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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在黑暗中并不太能看清岳宁的神色,就连声音也是嘟囔着有些模糊:“我本来是来找你说话的,等了大半夜太困了,就先躺躺,你的床板真是硬……”

    百里霂掏出火折点亮了桌上的一盏灯,借着火光向他看了看:“等我半夜是有什么事么?”

    岳宁在光线中又清醒了一些,他揉了揉眼睛,手肘撑在枕上,没有立即答话,只是看向窗外夜色,低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大概刚过子时。”

    “唔,”岳宁垂下眼睑,“还有五个时辰,我就要启程回京复旨了。”

    百里霂一怔:“这么快?”

    岳宁抬头看他,眼神有些迷糊的:“为了等你回城,我已经耽误两天了。”

    百里霂背对着灯光,看不清神色,俯□看着他,轻轻答了一声:“是么。”他转身坐到榻边,伸手解自己外衣的衣带,“往里挪挪。”

    被褥里早就被体温捂得暖热,两人足尖相碰的时候,岳宁像是微微有些发抖,向旁边缩了缩:“你困么?”

    百里霂仰面躺着,双目微闭:“还好。”

    岳宁没有再接话,只在棉被里动了动,一双手小心的环上了百里霂的腰,他低低咕哝道:“好像瘦了。”

    见对方没有拒绝的意思,他便靠过去将手臂又收紧了些,这一下正按在百里霂肋上的伤处,突如其来的痛楚让男人低低的嘶了一声。

    岳宁吃了一惊,忙收回手:“你怎么了?”

    百里霂伸手挡在腹上,摇头:“没什么。”他虽然面色还算平静,但额上的冷汗却没来得及拭去,岳宁坐起身,细细的看了他一会,轻声问道:“你受伤了?”

    百里霂偏脸躲开他的视线,淡淡道:“一点小伤。”

    “让我看看。”岳宁抓住他放在腹上的手背,手上并没有使什么力气,像是怕弄痛他似的,语气微有些急切,“你让我看看。”

    百里霂无奈的叹了口气:“真的没什么。”

    “你同我就这么生疏么!”他突然的恼怒起来,将被子一把掀开,穿着薄薄的单衣就要下榻。这样的深夜十分寒冷,屋里没有炭火,很快的那气呼呼的背影就发起颤来。

    百里霂拉着他的衣角将他重新拽了回来,低声呵斥道:“大半夜的,消停些。”

    岳宁不依不饶的看着他,眼睛微微发着红:“让我看你的伤。”

    那伤处的淤血已经消褪了不少,但猛地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岳宁伸手轻轻的在他肋骨上摸了摸,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桌上的灯火不知何时被漏进的风吹熄了,两人就在黑暗里兀自静默着。因为怕再碰到他的伤处,岳宁刻意睡得远了些,两人之间空着大大的空隙,恍惚间有些淡淡的酒香从头顶穿了过来,他仰起脸,额头正蹭过男人的鼻尖。两人的唇瓣只差一点就要贴上,不知道是谁主动消去了这一点距离,百里霂的唇角是温暖的,带着些许的酒味。

    一吻终了,岳宁把脸埋到男人的脖颈间,含糊的说道:“来的时候,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真的见了你,又都记不起来了。”

    百里霂摸着他的后颈,没有说话。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羡慕过谁,可是现在,我真是很羡慕曲将军。”他低声道,“我也想那么早就与你相识,也想每天都能见到你,也想同你并肩作战,也想在你受伤的时候照顾你……可是我什么也不会,能做的连军中的一个卒子也比不上。”

    他握着百里霂的手掌按在自己胸口上:“可是百里霂,我的心是真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变……”

    百里霂的掌心贴在那处温热的胸腔上,他开始似乎觉得有些可笑,但是并笑不出来。他记得自己也曾经想一直陪着一个人,即使在年少最孤寂冷漠的时候,那种心情也不曾变过。春去秋来十数载,宫后院墙外那棵可以攀爬的老树早已被锯断,残破的树桩四周长满了蒿草,将那些年的回忆都尽数遮盖去了。

    他凝神想着,对着岳宁的心情也不自觉的绵软起来。

    岳宁却在黑暗中渐渐有些不安:“你怎么不说话?”他仰起脸想去看百里霂,却忽而额上一暖,竟是被吻了一下。那温热的唇瓣慢慢移下,贴上了他的眼皮,顺着脸颊,辗转的吻到他的唇上,缱绻中似乎有些落寞。

    百里霂垂着眼睛,良久才轻声道:“岳宁,别对我许诺什么,我也不能对你许诺什么。”

    “这不是许诺,只是我心里想说的话……你不想说的,我也不会逼你。”岳宁低声说完,忽然苦笑一声,“又不是唱戏,还要立什么山盟海誓……”

    百里霂忽然抽回按在他胸口的手:“你不懂我的意思,我今日还能在这里同你说话,也许明日再上战场就会死于刀下。”他轻轻摸着岳宁的头顶,“回建墨去,做你的小公爷,安心受你父亲的泽荫,你的一生本该是那样悠闲自得的。”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百里霂只觉得贴着他的身体似乎有些发抖,他几乎以为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又是被气哭了。

    “你从来都以为我是个贪图安逸的世家子弟,”岳宁的声音压得很低,咬牙道,“在你心里,他们谁都能陪着你,唯独我不行,是么?”

    百里霂没有答话。

    有那么一瞬间,岳宁几乎想扑上去,撕开他难以捉摸的表象,将那颗冷硬无情的心挖出来,但他终究只是下了榻,摸索着披上自己的衣服:“天快亮了,我先回房去收拾行装。”

    百里霂也没有挽留。

    岳宁出门前最后看了他一眼,清冷的月光被窗棂格开,投在榻上,清晰的映出那人浓秀的长眉,他低声道:“后会有期。”

    等他走后,百里霂并没有立刻睡着,撇开连月来的政局战事不提,光是一个岳宁就已经把他的脑海搅得一团糟了。

    天蒙蒙亮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将军,末将有紧急军情禀报。”

    百里霂被这响动惊醒,听出是曲舜的声音,应道:“进来。”

    曲舜推门进来之后,还有些谨慎的样子,没有立刻走进里间,只是远远的行了军礼:“将军,昨夜北凉逃军在回王帐的途中遭遇我军小股人马伏击,乞颜坠马身亡。”

    “什么?”百里霂睡意全无,惊道,“是谁率人伏击的?”

    曲舜微微皱了眉峰:“没有人下令,是烽火营的十几名士卒私自离开大军,组织埋伏,听说领头的叫做尹翟。李校尉不知该赏还是该罚,请将军示下。”

    百里霂没有急着下令,低头干笑了一声:“乞颜死了么,呵,这个老家伙终于死了。”他慢慢坐起来,披上衣服,“让他们把那个尹翟带到北营去。”

    “是。”曲舜一低头,便准备退出去。

    “等等,曲舜,”百里霂觉察出了不对劲,“你今天怎么这么拘谨,我记得以往有军情禀报时,你可从来不会敲门。”

    曲舜似乎有些尴尬,抬头向里边看了一眼,渐渐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岳公子不在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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