那些腐儒看来,这是偏离义理,所以不得考官垂青,每每名落孙山。接受以前教训,每次考前我都告诫自己莫再犯错,可一到考场,提起笔就忍不住要书写自认确凿的治国之道,这也算本性难改吧!但愿这次能够侥幸过关。”徐光启很早就连番中了秀才、举人,可几次会试都一直卡在进士门外,没有获得晋身的最后机会。听了潘兴汉的话,有些自嘲的解释。

    “凭玄扈先生大才,一定没有妨碍,退一步说,身具真本事,又何必被区区功名束缚住手脚。”读书人没有获得最后当官做老爷的资本是件很尴尬的事情,潘兴汉听了徐光启的解说,马上恭维,心里却暗暗祷告:明年会试最好别考上,否则我这小庙留不住你这尊大神。

    “话虽如此,但若是真的屡试不第,总有千般能耐也无处施展,只能徒唤奈何!”徐光启虽然主张学以致用,却也没有脱出科举束缚的窠臼,说起话来没了刚才探究潘兴汉种植推广农作物最后结果的底气,稍显颓唐。

    “咦,玄扈先生此言差矣,天生我才必有用,历朝历代没有通过科举的能臣武将大有人在,何必一条路走到黑。”潘兴汉说话时候感觉自己就像安慰高考落榜生的好好老师。

    “像兴汉这样军户出身的统兵将领何其少哉,除你以外,也就只有戚继光戚将军所统领的戚家军出了几个将军,没有功名的文臣更是凤毛麟角,光启可没有你那种幸运加身。”徐光启错会了潘兴汉的意思,以为他是在借此夸耀自己没文凭也能当高级将领。

    潘兴汉从对方用词中听出,徐光启对自己迅速升为高级将领也略带普通读书人相同的偏见,知道单凭口说不会消除他的看法,决意以后有机会用事实证明,没再多加解说,反就自己的难处诉苦道:“哎,像我这种低贱出身的人,处处受到制肘,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被那些有功名的大臣武将给踢出局。就说现在,我的军营全是大老粗,高价开出赏银找个读书人帮忙都没人愿意来。”潘兴汉边说边看徐光启的反应。

    “那是你的兵马深居塞外,时刻处于鞑靼人的威胁之中,所以没人敢去。内地卫军招募的很多幕僚都是没有希望出头的读书人。”徐光启想想接着补充道:“更主要的是你本身出身低下,读书人觉得跟着你混没有出头之日。”徐光启后一句一针见血的说出了潘兴汉招揽不到人才的最主要原因。

    徐光启说的实在,却不中听,也没明确表示出对火枪兵招揽读书人的热心。潘兴汉见此,只好进一步明确自己的意思,说道:“因没有读书人愿意来军营效力,我现在被逼无奈只好自己培养一些粗通文墨的军卒,可惜的是,就连培训军卒的先生都不好找。若是玄扈先生有合适的人才,一定要替兴汉介绍过来,我一定高薪聘用待为上宾。”潘兴汉就着这个话题向徐光启间接的抛出了自己的橄榄枝。

    徐光启想了想,沉吟片刻,说道:“眼下多数举子都汇集京师互相交流验证自己所学,为明年的会试做最后准备,此事只有等到会试之后才有希望,到时候我一定替你物色几个。”

    潘兴汉叶知道现在不是招揽他的最好时机,于是换了一个话题,“以玄扈先生之见,我家舍弟凭现在的才学,能否有考取举子的希望?”潘兴汉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弟弟,征求徐光启的看法。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以为单凭现在才学,兴臣老弟考取举子尚显稚嫩,好在明年是大比之年,各省暂停乡试,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攻读一番,凭他的聪明,应该有希望。”徐光启实话实说。

    潘兴汉说起这个话题,目的就是间接督促弟弟好好用功读书,别荒废学业,接着徐光启的话语不失时机的说道:“兴臣在京师书院读书,玄扈先生若是有暇,还望提携一二。”

    “提携谈不上,书院里有那么多大儒,足以为兴臣老弟领路,要说互相交流还差不多。”徐光启在福建、广东都曾教授过秀才,做潘兴臣的老师绰绰有余。但知道潘兴臣是袁黄的学生,没敢托大应承,只以先进自居,将潘兴臣当做后进学弟看待。袁黄可是当时大儒,编著的《了凡四训》已经成书香门第必备的教子育人书籍,对于八股文章也有独到见解,编写了很多类似现代高考状元必读一类的书籍,成为会试举子考前的参考书目。徐光启自然不会把这样一个有影响的大儒弟子当做自己的学生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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