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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抵死纠缠6死0

    他的话令沈笑身子蓦然一抖,是啊,爱的水深火热,却要强求一段逆天的缘分,变成魔鬼,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变态的女魔鬼。她又急着问陈浩:“那,你会吗?”

    “我不会。”

    沈笑又是一怔,“为什么?你对我的爱不是超越一切的吗?”

    “是超越一切。但我不想为你犯罪,因为那样,你会愧疚,我更不愿自己的罪恶影响你一世的人生。而不是因为我不够爱你。”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陈浩好笑道:“难不成你希望我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当然不,要下地狱也是我来下!我不要你下地狱,我只想要你在天堂!”

    陈浩揉揉她的头发,坚定地说:“可是我的生命是你的。如果你有危险,我会为你死。”

    “不要你死,是我该死。”

    陈浩捂住她的嘴,嗔她:“越说越离谱!最近你偶尔神情恍惚,心事多么?”

    沈笑拔开他的手指,娇笑说:“不多,没有什么心事,我的心事就是跟你在一起快乐的呀!好了,我去浴室,收拾收拾我们休息吧。”

    “嗯。”

    沈笑走下床,到浴室中关上门,进了浴室便立刻从美容包包中翻出一小瓶被撕去商标的药,拧开瓶盖倒出两粒喝下。她不能怀孕,不能要孩子,虽然她非常想要,但绝不可以。于萧涵几乎不能怀孕的,若她怀了孕,必然露馅。

    沈笑忽然发现自己的代价是这样沉痛,现在的自己真的可以快乐吗?

    她听到床上的陈浩接了个电话,再说:“我一直在找笑笑,可是真找不到她……我知道,我会尽力的……”

    打电话过来的应该又是她父亲,沈笑潸然泪下,她的失踪让父亲牵挂坏了,每每看父亲上门跟陈浩谈她失踪的事情,看到父亲老泪纵横便心如刀绞。她不孝啊,对近在咫尺的父亲不能相认,父亲熬白了头,却与她对面不相识,还用怨恨的目光看待她,把她当成于萧涵一般怒视。

    沈笑洗过澡出来,陈浩竟发现她眼睛红肿,“你哭了?”

    “没有……”

    “怎么了,突然哭了呢?”陈浩拉过她细细询问。

    “想家……”沈笑失神的说。

    “哦,原来是想念上海了,再等等,等我忙完公司的大事,我陪你回上海呆几天。”

    “谢谢……”可她想的不是上海,而是她自己的家啊,她只能偷偷跑回去,远远地注视着那里,再也不能进去。

    ……

    上海。

    自从于萧涵嫁给陈浩,展亦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于萧涵不再是于萧涵了,她的改变令他震惊,给了他巨大的打击。她变了,变得让他不认识。她说她不再爱他,比说她失忆更让他痛心。

    女人,善变的女人,还值得相信么?

    这世间有什么是可以永恒的?

    苦海泛起的爱恨,磨不去的创口,要多少时间可以弥补消褪?

    展亦决定此生再也不追逐爱情这东西,爱情是不堪一击的,是不可信任的,是危险有毒的,他今后再也不要碰触。也没有人可以令他再碰触……于萧涵已去,他便再无所求了……

    展亦一门心扎在事业上,用事业安慰自己的痛与空虚。他把自己忙得马不停蹄不可开交,只求无暇回顾往昔的悲情。

    如果相遇是一场错误,那么,为什么要有这场错误,他宁可没有,为什么要拥有?

    “展先生,应聘展太太的资料已经整理好了,各种女孩子都有,这些筛选下来的条件都不错,您看看吧。”管家周伯感慨万千地将厚厚一叠女孩简历交到展亦面前。

    展亦淡漠地点点头,却连看都没看,又把简历推回给周伯,问他:“条件最好的前十名,安排个时间统一面试。”

    “好,知道了,那我下去安排。”

    走到今天,连选太太都变成了例行公事,周伯不得不为展亦伤心叹息。

    无情无爱又何必,错误不在于自己,干嘛跟自己过不去?走了一个于萧涵,还有数不清的女孩等着他,可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下班时,爱尔公司的女员工们都拉帮结伙地往外走,还议论纷纷:“她还在耶!”

    “真是讨厌,那个丑陋恐怖的女人整日在咱们公司外头乞讨,赶都赶不走!”

    “叫警察啊!”

    “一个乞丐,又哑巴,警察能把她怎样?告她影响市容拘留还是蹲监狱?真是烦人,要饭也找个人流大的地方要啊,在这赖着算怎样?有几个给她钱的!”

    她们鄙视地瞪向外头街边乞讨的女人,“你们说她那张恐怖的脸是不是被烫伤毁容的?其实她挺可怜的,毁容了,而且是哑巴,有好几次我都给她丢了点钱,但是不敢靠近她!”

    “干嘛可怜她?有钱没处花呀,越给她钱她越不走,你笨呀!”

    “日行一善嘛,我要积阴德求姻缘……”

    “依我看偷偷找人揍她一顿警告她不准再到这吓人好了!”

    “干嘛那么狠,你心眼真坏!”

    “我就说说而已……”

    展亦经过一楼大厅,便把她们的议论听到耳朵里。她们讨论的那个叫花子,他最近也经常见到,而且奇怪的是,那叫花子每每见他出公司大门,都定定地观望他,不知道为何,还时而掉眼泪,哭得丑兮兮的慎人。她想恐怖电影里的怪物,在大街边吓到好多人,被人瞪骂就是不走,究竟为什么?

    展亦走出爱尔大门,那丑女依然在看他。展亦这次没有像往日那样冷漠,而是掏出一叠百元钞票和助理走过去,把钞票给助理,“你把钱给她。”

    终究是出于对她丑陋脏兮兮的厌恶,他不愿亲手递给她,助理把钱塞进叫花子的怀里。

    “这是老板给你的,你拿着吧,一万块钱呢,够你花很久了!以后别在这乞讨了!”

    乞丐却泪意倾泻,倔强地摇头,摇手表示,我不要!

    助理以为她没听懂,又说了遍:“这钱,以后是你的了,我老板给你的!”他指指上司展亦,“我老板给你花的,以后别到这要饭了!”

    可她还是摇头,竟不为钱所动!

    展亦睨起眼,有点好奇,又让助理从皮包拿出两叠钞票,加上前面一叠一共三万元,他亲手递给她:“不知道你是有骨气还是不敢接,你放心这钱是白给你的,就当天上掉馅饼砸到你头上,没人要害你。只希望你不要经常到这来,公司的女员工见到你会有点害怕。如果一定要在这乞讨,可以换个时间。”

    助理拿牛皮大信封给她,让她包上钱别太引人瞩目。

    女乞丐的泪决堤般涌出来,包好钱,死死盯着展亦看,展亦竟被她哭望得发毛。

    但她终于颤颤伸手接过他的钱,眼底似有感激。

    接钱的一瞬,展亦再次怔了下,她破烂袖口下的那双手白皙好看,和她的脸蛋截然相反。而这双手,竟令他胸口猛然跃动一刹。

    多么似曾相识的手,好像他曾握过的那双。一样的秀气,白净。这不该是乞丐的手。

    “家庭遭变故了么,你的脸是烧的?”他忽然有了丝和她说说话的想法。

    她摇摇头,不是。

    “还有亲人么?有住的地方么,我可以帮助你。”

    她又摇头,又点头,又摇头。

    “如果有亲人,不如这样,我支援你家一笔钱,让你们自己做点小生意,不必要饭了。”

    女乞丐闭了闭眼,拿袖子胡乱抹掉眼泪,又从兜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只小本子,写道:“我只有一个小孩子,我们住尼姑庵里。先生给我的这三万块,我会都捐庵内,日日为你祈福,希望你健康,快乐。”

    展亦脑中地一响,这熟悉的笔迹……

    不可能,他害了幻想症了,怎么回事小涵,小涵嫁在美国在陈浩身边过着幸福生活,怎么能把乞丐和她联想在一起。

    “你随意吧。”展亦丢下一句,带助理转身离去。

    女乞丐望着他离去的萧条身影久久未离去,直到他们的车消失在她视线,她才护好怀中抱着的钱,不辞辛苦地步行回尼姑庵去,到了庵所在的山,又三步一拜地拜上山去,天黑才气喘吁吁体力不支地回到庵内,将钱交给主持,解释钱的来处。

    日日如此,日日都是拜到庵中。

    祈求孩子安康,求爱人幸福,求朋友顺意。

    所有的苦,便由她一人来承受吧!

    主持很慈悲,对她十分关怀,当初是主持收留了她,于萧涵心底无限感激。

    “人生空苦无常,吃苦就是了苦啊。”主持常常这样对她说。

    “阿弥陀佛,谢谢主持,弟子去看看小宝宝。”

    十分刺耳沙哑粗噶的嗓音,她不是哑巴,还能说话,但声线极其难听。然后她笑笑,去看她才三个月大的小儿子了。

    抱着小宝宝的时候,她深思飘远……展亦……展亦……

    这样不相认也好,于萧涵还在陈浩身边,至少展亦和陈浩就不会知道她今日的遭遇,不会为她伤痛,她愿意默默伤痛一辈子,不为自己求解脱,只求那些人可以安乐。

    至少,她还有个孩子。曾经不愿他到来,今朝却是她唯一的伴儿。

    只要还能见到展亦,她便知足。

    只要能看到他。

    主持称赞布施钱财的施主善良,于萧涵好开心。是的,她的展亦只是外表冷酷,却有菩萨心肠。可惜……她不能拥有他了……

    她想起卢冠廷的那首歌,大话西游的主题曲一生所爱,想到那歌词便好不失落。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回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飘荡白云内

    苦海,泛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回

    无言落寞放眼尘世岸(愿来日再聚)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为你)

    一生所爱忍让(守候)白云外

    苦海,泛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当孙悟空重新变回丑陋的猴子,当他失去像凡人那样去爱的资格,当亲眼望着紫霞仙子腾空离去却无法挽留……

    他们的爱情却无法消弭散尽。

    往昔的爱恋到头来全是枉然。

    命运的轮盘,能回到梦开始的地方吗……

    ……

    展亦回到佳人风情大别墅后,脑中那女乞丐的身影便挥之不去。明明丑陋之极,却奇怪她身上那股散发而出的气息玄妙地吸引了他。而她注视他的神态表情,都令他吃惊。

    那种哀痛的,无望的,却又满足的,高兴的眼神,那丑不堪言却又楚楚动人的模样……

    也许只是触动了他慈善的神经。书房内,他对着于萧涵的照片久久凝视,赵雪琳忽而轻轻推开房门走进来,深长地叹叹气。

    以前于萧涵不离开展亦时,她盼着于萧涵消失,如今于萧涵变成别人太太,真的离开了,展亦这边对爱消极,她却又看不下去。赵雪琳对自己也有了反思,她觉得自己真的错了。如果当年自己不阻拦,让他们早早在一起,又怎么有今天呢?

    这世上总有些人天上为爱而活,会被爱情掌握,他的儿子却是其中一个。黄粱一梦啊,黄粱一梦……

    “儿子……”她轻唤。

    展亦应了句,回头看她:“有事吗?”

    “哦,周伯说你明天要面试那些应征太太的女孩,我有点话想说。”

    “你说吧。”展亦随意应着,继续看资料,对她要说的并不感兴趣。

    “我知道你心里苦……”赵雪琳话尚未说出,眼泪却要掉了,“妈有罪……我很愧疚,你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展亦终于态度认真了,放下手里的资料,转过身来,“怎么说这个。”

    “这些天我翻来覆去地回忆以前的事啊!我真是老了,过去的事一件一件的,不想想,却偏在脑子里过电影似的冒出来。一遍遍看过去的事,我就发现,我错了!我为什么要死磕着阻止你和小涵好呢……如果不是我作怪,她早跟你结婚了,就不会嫁给陈浩,她一定是跟我赌气,负气而走的……”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再提。”展亦不想听。

    “可是没过去啊,我知道你一直惦念她。可惜她结婚了,不然我都亲自去美国负荆请罪,求她回来……”

    “好了,不要提了。明天我给你挑个儿媳,快点结婚。”

    “不,我不是催你结婚的意思,我是真后悔!我不是好母亲,亲手毁掉儿子的幸福啊!”

    “我都说了不要提了!妈,我们也许本就有缘没份。我还是我,还会照常娶妻生子,别担心我今后了。”

    “嗯嗯!”赵雪琳忙点头,泪中带笑,笑中含泪,“以后你喜欢什么女孩妈都不阻拦,只要你喜欢,妈就供着她都行。”

    “嗯。”展亦点点头,却扯动苍白的嘴角。

    喜欢……他再也不会喜欢任何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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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

    于萧涵并没有离开爱尔,一年之中她还是常常出现在爱尔门外的街边。时间让人改变,那些爱尔员工们习惯了她的存在,至今见到她不但不再反感,甚至偶尔善心发现给她几元钱。

    只是人们不知道,这个女人时而伫立在此为了什么?

    也许展亦清楚,也许展亦不清楚,这个女人对他是不同的。她的眸,存在的不是感激,更像缅怀。

    展亦成家了,娶了个青春靓丽富有朝气的年轻女子,于萧涵的内心也许平静也许不平静,但唯一不变的就是默默祝福,乞求展亦幸福安好。

    这日展亦和他的太太一同从公司走出,年轻太太挎着他的臂弯,对他有说有笑,夕阳的金边照耀在这对伉俪身上,让人觉得他们般配极了。

    于萧涵安然注视着,同以往一样,心中却想,他已经得到幸福了,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

    一年来,她从未对展亦说过话,今天,她鼓了鼓勇气想跟他说话。正思索,却见展亦偕同妻子朝她走来,他的妻子表情僵硬有点嫌恶她的丑,但展亦没有,还对她微微淡笑,又从衣袋的皮夹掏出一小叠钞票给她。

    “给你。”

    于萧涵微愕,习惯性拿出笔本,写道:“你总是给我许多钱,那些钱做很多事都够了,不怕我是骗子吗?”

    “你当我有钱没处花好了。”展亦平静地说。

    于萧涵捏着钱和笔纸,咬咬干涸的唇瓣,本欲道别,却说不出口。而令自己吃惊的是,自己的嘴竟伴着怦怦跳动的心脏频率说,“我可不可以请求……”粗噶的声道立即换来展亦的诧异,“你能说话?”

    她点点头,为自己鸭子一样难听的嗓音羞涩,刚刚鼓出的胆量眨眼又憋回去了。

    “你请求什么,继续说!”展亦却鼓励。

    “请求……请求你收留我,到您家中做清洁工,可以吗?”

    “天方夜谭!”展亦的妻子杜月丽大哧一口,“你面貌这么丑,都影响观看者的心境,我们怎么能要你呢?”

    话已脱出,索性坚持恳求,于萧涵陈恳地说:“我只求半份薪水就好,一定好好工作。”

    “不可能,你能冒出这个想法真是神奇了!”杜月丽觉得实在太好笑了。

    谁料展亦却答应了!

    “我同意。你现在就可以跟我们走,我会付你整份薪水。”

    于萧涵眼中泛起惊喜的水雾,连连点头,“谢谢你!”

    于萧涵跟展亦他们回到佳人风情,进入别墅,展亦便让周伯安排她,然而古怪的,他们发现这位丑女人对这别墅仿佛豪不陌生,周伯安顿她的工作,她立刻就开始干活,她极其了解别墅的布局,什么在什么位置,还未被详细介绍就知道了!

    她又求展亦商量:“可不可以……”

    “你说。”

    “可不可以一周给我一天假,我想回庵里看孩子。”

    “你是来伺候我们的,难不成我们还要伺候你悠着你?”杜月丽很是不满,“一个月就两天假。”

    展亦却说:“你随时可以离开,不用请假,薪水照付。”

    “老公,你好奇怪,为什么对这个女人这样菩萨心肠?”

    是啊,为什么他对自己不厌恶还这么好,展亦和于萧涵也在想。

    出于同情,可怜?还是出于什么?

    于萧涵感激地再次道谢,转身继续工作,这一瞬,展亦盯着她的背影走路的姿态脑海又是忽悠一荡。

    没错,这就是原因。

    于萧涵不怕累不怕脏,别墅雇了两个清洁员,她把难活都自己揽了。总是忙忙活活,空闲的时候,就会读读自己从庵中请来的经文。

    日子过得好平静好平静。看到他们家人坐在一起,她不要自己嫉妒,要自己祝福替他们喜悦。于萧涵最喜欢的时候就是晚间展亦在书房时,她帮他打理书房环境的那一小段时间,展亦的书架交给她整理了,还允许她如果喜欢,可以挑选看。可她不能说,她最想看的不是书,是他而已。还有书桌上,那张她的照片。

    这样摆着多不好,他太太不生气么?

    她发现展亦和杜月丽之间夫妻情分的蜻蜓点水,其实他们在家中说话都不多,只是睡在同一房间里,在一张桌面吃饭,行夫妻间的礼貌而已。

    别墅里面有间屋子是任何人不许进入的,展亦不要人打扫,只有他自己能进去。这日半夜,于萧涵起夜去了卫生间,走廊只开了一盏灯,很昏暗,她出来后绕了走廊往自己屋子走,忽地拐弯处迎面撞来一副身子,女人的尖叫声霎时平底炸开,“啊!鬼啊!”杜月丽借着昏黄的光,吓了一大跳!本是出来倒些开水缓解例假的腹痛,这一下可好,手指一松水杯掉下,整杯滚烫的开水全洒到于萧涵身上!

    “啊——”嘶哑的叫了声,于萧涵手臂和右半边身子剧痛,还被杜月丽因恐惧反射地推倒在地上,两个女人急促的声响惊动了别墅的人,周伯从自己房间最先出来问情况,接着是展亦从对面一个屋子推门而出,剧痛中的于萧涵看到展亦的方向蓦地忘记了痛,她终于清楚那间屋子的特别之处是什么,原来那里面装的都是过去属于她的东西。

    泪水在眼眶打转,她不知是该为展亦的珍重感动还是感伤。

    “你走路怎么不出一声,像个鬼一样!”杜月丽心惊肉跳地惊吼,于萧涵愧疚地爬起身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注意!”被烫伤的手臂和右半边身子很疼,肌肤泛着刺眼的红,眨眼冒出水泡。

    周伯好心上前寻视道:“你的胳膊被烫的不轻,要赶快涂药!快去水房打些凉水,拿毛巾按一按!”

    “哦!”于萧涵转身去水房,不得不经过展亦,杜月丽还在叫,“大晚上倒杯开水都不消停,吓个半死!走路像鬼一样轻飘飘的没声响,不知道自己长得吓人吗?没有自知之明!”

    展亦打住她的气焰,“好了,大晚上的叫什么叫,你还烫伤了她,你给她道歉了吗?”

    “是她撞到我的!”

    “是我不对。”于萧涵很自责,如果自己走路仔细些,就不会吓到杜月丽了。

    展亦意外地截住她,拉过她胳膊仔细看看,命令另一个女工说:“你去拿消毒针和无菌棉过来,周伯,去叫人买两盒烫伤膏回来,快点。”

    “现在?”周伯微愣,“好的。”

    展亦亲自拉过于萧涵去水房,“那只手还好吧?”

    于萧涵点点头,他说:“你先清洗一下手臂,然后把水泡用消毒针挑开。”

    “哦。”她清洗了伤处,又被展亦领回客厅,女工把消毒针和无菌棉递到茶几,展亦便撩好她的衣袖,拿起针,于萧涵则反射地缩回手。

    “不会很疼。”展亦轻吐的安抚,像颗定心丸,于萧涵咬咬唇,终于伸出手臂,任展亦挑开她手臂的水泡,里面的水流出来,他就拿无菌棉给她擦掉,嘴里还喃喃着,“大水泡要挑破,否则容易化脓感染,而且影响对药物的吸收,伤口不容易恢复。”说完,他又走到窗口,从花盆里的芦荟上掰了一块芦荟,回到她身边给她轻轻涂抹,她因为痛而皱眉,却因为温暖而湿了眼。恍惚中,仿佛回到了过去……

    过去……是的过去。她失忆过,却在这一年中想起了。过去试过许多方法都不能唤醒她的记忆,却神奇的在日日对着菩萨读经时,唤醒了记忆。

    “你怎么会这个?”她哽咽地问,几乎忘记自己已经是丑女,忘记现在的处境,忘记他现在不知道她是谁。

    展亦莞尔道:“小时候淘气。”

    杜月丽在一边冷眼旁观,对展亦的举动莫名其妙。这么丑的女人,他怎么对她耐心这么好?还亲自给她处理伤口,她作为太太也没有得到过这种照顾。

    过了十多分钟,烫伤膏买回来了,展亦又要给她涂烫伤膏,但于萧涵看到了杜月丽不好的脸色,便说:“我自己来就可以。”

    但展亦却没管她的拒绝,依旧拉过她的手臂给她涂了药。

    “谢谢!”于萧涵已经感受到杜月丽的火药味了,起身便要回房。

    但杜月丽似乎不屑于表现出自己和一个丑女的争风吃醋,先起身走了,回到房间还把门用力一摔!

    “等等。”展亦叫住于萧涵,于萧涵止住脚步回头看他。

    “我睡不着,你陪我坐坐吧。”

    于萧涵愣了愣,她右半边身子还很痛,想回房赶快上药的,但此刻看起来带着寂寥气息的展亦令她打消了离开的念头,点点头,走了回去。

    “你的脸是怎么弄的?”展亦闲问。

    “……意外。”

    “你的气质很好,如果没有意外毁容,应该算好看。”

    于萧涵笑笑。

    “还没问过你,叫什么?”

    停顿两秒,她说:“韩小玉。”

    展亦点点头,又说:“我发现你很喜欢读经,还喜欢看书。”

    “读经可以让心平静,看书可以得到乐趣。”

    “我有个朋友,她也很喜欢看书……”展亦思路拉长,凝视于萧涵的身影,陷入回忆里。“你性格像她,她也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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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先生,你心地真好。”

    “何出此言?”

    “别人都嫌弃我难看,不愿意接近我,但你不。”

    “皮相而已,表皮再完美,内里*,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是有内在美的。”

    “我?”于萧涵苦涩笑笑,“我不否认人都有内在美,但是内在美是很难被发现的,俗人都很功利,还是认美的。内涵也太过抽象,大多数人的内涵都是普普通通,不如外表来得直接。不过我很开心你能安慰我。”

    “不是安慰,是一种感觉。你权当我是你的伯乐吧。”

    “谢谢您抬举我。”

    展亦看着她的脸,她的面部虽丑陋,但却出奇的柔和。他点燃一根烟,含进嘴里,深深吸起来。

    大厅陷入安静,于萧涵出神地盯着地面,和他各有所思。忽地,展亦开口念道,“韩小玉……韩小玉……还真巧,不但感觉像,名字也像,正好反过来了……”

    “展先生,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你睡吧。” 展亦起身,向书房走去。

    于萧涵也起身,目送他进入书房关上门,才走回清洁女工的房间。刚一进门,却发现自己的柜子被同住的女工袁慧双翻个混乱,她的破衣服和物品都被她扔到了地上!

    “慧双,你这是做什么?”

    “我的金戒指不见了,韩小玉是不是你偷的!”袁慧双站起身,掐腰怒视她!

    “戒指不见了?你的戒指不是应该在手上吗,我怎么可能那你的戒指?”

    “我白天摘下来放在小柜子上了,刚才想起来一看就没了,这房间就你跟我,不是你拿是谁拿?”

    “我没拿,也没看到过你的戒指啊!”

    “就是你拿了,你给我交出来!我那戒指两千多块呢,你要不拿出来,我就把事闹大了!”

    “我真没拿!”

    袁慧双显然怒火冲天,操起衣袖就奔她过去,猛推两下推得她烫伤疼,硬是翻她的衣兜,于萧涵便让她翻,她翻不到也不罢休,坚持叫她交出戒指,“我告诉你,这是我结婚时的婚戒,你痛快拿出来,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冤枉我了,我对你的戒指毫无兴趣,我这么丑用不着那东西装饰,干嘛偷你的戒指,你仔细翻翻柜子附近,再找找看行不行!”

    “我刚翻过,根本没有,不是你偷的是闹鬼了么?拿出来!”袁慧双开始动粗,并大吵大嚷诅咒,“你这手脚不干净的丑八怪,刚才怎么没被太太的那杯开水烫死!”

    袁慧双非要喊得人人皆知,于是刚平静不久的别墅又掀起风浪,袁慧双把于萧涵死拉着拖出门外,一边动手一边嚷嚷,把管家等人都喊了出来,叱责于萧涵是贼,展亦刚踏进书房没几分钟就又开门而出,杜月丽裹着棉睡袍阴着脸从睡房走来,喝道:“瞎叫什么!”

    袁慧双赶忙站到女主人杜月丽身边告状:“太太,这丑八怪偷了我的金戒指!”

    “我没偷!”

    杜月丽恼怒不已:“到底偷没偷!”

    “偷了!我的戒指放屋里她的小柜上了,白天放的,刚才想起来一找就找不到了!肯定是她拿走了要卖钱!”

    “我没拿。”于萧涵冷静地回答。

    杜月丽瞪了一眼,“你没事把自己的戒指放人家桌子上干什么?”

    “我的小柜上面摆满了东西,就暂时放她柜上了,然后就没了。展太太,展先生,还有周伯,我那是婚戒,还很贵呢,你们帮我评评理!”

    于萧涵解释:“你已经翻我的柜了,也搜我的身了,我真没拿,你怎么不信呢?”

    周伯皱皱眉,慢条斯理说:“再找找,就你们两个人一屋,韩小玉应该不至于那么笨,偷你戒指让你告状。”

    “她偷了,就是偷了,她心术不正!我把柜子周围和柜子里面都搜了,她准藏到哪去了!韩小玉你藏哪了?!”

    于萧涵无奈说:“没偷就是没偷,你慢慢想想,是不是记错了,自己搁哪了。”

    “韩小玉!”杜月丽再次发话,她看于萧涵一直不顺眼,便道,“偷了就承认吧,我们可以看在第一次的份上原谅你不追究,但你嘴太犟不承认,被我们搜出来就不好了,别怪我们不可怜你这个穷酸人了。”

    “够了!”展亦打断他们的争执,冷声道:“周伯,去她们屋再翻翻。”

    然后大家便一起到她们的房间,周伯耐着性把柜子一一翻过一圈,把地上杂乱的物件也都翻个遍,没找到戒指,房间就这几个柜装衣服和杂物,其他地方一目了然,袁慧双就说:“要不再搜搜她的身子,我刚才只翻了她的衣袋,她里边的衣服,内衣啊什么的,说不定藏里面了!”

    “你的意思是让她当着大家面脱衣服不成。”杜月丽瞥袁慧双一眼,“要不这样,男人出去一下,我来搜。”

    羞辱蒙上心口,于萧涵终于忍不住怒意和不满,“我用我的人格发誓,我不会偷东西!如果你们因为我的长相不好,就认为我坏,我无话可说,但是我需要尊重……”

    “只是验□而已,你还发脾气了。”杜月丽鄙夷一眼,回头扯扯展亦的衣袖,“亦,你去忙你的吧,这种小事我处理就好。周伯,你先出去,我给她搜身。”

    于萧涵的手指紧紧捏着,指甲刺痛了掌心,羞愤而委屈。“如果一定说是我偷的,我认好了。以后我拿薪水抵给你!”

    “我不要钱,我要戒指!”杜月丽上前狠推她一把,“终于承认了,还嘴硬,把戒指给我!”

    “周伯!”展亦森然的嗓音命令道,“那两个柜子能不能挪动?”

    “能。”周伯点点头,明白展亦的意思便过去挪动沉重的铁柜,沉重的铁轨离开墙壁,露出一条宽敞的缝隙来,这是一枚金黄色的小物件呈现到大家视线里,可不就是袁慧双的那枚。

    “呀!原来掉这儿里了!”袁慧双看到自己的戒指喜出望外,刚忙过去捡起来,“哎呀找到了找到了,没丢啊!”

    “既然没丢就行了。”杜月丽拢了拢睡袍,挎住展亦的手臂吩咐大家:“都睡吧,这一晚折腾的。”

    “不好意思啊,打扰展先生展太太还有周伯了!”袁慧双歉意地说。

    “你应该道歉的对象是她。”展亦犀利的眸子射向她,让她跟于萧涵道歉。

    袁慧双被这道冷冽的瞪视慑得一凛,赶忙对于萧涵说了句:“对不起。”

    “没事,没丢就好。”于萧涵忍下不痛快,对展亦的关照很感谢,“谢谢你……”

    展亦目光幽幽闪动片刻,讥讽道:“记着,什么叫疑邻偷斧。不要因为人家丑就随意诋毁怀疑,殊不知人家比你高尚多了。”

    袁慧双被斥责得满面通红,不敢吭声。杜月丽也有点耳根发热,尴尬道,“好了,都是误会,既然是误会过去就算了,以后好好相处。亦,不早了,回房吧。”

    “你睡你的,我还有公事。”展亦抽回被她挎这的手臂,冷淡地迈出门。

    杜月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紧跟着也出了门。周伯将柜子推回原位,也走了。

    于萧涵回到自己床上,不是滋味地倒床闭眼,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在意这些小事,只要有展亦,她就高兴。

    “哧——真恶心……”袁慧双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冷嘲热讽她,“哎,有些人啊,幻想不要太多哦!别以为展先生替你说几句话关照关照就怎么样了。还有不要老是倾慕似地盯着男人瞧,丢人的呢,丑女人不该想的就别想,让人想吐……”

    ……

    “老公。”杜月丽来到书房桌前,笑兮兮地看着展亦。

    “你有事吗?”展亦抬眼问。

    “嗯,有点。老公,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又怎么了,如果没要紧的事就别妨碍我,我还有几本文件要阅。”

    “老公,我觉得那个韩小玉很奇怪,你不觉的吗?”

    “怎么奇怪?”

    “她老盯着你看,有意无意的关注你,你发现了吗?”

    “你的意思是?”

    “呵呵,她该不会是喜欢你吧,那么丑……真好笑,你帮她说话,她都脸红。”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杜月丽犹豫一下,又说:“你对她好像挺好的,你也很奇怪。”

    展亦蓦地抬眼,不悦地瞪她一下,“你出去吧。”

    “老公……”杜月丽撒娇,展开像水仙花般漂亮的笑颜,“你怎么有这么多公事啊,别做了,陪陪我好吗……”

    “我忙。”

    “哦。”杜月丽在他身边磨蹭半晌还是没走,还从身后拥抱住展亦,“那我陪你,什么时候你睡,我跟你一起睡。”

    “我让你出去,没听见?你赖着我怎么看文件!”

    杜月丽扁起嘴,睁大清丽的眼,心情不好道:“你欺负我,你就不能口气温和点吗。”杜月丽年纪轻,才二十多岁,而展亦四十出头,她当初应聘上展太太别提多开怀,但嫁给他之后,却发现她跟展亦几乎没有共同语言。展亦对她半冷不热,难道是代沟问题么?

    不是的,嫁给展亦前,她就知道关于展亦的故事,展亦曾经深爱一个女人,几次三番在新闻上闹得风风火火,几乎是路人皆知的。杜月丽是捧着嫁入豪门的心态嫁给他的,但作为妻子,难免对丈夫的淡漠不计较。

    看看他桌上的照片,于萧涵的照片,他陪伴照片的时间比对着她的时间多。结了婚,甚至不顾及她的感受,不知道这张照片会摆在这何年何月。

    杜月丽喜欢展亦,出于女人的天性,自然渴望被展亦重视。她终于鼓足勇气把手伸向于萧涵的照片,抓住照片背在身后,“老公,她都嫁人了,你对着她不难受吗,以后换成我的照片吧?”

    “把照片放下。”展亦终于正眼看她了,而那冰冷的深眸迸射出的怒意和狠戾,让杜月丽不禁心头一抖。

    “哦……”终究胆小,她还是老老实实把照片放下了,叹气不已。

    “那我回房了。”咬咬唇,她灰溜溜地垂着头走出书房。

    让展亦如此执着不忘的于萧涵到底是怎样的女人呢?杜月丽对于萧涵没有敌意,但却充满好奇。有时候,她真想去美国看看那个女人,不是去打架,只是想亲眼目睹一翻。

    ……

    ————————————————————————————————————————————————————————————————————————————

    于萧涵有了可休息时间就急急赶去看孩子,到了月末领到工资便给孩子买了一套小衣服和几样杂用物品,把工资的四分之一给庵内做香油钱,余下的都赞起来。

    “主持,辛苦你了,等未来我可安顿,便带孩子走,不过恐怕,这个过程会很长。”

    慈悲的主持面容红光隐隐,明润含笑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你心地不错,好人会有福的。”

    于萧涵一愣,接着摇摇头,“怎敢谈福气,只求平淡便好。”

    想自己这半生,匹配得上跌宕起伏四个字了,不幸让她领略了什么叫做无常。空悟主持却很坚定地说:“一切都会好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妙祥,红尘苦不苦?”

    “苦啊。”于萧涵说。

    空悟主持点点头:“有道是,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日夜空,月夜空,东升西沉为谁动。田也空,屋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握手中。夫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朝走西,暮行东,人生犹如采花蜂。采得百花成蜜后,到头辛苦一场空。爱也空,恨也空,人生陌路不相逢。喜也空,悲也空,无非都是在梦中。缘也空,孼也空,前生后世觅无踪。诗也空,曲也空,随风飘落任西东。美也空,丑也空,转瞬即是白发翁。”

    好一首长长的空空诗,于萧涵深得感叹,这首诗的确令人开怀许多。“可是,道理说的对,真正不执著却很难。我这凡夫俗子,更难觉悟放下。”

    空悟主持又道:“你最喜欢心经和金刚经。释迦牟尼佛在世,讲经说法四十九年,一生都在度众生,却说自己没有度众生,为什么呢?因为佛祖要大家破去‘我执’,因为还没觉悟的凡夫众生都有,人相、我相、众生相。释迦牟尼佛是内心里面没有,人相、我相、众生相。为了让众生破去我执,所以说我心里没有执着于人相——对方是被我度的人。我相——我释迦牟尼佛在度化众生。众生相——众生是被我释迦牟尼佛所度化。不是对方没有被我度,也不是我释迦牟尼佛没有在度化众生,也不是那些众生没有被我度化。

    因为佛内心不再‘执着’于‘我’,因为佛的‘我执’早已破除,要教众生破去‘我执’,所以说‘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这是释迦牟尼佛自己的境界。”

    于萧涵恍然大悟:“主持是在开导我不要执着于自己的外貌,执着于不完善的自己!”

    “妙祥,你的缘未尽。”

    “何出此言,不知您的缘是指什么?”

    “你的心,和你心中的人。”

    于萧涵心头一抖,竟也心虚:“是的……我没有定力,又接近不该接近的人了。我该如何处理,我自己都很矛盾……”

    “佛家并不消极,不仅教人乐天知命,更教洗心革命,同时讲求一个缘字。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已经经历过大磨大难,这未必是坏事,相信对生命有了更多体悟。空无自性,命运亦因缘生法。佛教虽然重视过去的命运,讲究因果,但更重视现在和未来的命运,因为过去的宿业已然如此,但现在和未来的命运却掌握在我们手中,只要妥善利用每一刻真实的现在,生命仍然是灿烂的。”

    “把握当下!”于萧涵如被醍醐灌顶,眼底绽放出耀眼且充满生机的光芒!“我懂了,谢谢主持指点迷津!”

    于萧涵心结骤开,好好地陪伴了孩子一个天,依依不舍地回佳人风情了。

    把握当下!这词多么好?她还有可爱的宝贝,还能天天看见展亦,这都是真实的,足矣!今后的每一个相处的日子,她都要认认真真享受每一刻,用最好的心态度日,照顾孩子,照顾展亦。

    ……

    杜月丽的祖父过七十大寿,回娘家了。本图展亦一同回去,但展亦公司繁忙,正值紧张时候,便没有陪同回去,让周伯陪杜月丽去浙江,捎了一份不菲的贺礼。

    女主人和管家一走,别墅压抑的氛围轻松许多,情绪上也少了或多或少的顾忌和紧张。杜月丽打算在浙江多呆数日,陪陪父母,定好和周伯一周后回来。这样一看,别墅几日工作轻松,袁慧双便请了假,儿子刚好这周小学毕业考试,她回去照料,也走了。

    展亦这日半夜十一点多才回来,是被助理开车送回来,并且搀扶进门的,一进别墅的门,浓重的酒气便弥散开来,展亦喝多了。

    于萧涵赶忙迎过去,助理扶展亦到大厅坐下,关切地问他怎么样,展亦醉了,但意识尚清楚,对他嘱咐几句便让他走了。展亦仰靠着倒在沙发上,把外套丢在一旁,烦躁地扯掉领带,拉开衬衫的衣领,闭了眼,面容疲劳,一动不动。

    喝酒生热,遇冷气则易感冒。于萧涵调了调空调的温度,先给他沏了杯茶水放在他面前茶几上,展亦剑眉微蹙,闻到茶香没有立刻睁眼,但低语道:“今天谈成了个八千万的声音,心情好,喝高了,平日不怎么好喝酒。”

    “喝点茶吧,喝完酒嘴干,喝点茶舒服些。我再去给你调杯蜂蜜水,能减轻酒后头痛,还能催眠让人快点入睡。”

    展亦应了下,她便去调蜂蜜水,不一会儿端过来时,见他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然后展亦接过她拿来的水杯,又把蜂蜜水喝干净了,温度正好。

    “你挺会伺候人的。”

    于萧涵微笑一下,用托盘收拾杯子,正欲转身,展亦叫住她,“别急着忙活了,坐一会儿。”

    展亦再次让她陪他坐,于萧涵放下托盘,隔段礼貌的距离坐到另一边。

    这时,展亦拉过外套,手伸进外套的兜里,掏出一只精美的红底金边儿不到巴掌大的长方形扁形小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你,你肯定喜欢。”

    “什么?”于萧涵微愕,他竟然送她礼物?

    “你打开看看。”他催促。

    于萧涵打开这只雕装细致的红木盒一看,里面是个由金漆镀制封面的小本子,本子中央,黑色的古体大字庄严地写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是金刚经!做工好棒的经书。

    “喜欢吧?”

    “喜欢!”可是,犹豫片刻,她又立马盖好盒子还给他,“这么好的东西我不能要。”

    “一个客户送的,我不信佛要了没用,想起你,就给你带回来了。”

    “谢谢!”展亦能把她放在心上,于萧涵说不出的高兴,素手喜爱地摩挲着红木盒子,笑容更开了。而展亦的视线则落在她的手上。

    “把你的手伸过来。”他突然说,于萧涵的笑意一僵,不明所以地伸出一只手,展亦说,“别离那么远,坐过来。”

    于萧涵往前挪挪身子,心想自己的手怎么了?展亦忽地拉住她的手一扯,放在他眼前深邃地寻视,她的手干燥、粗糙,于萧涵觉得不好看立马就缩了回去,“怎么了?”

    “把你的小本子给我。”他又说。

    “本子?”于萧涵诧异,展亦说,“你平时用来写东西的那个。”

    于萧涵从衣兜里拿出小本,交给他,不知道展亦要做什么。只见展亦翻开本子看了两眼,丢了四个字:“跟我过来。”接着便往楼上走,于萧涵便跟着,展亦在那个从不让任何人进入的房间门口停下,拿钥匙拧开门,示意她跟他一起进去。

    这个特殊的待遇令她受宠若惊,虽然这房间的一切都原本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可迈入室中,仍觉心口里又掀了一遍沧海桑田,五味陈杂。

    展亦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本子,那是她用过的某个日记本,里面有她写过的一些日记。翻开日记本,日记本中夹着一张纸,是她以前留给他的告别信。展亦拿着她现在用的正方形小本子,和她以前的本子对照着,相同的笔体让于萧涵脑海冲击了起来。

    一模一样!展亦惊叹地看着这些字迹。还有她的手,他握住的时刻,亦是那么热血沸腾!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好像她回来了,可她却不是她!

    “韩小玉!”

    “嗯!”于萧涵身子蓦地一阵。

    “以后这个房间交给你打扫,仔细些,不要破坏任何东西,除了你也不准带其他人进来。”展亦把房间的钥匙给了她一把。

    “我知道了。”于萧涵心怀激动地点头。

    “可以了,你回房休息去吧。”

    于萧涵点点头,转身出门,游神缓慢地往自己房间走,摘掉头上的皮套,深呼吸着爬梳了几下头发,长长的头发散开在肩背,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从那间房迈近,不待她反应的功夫,身后人便一把将她掳入胸怀,收紧她的身子,厚实温热的手掌握紧她的双手,男人的头颅压在她的肩膀,炽烈的眸子闪烁着迷乱,“让我抱一下,抱歉,让我抱一下就好……小涵……小涵……”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震撼于萧涵的!他抱着一个丑女,口中叫着小涵,他乞求一个丑女,施舍一个怀抱给他,他连面子廉耻风度都不顾,几乎在恳请一个丑女可怜她,这是多么荒唐,又是多么可悲啊!

    熟悉的拥抱,熟悉的气息,于萧涵颤抖着,几乎难以抵制这样温暖的诱惑,展亦,展亦!我就是我啊,我就是你的小涵,我多想让你知道我还在,我就站在你的身前,被你拥抱着啊!

    而我却不能承认自己,我已经有了儿子,你已经组建了家庭,你四十岁黄金岁月风华正茂,我却已千华散尽无比丑陋。

    “小涵……”他喃喃不停,仿佛陷入困境不能自拔,他箍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俨然似沉浸到梦境中忘了顾忌。

    而于萧涵死死地咬着唇瓣,丝毫不敢动作,生怕将这短暂的温存惊醒,她和他同样不想醒来,不想……

    “展亦……”情不自禁,一句轻唤还是溢了出来,粗噶的沙哑的,饱含温情,却敲醒了背后的男人!

    展亦猛然睁大眼,错了,他竟鲁莽地抱着这个丑女发、情!

    “对不起……”他收回手臂,将她推开!

    于萧涵转回身,体谅地温柔地摇摇头,然而却早已泪流满面,展亦动容,“抱歉,我并非故意冒犯你……”

    “我懂。”她安抚地留下两个沉重的字,离开他,走去自己的房。

    展亦久久伫立于原地,回味她的话,她的背影,她的泪水,还有她的手指和自己,脑中乱成一团……她懂,她又能懂些什么呢?

    懂他的入骨相思,懂他的惆怅清狂,懂他的曾经沧海,还是懂他的蜡炬成灰?

    次日,展亦很早就去公司了,下午回来一趟,令于萧涵意外的是,展亦带来了一位她再熟悉不过的朋友,Cristian!这位举手投足散发卓越风采的沉稳外国男人,和当年几乎毫无改变。那时她从意大利回国,便机缘巧合教Cristian汉文,Cristian又机缘巧合把她介绍给展亦当意大利文老师,Cristian是她的挚友,为人善解人意,给过于萧涵许多心理安慰和鼓励。可惜,时至今日,虽然和她面对面,也认不得她了。

    展亦和Cristian坐在客厅,侃侃而谈许久,让人开了一瓶红酒,两个人简单喝了几杯,又抽了几支烟。

    “克瑞斯汀,你身边还有没有懂意大利语的朋友?”

    “怎么了,你聘请的意大利文翻译出什么问题了?”Cristian含笑问。

    “那家伙名不副实,翻译的资料总是出现漏洞,上周和意大利某公司的一个合作因他的严重失误而谈崩了,被我一怒之下解雇了。”

    “是这样啊,不过我身边现在没有懂意大利语的人。你恐怕只能到人才市场招了。”

    “找了两个,都是刚毕业没经验的小年轻,试用都不行。”

    “这方面还属萧涵做得最好,以前她做的时候最细心最得心应手了。”Cristian感慨地说,和展亦一同陷入短暂沉默。

    思索片刻,又问:“她嫁到美国之后,你们还有联系过吗?”

    “后来没有。”展亦深吸着烟,吐出浓浓的烟圈,“想必今后也不会有联系。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她恨不得永远和我无瓜无葛。”

    “当初你们遭遇那么多磨难,我本以为好事多磨,度过困难后一定能有好结果,真想不到,现今竟然各有家庭了。月丽呢?”

    “回浙江给她祖父祝寿去了。”

    “你和她怎么样,结婚几个月了习惯吗?”

    “就这样,给别墅安排个女主人,出外面能领个拿的出手的女伴而已。”

    Cristian叹了口气,“你的婚姻啊,太儿戏了,虽然因为萧涵的事而心灰意冷,也不该如此。那个赵法政呢,上次你说他从东北过来萧涵,后来呢?”

    “我告诉他小涵嫁去美国他不信,在上海跟我死磕了半个月,确实见不到她便回东北了。”

    在二楼走廊擦楼梯的于萧涵听了这个,动作停滞了一下,赵法政还没死心,还到上海找她来了?

    ————————————————————————————————————

    “那时萧涵痴情于你,宁肯为你终生不嫁。”

    “我也曾愿为她终生不娶。”

    “她嫁给陈浩,你不甘心。”

    “我不甘心。”展亦指头夹着烟,皱眉,“我不甘心彼此经过这么多就这么完了,不甘心她跟陈浩在一起。Cristian,如若曾经有个女人宁可为你终生不嫁,到后来她却爱别人去了,你会甘心么?”

    Cristian摇摇头,中肯地说:“我当然不甘心,大概要问问上帝这是为什么?虽然问上帝并不能问出结果,死后能不能见到上帝都是两说。”

    于萧涵到大厅中擦地板,听他们聊得出神。沈笑!沈笑终于如愿以偿,用变态的手段换得陪在陈浩身边的资格。于萧涵不知沈笑假扮着自己怎样残酷地伤害了展亦,于萧涵心疼,疼得发抖。

    今天的于萧涵不怨不恨,只为沈笑感到悲哀,认为她太可怜。沈笑守着那份本不属于她的虚假的爱,真的可以满足吗?

    “韩小玉!”

    突如其来的召唤令于萧涵收回思路,听到展亦叫她她赶忙回头,对上展亦的视线隐隐有些不自然,而她发现展亦也是一样。昨夜的事还清晰若刚发生过,展亦似乎因此而嘲讽自己,他转瞬抚平神态,一如既往那么平静无波地直视她。

    “你过来。”

    于萧涵放下手中的清理工具,从衣袋里拿出帕子擦干净手,走到他们面前,“展先生,有何吩咐?”

    展亦转头对Cristian交谈,像聊天气似地那么平常,说:“Cristian,你说的那个医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Cristian促眉仔细打量于萧涵几秒,拿捏不定道:“我已经预约好,明天上午十点钟准时带她去看一下,她可是韩国最厉害的整形医生,已经有30年的资历经验,几乎每两个月会来中国做一次手术。”

    听了这个,于萧涵顿时诧然,“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整容?”

    Cristian好笑道:“你老板要出资给你整容,你前世修到福气了。”

    “我?给我整容?”于萧涵错愕,几乎不能相信耳朵听到的事件,“为什么?”她激动地看向展亦。

    展亦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继续跟Cristian对话,“就这样,明天我亲自带她去会会这个大夫。”

    “亲自?”Cristian眼底几乎绽放起奇异的光芒,更严肃仔细地揣摩这个女佣了,这个丑陋女佣竟然令展亦不同寻常地重视。

    翌日,展亦很准时便带于萧涵去见Cristian介绍的韩国整形医生,首先做了一系列检查,那女医生五十多岁浑身散发着老练自信,展亦仔细看过她的资料和几个神奇的案例后,便说,“金女士,我不要求把她整成天仙,能正常见人便可,我想知道她的声带能否整一整。”

    金女士的翻译给翻译一遍,金女士便让于萧涵张口说话。

    于萧涵说了两句话,金大夫让她张嘴,明了到她的问题不单单是声带破坏并且舌头少半截,吐音粗噶难闻并且不太清楚。

    “能做么?”展亦严肃追问。

    金女士点头,说了一串韩文,翻译翻译道:“抱歉,这张脸恐怕,不论从骨架扭曲,还是其他,都损害太过严重……难度很大,声带就更难了……费用很高,也未必能有成果。”

    “钱不是问题。”

    “奇怪这位小姐,你曾经做过整容手术,不,确切地说,你简直是做过毁容手术!残酷的毁害,以至于你想整容变得顺眼都……”金大夫非常震惊且难以置信地说!

    “你的意思是,让她变成个普通人都是问题?”展亦皱眉,口气阴鹜。

    金大夫沉重地点点头,“是这样的。当然,不过以她现在的样子,无论怎样整都是好方向。至少换个光滑的表皮,也好见人,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金大夫倒还有心开玩笑。

    于萧涵心寒,沈笑的确没有给她能恢复容颜的机会。那是,她还叫那个整形医生割碎她的舌头,令她今生连话都说不出,庆幸那个医生良知还没有像沈笑那么泯灭,偷偷地给她留下一般舌头。

    她不想要别人的脸,只想要自己的本来面貌,然而,这已经是不可能的希求了!

    “医生!”她开口说,犹豫道,“我有一个请求……”

    “请讲。”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按照我指定的样子努力……”

    “怎么可能呢?韩小姐,你的脸部已经到这种地步,能做成顺眼的普通面貌都极其困难,何谈你指定的脸?再说现在的整容技术还没有达到你想有谁的下巴,谁的鼻子就能做成的。美容手术不是画画,画成谁就是谁,每个人的骨骼肌肉条件不同。手术要根据当事人的基础条件来进行改善或改变。寻常普通女子企图做成和明星一样的脸都是妄想,你更不可能了!整形美容不仅要做到单个器官美丽,还要整体协调,放在别人脸上美丽的形状,放在你脸上未必就合适。这都要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判断能整成什么状态。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我会竭尽能力按照你现在的条件改善,改善到怎样程度,坦率说,没有保证。”

    金大夫给她解释完毕,于萧涵便坚持道:“可我亲眼目睹过一个人被整容成另一个人,做到了九成逼真。在你们韩国,不是有很多明星整形过后,几乎长得都一样?”

    “小姐,你非要说有人整容后就和别人一模一样,那不是不可能,那是冒险和奇迹的结合体!如果你一定想变成某个人,那么也要看看你面部的底子有没有那种条件。很显然,你的脸毫无可能!你提出的请求,根本是不能完成的事。”

    于萧涵的激动,展亦立刻得到理解,“我知道你虽然想做回自己,但已经不行了。你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像那些毁容的人们做整容,整过后完全像原来的面容是不可能的,超专业的整容技术,复原率大概能恢复百分之七八十,就算好的了。不过现在的整容水平完全可以把你变得比以前更好。这样吧,我给你打一个保证,我一定会让你这张脸至少见得了人。”

    “我不求美,只求做回自己。”于萧涵仍坚持说,“否则,我整不整又如何呢?医生,求求帮帮我,就算不能变回完整的自己,能变回多少就是多少也好啊!像我这样的人,哪怕能找回自己曾经一点点影子,都好!”

    房间陷入一段压抑的沉默,金大夫思索许久终于说,“如果一定要做,也不是不行,我们都是尊重患者个人意见的,我们医生尽力为之而已。我可以尽量帮你做,能到达多少程度我不保证。请你拿出自己的照片,我需要看看你原来的长相。”

    于萧涵咬着下唇,手指不由得暗暗捏住衣兜,暂没发言。她昨晚从那间房拿出了一张自己的照片,现在,要不要拿出来,如果现在承认自己是于萧涵,会是什么样子?展亦已经结婚了,她有赵法政的孩子了,难道她要带着赵法政的孩子破坏展亦现在的家庭?然而,人又是自私的,于萧涵不是圣母,做回自己是她应该的不是吗?

    “她没有照片。”展亦丢下一句,正好接到一个来电,出去打电话。

    金大夫说:“没有照片,那就没办法了。”

    “我有!”于萧涵蓦地拿出自己的照片,递到金大夫面前,“这就是我,请求你帮我,不论能恢复多少,我都愿意!”

    金大夫看了她的照片,又立即摇头叹气。

    “你做吧,能做到什么程度都可以……”

    门突然打开,展亦对于萧涵说:“我必须回公司一趟,你继续在这和大夫交流。一会我叫人开车过来接你。”然后又嘱托大夫之后给她写一份详细的诊察资料和治疗方案,便匆忙走了。

    展亦走了,于萧涵深吸口气,恳求地像金大夫发出求助,“金大夫,你不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坚持,请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虽然彼此谈话要依靠翻译并不方便,于萧涵还是坚持把自己和展亦的经历娓娓道来,金大夫从不耐烦逐渐听得入神沉重,实在不敢想象世上会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那个女人就毁了你顶替了你!而现在,这位展先生都不知道你就是你?”

    于萧涵热泪纵横,重重点头。

    “天啊,坎坷的女人!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于萧涵?”

    “我这么丑,还有别人的孩子,哪配得上他?他现在有家室,我更不敢胡乱。”

    老大夫眼底濡湿了,“孩子,你不够自私!生了别人孩子不怪你,你是被强、暴的,你的丑陋也不是罪过,你是被陷害的!谁规定女人生了孩子就不能再嫁人了?中国不是很开放吗?”

    “有时,我觉得自己真折腾够了,什么都不想求了,可是……我还是幻想变回自己,我才是我……”

    “这个手术,我来为你做!我这双手,并不是没有制造过奇迹,不如我们跟老天搏一把,大胆尝试一次!”

    于萧涵死寂的双眸恢复光亮,立即点头道:“我愿意立刻签订合同,一切风险意外,我自行承担!”

    “不过,我需要一段时间仔细研究和准备。”

    “好。”

    ……

    晚间,展亦回到别墅,见于萧涵正在打扫卫生,便问:“资料都带回来了吗?”

    于萧涵点点头,“金大夫跟我定好了,不过,我的手术有难度,她要准备一段时间。”

    展亦一听,认为对方大致没有把握,“我看应该换个大夫。”

    “不用,她很好。她愿意按照我原貌为我整形。”

    “原貌?她知道你原来的样子么,你有照片?”

    “……嗯。”

    展亦很想看看她原来的长相,凝视她片刻,便说:“照片呢,我也看看。”

    “只有一张,我给大夫了。”

    展亦隐隐有些失望,脱下外套扔向沙发,“去通知厨子做晚饭吧。”他打开电视和影碟机,放进一张碟片,坐到沙发上疲劳地看看电视。

    “展先生。”于萧涵叫住他。

    “你还有事么?”

    “为什么,你愿意为我整容?”她轻轻地问。

    “我闲的。”展亦冷淡地撇下三个字,便将目光专注到电视上。

    闲的?他几乎日日忙得要命,哪有闲的时候。

    ——————————————————————————————

    有时候于萧涵会望着天空琢磨,这人生到底是充满着悲剧性还是充满着戏剧性,还是必须的维持着曲折前进性。说不幸吧,不幸中还存在点机遇,说有机遇吧,机遇中还埋伏着不幸。说有希望吧,希望总是给你出其不意破灭,说破灭吧,又突然飞出个火柴来给你点燃了。

    没错,她心底的星星之火被展亦的优待渐渐燎原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死盯着台灯思考,说整容恢复原本容貌绝对是不可能的,这点想都不想,她只期冀能按照过去的自己尽量找回一点自己,声带能不能治好无所谓,至少现在自己还可以说话。整完之后呢,她要不要承认自己是于萧涵?或者整容之前她要不要承认我就是我?

    尽管她已经无数次提醒自己,如果承认自己是自己,那么,后面许多连串事件必然接踵而至。然而,另一个自己又问自己,为什么我总是顾及别人?人生苦短,真的不为自己考虑一下么?

    昏黄的小台灯静静发散着自己的光亮,在朦胧的光圈里,于萧涵回忆着那么多往事和那么多人。

    展亦,陈浩,陶桃,张振宇,乔媛媛,沈笑,周伯,赵雪琳……

    恍然发现命运就像一张大网,所有的人不过都是在这片罗网中挣扎罢了。她更想到自己的儿子,这是她生命中除展亦之外最重要的男人,就算不为自己活着,也要为孩子活着。她需要爱,儿子和她同样需要爱,她需要一个男人,而儿子需要一个爸爸。

    于萧涵又拿出展亦送给她的金刚经。她翻开经文细细品味着,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问题。我究竟该怎样活着?

    她不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她办不到。既然四大皆空办不到,为何要苦了自己,拿觉者的条条框框要求自己?

    既然不遁入空门,那么就还需要红尘。为什么封闭自己呢?

    于萧涵忽而掀开被子起身,重新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脑中反复浮现着当下二字,当下,当下,当下就在展亦身边,展亦就是她的当下。莫执着,莫执着,她一心把精力集中在莫执着于自己要不要承认自己是于萧涵的问题上,为什么思维就不转换个方向?

    我就是于萧涵,我是啊!

    我爱展亦,我就是爱啊!

    我可以得到,也可以得不到,但我就是我,就是爱,为什么不承认我自己就是我自己?

    于萧涵路过展亦书房,发现他的书房门没有关,他还在里面,桌上摆放着些资料,但他的目光却定格在她的照片上。

    “展亦。”她叫他的名。

    突然传出的声音让展亦愣了下,转过头发现她正在门口看他,“有事吗?”他注意到,她叫他的不是展先生,是他的名字。

    “你还是睡不着吗?”于萧涵迈入书房,向他走去,看到他桌面上摆着一本意大利文书籍,还有一本词典。展亦还在学习意大利文,可显然,他不专心地走神了,而且他心情也不大好。他的烟灰缸已经装了满满的烟头,书房飘散着烟草之气。

    “我睡不着,不过今晚也不想说话,你没事就回房吧。”展亦冷淡地说,又点燃一根烟。

    于萧涵没有走,反而走到他桌子对面,平静地说。

    “记得那次你把我堵在女卫生间里,欺负我,我觉得你是禽兽,恨死你了,气冲冲地说艾滋病不是小病,你那么有钱,多花点钱做身体检查吧。后来你借我四万块钱,帮我舅舅家还赌债,我说我不要你的钱,不想卖给你什么,你说,我展亦不需要趁火打劫花低价买女人,这个钱是借给我的。”

    展亦突然瞳孔放大,错愕地瞪住她!

    “记得那次你吃醋偷我和陈浩的合照,还装作不知道。我心情不好,你向我发火,说,要哭滚回去哭,哭完再回来上班,我骂你,你滚远点,不要来打扰我。我骂你,像你这种冷漠无趣的人根本不懂得爱。其实那时候我也不是很懂,但现在,我们都已经很懂了。”

    “记得你说过,小涵,把心给我,我们是一路人。那时候我一直不承认也不明白,我们地位不同,天上地下,怎么可能是一路人,现在我才知道,我们确实是一路人,你爱上了我,让我爱上了你,于是,你想走有我存在的路,我想走有你存在的路。没有对方存在的路,总像是一条没有生机的绝路。”

    “记得你说,把你的心给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没有食言,直到现在,你的心还是我的,你的心就是我的一切。”

    “你是谁!”展亦猛地站起来,绕过桌子抓住她的胳膊,漆黑的瞳孔席卷起震惊的光芒,“你是谁?!”

    “我是我,美国那个不是我……”

    展亦骤然失去理智并不可置信地摇晃她的肩膀,“你到底是谁!”

    “你跟我说,和我在一起,不要谈别离……”

    轰地,展亦大脑巨震,大叫:“小涵,你是小涵!小涵,是你吗,是你吗?”

    “是我!”

    这些话,除了他们两个又有谁能知道?

    可是!于萧涵为什么变成这样了,眼前这个才是于萧涵,那么美国那个是谁?“为什么你变成这样,美国那个不是你是谁?小涵,是谁害了你!”

    “沈笑,是沈笑整容整成我的样子,因为要和陈浩在一起,她恨我,就毁了我的容,毁了我的声带,本来她要割掉我的舌头,是那个大夫好,偷偷给我留了一半,还放走了我,所以我现在还能说话,所以我现在还有机会站在你面前,我犹豫了很久很久要不要和你相认……”

    于萧涵被展亦紧紧抱住,两个人霎时心海如被万马奔腾,抱头大哭!

    原来她一直在,难怪他总觉得她就像她一样!

    “傻瓜,为什么不早点承认!在我还没结婚的时候!”

    “我不敢,我甚至不敢面对你,却还是不停的鼓足勇气来了!”

    “我会让残害你的人付出代价!”展亦露出恨和狠戾,把她抱得更紧,于萧涵也是一样,似要把对方揉入体内,再也不能脱离。很久很久,他们就这样拥着,脑袋空空的,只剩下激动,只有在流泪,似在消化多年以来的重创……

    次日,别墅里的员工便发现,展亦和丑女在一起了!这令他们惊愕,展亦不允许于萧涵继续工作,一整日连公司都没去,就一直和她一起,甚至大哭,甚至大笑,仿佛中邪了!他甚至不嫌弃她的丑陋可怖,亲昵地拥抱她,甚至亲吻,比跟杜月丽在一起更像爱人。

    “周伯,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在浙江陪杜月丽探亲的周伯应道:“太太这几日玩得高兴,打算再呆几天。”

    “你们赶快回来。”展亦吩咐。

    周伯直觉出有事,便说:“有什么事?”

    “小涵回来了,周伯,她没有离开。”

    “于小姐?”周伯诧异不已,“于小姐从美国回来了?”

    “是韩小玉,韩小玉就是小涵!”

    展亦欣喜且激动的话语让周伯一时回不过弯来,韩小玉,那个丑女,是于萧涵?天呢,他实在转不过来了,这是哪跟哪?“韩小玉是于小姐?”周伯眉头深拧,心想展亦该不会因过度思念于萧涵而思维出了问题吧?

    “你立刻和杜月丽回来,我要处理一下离婚的事。”

    周伯整个蒙了,木讷地挂了电话,这是怎么了?

    展亦挂了电话,于萧涵便说:“不要这么快就决定离婚。”

    “不离婚,怎么娶你?”

    “可婚姻不是儿戏啊。”

    “难道你不想我离婚跟你结婚?”

    “展亦,你忘了,我有一个儿子。”

    展亦脸色忽地一沉,“你为什么有儿子,他是亲生的吗?你不能生育……”

    “是我生的,他真的是我亲生的孩子。怀了他是奇迹了。”

    展亦身体不禁一晃,脑子嗡鸣,“他是谁的,你怎么有别人的孩子!是陈浩的!”展亦双拳握紧,暴怒的目眦欲裂,“畜生!”

    “不是他!”

    “是谁,你告诉我!不要隐瞒我,是不是陈浩把你带到美国后,欺负了你?”

    于萧涵摇摇头,“不是陈浩,是强、暴。不要问是谁了,都过去了,而我却生了孩子。都是血泪史,不要再追问了,虽然孩子不是你的,但是我很爱他。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轻易离婚。”

    “我就是他亲生父亲。”展亦坚定道,“我会和杜月丽离婚,会给你整好容貌,把该绳之以法的人绳之以法。你现在的容貌还不能整,我们现在就报案……”

    ……

    美国。

    “于小姐,恭喜你,你已经有了身孕。”

    “什么,你说什么?”沈笑脸色铁青。

    “你有宝宝了!”医生开心地对她说,然后表示祝贺。

    然而病人非但没露出喜色,却表情凝重:“大夫,我避孕药一向吃的很准时……我不想怀孕,为什么吃避孕药还能怀孕?”

    医生祝贺的表情僵在脸上:“小姐,很多人吃了避孕药还是怀了孕的,这也不是百分百保险。你知道长期服用避孕药有多大伤害吗,你的先生应该采用合理的安全措施才对。不过,既然宝宝已经来到你们身边,就接受他了。”

    沈笑心思沉到谷底,她无法形容自己是怎样纠结的心情,她有陈浩的宝宝了,她发现自己有着暗暗地狂喜,同时也有着深深的不安。这孩子她能要吗?

    “于小姐,宝宝很可爱的,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孩子,你就要做妈妈了,为什么排斥呢?”

    “医生,你可不可以帮我撒个谎?”

    医生不解,沈笑说:“我曾经子宫粘膜严重受损,基本不能怀孕的,请你告诉我丈夫,我的怀孕是奇迹的出现。”

    “哦,没有,小姐,你的子宫非常健康……”

    “请你按照我的话说!”沈笑从皮包中掏出支票,填了一个高额数字给她,“请你务必帮我这个忙,并为我保守秘密。”

    ……

    陈浩下班回来,发现餐桌上已经摆满丰盛的晚餐,妻子的笑容灿烂无比,他一进门,她就欢喜地迎了上来。

    “小涵,今天怎么这样兴奋?什么事这么开心?”

    沈笑依偎到陈浩身边,“浩,明天我请求你陪我去一次医院,医生有话对你说。”

    “你身体不舒服吗?”陈浩担忧道。

    “是啊,我身体不舒服。”

    “哪不舒服?”

    “嗯,肚子。”沈笑说着,呵呵地笑。陈浩觉得很奇怪,“不舒服还笑,走,不等明天了,现在就去医院。”

    “不要了,明天再去,我和医生约好明天的,你放心,我很健康没有事。”

    “那为什么去医院?”

    沈笑拉过陈浩,为他褪去外套挂在衣架,便推他到餐桌前,“看,丰盛吧,快吃饭吧。”

    陈浩抿唇微笑,心底的甜蜜油然而生。

    次日,陈浩从医院听到妻子怀孕的消息,不禁欢天喜地,陈浩抱起沈笑转了许多圈,大叫:“我要做父亲了,萧萧,你要为我生孩子了!我觉得我在做梦!”

    “你没有做梦,快放下我,都转晕了,转得我好想吐。”沈笑被陈浩放下来,又被他狂喜抱起,“我抱你走,今天不工作了,回去好好庆祝一下!哦对了,我要陪你逛街,要有孩子了,买些孕妇用品儿童用品,再给孩子买些衣服玩具!”

    “看把你高兴的!”沈笑喜极而泣,任陈浩抱着走出医院,一直抱到车里回家。

    然而,却不知,幸福的日子到今天为止,马上就结束了。

    回到别墅,发现别墅外面停了两辆警车,陈浩偕同沈笑一入门,便看到几名警察,同时还看到了展亦!而展亦身边有个奇丑无比的女人,他们的目光同时焦会在陈浩和沈笑身上。

    “陈先生,你的太太涉嫌故意毁容案件,我们需要带她到警局调查。”

    瞬间,沈笑全身血液逆流冰冷,手里东西全部跌落到地面,她死死盯着对面正望着她的于萧涵,死死的盯着!

    “什么意思?”陈浩迷惑不解,却生起强烈的不安。

    警察指向后面丑陋的女人,说道:“这个是受害人于萧涵小姐,我们已经做了DNA比对,确认无误。于小姐指控你妻子对她毁容伤害,陈先生,你现在的太太并不是于萧涵,应该是沈笑,DNA验证一下便知道了。”

    山崩地裂的声音是什么样子,陈浩终于听到了。他手上的拎的袋子也全部掉落在地,震惊地突兀着双眼看向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和身边这个面如死灰的女人。

    “你告诉我,你是谁?”陈浩双唇颤抖,瞪着身边和自己共度一年多快乐时光的女人,这张于萧涵的清丽的脸,“这怎么可能是真的,不,绝不可能!萧萧,你是萧萧对不对,你说!”

    沈笑悲戚至此,不禁哀笑起来。“哈哈哈哈……我是沈笑,她是于萧涵,没错的,我不是于萧涵,我不是……哈哈哈哈……”

    一切都揭穿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是于萧涵,但是现在于萧涵也不是于萧涵了,她变成丑女了,哈哈哈哈……”

    疯子!疯了!

    巨大的打击泰然压顶一般轰然砸中陈浩,胸口似是分崩离析,他颤抖着转回头看向被毁容的于萧涵,“噗——!!”一口鲜血喷出,天旋地转,身体倒了下去……

    ——————————————————————————————————

    沈笑没有任何反抗和辩驳,案子很快定下来,经过一道道程序,经过法院审判,沈笑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在这个过程中,她似乎度过的最过平静,监狱中的沈笑,那双不再如以往明亮的眼眸中,没有恨,没有怨,亦看不出喜怒哀乐。沈笑唯独有一个请求,就是和于萧涵最后再谈谈。

    大家都叫于萧涵不要去,这个严重伤害她毁她容的女人,早已变成大家认定的蛇蝎心肠,有什么好看的?但于萧涵仍然决定去看看她。

    探监日,于萧涵来到监狱,进门前查了证件,过了安检门来到探监室。隔着隔音强化玻璃,她看到里面的沈笑居然在短短一个月白了许多头,银色的头发,充满沧桑,她已经不再有年轻女人该有的青春靓丽,两汪眼潭,盛着的只是死水。拾起话机,于萧涵说的第一句是:“你还好吗?”

    “谢谢,我现在很好,我本以为你不会来。”沈笑语音平淡,没有起伏。

    “但我还是来了。”

    沈笑看看她尚未做手术的难看脸孔,问:“你的脸还有救吗?”

    于萧涵说:“不知道,下个月初我就去手术,我想不会太坏。”

    “你说话有点漏风。”

    “是啊,舌头少了一半,是有些漏风。”

    “庆幸吐字还算清晰。”

    她们现在置身监狱,一个罪犯,一个被害人,却在平静的对话,反而像一对和气聊天的朋友,彼此都有些感叹和自嘲。

    沈笑说:“我要你来,是求你一件事。”

    “你说。”

    “求你替我关心陈浩,我的所作所为,他一定恨死了我,我在监狱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

    于萧涵认真回答:“我会关心他,因为还是朋友。”

    “另外,请你给我的孩子做干妈妈,你愿意吗?”沈笑轻抚自己隆起的小腹,终于有了一丝微笑。

    于萧涵一愣。“为什么?”

    “你来做这孩子的干妈妈,陈浩会很疼爱这个孩子。和你有关的,他都珍重。”

    “你怎么这样想,他是孩子的亲父亲,亲父亲当然珍重自己的孩子。”

    沈笑却摇摇头,“爱屋及乌,恨屋就不及乌了吗。”

    于萧涵不再争辩,沉默几秒,又说:“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我在陈浩身边这么久,还有了宝宝,没什么后悔的。但若说愧疚,我有,对你做的,我有愧。”

    “我不会记恨你。但我想说,你做错了,人不该为了爱而无视良知,伤天害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今天的下场,是自己造成的。”

    ……

    从沈笑入狱,陈浩没有去看过她。从沈笑认罪那刻起直到现在,陈浩没有对沈笑说一个字。也没有对于萧涵说一个字。

    陈浩完全封闭住自己,不见任何人,也没工作,没有人知道他想了些什么。

    终于,于萧涵这日接了个电话,竟是陈浩打来的。

    “陈浩?”

    “萧萧,你还在美国吗?”

    “我们还没走,过几天走。你还好吗?”

    “你到我这来一下,我想看看你。”

    “好,我马上过去。”陈浩终于肯说话,于萧涵毫不犹豫答应了。于是立刻去了陈浩的别墅,进入别墅,那里可以用满目苍凉和狼藉形容,别墅的佣人一个都不在,偌大的房子里只有陈浩一人。他下巴长满胡须,头发和衣裤凌乱,死气沉沉地坐在沙发上面,周围围绕着他的遍处都是酒瓶,地面还有许多砸碎的玻璃碎片。浓重熏人的酒气和*气令人闻之作呕,整个别墅里面所有窗户窗帘都是封闭的,客厅也只开了昏暗的弱灯,而他僵坐在那,像一座沉寂几千年的石像,一动不动的,只有眼睛盯着一个方向,偶尔眨一眨。

    他盯着的是桌子上他和于萧涵结婚的婚纱照,确切言,是他和沈笑的婚纱照。

    “陈浩?”于萧涵轻缓靠近他,陈浩才抬起脸。

    陈浩盯着她的脸庞观望许久,脸上终于发生变化,不再像一尊木偶或雕像,轻问道:“萧萧,你还疼吗?”

    “我?”于萧涵迷惑,不直到他所谓的疼指什么。

    陈浩伸出手指,似乎想摸她满是疤痕的脸,却又像怕被刺伤般抽回,“刀子一下下割破你的脸……割掉你的舌头,割伤你的声带……”

    “早就不痛了,这事儿已经翻过去了!”于萧涵故作轻松对他微笑,“月初我去做手术,会好的。”

    “可是,你的脸,再也回不去了……”

    “没关系,一具臭皮囊而已,我不在意外表的。”

    “是吗。”陈浩呆呆地转回头又看向照片,良久,说,“她多坏,冒充你来欺骗我,好可恶的女人。可是,照片上的人是你啊,是你啊却不是你,而你……”他又迷惘地看于萧涵,“你以后也不是你了……萧萧……她不是你,以后你也不是你……”他拿起照片,抚摸照片上于萧涵的脸,语无伦次着。

    “我都不习惯了,这一年多以来,我和萧萧过得好快乐,好快乐……我爱萧萧,萧萧爱我……”

    于萧涵点头,说:“是的,她让你快乐,沈笑很爱你。”

    “她是萧萧还是笑笑,是萧萧,还是笑笑?”

    陈浩困兽般的茫然,让于萧涵懵住了。他在问什么,为什么这样问?陈浩的颓靡令于萧涵心痛,她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这一年多以来,陈浩和沈笑的生活完美的像一个梦,而她捏碎了他的梦。

    陈浩依然留恋在那个美丽的梦境里,对着自己共欢乐的新娘,却无比压抑沉闷地反复问,是萧萧还是笑笑?

    忽地一瞬,于萧涵恍然懂了。

    这不是梦,他们这一年多以来的甜蜜生活是真实的。沈笑是真实的,他爱得到摸得到,怜惜得到宠溺得到,他们伉俪情深,朝夕相处,彼此为伴,真情凝聚,这些全部是真实的,唯有那张脸是假的。而那真实的超越了虚假的。

    沈笑欺骗了他,却给了他最真实的快乐,和心灵的归属,沈笑为爱极端的行为也给了陈浩无比的震撼。

    陈浩已经爱上沈笑了,他的爱从于萧涵的脸开始,插入的却是沈笑的心脏。而沈笑的爱也同样,由她沈笑的心脏出发,穿过的是于萧涵的脸,同样插入了陈浩的心脏。

    于萧涵忽然泪流满面,沈笑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浮现到了脑海。

    “我披着你的脸和陈浩结婚相爱,够了。”

    他们已经相爱了,陈浩已经爱上她了。而他也早该爱上她。

    于萧涵早已是陈浩生命中不可求得的梦,沈笑则是永远真实存在的。她为他而哭为他而笑,为他好,为他坏,为他红颜不悔,为他误入歧途。

    “陈浩,好好等她。”

    陈浩皱眉,迷惑起身,旋即抓住于萧涵的肩膀,“萧萧,我爱的是你啊!别走,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留下来!”

    于萧涵摇摇头,“你早已经不爱我了,你只是一直在为了爱我而爱我!陈浩,我们的心要清醒,眼睛也该清醒,这些年对你不离不弃的一直是沈笑,她值得你爱。你已对她产生了爱,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于萧涵拿过那照片,指着照片上笑颜如花的女人,斩钉截铁地问,“你问问自己,现在的你爱这张脸,还是爱沈笑?”

    “我爱你!我爱于萧涵!”陈浩狂躁地摇晃她,夺过照片,“我爱她,于萧涵!我爱你萧萧!”

    “她不是我,她是沈笑!”

    “她就是你,这是你的脸!你对我浓情蜜意,你对我温柔体贴,你照顾我关怀我呵护我,你的笑容比最耀眼的太阳花灿烂,你的悄悄话比最优美的歌声更动人,你的拥抱紧密而热烈,你说你爱我,很爱、很爱我……”

    “那不是我,那是沈笑!陈浩,你已经爱上了沈笑!”

    陈浩顿时安静了,他瞪大双眼,惊诧地收回摇晃她的双手,愣愣地说,“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怎么是沈笑,那明明是你!萧萧,我要治好你的脸,我一定要治好你的脸,我要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一模一样!你就是我的妻子,这照片上的女人就是你!于萧涵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夫妻!”

    “我们不是!”

    “我们是,我们一起登记的,我们有结婚证书,我们是合法夫妻……”

    “我们不是,我们的婚姻并不成立,从破案那日起,这段婚姻就已经不存在了!”

    “啊——”陈浩青筋暴露,痛苦地呻、吟一声,接着剧烈咳嗽,猛地咳出一些东西喷到于萧涵衣服上,竟是红色的泛着粘稠!

    血!他咳血了!

    “陈浩!你咳血了!”于萧涵惊慌地扶住他!

    可陈浩的嘴里,除了咳嗽就一再说,“萧萧,你别走,留下别走……”

    “我不走,你咳血了陈浩,我们去医院吧!”她抽出纸巾给他擦拭嘴边的血,焦急地问,“别墅除了你一个人都没留吗?”

    “还有你……”虚弱地说完,陈浩捂住胸口,豁然向后倒去。

    ……

    大夫从诊察室拿着片子和化验单出来,面容沉重。

    “大夫,他怎么了?”于萧涵立刻迎上去,着急询问。

    医生示意她跟他进办公室聊,可是他说了一大串繁琐的英文,于萧涵也听不懂几句。“对不起,我听不大懂。”

    医生皱皱眉,让她等一下,便出去了,不一会儿带进来一个中国护士,大概是给她翻译。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那护士便告诉她:“很不幸于小姐,陈先生是肺癌晚期,已经扩散肺内了。”

    宛如被雷轰顶,于萧涵大脑一片空白,艰难地反映过来他的话,猛地抓住那护士的手,“你有没有翻译错!”

    那护士被她捏痛不知所措,“没有!”

    脑中嗡嗡作响,似有千军万马纷至而来,陈浩得了肺癌,晚期,这就意味着他的生命不会再过多久就要终结了!这个她爱过也爱过她的男人,这个两年前还生机勃勃霸着她不放的男人,这个刚刚做父亲的男人,就要离开人世了吗?

    “有救吗?”于萧涵颤抖着问一个几乎没有正面答案的问题,换来医生无奈的叹息。

    “他的寿命不会太久了。”

    “不会太久是多久,几年,几个月?”

    “半年到一年,甚至不到半年。”

    “我该怎么告诉他这么残忍的答案……”于萧涵死咬嘴唇,阻止自己哭出声,医生又说:“陈先生自己知道了。”

    “他知道?”

    他知道自己已经身患绝症,不久的将来将要离开!

    太残酷了!太残酷了!

    不一会儿,有人进门通知陈浩叫于萧涵,于萧涵立即装好这些诊断材料去病房见陈浩。

    陈浩脸上没有对病魔的恐惧,接过于萧涵手中提着的袋子,好似稀松平常。

    “萧萧,我打算回上海,你陪我行吗?”

    “怎么,不留在美国吗?医生说你现在身体不好,最好是住院。”于萧涵忍着泪意,强迫自己对他微笑。

    他也对我笑笑:“想回去看看,咱们大学六十周年校庆,我们一起去看怎么样?”

    “好啊,我们一起参加。”

    “哦,我忘了,你要手术。”

    “手术不着急,什么时候都可以,我看咱们还是先参加校庆。”

    “你这样不方便,女孩子都爱美……”

    “没事儿啊,到时候我就跟着你,别人问我是谁我也不说,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

    “真的可以?”

    “当然。等参加完校庆,我就手术,到时候你看看我的手术成不成功,我估计不赖,那个大夫很厉害很有名。”

    “看来医生已经告诉你我的病了,难得你这么听话。”

    “陈浩……”

    “我没事,还能活一段日子。萧萧,你问问我,我临死前有什么心愿。”

    于萧涵哽噎地说:“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陪我,就怕你不答应。我知道这个要求过分。我不知道我的命还有多长,一年两年还是几个月,以后的日子我都要分秒必争,我希望你能陪伴我走到最后,这个过程不会很长的。你还有很多机会和他一起,但我想乞求你让给我一年半载,因为我没有那么多机会了。”他低笑打趣说,“趁死打劫,不太厚道……”

    “不会,你还有很多寿命,还可以活很久,我不相信生命会给你那么残酷的判决,我不相信一个好端端的人要承受这样的结果,你一定要好好养病,让自己重获健康。”

    “你能答应我的吗?”

    “我答应,我也求你答应我要乐观养病,可不可以!”

    “如果我答应你乐观养病,能养多久你就可以陪我多久吗?”

    “可以啊,所以你要好好的,不要放弃自己……”

    于萧涵在陈浩眼中读出了绝望,那种面临生命终结不得已而为之的坦然的绝望。她忽然意识到如此绝望的可怕,无助的悲伤,是语言所不能表达的。谁又不想坚持呢,谁又愿意放弃呢,然而和冥冥注定的现实相比,她发现人的意愿是那么那么惨淡。

    她不想陈浩死,不论出于友谊,还是感情,还是过往的爱情。这种无助的疼痛,就像是心脏被豁出一条裂缝,又被无数只锥子狠凿,发出悾悾的声响,冷风肆虐,在身畔咆哮。想对这即将陨灭的生命,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陈浩伸手,依然温热的指腹如同过去那样轻柔,怜惜地抹她眼角溢出的热泪,他说:“我从未感受到你的泪水,像今天这样滚烫,这是你为我留的热泪,虽然我不想让你哭,但,我却高兴临走之前,可以得到你这样的送行。”

    她已经竭尽全力隐忍哭泣了,可是泪水却悄无声息地扑簌簌落下,果真如同豆子那么大,小说中总说豆大的泪滴豆大的泪滴,就是这样的。

    “不要再说这么消极的话行吗?你不是要回国,那就回去收拾行李吧,我们马上回去!要参加校庆,后天之前就要走才来得及,我们赶快回去整理一下。”

    “展亦肯定不愿意你跟我走。”

    “不用管他,我跟你走。”

    陈浩点头,“那我这就让人去订机票,我们坐最快的航班回去。我先送你回去拿行李。”

    展亦在房子里窗口吸烟,看到了一辆出租车停到他楼下,接着于萧涵便步伐浮乱地下车往房子里走,进了门,于萧涵便说:“展亦,我不能和你一同回去了,我得先走。”

    展亦见她不对,面容哭过,她进来便跑进卧室拿自己的行李袋,展亦上前握着她肩头,“这是怎么了?”

    于萧涵抬脸,说:“你可以允许我再离开你一次吗?”

    “你说清楚,我听不懂。”展亦眉头深皱。

    “陈浩得了绝症,活不了多久了,我想在他走之前答应他的心愿,陪着他。”

    “绝症?”展亦很吃惊,“什么绝症?”

    “肺癌晚期,已经扩散了,也许过几个月,也许下个月,也许过几天,他就会死去。他要死了,他希望我可以陪陪他,我已经答应了他。他说他想回国转转,不想一直呆在美国,他说他最幸福的时光就是我们一同上学恋爱的时光,所以要回上海,回到他上海的房子居住,再回我们学习看看。我们大学要校庆了,他想跟我回去参加校庆,我们要抓紧时间,不快点走就赶不上了……”于萧涵眸子仓惶,口吻失去镇静,浑身充斥着哀痛,她的双手一直在抖。

    “小涵?”

    “所以我不能跟你回去了,整容手术我也先不做了。现在,没有比他要走更重要的了,沈笑不在他身边,甚至他很难活过他孩子出生,我一定要陪着他,我得陪着他,我不会让他在这个事情上遗憾的,他想让我陪他。”

    展亦心脏缩紧,双手扳过她的双肩,“小涵,你现在情绪波动太大了。陈浩他不是你的男人,你没有义务陪他到死。”

    于萧涵挣开他,拾起自己的行李,“他在外面等我呢,我得走了。”

    展亦大步跨到她面前,截住去路,拦着她道:“不行,我不答应!你不是他的女人,不应该这么做!”

    “我们彼此相爱过,他深深地爱过我,他为我拼命付出过!”

    “所以,你就应该撇下我给他送终吗?你冷静一些行不行,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他还有亲戚,送终不该轮到你!”

    “他需要我!”

    “那我呢!?你怎么处置我?”展亦恼怒地重新抓住她的肩膀,摇动她,指责她:“你考虑我的感受了吗,你此刻不顾一切跟他走,甚至要给他送终,我是什么感受?未来你要陪伴他,最后你会看着他死,这分量太重了!我不能接受!”

    “他要死了,但你还活着!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他已经没有了!”

    “总之我不同意!”展亦夺过她的行李,狠狠扔到一旁,“不准去!”

    “我要去。”于萧涵奔向行李,被展亦拽住,她叫:“不要管我!”

    “我告诉你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别的男人给你带来死亡的震撼,我不能接受别的男人死在你身边!我不能接受陈浩临死霸占你的心灵,哪怕一块位置,我不能接受!小涵,请你不要悲天悯人地可怜他行不行?”

    “悲天悯人……在你看来,我现在的冲动,只是出于悲天悯人吗?展亦,你不会懂的……我不是可怜他……他深深深深地爱着我,好多好多年,而我只需要为他奉献很短的时间。他曾经对我说,不论我什么时候愿意回来,他都在这里等我。不论我离开多么久,离开多少次,只要我愿意回来疗伤,他就在这里陪我。这两句话我永远记得,永远不会忘……”

    “你以为你在做慈善吗?陪他到死,到最后,你一定永远忘不了他,他的死亡会给你留下刻骨铭心!我不能忍受我的女人为别人而深刻,何况你们不是在谈生死恋!”

    “你放心,我们不是谈恋爱,但我一定去陪伴他最后这段日子,这是我的决心。”

    展亦怒不可遏,砰地一拳砸在墙架玻璃上,玻璃噼噼啪啪碎裂一地,展亦的手严重流血,在玻璃渣上低落刺眼的猩红:“行,你去吧,你去了就不要回来!为别的男人送终,你就不再算我展亦的女人!”

    于萧涵心口巨震,触目惊心地疼痛着,很想扑过去检查他的手,却极力命令自己忍住,狠心一咬牙,便说道:“不算就不算。我确实不是你的女人,我的儿子也不是你的!”说完,拎起行李便飞快迈出门去,展亦怒腾腾跟出门,更是赌气道:“好,你走吧,为你的大爱情怀奉献去吧,从此我们一刀两断!”

    于萧涵咬牙咬到下颌发麻,忍住眼泪上了出租车,陈浩叹了口气,“算了,你回去吧。”

    “不,我答应你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于萧涵轻柔地说。

    “最心爱的女人给自己的情敌送终,确实伤自尊。”陈浩抿嘴一笑。

    于萧涵竭力挤出轻松地笑:“没事儿。”

    陈浩望向窗外,缓缓地说:“是,没事儿,我保证我不会拖累你太久。”

    “别这么说,不许辜负我的付出,我宁可你几十年死不了我干脆也不嫁人了……”

    “傻话……”

    “是,我的傻话不现实,可我就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快……”

    陈浩噗嗤一乐,“虽然得不到你的爱情,能得到你这份豁出去的友情也不错。至少现在,在展亦面前,我骄傲了。”

    “不只是友情陈浩,在我眼里,你已经像亲人一样,一个关爱我许久许久的亲人。”

    陈浩沉默了,笑容也消失了,他认真思索着于萧涵的话,目光拉得很长很远。他们就这样并肩安静地坐在出租车中,谁也没再开口。一直到别墅的时候,下车了陈浩才说,“谢谢你把我当亲人,等我们来世相遇感情再靠近一点,我再努努力,就能追到你了。萧萧,下辈子你还让我追吗?”

    “让啊。”于萧涵微笑。

    “这么痛快?”

    “这辈子算我欠你的,下辈子我还你。”

    “那你给我立个字据吧,签上字按上手印儿,等我死了,你就在我墓碑前烧了,下辈子我拿着证据找你,省着你赖账。”

    “行啊,这没问题。”

    “然后等展亦死的时候,到阴间,我还能拿字据跟他炫耀炫耀,下辈子,于萧涵可是我陈浩的女人了,白纸黑字,阎王爷作证,他不许再跟我抢。”

    “那他肯定气死了。”

    “活该,谁叫他抢走了我心爱的女人?你都不知道,我有时候会冒出个非常可笑的想法,我就想呢,这展亦真是我生命中的衰神,一次次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生平在各方面运气都不错,就在爱情上不走运,要说你被展亦抢了,我不爱就是了,可是偏偏就克制不住自己惦记你,这不就是贱骨头么,贱在你头上不肯走了。我死以后,你就记得这个贱字就行了,不要为我太伤心,展亦吃醋能吃死的。你只要记得曾经有个男的在追求你的道路上,埋头犯贱过,就可以了,以后的帐,就是那张字据,下辈子我找你算。”

    ————————————————————————————————————————————

    于萧涵和陈浩回到上海,于萧涵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看孩子。陈浩说:“回国感觉真好,咱们上海空气就是和美国不一样。咱们这就回我的房子,很久没回去,里面可能都布满灰尘了,还要辛苦你陪着打扫打扫。”

    “陈浩,你得先陪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陪我去趟尼姑庵,我的孩子在那呢。”

    “你的孩子?”陈浩有点吃惊,“怎么在尼姑庵,不在展亦那里?”

    “不在。”

    “为什么?”

    于萧涵笑笑,“走吧,我想死小乐乐了。”

    “好。”陈浩不多问,便跟于萧涵一同前往尼姑庵。进入庵内,于萧涵便恭敬地在菩萨前拜了三拜,并且上了三支香,闭眼跪了半晌,合掌似在祈祷。等她起身,陈浩问:“求什么呢,这么虔诚?”

    “求你健康长寿啊。”

    陈浩弹了一下她的头,好笑地说:“管用吗?”

    于萧涵瞪他一眼:“管用,肯定管用呢!你给我争气听到没有?”

    说完于萧涵收敛了神色,空悟主持已经过来了。于萧涵合掌礼敬空悟法师,并简单和空悟法师说明此行来意。

    “师父,弟子这便把孩子带走了,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好,好。”空悟法师看了她和陈浩一眼,微笑道,“随我来。”

    于萧涵看到自己的宝宝如今个头又长大了,很是健康活泼,在小尼姑的扶持下一摇一晃步伐不太稳地向她走来,她感动得不得了,叫道:“乐乐!妈妈回来了!”于萧涵抱过儿子亲吻,乐乐幼稚的细嫩声音忽而叫了一句,“妈妈——”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令于萧涵感慨的了,泪水眨眼泛滥成灾,“好宝宝,走吧,跟妈妈走吧。”

    然后,向空悟主持辞行,于萧涵和陈浩一同下山去了。

    车内,陈浩开着车,从镜子里看于萧涵逗儿子玩,不禁被她的喜悦感染,抒发道:“你现在浑身散发着母性的金光。”

    “必须的,我想乐乐想的快疯了。”

    “他叫什么?”

    “我给他起名字叫乐容。快乐的乐,笑容的容,我希望他永远拥有快乐的笑容。”

    “呦,你这名儿起的有意义啊,但是有点像女孩名字。”

    “我给他想过不少名呢,最后定下来叫乐容了。是有点像女孩名字,没关系,人家都说男孩叫女孩名,长大了有才秀气。”

    “呵呵。”陈浩继续专注开车,过了一阵,又开口了,“展乐容,你别说还真不错,顺耳着呢。”

    于萧涵一怔,扯扯唇角。陈浩又说:“哦对了,你以前的证件银行卡,我都带来了,在我的文件包里,笑笑一直都用你的身份过了许久,在里面存了不少钱呢。”他打趣。

    “哦。”于萧涵应了应,见陈浩目光拉得很悠远,想起沈笑,陈浩内心必然还是苦涩的吧,沈笑肚子里蕴育的他的骨肉,陈浩应该也很惦记吧。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也不愿提起这事,于萧涵仍能深刻感受到他心灵深处的挂念。

    “你可以去监狱看看沈笑的,还有你的宝宝。到时候你的孩子也出生了,你也做爸爸了。”

    “我不去看了。”他冷静地说。

    “为什么呢?”

    陈浩绕过这话题,又继续打趣:“那行,等我孩子出生了,男孩儿就跟你家乐容结为拜把子兄弟,女孩儿呢,就跟你家定个娃娃亲。”

    于萧涵瞥他一眼,“都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要是女孩儿,我们家乐容能不能接受姐弟恋还是问题呢,你可想的美。”

    回别墅后,他们立刻招聘司机和保姆。陈浩未来身体会越来越虚弱,于萧涵坚持以后开车的工作不许他做了,同时大别墅里也需要一名保姆帮忙做做家务管管小孩儿。

    然后他们去参加校庆,于萧涵脸上蒙着口罩,当日带着低沿帽子跟在陈浩身边形影不离,回到往昔的大学校园,这里面洋溢着不可抗拒的青春气息,不禁感慨时光穿梭,一批批鲜活有热忱的学生们取代了一批批离开校园的老学长,当年的学生们如今已经人到中年,而大学的氛围却依然不变,而且改建的更加生机勃勃了。

    陈浩和于萧涵一起在校园大体育馆中观看精彩节目,很巧合,竟然在人海中遇到了当年老同学。

    “陈浩!陈浩是不是你?”那个男人认出了陈浩,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陈浩和于萧涵一回头,愣了片刻,也立刻认出了这位身着西服的中年男人,这不是当年陈浩校园的好哥们吗,当年陈浩追她时,他最起哄最出力的!天,他的样貌基本没变,但是身材怎么发福成这个模样!

    “梁子!”陈浩惊喜地叫出他的外号!

    “天哪,陈浩真是你!真想不到在这遇到你!”梁子身边有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气质很好,目光温柔,他喜滋滋地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太太,你看看,还认识吗?”

    于萧涵和陈浩仔细看了半晌,没认出来,梁子哈哈朗声一笑:“铃铛啊,你都认不出来了吧!现在比过去养眼多了是不是哈哈哈!割了双眼皮,还垫了鼻子!”

    “哎呀,是铃铛,完全没认出来啊,想不到啊,梁子什么时候和铃铛好上的,我记得上学时候你们没什么交集啊?”陈浩诧然不已,于萧涵也很意外,人生真是缘分难说啊。

    “我们好上,那都是咱们毕业后四年后的事了,想不到吧,我们俩结婚生子了,现在都老夫老妻的了!你呢,陈浩,你和萧萧也结婚了吧?你们俩可真是,自从出校园后,校友聚会你俩从来没来过,当年你们的恋爱风风火火全校皆知,大家每每聚会都好奇着呢!”

    于萧涵和陈浩同时顿住,陈浩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这时,于萧涵忽然跨过他的手臂,陈浩错愕两秒,她对对方说:“这不是正在一起吗。”

    对方严重懵住,打量着眼前蒙着口罩带着帽子的女人,她没遮挡住的面部还露着伤疤,她的声音粗哑陌生,梁子怔怔道:“这、这是?”

    陈浩回握住于萧涵的手臂,此刻骄傲地说:“她就是萧萧。”

    “那她的脸……”

    “意外毁容。”

    梁子和铃铛瞪大眼反应半天,才慨叹不已,“陈浩,你们真是相爱。人人都知道你对于萧涵痴情,如今果然天地可鉴呐。”

    于萧涵和陈浩相视一笑。

    后来,他们四个人又一同逛逛校园,找了地方叙旧聊天。聊到下午三点多钟散伙,互相留了联系方式。陈浩和于萧涵在大街上散了散步,于萧涵出神地盯着地面许久没说话,忽然肩膀被陈浩拍了拍,于萧涵问:“干什么?”

    “时间还早,咱们逛逛商场吧。”

    “逛商场?”

    “去给乐乐买些玩具和衣服。”

    “好啊。”

    于萧涵和陈浩便去商场的儿童专区逛了许久,买了好多套小衣服,有的是给乐容的,有的是未来给陈浩的宝宝的,还买了好多特别贵的玩具,于萧涵说贵不用买太贵的,陈浩说:“贵什么,你儿子玩过了我还出生还能玩,不贵。”于是索性买了好多套不同风格的玩具,让玩具商店送货到家。

    忽然,商场前方乱成一团,围了好多人,同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快叫救护车,我儿子白血病犯了需要马上到医院!”

    于萧涵和陈浩经过那里,不禁一愣,那女人,不正是展亦前妻,乔媛媛么?乔媛媛!她此刻面白如纸慌张不已地搂抱着儿子,容色惊恐,然后旁边有人打急救电话,可乔媛媛已经等不及了,吃力地抱起孩子便跌跌撞撞地走,“不行,我要送他赶快去医院,求求你们谁有车救救我儿子!”

    这一刻,于萧涵发现今日的乔媛媛身上有说不出的狼狈落魄,诧然,乔媛媛发现了她和陈浩,便如见到救命的稻草,“陈浩!陈先生,求你救救我儿子!我儿子白血病发作,要马上到医院输血!”

    她认不出于萧涵,但认得出陈浩,抱着孩子摔倒在于萧涵和陈浩身前,便抓住陈浩的裤脚不放。

    “乔小姐,请你松开手,不要当我们的路。”陈浩冷然相对,这个曾经设计陷害于萧涵许多次的恶劣女人,如今落得这么凄惨下场,不值得同情。

    “我们帮帮她吧。”于萧涵却开口。

    “你帮她?”陈浩不满地说,“谁都可以帮她,唯独你,你不该帮她。”

    乔媛媛见这个戴口罩的女人心地好,便立刻转移求助对象,“好心人,你帮帮我们吧!”

    于萧涵扭头继续恳求陈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帮她吧,就当给自己积德了好不好?”

    陈浩无奈,终于点头,“只要你高兴就行。”于是便带她们去了医院,紧急就医。一路,乔媛媛都不停地跟他们说谢谢,跟于萧涵说谢谢,然而她却不知,这个帮助她的人是她当年害过的于萧涵。

    到了医院,乔媛媛竟然没有钱给孩子医治,这令于萧涵更加意外了,她那么大的家族,那么富有,今朝落魄了吗?连给孩子治疗的费用都拿不出怎么会呢?

    但于萧涵毫没犹豫,便去提款机提出了几万块钱给了她。

    “这些钱,你先用吧。”

    乔媛媛愕然,“给我了?”

    “嗯,你不用还。”

    乔媛媛疑惑不解,还想再问什么,于萧涵便拉着陈浩走了。出了医院,于萧涵就说:“奇怪,她怎么沦落到这地步了。”

    陈浩说:“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当年你和展亦三番四次遇害的几个案子都查出来了,都是乔媛媛和她勾搭的男人一起做的,那男的是黑社会,乔媛媛的儿子不是展亦的,是和那男的生的。你们那次出事,展亦之后一直都在查那些案子,最后案子破了,所有罪名那男人付明义都扛下来了,乔媛媛虽然安然无事,但展亦下了狠手,把乔氏企业……这些都是展亦给你报的仇,讨回的代价……”

    于萧涵听陈浩一口气说了很多,感慨万千。乔媛媛和沈笑几乎是得到同样悲剧的结果了,因为对爱痴狂,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她们既可恨又可怜,今天的结局也许正是老天给予的惩罚和教育。人生太起伏了,但愿做错的人都能够早日从苦报中解脱吧。

    “怎么了,又难受了?”陈浩在一边讽刺她,“你真是个圣母,多坏的人你都可怜人家,当初你被害的时候,有人可怜你了么?是谁害你断腿的,是谁害展亦失忆的,是谁害你险些不能有孩子的,害得你吃那么多苦,你都忘了?”

    “我当然没忘。”

    “没忘你还给她钱?她那叫报应,报应在儿子身上了。”

    于萧涵咧嘴一笑:“对呀,坏人遭到报应了,我也高兴啊,人间还是有公正的,你以为我真那么圣母吗?我只是不落井下石而已,这说明我人品好。”

    “你那叫傻。”

    “傻人有傻福呗。”

    陈浩定了定,又问:“你说展亦和杜月丽还没离完婚是么?”

    于萧涵点点头,叹了口气:“没有啊,杜月丽怀孕了,于是离婚变得很复杂。而且,现在我有投奔你,展亦放狠话叫我不要回去。陈浩啊,你是不是得给我负责啊,将来我回不去展亦身边,我怎么办呢?”

    陈浩狠瞪她一眼,认真道:“你记着,今后绝不可以太心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杜月丽将来保不准变成下一个乔媛媛和下一个沈笑……”

    “不会吧……”

    “你记着,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被欺负。”

    “我知道。”

    “你要想我死得瞑目,以后就给我放聪明点,强大一点听到没?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也不知道你以后整容能整成什么德行,以后能不能顺利进入展家,以后会不会又被欺负……”

    “不会的,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都警惕些。你知道吗,当女人变成母亲,能量就被激发了,保护自己才能保护孩子。你就放心吧。”

    陈浩老气横秋地哼了一句,“那还行。我就不放心你……”

    于萧涵心田又暖又涩,吸了吸鼻子,望着头顶墨蓝的天色,正有一颗流星瞬间流逝,五脏翻搅。陈浩……以后,陈浩就会像流星一样,从这个世界流逝了啊。

    “你说萧萧,我还该留下点什么……”陈浩走在前面,声音被风吹飘到后面,将她的意识拉拢回来。

    于萧涵沉默片刻,回答说:“我们再买个高级摄像机吧,把你的笑容和身影清晰地留下来……”

    “哦,你想睹物思人,万一我死了你以后看录像看着看着爱上我……”

    “你脸皮也太厚了!我的意思是拍摄下来给你孩子当纪念……”

    “嗯?!”

    “呃,沈笑也会看啊……”

    “咳咳——你再说……”

    “我也想没事看看。”

    “这还差不多。”

    陈浩邪气地笑着,蓦地捂住嘴咳嗽,“咳咳……咳咳……”

    “陈浩!”于萧涵追上去,“你没事吧!是不是又吐血了!”

    “没有,没事,只是嗓子痒。”陈浩忍住咳嗽,和胸口的疼,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快走吧,乐乐再晚些看不到你该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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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浩的肺癌发展很快,一个多月之后,住院进行化疗,那种治疗的痛苦于萧涵看在眼底,痛在心上。她每天都细心陪在医院照顾陈浩,看着他最后头发都没有了,癌细胞把一个七十公斤重的大男人侵蚀成一把枯骨,其实治疗癌症的过程就是看着他死的过程,陈浩的病势远比预料更快更迅猛。

    陈浩放化疗好几次,其实都没什么效果。

    这日一早于萧涵出去打早餐回来,刚到病房门口就被护士告知陈浩早上摔倒在卫生间了,于萧涵脸色煞白急忙跑进房间看陈浩,紧张地说:“护士说你摔倒了!你怎么样了?”

    陈浩淡淡道:“下半身没什么知觉了。”

    于萧涵顿时眼角酸涩,但仍故作坚强故作镇定,“没事的,医生会医治你的问题的。”

    “不用安慰我了。不要难过,不要悲伤。只要在剩下的时间里活得充实,也是不虚此行的。”

    不能倒下,于萧涵告诫自己,陈浩不愿意看到她难过的样子,所以她要保持微笑,“我知道。哦,饭打过来了,很清淡的营养餐,我喂你吃点吧。”

    “没有胃口。”

    “那也要吃,你不吃我也没有胃口。”

    陈浩笑笑,“嗯,为了你我也要吃。”

    时间太快,尽管不愿时光这样匆忙,然而人们却止不住它前进的脚步。

    陈浩走的前一晚,跟于萧涵说,“我想看日出。”

    “好啊,最近天气都很好,日出会很好看的。”

    这一晚陈浩似乎很有光彩,比往日精神好多,也胃口大增吃了好多饭菜,然而于萧涵却更惶恐更害怕,因为这世上有个说法叫回光返照。

    他要离开了,她强烈地感受到了。

    他开玩笑说:“抱着心爱的女人看日出,一直是我的梦想,不过恐怕我再也抱不动你了。”

    “没关系,我可以抱你啊。”

    “你主动抱我?呵,太难得了。你知道吗,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偷偷想着,有一天我要带你一起去看日出,到了日出的那一瞬间,阳光照亮天地,我就向你求婚,多浪漫。”

    “哧,你把沈笑当成我的时候就是这么求婚的吧?”

    “没有,是她假扮成你跟求婚的……”

    “那好啊,那你今晚早早睡,早上我陪你到顶楼看日出,成全你。”

    “不睡了,我们一起过夜一起等。”

    “那好,一起等。”

    快日出的时候,于萧涵请求医护人员的帮助,帮忙把陈浩送到顶楼,并借了一张病床搬到上面,于萧涵给陈浩披好厚厚的外套,就陪他一起等太阳出头。陈浩本已经难以起床了,但他忽然有了力量,坚持着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东方。于萧涵拥扶着他的身体,怕他支持不住便要他靠在她身上。

    “出来了,出来了!”

    当这个城市还没有从沉睡中醒来,所有喧嚣和繁华早已褪尽的时刻,他们彼此相依着坐在楼上,吹着清清微风,看着天边的一抹朝霞绽放光亮,直到太阳完全升上天空,心灵也莫名安静下来,太美了!

    天空,一点点变红,那样那样的万丈光芒!太阳出来的刹那是等待的尽头,这一刻的美是豪情万丈,是柔情万种,是无可言表的雀跃和激动。

    陈浩笑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英俊,他的呼吸变得很轻,轻的像灵魂一样,他握了握于萧涵的手,紧紧地紧紧地。

    “好漂亮啊陈浩!真美啊!你看那边,你看这城市,都是金红色的!”

    “嗯,真美。”

    “你冷吗,要不要再多穿点?”

    “有一点,别拿衣服了,你抱抱我吧。”

    于萧涵怔了怔,说,“好。”她收拢手臂,拥住陈浩虚弱的躯体,不要他倒下,不要,“我抱紧你,我们多看一会儿。”

    “萧萧,唱首歌给我听。”

    “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你唱TIAMO。”

    “好,你不要嫌弃我嗓子粗哦……”于萧涵抿了抿唇,吸了吸鼻子,便轻轻地唱道。

    Tiamo,redis-moi ti amo (我爱你,再对我说一次我爱你)

    Garde-mol,ti amo (呵护我,我爱你)

    Meme sije sais que je ne suis pas tonunique et que tu l'aimes aussi (尽管我不是你的唯一,尽管你也爱着他)

    Que la vieest ainsi (尽管生活就是如此)

    Tiamo c'est mon cri (我爱你,我心在呼喊)

    Entend-moi meme dans lesilence dans lequel j'ai plonge ma vie (倾听我,即使在我生命的沉默里)

    Sans toi je ne serais moi (没有你,我将不复是我自己)

    Je l'envie et t'aime (我嫉妒他,我爱你)

    Comme l'oiseau deploie ailes tu t'envoles vers elle (你飞向他,就像小鸟展翅离去)

    ……

    我爱你,我爱你,让我的另一半回归。我爱你,我爱你,用我全部的生命。我的心,我的头,和我的身体,但我总怕你说“也许”……

    日出结束了……

    生命结束了……

    滚烫而安静的泪,顺着于萧涵冰凉的脸颊不断滑落,她还在唱歌,没有停下来,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俊美冰冷的脸,惨白无血。她的发丝撩在他嘴边,他干涸的唇瓣挂上了永恒的微笑。

    痛到极致的泪落在他苍白的面颊。

    千百次的撕裂心肺,来不及忏悔,来不及弥补,于萧涵倔强地仰着头,听着自己的歌声,回忆着陈浩的每一句话。她舍不得,舍不得这个人。

    她记得他说过,他要做她生命中的明灯,关照她一生,温暖她的寒冷。

    她记得他说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是他永生挚爱的沧海,是他的天空中最纯白的云。

    她记得他说过,若不死别,绝不生离……

    她记得他说过,我想把我的全部放在你手上……

    萧萧,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萧萧,我爱你。我还是这样爱你。

    陈浩,展亦对我很好,从今往后,我们都坦然吧,还是朋友。

    陈浩?我怎么会在你这里,展亦在哪?

    陈浩,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有的人生来一帆风顺,有的人却无比艰难?

    陈浩,你这样囚禁我有意思么?……

    ……

    陈浩,你们真是相爱。人人都知道你对于萧涵痴情,如今果然天地可鉴呐……

    那你给我立个字据吧,签上字按上手印儿,等我死了,你就在我墓碑前烧了,下辈子我拿着证据找你,省着你赖账。

    ……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陈浩了,这个曾经挚爱过她的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他再也不会对她温柔,再也不会对她强势,再也不会对她低声下气,再也不会找机会从展亦身边夺她走。

    陈浩的葬礼在美国举行,但陈浩生前说过,自己的骨灰要埋回上海。

    于萧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葬礼的,这些日子天空都阴云密布,甚至止不住下雨,仿佛也在给陈浩追悼。

    陈浩的父母顶不住巨大悲痛在葬礼上双双昏倒。

    陈浩的长辈和亲人把于萧涵围观了。“你就是于萧涵?”

    他们不可思议地盯着于萧涵看。

    “是的,我是。”于萧涵空洞地点点头,没有生气地回复了一句便转身离开,身后有人跟了上来,是个年轻的男孩儿,递给她一只小盒子,说,“这是我表哥让转交给你的。”

    于萧涵接过盒子,慢慢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玫瑰形状的红宝石项链,闪烁极致的精美和剔透,和一张字条。

    萧萧不要难过,生离死别,来世再遇。

    “这条项链是我表哥前几个月跟意大利最著名的设计师预定打造的,他说你喜欢玫瑰……”

    于萧涵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叫道:“请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我答应过陈浩,我答应过他……”

    那几个人给她找来纸笔,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见于萧涵颤抖地握着笔杆,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两行字。

    下辈子,请你来追我,别忘了我欠你的。

    生离死别,来世等你。

    于萧涵签了名字,咬破手指在纸张上印上自己的手印,然后借了只打火机,走到陈浩的遗体前烧了。

    手机响了,于萧涵掏出电话,是展亦打来的。

    刚接通电话,就传来展亦疲惫而充满思念的声线:“对不起小涵,你还生我气吗?”

    “不生了。”

    “那就好,我尊重你的想法,你放心陪他吧,我相信你。”

    “他走了……”于萧涵无力地喃喃出声,音量空洞而飘渺,“他不在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地球上不存在的地方,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挂断电话,于萧涵狠狠咬住嘴唇,举步前行。

    她要去看沈笑。

    这一次,沈笑见到于萧涵很高兴,她的脸上又有了荣光,肚子挺得很大,沈笑开心地告诉她:“我宝宝再过两个月就出生了,我好开心,我觉得未来充满希望。以后我要在这里好好表现好好忏悔,争取早点出狱。”

    于萧涵微笑说:“你现在状态很好。”

    “是的,一天天看着自己的肚子变大,感受到宝宝在成长,真的好幸福!”沈笑顿了顿,说,“浩一次都没来看我,如果浩看到我们宝宝这么大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原谅我。”

    “他已经原谅你了。”

    “真的吗?他跟你说的?”

    “是啊,陈浩说他不恨你的,因为你爱她,还有了宝宝,他很感激你能为他生宝宝。”

    “真的是这样吗?”沈笑欣喜不已,“可是他都不来看我……”

    “他非常非常非常忙,不过他有托我告诉你哦,你们得宝贝儿如果是儿子,就跟我的孩子结为拜把兄弟,如果是女儿,就跟我的儿子结为亲家。哦对了,我带了两盒带子给你,是他录像给你看的,还有很多呢,光盘啊,录音啊,都不少,我不知道这里能不能给你放着看啊,就没拿那么多……哦,既然可以看,那以后过段时间再给你拿一些。”

    她没有告诉沈笑陈浩已经走了,她要让沈笑开开心心的,直到孩子最最健康的生下来。

    然后就回上海,她该勇敢,继续完成未完成的生活。

    杜月丽和展亦还没有离婚,因为杜月丽迟迟不肯在离婚协议书签字,并且为了逃避离婚回到浙江老家躲几个月了,不接电话,不见上海人。

    陈浩上海的房子临走前赠与于萧涵了,于萧涵回到上海,跟孩子处了几天,然后约出了陶桃,她要做整容手术,恢复期要一段时间,照顾孩子大概不方便,想来想去,觉得让陶桃帮帮忙比较好。

    陶桃再见到于萧涵,可以说是傻眼了,一个,是傻眼于萧涵的容貌,一个,是傻眼残酷的故事。

    “陈浩死了?陈浩死了!”陶桃瞪大眼,久久不能相信,陈浩没了,“没了?”

    “没了。”

    “他还年轻,还不到四十岁,就没了?肺癌死了,天呐……你们经历的还是现实生活吗,你们在演电影还是怎么的,我已经接受不了了……”陶桃掩着胸口,凝视于萧涵的脸,“然后,你以后都不会有过去的脸孔了……”

    “嗯,我已经联系了金大夫,她是韩国大夫,已经做好了给我整容的方案,但由于我的手术难度大技术和设备要求极高,金大夫让我去韩国做。所以整容这段时间,顾不上孩子,我想你帮我照顾下。”

    “这好说,我现在是全职主妇,把你宝贝送我家住段时间没问题,还能跟我家孩子做个伴,我一堆儿伺候了方便。你放心,你孩子就是我孩子,我绝对对他好。”

    “我真舍不得乐乐,还总撇下他。”

    “你这也没办法嘛,等你整容好了,以后就不会再跟儿子分开了。”

    于萧涵愁道:“小孩现在有明显意识了,我担心离开太久回来他跟我不亲了。”

    “你放心吧,我绝对有招让你儿子忘不了你的!”

    于萧涵把乐乐托付给陶桃帮忙照顾,然后去见展亦。

    见到展亦的一刹那,于萧涵立刻跑到他身边,和展亦拥抱在一起!

    “你想我吗?”她问。

    展亦怜惜地说:“想。”

    “你还生气么?你骂我永远不要回来。”

    “不生气。”

    “那,杜月丽呢?”

    展亦蹙起眉宇,“她不签字,暂时没办法。”

    于萧涵突然推开展亦,接着说下去:“而且,她又有身孕,想必你母亲也不赞成你离婚吧?而且你们感情谈不上破裂,婚姻期间她没出轨,也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就算你起诉她,也构不成理由的,何况还有孩子。所以,我现在是小三了。”

    “三什么三。”展亦说,“在我这你永远是第一的。我和杜月丽没有感情,当初和她结婚是心灰意冷,现在你回来了,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于萧涵沉默。

    展亦看出不对,“你又怎么了,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已经联系好金大夫,大后天去韩国手术,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展亦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你的眉头皱的很深,你的眼底有话。”

    犹豫片刻,于萧涵坦诚道:“是的,我有,我想说,我不打算做小三,不打算拆开你的家庭了。”

    展亦攥住她的手腕,“你怎么又反悔了?”

    “我不要破坏你的家庭,不要伤害你的妻子,不要伤害你的孩子。陈浩走了,我想了很多,关于生命和关于生活的。乔媛媛为了抢走你,如今下场凄凉,沈笑为了抢走陈浩,犯法进入监狱,陈浩爱我到死,最终生离死别。展亦,我真心为这些爱而感动,为这些结果而感伤,为这一切而反思,爱真的一定要霸占得到么?固执痴狂真的是正确的爱的方式吗?不是的,真正的爱,是要眼睁睁看到最爱的人在有生之年拥有完整幸福的生活。”

    “拥有你,我就完整了。” 展亦捉住她的肩头,“没有你我怎么完整?”

    “你已经有了家庭,你的家庭还不错,你有妻子有孩子,三口之家可以团聚,还不够完整么?展亦,我们彼此相爱,但我们也要对身边的亲人负责,爱不是自私的!你不能因为我一个人,放弃一家人!我也更不该为了你一个人,伤害你们一家人!爱是没有错的,但是我们要负责!我们该负的不是赴汤蹈火,是责任。”

    “陈浩的死亡,就让你悟出了这个?”

    于萧涵摇摇头,“爱我的人死了,我要我爱的人完整活着。我爱你,包括你的家庭,我要爱护你,也要爱护你的家庭。”

    “我们经历这么多,你要放弃?小涵,你现在不理智,在胡言乱语。”

    “我说的是实话,今天辞行一下,大后天我去韩国。好了,我走了。”于萧涵转身,展亦锁住她手腕,“你别走,我的家庭我可以处理好,你等等行吗?”

    她仍然摇头,坚决地掰开他的手,“再见展亦。”

    ……

    三年后。

    已经过了半个钟头。咖啡桌对面西装笔挺油头满面的谢顶男士已经夸夸奇谈地从祖国的科研发展谈到国际政治,从国际政治谈到抗战历史,又从抗战历史谈到金融经商。

    秃头男今年四十有二,比于萧涵大七岁,自己开投资公司,经济条件好,家庭背景好,没结过婚。整个相亲过程秃头都对对面的这位美女很满意。

    “于小姐,你真不像三十五岁,太漂亮太年轻了。我对你的各方面都比较满意,我不介意你是人造美女,至于你的小孩儿,我也愿意接受。但不知于小姐,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

    “好啊,王先生你健谈爽朗,幽默风趣,挺好的。”

    于萧涵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大小相亲相得快要麻木,虽然说她是在受不了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但是乐乐现在都快五岁了,她觉得应该赶快给孩子找个父亲。于是她也开始大海捞针,遍地撒网,这才走上了悲壮的相亲之路。

    眼前这个光头佬此刻正笑眯眯地盯着她瞧,又举起他那肥嘟嘟的手掌第N次揉搓起他那耀眼的光头,望着他从头顶滑下来的油腻腻的大手,再次殷勤地给她新点的咖啡主动加糖,于萧涵终于忍不住,腹中一阵翻搅,“哎呀,不好意思,我儿子幼儿园要放学了,我该去接儿子了,王先生咱们改日再聊?”

    “哦,那我陪你一块儿去吧,我开车送你!”

    “不用客气,我自己也是开车来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开车过去,我去看看你的儿子。”

    “不用了不用了,王先生您可是大忙人,接别人的儿子可不是您分内的事儿呢,浪费了您的宝贵时间我过意不去的。”

    秃头王先生一愣,于萧涵拍拍屁股便起身走人了。

    陶桃的儿子上小学一年级了,于萧涵的儿子上小学旁边的附属学前班,于萧涵几乎天天和陶桃约好一起到学校去接孩子。一碰面,陶桃就问:“那男的怎么样,相中没?”

    于萧涵撇撇头:“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陶桃好奇道:“怎么说,有啥人格问题么?”

    “每当他那肥厚的大手抚了一遍光溜溜而又时刻冒油的秃头,我就觉得自己的血脂压力增大了。”

    “哎呦,萧萧啊,你心理反应怎么这么大呀,那姓王的条件多好啊,你还看不上?光头吗,难免冒点油,这年头儿豆油汽油润滑油价格都噌噌涨,跟他过日子你省油啊。”

    “哧,我缺油钱么?对秃子实在没眼缘。”

    “你说说你,一边慷慨激昂地发誓为了给儿子找个靠谱的爹,什么都能忍,一边嫌这嫌那的,条件好的相貌你看不上,相貌好的人品你看不上,人品好的你条件看不上……你已经是齐天大剩了……”

    于萧涵爬梳一下飘逸的秀发,“算了,我都累了,以后相亲我都带乐乐去,他相中谁我就跟谁交往。只要对方对乐乐好,乐乐也喜欢,我就委身嫁了。”

    “瞧你说的,像战士赴死是的。”

    “妈妈!”

    陶桃六岁的儿子牵着于萧涵四岁的儿子从学校里奔出来,各自扑进妈妈怀里。

    “妈妈,明天六一儿童节,我们要开运动会,你答应我给我买好吃的和玩具的!”陶桃的儿子小允不忘提醒老妈,于萧涵的儿子乐乐就跟着起哄,“我也要——”

    “小允你想要什么,涵姨给你买哦!”

    陶桃接过话:“你不要惯着他了,这孩子贪心着呢。”然后就对乐乐说,“走,桃姨这就领小乐乐逛商场去。”

    “还不都一样。你把我家乐乐惯坏了,我把你家小允惯坏了,两个*的阿姨。”说着,就一同开车前往商场,给两个小朋友购置一堆玩具和绿色食品。

    “我要这个!”小乐乐抓住一瓶彩色的糖罐不放,于萧涵立刻抢过放回架子上,“乖啊,这个是糖,妈妈不教过你小孩子不可以乱吃糖吗,对牙齿不好。”

    “可是我们老师说了,小孩子长大要换牙,长新牙,我现在嘴里的都是旧牙,我用旧牙吃糖,以后长了新牙就不吃了行吗?”

    于萧涵吃惊地低头瞅住儿子,哈?四岁的小娃居然有辩论的潜质了?

    “不行,你把牙都吃掉了怎么吃饭。吃糖牙齿会生虫子,你不怕虫子了吗?”

    乐乐一听,顿时委屈又泄气,小嘴扁的老高。

    瞧瞧儿子那小可怜模样,于萧涵顿时心软,抓了一盒糖果,“好吧,妈妈给你买一盒,但你得听妈妈的一天只能吃一颗。”

    陶桃的儿子立刻就说:“妈妈,我也要。”

    于萧涵和陶桃领着俩儿子买完了吃的,就到玩具专区给孩子挑玩具,挑了玩具后索性又到服饰区逛两圈,试了几件衣服。

    “真靓!”陶桃看于萧涵在那试衣服就是种享受,不禁感慨道,“你这脸弄得太成功了,萧萧,我严重产生了整容的冲动……”

    “你打住吧……”

    “金大夫真是鬼斧神工啊,大变活人了!萧萧你猜我现在看到你有啥感觉?”

    “什么感觉?”

    “你现在美得就跟那妲己是的,真艳!谁能看出你三十五?二十五的都没你光彩照人!我要知道你整个脸能整的这么芳华绝代,老娘当初应该抱住你大腿跟你去韩国啊!你看看你,你现在貌美倾城,还混进了娱乐圈,小有名气,没事上个报纸拍拍杂志,生活多滋润那!”

    于萧涵一脸黑线:“陶桃,你知道被人赞美,但是却想吐是什么感受么?”

    没错,当初于萧涵从韩国整形成功归来那会子坐飞机,十分巧妙地被飞机上的某传说中比较知名的制片相中了,万分荣幸地被安排了某电视剧的女三号,算一算加起来台词拢共没超过一百句。可接着又十分赶巧地这部电视剧眨眼间红透了半边天,于是便十分赶巧地借了电视剧的光,连电视剧里的阿猫阿狗都火了,于萧涵也稍稍蹭了点名声。

    于是,于萧涵晕晕乎乎地撞进了这行。因为的确相貌沾光比较拿的出手,不少行里人不知道怎么就能联系上她,隔三差五地于萧涵还能出个镜,在这个剧组跑个龙套,或者到那个剧组当个女配。但几乎所有阅她资料的人都蛮吃惊,因为她身份证年龄居然35了!

    “萧萧,我有预感,说不定哪天你就红了。说不定哪日,哪个大导演给你安排个捧你的位置,你就变成一线了呀!”

    于萧涵不屑道:“为了我儿子,我死活不红。娱乐圈那是什么地方,当个三线以下的小演员赚个生活费足以,人红是非多,忙不过来也累,那我就没空照顾儿子了。再说,我已经三十五了,你以为还是青葱年华一腔热血吗,咱住过庙,要过饭,生不如死挺过来的,早对那些名利完全不感兴趣,我只求安稳。”

    “你这点我最佩服,不为名利遮望眼那。”

    正说着她们下到一楼,发现商场中央大厅早已被人群围成黑黑几圈,“哇塞,这群人在干吗?”

    经过的人都很好奇,但闻拥挤的人群里有人惊喜地叫道:“秦赫昇!是秦赫昇,大家快要签名啊!”

    “秦赫昇?”于萧涵怔了怔,瞪眼往里面望了望,陶桃忙扯她衣袖,“天啊,是大明星秦赫昇啊,你跟他不是在上上部电视有合作吗!大明星跑到大上海逛大商场被群众发现了?”

    “哦,看吧,明星效应,不是造成公共场所混乱,就是造成交通拥挤。咱们闪开,这些追星族太彪悍,咱们靠太近容易被他们误伤,绕道儿走比较好……”

    于萧涵立刻领着儿子劝陶桃娘俩一起闪人,谁料陶桃却崇拜地扭捏不动了,“那个萧萧,俺其实也挺崇拜他的,俺也想要个签名……”

    于萧涵:“……”

    “你给我拉住儿子!”陶桃把儿子往于萧涵身前一带,便噌地一下扎进人堆里去奋战了,而于萧涵眼睁睁看到某只小偷,一刀割开了陶桃的斜跨小皮包!

    “喂!陶桃!陶桃!”于萧涵不能离开孩子们,只能原地情急叫道,“小偷啊!陶桃,小偷儿割你的包儿!”

    这一叫,吓到了小偷儿,那小偷立马扯掉陶桃的皮包拔腿便跑,也惊扰了群众,全都看向那只跑出去的小偷以及英勇喊话的于萧涵,同时,被挤在人群中的秦赫昇也望向这边,霎时一愣!

    显然,秦赫昇看到于萧涵眼底波动了一下,于萧涵不能装作看不到了,只好对其笑笑,而陶桃那缺心少肺的笨蛋居然没反应过来,反而趁群众们的松懈挤到了秦赫昇面前,把刚刷完卡的刷卡单递上去求签名……

    此举,实在令人汗颜……

    作为一个母亲,你怎么可以当着儿子的面如此忘我的追星呢,连皮包都不顾了?

    秦赫昇帮她签了名,陶桃一摸腰包才发现,“啊,我的包呢!??”

    “陶桃!!你被小偷偷了,笨蛋!”

    被偷的人很多,商场保安已经追出去了,要求她们临时不要走,若是抓到小偷就把包还给她们。

    秦赫昇的经理人和助理稳住了索求签名的群众,急急忙忙维护者秦赫昇消失了。

    还算幸运,小偷被抓了,陶桃的东西都没丢,于萧涵和陶桃领着孩子出了商场,一边往车那走一边拿陶桃这个反面教材教育孩子,“记住哦,你们以后在这种场合,不要乱凑热闹,注意安全的同时必须要防小偷。”

    刚走到车旁,忽闻不远处另一辆奔驰朝她们鸣笛,于萧涵抬头一看,呵!

    “于萧涵!”车里的男人正叫她!

    那英俊潇洒充满明星气场的男人可不正是秦赫昇吗?

    “……”于萧涵愣住几秒,秦赫昇已经开车过来了,“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你怎么在这?你一个人不怕被人发现再包围么?”

    秦赫昇挂上迷死人的笑,“我总得有一个人的时候啊,明星也渴望私人生活不是?于萧涵,上次剧组杀青不是说好了请你吃饭,你怎么没来?”

    “哦,我忘记了,不好意思啊。”

    “忘记了?”

    “是啊,我着急回家看我儿子,就买当晚的票回上海了,对不起啊,我没通知你。”

    “你儿子?”秦赫昇瞠目,“你都有儿子了,你结婚了?”

    “……是的,我有儿子,虽然我没结过婚。”于萧涵尴尬。

    秦赫昇显然一时回不过弯,盯着于萧涵领着的小孩儿看了又看,小乐乐接收到陌生男人打量的目光,蓦地挺起胸膛,敌意地说:“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难道我长得不像我妈妈吗?”

    秦赫昇又一愣,这么点的小屁孩儿,这口气,居然挺威严的!

    “乐乐,不许不礼貌,这是妈妈工作上的朋友,叫秦叔叔。”

    秦赫昇却一扭头,于萧涵催促道:“你敢不听话?”

    “秦叔叔好。”乐乐不甘愿地勉强叫了一声。

    “好,乐乐真懂事。”秦赫昇对小乐乐眨眨一只眼,迷人的媚眼让小乐怔了下,不得不承认秦赫昇俊挺出众的五官散发着超好的人缘气息,小乐乐转眼就被他友善的媚眼收复了。

    于萧涵问秦赫昇:“又到上海拍戏吗?”

    “是啊,又接了一部戏,要在上海拍上几个月。真巧在这遇到你了,正好我在上海不熟,以后有事求助还需要你多多关照了。”

    “哦,可以的。”于萧涵礼节性地回答。

    “这位是……”秦赫昇目光终于落到陶桃母子身上,陶桃立刻自我介绍,“秦赫昇你好,我是萧萧最好的朋友,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啊,刚才我还跟你要签名的你记得吗!”

    秦赫昇望望黑色的天,看看手表:“有印象,这样吧,我请你们吃个饭。”

    “不用了!”“好啊!”于萧涵和陶桃不默契的一起回答,于萧涵立刻暗暗在陶桃背后拧了一把。

    “哎呦——哦……那,不用了……”

    “不用了秦赫昇,你的时间都很紧吧,我们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不浪费,近期除了拍这部戏我没其他事,怎么,不愿赏光吗?”秦赫昇扬着笑容,不愿让她拒绝。

    “那好吧。”话都这么说了,于萧涵觉得自己再拒绝就不好了,“那我们就上车吧。”

    秦赫昇见她和陶桃一人一辆车,又好笑道:“不是吧,我们要一人开一辆车去饭店?这多不方便,你们上来,我载你们,吃完饭再送你们回来取车。”

    “就是啊,资源要节约利用才好。”陶桃可不客气,搂着孩子立刻拉开秦赫昇的车门就跳上去了,于萧涵一脸无语,只要也抱着乐乐上了秦赫昇的车,“那我们吃什么呢?”

    “你们想吃什么?西餐还是中餐?”

    于萧涵思索片刻,建议道:“不如我们去吃素食馆吧,就在不远新开的一家素食餐厅,很好。”

    “行,听你的,我去尝尝看。”

    于萧涵和陶桃一人抱个孩子坐在车后,秦赫昇专注开车,一时几个人无话,到了一个红灯车停下来时,秦赫昇说:“你电话号没换吧?”

    “没有。”

    “那为什么我给你打过两次电话都没接呢?我还给你发了短信。”

    “哦,有段时间我手机掉洗衣机里坏了。”

    借口,这分明是借口。陶桃对于萧涵的反应再了如指掌不过,此刻明显感觉出于萧涵和秦赫昇之间的气氛有点异样。

    吃过饭后,秦赫昇开车送她们取车,临别时,秦赫昇又说:“陶小姐,你我也相互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大家闲来聚聚高兴高兴,你电话号码是多少?”

    陶桃一听他要跟她交换联系方式,顿时乐的嘴都合不拢,二话不说就把电话号报上去了,秦赫昇晃了她一下,就屁颠屁颠存到手机,“天啊哈哈,我竟然能和最喜欢的优秀青年男演员交换手机号,平时都是白日做梦,想都不敢想呢!”

    于萧涵无奈偷偷瞪她一眼,跟秦赫昇客气道:“那今天就告辞了,有空我们再聚。”

    “好啊,这是你说的,别忘了我在上海哦!”秦赫昇帅气地摆了摆手,开车离开了。

    于萧涵立刻鄙视陶桃见色忘义,“干嘛那么热情啊?”

    “我是他粉丝啊,当然热情了,有什么不对吗?”

    “你没看出我对他敬而远之吗?”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我跟他不熟。”

    “不熟?”陶桃奇怪道,“可是他好像对你很熟啊?你们一起拍过戏……”

    “我们一起拍戏的时候对戏不多,充其量是认识罢了,连朋友都不算。”

    “不会吧,萧萧,你得交好他呀,这可是个腕啊,人脉啊!拓展你的演艺事业的潜力股啊!你看人家那么有名,对你还这么热情,多和蔼可亲呀。”

    “可亲吗,可亲你就多亲吧,反正电话都留了。”

    “嗯,我看行,我该多联络联络大明星,说不准混个什么角色玩玩,将来也能红了,我就从家庭主妇升级为小明星了。矮油,秦赫昇这本人比电视上俊气多了,我觉得古装片不能完全突出他的魅力,他更适合拍都市言情剧,一出场就倾倒一片美少女的那种,矮油,你发没发现他比韩庚还帅啊……”

    “……”于萧涵无语,止不住翻白眼。

    “妈妈,桃姨在讲什么?”乐乐疑惑地询问。

    “你桃姨在犯花痴。”

    “花痴是什么?”

    “花痴就是糖吃多了,变成痴呆了。”

    “……哦,可是她没吃糖哦……”小乐乐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表示对老妈的解释完全不能理解。小允却发表了比乐乐稍稍成熟点的意见,“她吃没吃糖我们又没看到,没看到过的东西不代表没有发生过你懂不懂啊?”

    于是乐乐不高兴了,“真不公平,大人就可以偷偷吃糖,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于萧涵再次感叹宝贝儿子思维逻辑的进步性,这小娃,嘴里居然蹦出了“公平”二字,年纪幼小就懂得批判生活了,有前途啊。现在的小孩儿都流行智商早发育了么?

    “妈妈!”乐乐又叫。

    “怎么?”

    “你的相亲怎么样了?”

    “呃……这次妈妈的相亲又没成功,新对象妈妈不喜欢。”

    小乐乐一副头疼状:“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有爸爸呢?”

    “呃……妈妈会加快脚步的,争取早点让乐乐有爸爸。”

    “妈妈你又再敷衍我……”

    于萧涵一惊,“不,妈妈说的是实话,不是都和你拉过勾勾了么,不骗你的,骗你是小狗。”

    哎。于萧涵不禁叹气,瞬间鸭梨好大,转头探向陶桃:“陶桃,你觉得我家乐乐会不会平时营养过剩了呢?他的思维发育让我很有压力。”

    “嗯我也看出来了,你儿子将来肯定比你有出息。”

    过了几天,秦赫昇给于萧涵打了一通电话,说剧组有个女配意外不演了,问她去不去,于萧涵一口就回绝了:“这部剧我就不去了。”

    “怎么不呢,这部剧剧本很好,我介绍你这个角色也很有亮点,这样,我们见个面,我把剧本拿给你细看。”

    于萧涵客气道:“谢谢你了,不过我现在不缺钱,所以不想把自己搞的太忙碌,我儿子还小,我要陪儿子。”

    秦赫昇对她的想法很意外:“你真是另类,人人都争着抢着上镜,头一回见到你这种躲着镜头的。你真爱你儿子,乐乐有这么有正事的妈幸福啊。”但秦赫昇没放弃劝说她,“你放心来演吧,你的角色不会太忙的,相信我。要知道,演员最怕的就是疏远镜头了,你若总不上镜,观众会忘记你,圈里的人呐,也会忘记你。”

    于萧涵心想,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图意红么?其实她不缺钱,她的银行卡,她的房产,足够她好好养养儿子,并未为儿子未来存上一笔。偶尔跑跑龙套,演演电视,拍拍杂志,让自己还算有事可做,而且拍出来的东西可以给儿子看,未来只要儿子活着都能给儿子当回味当娱乐,多赚的钱用来混个生活,小日子里钱是够花。

    演员不是长久打算,她计划和陶桃合伙开一家饺子馆,小饺子馆不需要投资太多钱,每人拿二十万,地址都和陶桃挑好了,以后靠经营饺子馆为生很不错。

    “要是龙套,我愿意跑,剧情太多的女配我就不演了。”

    秦赫昇哭笑不得,“从来没见过演员要求不演重要角色,专好跑龙套的。那……正好我们这几集需要两个女龙套,你过来吧,美丽的女士,不要再拒绝我的盛情了好吗?”

    “呃……那好。”于萧涵还是答应了,次日她便去剧组客串角色去了。

    秦赫昇让她早点去,九点就到剧组,结果于萧涵一整天都在看秦赫昇演,压根没自己什么事。这是个浪漫的近代豪门爱情剧,秦赫昇是男一号豪门大少,演得那个俊气逼人啊,那个勾引心魄啊,全场的女演员和女工作人员全都美滋滋地瞄着他,没到他演完一个镜头,大家就拍手叫好,连大导演也是乐得捧在手心啊(女导演)。于萧涵闲的头都疼,问工作人员什么时候能轮到她,工作人员就告诉她等等。演员休息时,秦赫昇含着倾倒众生的笑向她走来,手里拎了一大包各种零食丢到她面前,“无聊了吧,吃点东西。”

    “这么多!”于萧涵错愕,“作为男性,你很爱吃这些小女生零食吗?”

    “不爱。”

    “那你怎么买这么多吃的?”

    “给你啊,昨晚给你打完电话,立刻就去给你买了这些。”

    “……”于萧涵微愣,这是无事献殷勤不?她实在感觉怪怪的,“那个,我的戏份都等一天了,怎么还没到?今天还能轮到我吗?”

    “这不一定。”秦赫昇绅士地亲手为她撕开一袋薯片,“吃啊。”

    于萧涵尴尬地盯着他递来的薯片,慢吞吞地接过,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话说娱乐圈充满了各种规则各种门,好多男演员男导演华丽正经的外表下都包着狼子野心,这薯片会不会有毒?迷药?于萧涵游神到自己的幻想中,自己跟自己开了个玩笑。他二十七,我三十五……她至少不会觉得这小子是追她献殷勤对吧,可他如此殷勤,是为毛呢?

    “你不敢吃啊?”秦赫昇好笑地盯着她变化莫测的脸,自己吃了几口。

    “没有没有。”于萧涵接过薯片开吃,边吃还边说,“我快到时见接孩子放学了。”

    “哦……”秦赫昇说,“我再拍一个镜头就OK了,一会儿陪你一起去接儿子。”

    “这不用了吧。”

    “没事,我除了在这边拍戏,下了剧组就闲的慌。”

    “那我的龙套呢?”

    “我刚才问了导演,今天轮不上了。你那是白天的戏,天黑就拍不了要等明天了。”

    “哦。”感情她白来了。

    闲说几句,秦赫昇又去演戏了,演完最后一个镜头,大家就开始收工,卸妆师给他们卸妆,于萧涵看看手表,走过去跟秦赫昇说:“我来不及了,咱们明天见吧。”

    秦赫昇立刻说:“等一下。”抬头跟卸妆师说,“就这样吧不用卸了。”然后脱下剧组衣服,取来自己的衣服套上就拉过于萧涵的手,“走吧。”

    “……”于萧涵看看他握自己的手,“……”拽出……

    “对不起。”秦赫昇跟她道歉,“我看你挺着急。”

    “呵呵,没事。”

    就这样,秦赫昇厚脸皮非赖着跟她一起去接儿子去。临走时,于萧涵发现剧组人员们的目光都在古怪地盯着他们两个。

    不行啊,这不是容易搞出绯闻吗,于萧涵脑子一转,“赫昇老弟啊,谢谢你介绍我这个龙套啊。”她得摆脱一下嫌疑。

    秦赫昇僵了僵,“你叫我什么?”

    “赫昇老弟啊,哎呦,抱歉啊,你不介意我这么叫吧?”

    秦赫昇蹙起眉骨,“你有我大么,叫我弟弟?”

    “……有的。”

    秦赫昇说:“不像啊你多大?”

    于萧涵慢吞吞回道:“问百度……”

    秦赫昇忽而一乐,没有多想什么,只当玩笑话了,“你呀二十五顶天了,走吧,去接你儿子。”临了,还丢了句,“我二十七,你叫我赫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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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到了,沧海祝大家新年快乐,蛇年大吉!沧海隔着电脑靠意念敬姑娘们一人一杯二锅头吧,我干了,你们随意~~~~~~~~

    话说,陈浩死去,我是非常伤痛的,当我把他处死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他是那么美好,从上部《爱你如焚》到下部《执迷不悟》,他是个非常称职的男二,是非常称职的炮灰。他对于萧涵的感情,在临死的一瞬在我的眼眶里升温蒸腾,偶为他湿润了。为什么他是男配,为什么……因为是被我注定好的,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过被我摆布的命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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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赫昇在上海没有车,上次那车是朋友的他临时开着。这会儿,秦赫昇跟于萧涵上了于萧涵的车,于萧涵开车,秦赫昇坐在副驾驶座。

    “以后我叫你小涵吧。”

    “其实你该叫我涵姐。”

    “你可真有意思……乐乐是你亲生的吗?”

    “是啊。”

    “你儿子真可爱。几岁了?”

    “四岁半。”

    “做单亲妈妈很辛苦吧?”

    “还行,刚生他的时候挺苦的,这两年不苦了,很幸福很知足。”谈到孩子,于萧涵脸上洋溢着微笑。

    “那你没打算给他找个父亲吗?”

    “找了,没找到。”

    “肯定眼光太高了,你这相貌这身段,追求你的绝对少不了。”

    “哪那么容易呢,我这人不太善于交际,熟人不多,自己的生活圈芝麻点小,接触的男性并不多。而且以我自身条件而言,眼光高不上去了,如果没有孩子还好说,但女人一带孩子,就不好办。”

    “也不见得。”秦赫昇打量她片刻,说,“我觉得是个不一般的女孩子。你的眼睛里泛着很多内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已经不是女孩儿了,是女人。”

    秦赫昇此时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于萧涵总是在强调自己是女人不是女孩儿,在这个八零后九零后甚至七零末尾的女人们集体流行装嫩的年头,居然有一颗独杏总是在昭然告示众人,本姑娘已经不再是姑娘,是正宗女人。

    于萧涵长着张容易叫男性仰慕倾心的瑰美佳颜,却从不以此为资本炫耀,她不喜欢出风头,不喜欢招摇,甚至钟爱他人的赞美,哪怕那些赞美是由衷的,她也不以为然。她身上镶嵌着浑然天成的淡定,甚至是年轻女子不该具备的老成,偶然一瞬当她抬起清丽的眸光,望向天空的时刻,竟有种世界在她眼底万籁俱寂之感。

    正是那一个镜头,秦赫昇完全被她吸引住了,尽管那只是表演,可他却相信那不只是对着镜头的简单亮相,她的自我,复杂而又忧郁的自我,从那一瞬淋漓尽致地开放了。

    导演喊咔之后,秦赫昇神识不由自主地驾驭着他的腿向她走过去,衷心地夸赞她:“你这个场景,演得真好。”

    结果,不成想于萧涵呆了两秒说,“我刚才走神了,还没开始演,导演就喊咔了。”

    所以秦赫昇那一刹那的感觉是对的,她没有表演,她只是享受了一瞬间自己。

    剧组的女孩儿逮到空隙都去逛街游玩去了,唯独她一个人,捧着那只剧本坐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一直静悄悄地看,从黄昏一直看到日落。她并不是剧中的主角,但却比主角更沉迷于剧情。秦赫昇被好奇心牵引着,居然也把她从黄昏观察到日落。

    他又走过去了,闲聊说:“你觉得这剧本怎么样?”

    她抬起下颌,昂头瞅了他许久,仿佛说梦话似地喃喃了八个字:“死别生离,万言难喻。”

    随后她就笑了,特别灿烂,“这剧本写得好!秦赫昇,你演的真好!”

    “是吗?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了。”

    秦赫昇的意识又拉了回来,这时于萧涵说了句:“到了,就是这。”

    幼儿园到了,秦赫昇和于萧涵一起下车,靠在车边等乐乐出来,不过几分钟,又有一辆红轿车停到于萧涵车边,开车的人人还没从车上蹦下来,声音已经从车窗里头喊了:“喂,于萧涵,秦XX——”

    介于秦赫昇是个明星,陶桃非常换位思考地为他考虑,决定给他掩饰身份,秦赫昇喊成秦叉叉,岂料这一喊反倒引起周围人们的注意了,秦赫昇条件反射地压低帽檐遮自己的脸,好在这群家长们也没多想,并没有目光炯炯地研究他,没人把他认出来。

    陶桃跳下车,惊喜地说道:“哇,秦叉叉怎么来了?”

    于萧涵和秦赫昇都是一脑门黑线,不得不佩服陶桃把叉叉二字叫得如此自然,秦赫昇咳了咳嗓子,“叫我赫昇就行。我和小涵一同从组里出来,她说接乐乐,我顺便一同来了。”

    顺便?不,这怎么能叫顺便,便不是这么顺的。于萧涵皱皱眉,陶桃正用金光闪闪的眼色在她和秦赫昇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不一会儿,乐乐和小允从里面跑出来了,见到秦赫昇,非常有礼貌地叫叔叔好,秦赫昇抚了抚他们的头,“小子们,我们又见面了。” 秦赫昇又和上次一样,“我请你们吃饭吧。”

    “又请?”陶桃赶忙说,“我就不去了,我得领孩子回家做饭,我公公婆婆今晚都来我家。”

    秦赫昇看看于萧涵和乐乐,“那咱们去。”

    “不用,我带乐乐回家做饭吃。哪能总叫人请客?”于萧涵推辞,秦赫昇则说,“那也好,那你请我一顿吧,还不欢迎我到你家做客?”

    于萧涵能说不欢迎么?还没等她开口还不欢迎,秦赫昇已经先一步抱起乐乐上车了,于萧涵只好也上车,跟陶桃娘俩再见,开往自己家。

    “乐乐,欢迎叔叔去你家吗?”秦赫昇跟小乐乐说话,还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奉承这小娃,小乐乐鼓了鼓小嘴,可乐乐似乎不买账,非常拘谨地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瞅着他不要。

    “小涵,你家乐乐家教真好。”秦赫昇称赞,不随便接受别人东西的小娃不错。

    于萧涵哦了一下,“他不认识巧克力,巧克力对牙不好,我没给他买过。”

    “啊,你不让他吃这个呀……”秦赫昇把巧克力撂在一旁,“看不出你还是严母。”

    秦赫昇有些意外,于萧涵竟住这么好的一栋别墅,进了别墅,秦赫昇将里面打量一翻便抒发感叹:“难怪你对钱没那么有兴致,你不缺钱,还很富有。小涵,我对你充满好奇,要么你是官二代还是富二代?”

    于萧涵呵呵笑:“这别墅是别人送我的。”

    “乐乐的父亲?”这是秦赫昇第一反应。

    “不是。是我一位朋友,我朋友癌症去世,临死把上海的东西都给我了。”

    秦赫昇眼色加深,虽然于萧涵说的轻描淡写,但仍不能遮盖这事情的背后意义。一个人愿意在临死把自己的财产送给另一个人,那这个人对另一个人必然是非比寻常的。

    小乐乐回到家就拎着书包跑到自己房间做作业,特别乖,于萧涵让秦赫昇自己随便看,休息一下,她脱下外套带上围裙去厨房下厨。

    秦赫昇在别墅里随意逛了逛,便去厨房看于萧涵忙碌,于萧涵一贯纯熟的下厨房行动让人看来的确是非常老练的家居主妇。

    但于萧涵很不自然,三年来她们家除了送水工人上门,从来没来过男人,关系熟悉的男人都没有更别说关系不太熟的了。此刻,秦赫昇站在厨房内偶然插一手帮个倒忙,剩下的时间都用来打量她,于萧涵感觉自己仿佛引狼入室做了件蠢事。

    “秦赫昇,你去客厅休息,我一个人就可以。”于萧涵从冰箱取出鱼和大虾,“可能不太丰盛,没法和饭店的手艺比。”

    “你随意做点家常菜就可以,不用忙东忙西。”

    一个多钟头后,于萧涵战果累累地完成了九菜一汤,一一端进餐厅,接着到客厅招呼秦赫昇和乐乐开饭。一进客厅,她看到秦赫昇正翻动着她茶几上的几本杂志之一,那几本杂志的封面全部是一个人不同时期的卓然身影,秦赫昇似乎发现了这个问题,在翻动杂志的时候尚不忘比较下那几本杂志的封皮。

    “饭菜做好了,可以上桌了。”于萧涵走过去,笑容可掬地叫秦赫昇,同时拾起那几本新旧不齐的杂志。

    “小涵,你还喜欢看经济杂志呢?”秦赫昇说。

    于萧涵说:“随便打发时间的。”

    秦赫昇指了指杂志封面的男人说:“你这几本杂志面上都是爱尔老总啊。展亦我认识,他做过我们XX剧的赞助商。”

    于萧涵避过话题,对乐乐的房间叫:“乐乐,开饭了!”

    然后三个人围一桌,秦赫昇见菜肴这么丰盛,小小吃惊了下,“一个多小时你做了这么多菜,厉害!”

    “你喝什么酒?”于萧涵问,“我让附近超市送来。”

    “不喝酒,吃饭就好。”

    三个人开始吃饭,形成了古怪的氛围,吃完饭,于萧涵让乐乐继续回房间做作业,秦赫昇也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于萧涵又从冰箱拿出些水果洗了,端给他享用,秦赫昇便跟她闲聊起来,聊些拍戏的事,拍戏之前的事,也聊了些生活的事,于萧涵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给乐乐削苹果,看看时间八点多钟,想着他应该快告辞了。

    “咝——”手指不知怎么一抖,被刀子划了个小口,秦赫昇见状立刻捉过她手腕抽掉水果刀,咚的一下苹果跌到地上,于萧涵的指尖迅速泛出血丝,本去伸手抽纸巾的,而秦赫昇却俯身用他的唇裹住了她流血的手指,于萧涵倒吸一口冷气,被这个举动惊了,秦赫昇吸掉她指腹的血,才不疾不徐地拿过她停在半空的右手里的那只纸巾给她手指包上,“你按着,过一会儿就不流血了。”

    于萧涵按着纸巾,错愕地瞪他,秦赫昇却稀松平常似地跟她笑笑,拾起地上的苹果自行进厨房洗了一遍,又回到位置替她把苹果皮削干净,送到了乐乐房间里。

    怎么个情况?于萧涵愣在沙发,这可不行!

    “秦赫昇,时候不早了,你累了吧,我开车送你回酒店吧。”

    秦赫昇又抽张纸擦了擦手,“嗯,是该走了。小涵,明天你也早点到剧组。”

    她点点头,从沙发站起来,作势热情送客出门:“我知道。”

    却见秦赫昇盯着她的指头蹙了蹙眉,“你手坏了,开车不便,不用送我了。再说,我一个大男人也不要女人送的。”

    “这边打车不方便,还是我送你吧。”

    “简单,你把车借给我吧,我开你的车回酒店,明儿一早,我再开回来接你去剧组。”

    “……”于萧涵冷汗,她说她要借了么,秦赫昇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她倒是企图拒绝,话刚欲吐,他便亮出了招牌笑脸,一派和善友好亲切无害的模样,“我不会打劫你的车子。”

    “可是,我很早就要送乐乐上幼儿园……”

    “我早点来陪你一起送。”

    秦赫昇又自行拿起她的车钥匙,气质偏偏地自行出门了。“明儿见。”

    于萧涵望着别墅的门痴呆许久,终于回过头时,发现乐乐正在她身后痴呆。

    “乐乐,作业做完了?”于萧涵回到沙发坐下,“做完了拿过来我给你检查签字。”

    “妈妈,你刚刚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乐乐却嘟着嘴:“妈妈他是你的新相亲对象吗?”

    “不是,妈妈不会选择这么年轻的对象。”

    “可是刚刚允哥打电话跟我说,他听桃姨跟姨夫说,秦叔叔对你有好感。”

    于萧涵汗颜,死陶桃居然当着孩子的面讲这个!“你桃姨最八卦了,去把作业本拿来,妈妈要检查……”

    ……

    次日,秦赫昇果然一大早就来了,在于萧涵正在厨房热饭菜的时候,他拎着早餐到了。不但拎了早餐,还给乐乐带来一套科乐思,美国和以色列合作开发的世界三大搭建玩具品牌之一。小孩子一大早就收到礼物,乐得眉开眼笑,吃过早餐后非要坚持玩一会儿,秦赫昇便拿出说明书帮乐乐研究。

    于萧涵瞟了眼说明书,这套玩具能DIY作出过山车、摩天轮、变形金刚、机械手臂等超创意的模型,貌似挺益智的。

    “这是你昨晚买的?”于萧涵问。

    秦赫昇说:“正好路过玩具城,顺手捎一套送乐乐。”

    “让你破费了。”

    “这有什么,我很喜欢小孩儿。”

    “好了乐乐,晚上回来再玩,该上学了!”

    于萧涵和秦赫昇把乐乐送去幼儿园,离剧组上班时间还有些早,于萧涵平时送完孩子习惯到大早市逛一圈,但秦赫昇今天在,不方便。

    “还有一个多小时,你想做些什么?”秦赫昇问她。

    “没什么要做的。”

    “你的手怎么样了?”

    “没事挺好。”于萧涵控制着方向盘,干脆在大街上乱转,然后找了家加油站加了点油,犹豫半晌跟秦赫昇说:“你百度我了吗?”

    “百度你?”

    “对啊,你不是说我顶多二十五,百度看看准不准?”

    秦赫昇噙着笑,“百度什么,你还认真了。”

    “那让你看看我的驾照好了。”于萧涵拿出驾照给他看,秦赫昇一看,懵了,于萧涵又把身份证抽出来地在他眼前,秦赫昇几乎是呆若木鸡了,闭了闭眼又看那出生年月,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于萧涵的脸,三十五?怎么可能?

    “你的身份证登错时间了吧?”

    于萧涵抿嘴摇摇头,继而噗嗤一乐,“你看,我叫你声秦老弟你不吃亏吧。”

    秦赫昇将近一分钟才从愕然中回过神,“原来你已经三十五岁了,太年轻了。你这身份证和驾照是真的么?”

    “这还有假。”

    秦赫昇脸上写满了疑惑和尴尬,没再说话,俩人又再市里兜了兜风,就去了剧组。到剧组后,化妆师就给他们上妆,今天不似昨天,于萧涵的戏可以早点拍完,于萧涵拍完戏在换衣间换衣服时接到的陶桃来电,陶桃问她昨晚怎么个情况,秦赫昇是不是对她有意图。

    “我已经跟他出示过身份证和驾驶证了。”

    “他什么反应?”

    “无语了呗。”

    陶桃在那边哈哈大笑,打趣道:“矮油,真是叫人羡慕呀,人美就是有引力,大明星都殷勤献好啊!可惜大龄剩女却不解风情哦。”

    “我才不老牛吃嫩草呢。再说人家一介名声辉煌的大好青年,也不会让一个大龄妇女糟蹋了。人家未必是看上我,但我只是打预防针而已。”

    “改天我再让我老公给你寻觅寻觅目标,争取早点把你推销出去,萧萧你可争争气吧。”

    于萧涵挂了电话,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正要走的时候,一个员工拉了她一把:“秦赫昇让你等一会儿。”

    于萧涵定了定,心里狐疑,秦赫昇又留她不晓得要说什么,她到角落摆弄二十来分钟手机,眼前忽而被一片暗影笼罩,秦赫昇过来了。

    于萧涵委婉地笑笑,但见秦赫昇眉头拧着,高贵傲气的装扮把他衬托得更加俊逸高大,于萧涵深感昂头望着他有丝丝压迫感,秦赫昇个头一米八多,俯着头注视她位置居高临下,于萧涵干脆站起来,否则她会有种被人压迫了腰杆挺不起胸的错觉。

    “秦老弟,你还有事吗?”他一直不开口,只好她笑脸相迎开口了。

    秦赫昇沉默几秒,摇摇头,又换上笑意说:“明天你早点来。”

    又是这句。

    于萧涵应道:“好的我知道。”说完,她扭头走了。

    她估计秦赫昇是受挫了,秦赫昇大致看上了她的颜,本欲追求一把,结果发现对方是个三十有五的老女,一时麻了手,还得觉得自己可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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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萧涵开着车在市中心兜了半圈,然后到肯德基吃了顿快餐,从肯德基里头静静地看着外面,思路又飘了起来。三年过去,上海更加繁华了,当年她还年轻时是那么为上海的繁华脚步窒息,如今她已经可以气定神闲蜗牛般地在这座城安生,和她的宝贝儿子其乐融融相依为伴,儿子是她最大的财富。

    她想到了沈笑,想起沈笑的孩子,三年来她没有去美国看她,但她一直有和沈笑保持写信。沈笑生了孩子后给她写了一封信,告诉她她给陈浩生了个男孩,她以此为傲。半年后沈笑又写封信,字字句句都是因陈浩死讯而受到的打击和悲伤。于萧涵每每给她回信都小心翼翼,斟酌字句。于萧涵每两个月给沈笑写封信,从不冷落她,希望通过信件让她时常感到外界的关怀和温暖。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曾是陈浩的女人,于萧涵要照顾好她。

    一年后沈笑又给她写信,告诉她她在里面一切安好。这封信明显开怀许多,沈笑非常动情地告诉她,她入狱以来,从未有一个朋友联系过她,于萧涵是她唯一的朋友了,她感激她,感激她的大度,和善良。

    于萧涵做这一切从来没期望得到感激,可当沈笑的信中出现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像是千呼万唤,像是浪子回头,像是百川归海,虽称不上惊心动魄,却直撞胸怀。弥足珍贵的两个字令于萧涵深受感动,沈笑说她在狱中一直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同时家人花许多钱托了关系,她很快可以出来了。等她出来,一定带小女儿来上海看她,去陈浩的墓碑前上坟。

    电话响了,于萧涵拿出电话,一看是幼儿园的小孙老师,乐乐的老师突然来电,乐乐是不是又在学校犯什么错误了。

    “孙老师你好。”

    “于萧涵女士?于乐荣和其他小朋友打起来了,并造成另一个小女孩从滑梯滚落摔伤,请你马上来学习一趟!”

    于萧涵脑子咚的一下,“好我这就过去!”

    于萧涵匆匆赶去幼儿园,途中经过银行取了几万块钱带上,到了学校找孙老师,孙老师正在办公室烦躁地教育着乐乐和另一位儿童,以及另一个孩子的男家长。

    于萧涵赶忙过去道歉:“不好意思,乐乐让孙老师费心了,这是怎么回事?”

    孙老师缓了缓气,“我是不能理解,才四岁的小孩子怎么这么淘气,活动时间这帮孩子们在自由游戏,于乐荣和钱晓天为了争抢和一个新来幼儿园的三岁小女孩玩滑梯大打出手!这么点的娃娃怎么就打得这么残酷,噼里啪啦扭成一团把展灵雪一下子撞倒,从滑梯滚落下来,小女孩骨骼软,手腕骨折了!现在女孩家长也正在往这赶,这件事情你们两位家长必须给展灵雪和她父母道歉!”

    孙老师似乎十分头疼,讲话的时候还郁闷地敲敲桌面,“我跟你们讲,展灵雪的父亲是咱们上海大亨,有头有脸有钱有势,你们伤害了他的孩子,恐怕不止赔钱那么简单,我这个小老师说不准都要跟着倒霉……”

    于萧涵一口气听她讲了这些话,一口怒气含到胸口,严厉地瞪向乐乐,“乐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平时我怎么千叮万嘱教你不准和同班小朋友打架的,我是怎么教育你要和同班小朋友和平相处,保证良好人缘儿,让同学和老师喜欢你的?这么点居然就为小女孩打架,长大了还了得!”

    乐乐被她凌厉的斥责吓到,惭愧而又委屈地垂下头,“可是妈妈,我没有和同班同学打架,钱晓天不是我们班的……”

    “……”于萧涵手指气的痒痒。她就说这孩子智商发育太快,才四岁就懂得钻规矩的漏洞作案!

    这时旁边一个男老师插嘴道:“钱晓天是我们班的……这两孩子打架,说实话我们做老师的没看管好,也有责任。”

    孙老师又接个电话,语气眨眼掩掉气势,变成恭敬状:“啊已经到了吗,啊展先生也来了?啊不用不用你们费力来找办公室,我们出去接你们,请展先生展太太到贵宾室谈……”

    贵宾室?……于萧涵和钱晓天的父亲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竟然挺默契。从没知道这幼儿园还有专门的贵宾接待室,看来儿童家长的分量不同,接待条件也分级别啊。

    蓦地,于萧涵脑袋一闪,孙老师方才叫什么,展先生展太太?……

    五脏一阵隐隐晃动,左眼皮开始频频发跳,不会的,不会那么巧,上海大亨一抓一把,姓展不会只有一个吧。

    “好了,你们都跟我过来,展灵雪的家长已经到了,现在去贵宾室见他们,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两个家长两个小孩儿跟两个老师一同前往贵宾室,进门后等待大约五分钟,等待的人到了,展灵雪的爸妈被校领导簇拥这进门,一瞬间,于萧涵大脑被一道激烈的闪电划过,眨眼变成空白。

    怎么就这么巧,偏偏是展亦和杜月丽!

    “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我要先看女儿!”杜月丽来势汹汹,精致的妆容透漏着担忧的惨白,进门就找女儿。

    校领导说:“展太太,您女儿在旁边医院治疗,有点骨折,请放心,大夫说很好治疗……”

    “骨折是小问题吗?你们学校是怎么看孩子的,这么小骨折,将来手上留疤以及其他毛病怎么办?”杜月丽气道,“是谁害的我女儿?”

    孙老师和另一位老师硬着头皮迎上去,先表达歉意,然后指出后面愣着的两位家长和两位孩子。

    杜月丽刀子般的目光刷地一下刺过来,于萧涵神色晃了晃,又看向展亦。

    三年了,他的双鬓已然些许泛白,比那时候隐约可见的白发更多了,没有染头发。他的五官仍然深刻,甚至比过去更棱角分明,他的眼眸依然幽黑,他的气场比当年更强大。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这空间有限的贵宾室,无形中便可以给人们紧迫的压力,他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但眼底同样有对女儿的担心。

    “你们这些家长和老师是怎么教育小孩的?我要求学校把这两个可恶的小孩开除!”

    于萧涵被杜月丽尖锐的声线唤醒,立刻大声道:“不行!”

    这是本地最好的幼儿园,基本上能进这的孩子都是条件十分优渥的,父母非富即贵,她把乐乐安排进来当初还费了不少的劲,怎么能让乐乐说走就走?

    “对不起杜月丽女士,我替我的孩子向你们道歉,孩子们还小不懂事,发生这种事情也是意外,不是故意的,你们孩子的医药费,我们愿意加倍承担,但还希望学校不要开除我们的孩子。”

    另一方家长也道:“对啊,孩子不是故意的。我们做家长的给你们陪个不是,你们想怎么补偿,我们就怎么补偿,别拿孩子出气。”

    “我缺你们那点小钱么。”杜月丽说:“我不管,校长,我要求开除他们。如果你们不开除这两个孩子,我们就撤去对你们学校的赞助。”

    校长很为难,“这样吧,我们先一同去医院看看孩子,然后再商讨。”

    小乐乐局促不安地抓紧了于萧涵的手,于萧涵回握儿子,告诉他不要害怕。然后一干人便去医院,经过展亦身边的时刻,于萧涵心乱如麻,以这种方式再见面实在措手不及。但展亦认不出她,当年她整容回国后再也没联络过展亦。

    展灵雪在医院被医生简单做过手术,已经在VIP病房睡着了。医生告诉家长们不必担心,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展亦和杜月丽的眉头些许舒展。但杜月丽仍坚持要两个小孩退学。

    于萧涵从包里掏出那几万块钱,放在桌面,“这钱是给展灵雪付医药治疗费用的,我知道你们不缺钱,对这点小钱不放眼里,但这是我该赔偿的。展先生,展太太,请你们再考虑考虑,每个做家长的都不容易,小孩子做错了事得到教育就算了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开除呢?孩子还小,这样做太残酷,对孩子心理影响也不好,能不能将心比心,放过小孩呢?”

    钱晓天的父亲也把赔偿金拿了出来,也跟他们交涉。可杜月丽偏偏不同意,于萧涵就烦了,这女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呢?二十七八岁已经当妈的人,心气却一点不长,还和过去那么孩子气。

    “展太太,你女儿将来有长大的一天,你为什么不宽宏大量一些,给你女儿做个榜样呢?未来和女儿谈起这些回忆,你女儿也会为母亲的肚量评一个对号,这不好么?”

    “你什么意思?”杜月丽更恼怒,寒笑,“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给你留一块肚量?”

    “够了。”

    一道冷冽的嗓音打断争执,展亦对杜月丽的锱铢必较有些不耐,斥了句:“你不嫌烦么。我很忙。”

    展亦看了手表,对校长说:“以后照顾好我女儿。”

    校长忙陪笑说好,保证绝不会再出问题。展亦连看都没看杜月丽一眼,就出门走了。杜月丽怔了怔,最后瞪众人一眼,跟了出去。“老公你什么意思啊,你当着外人说我烦……”

    展亦走后,校长和老师们说了什么于萧涵几乎没听进去,整个心思都跟着展亦的身影飞出去了。

    “于萧涵女士,你有听我们讲话么?”

    “哦,对不起啊,你们刚才说什么?”

    这就是展亦现在样子,于萧涵叹了叹气,他和杜月丽过得好么,相处的好么,有了孩子之后他们幸福么。

    校长还算充满正能量,安慰他们,“小孩子毕竟不是故意的,也难为家长了,给孩子们操这份心。”

    于萧涵微笑着说:“是啊,以后孩子长大操心的地方更多着呢。”

    “这样吧,展先生和展太太那边我们尽量帮你们沟通,毕竟校方有责任,而且对每个孩子都有责任,我们也不愿意开除自己的学生你说是吗?展太太估计是气头上,我们看看情势,也许过几天气焰减小些就不坚持开除你们孩子了。”

    “校长说的是,辛苦你了,也辛苦两位老师了。那,我们的孩子还可以继续在这上课吗?”

    校长犹豫了下,平心而论,“行,继续上。展太太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依我看没必要一直闹下去得理不饶人。看情况再说吧……”

    于萧涵充满感谢地离开了学校,领着乐乐上车一路开回家,闹了一下午,觉得特别累,看看乐乐因犯大错站在墙角一动不动颤颤巍巍的模样,也没再责备。

    “你记住了哈,以后不仅不可以跟同班同学打架,其他人也不可以随便打架。”

    乐乐点点头,见她没发飙松了口气,便卸下书包又腻歪到她身边去,“妈妈。”

    “干嘛?”

    “妈妈你别不开心了。”

    小娃娃的安慰像一道纯净的暖流趟过心坎,于萧涵抱紧儿子,亲了亲他的小脑门儿。乐乐又在她怀里磨蹭磨蹭,跳到地上拿起茶几上的杂志,指着上面的展亦说:“妈妈,这是展灵雪的爸爸。”

    “嗯。”

    “为什么你总看他?”

    “……看着玩的。妈妈看的不是他,是杂志。”

    ————————————————————————————————————————————————————————————————————————

    陶桃又打来电话了,“萧萧啊,我老公说,他朋友的表哥有个单身的表哥,是前两年从北方到上海开星级大酒店的,有钱有貌,听说那男的条件高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我老公说今晚他们有个慈善晚会要在他朋友的表哥的表哥的酒店办,我老公他们几个音乐人负责给晚会弄音乐衬托氛围的,各自的老婆都有票,咱们也可以去玩玩。”

    于萧涵听得头大,光听她一个劲儿“我老公”“我老公”了,“你说的这么快,我都没反应过来呢,你到底在表达什么?”

    陶桃总结了一下,简单明了说:“你也来,我老公藏着心思要帮我把你推销出去,介绍给他朋友的表哥的表哥,而且这晚会上肯定的有一堆单身汉,你瞄瞄呗?”

    于萧涵看看桌上的展亦,暗自喘了口气,咬咬牙,“行,为了给儿子找爹我看我就得遍地撒网了,几点。”

    “八点,我老公他们先走,咱们不办正事的儿七点多走就赶趟,七点多我去你家接你,你给我打扮漂亮的,达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我掐你听到没有?”

    于萧涵汗颜地挂掉电话,“乐乐,妈妈今晚有事出门,叫月嫂阿姨陪你啊,你晚上听话做作业听到没,我回来检查。”

    “哦,又去相亲么?”

    “嗯!”

    于萧涵立刻回房收拾一下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吹干头发到衣柜里挑选衣服,拿了一件最贵的时装裙用熨斗熨了熨,熨到一半忽然又停手,重新拉开柜门从最里面拽出只大盒子,打开是一条尘封已久的被塑料袋子封好的纯白耸肩而又高贵典雅的裙子。

    多少年没穿了,这是十年前展亦送给她的,至今保存完好如新。

    于萧涵忽然决定穿这件,想自己这辈子再不穿,再过些年这裙子的命运就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于萧涵穿上这件裙子,皎好的身材一览无遗,在镜子前一照,竟被自己惊艳住了。自然披散的波浪头发瀑布一般垂在肩背,白皙的肌肤被裙子衬得更细白。出神几秒,又从首饰盒里拿出那条玫瑰项链。

    唉,还真是伤感呢,裙子是当年展亦送的,项链是陈浩的遗物……她以前舍不得用这两样东西,今天开始她要用它们了,还要好好好好的用。

    陶桃来的时候看到于萧涵,整个人呆住好几秒。

    眼前这个洁白剔透却又魅力四射的女子在黑幽幽的晚上,简直是流光溢彩。而震惊住她的不止是于萧涵惊人的美,而是她穿的是N年前展亦送她的那件裙子,颈子上带的是陈浩留给她的玫瑰项链。她从来不敢碰的两样东西,在今天结合在一起了。

    “萧萧?”

    “干嘛,很意外吗?我穿白裙子会让你觉得装嫩吗?”

    “不是。”陶桃愣愣地说。

    “你看这裙子十年了,过没过时,还有这项链搭不搭?”于萧涵踩着银色的高跟鞋慢悠悠地走下台阶。

    “萧萧你今天怎么啦,平时不碰的东西今天都换上了,奇怪哦。”

    “不用奇怪,眼瞅再过五年我奔四了,再不享用等我凋谢了就没机会了。咳咳,而且这两样都很贵有没有,很能自抬身价的。快评价一下,我打扮的可以不?”

    陶桃露出笑脸,嘿嘿道:“真美啊!这不就是书里的绝代佳人么!”

    “别颦了。要不是为了给我儿子找个高级爹,我才懒得这么细致打扮自己。”

    陶桃和于萧涵不到二十分钟开到了X酒店,拿着门票进门,高级服务生带他们来到慈善晚会大厅,大厅中已经聚集不少人了,几乎都是上流人士,鲜少有杂乱人员。

    陶桃打电话联络老公齐岳问他在哪,不一会儿他老公和两个男的便从另一个方位找她们,并对于萧涵介绍:“这两个是我朋友,他是他表哥。”齐岳具体介绍了一下朋友和朋友表哥,又给他们介绍于萧涵,他朋友和他朋友的表哥的眼里不约而同对于萧涵美好的外表表现出惊异和赞叹,很主动地跟于萧涵握了握手,还给齐岳递了个眼神表达满意。

    朋友的表哥说:“于小姐真漂亮,一会儿我给你引见我的表哥,这个酒店的老总。我相信他会欣赏你的。”

    说得这么直白让于萧涵有点不好意思,有种参加选秀等待王公贵族召见的感觉。不过于萧涵还是非常友好礼貌地点点头,“谢谢。”

    陶桃偷摸跟于萧涵说:“管他老总相中不相中你,咱们争取今晚多结实几个备选。”

    于萧涵暗暗点头,陶桃的态度完全符合遍地撒网重点培养的逻辑。

    这时候,大厅门口呼啦啦拥上许多人,一堆堆拿着摄像机照相机的记者一哄而上,不知道什么人物这么被记者们待见,于萧涵他们好奇地探了探目光,原来进来个稍有名气的女演员,刚进来就变成大家围哄的宠儿,记者开始炮轰八卦问题,女演员的助手和保镖们在女演员接受一阵采访后便维护着走进大厅里面。

    “呦,还请明星了?”于萧涵说。

    陶桃撇撇嘴:“你看XXX,她哪有你美,和你一年出道的人家都变成二线了,你还在做各种小配。什么时候你出席个啥也被簇拥成这样,我跟你神气神气。”

    “我可不想出名,天天被人围剿有没*,烦都烦死。”

    齐岳的朋友笑融融道:“哦听老齐说于小姐也做演员,我们还特地看了你的戏,很好。”

    “夸奖了,我向来都是配菜,不值一提。”

    “如果有人推举你做后盾,比如给赞个助,换个好角色,于小姐想成名不是问题。”

    陶桃立刻拉过话:“这你们就不知道了,那些争着抢着要捧我们萧萧的绝不少,要让萧萧演一号的也很多,但我们萧萧只演配角不演主角。你们知道为什么吗?萧萧是正经女人,不为名利遮望眼。人红透了,只是表面风光,越红越身不由己,为了维持自己的红,付出的代价也越来越大,那些个脱戏啊,亲热戏啊,强=暴戏啊,变态戏啊……”

    于萧涵一脸黑线,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陶桃的确说对她的原则性了,但是可以不可以不要这么直接啊……

    正无语着,大厅门口又呼啦啦一阵喧嚣嘈杂,那群记者们比刚才更疯狂地甚至恨不得挤破头蜂拥而上,看来又是明星。

    帅的没边的身影,招牌般迷人的笑脸,充满年轻力量倔强而生动的大眼睛,同时散发着气场十足的阳刚范儿。

    于萧涵顿感头痛。秦赫昇来了?为毛哪都少不了他?

    周围有不淡定少女惊叹甚至发出喜悦的尖叫,有雍容华贵的女妇人在闲议秦赫昇出场费最少得二十万。只有陶桃和于萧涵彼此用诡异的目光做了简短地交流,决定让开此地挪个地儿。

    但秦赫昇还是在她们挪地儿的一分钟发现了她们,用眸光打了个无声的招呼。于萧涵就回个笑脸。

    不久,慈善晚会开始了,会上有表演,也有搞拍卖,氛围很活跃,并不是太过拘谨。于萧涵和陶桃在人烟较少的位置聊天吃东西喝饮料,齐岳打电话告知酒店老总在慈善晚会最后阶段也会出场讲讲话,让于萧涵仔细看看对方。

    这期间,偶尔有男性到于萧涵这打招呼,对她很是青睐,并给她名片,遇到眼缘还不错的,于萧涵和陶桃就和对方多聊几句。有的男士会约于萧涵过段时间跳舞,但于萧涵只应了一名作风形象都正派绅士而且年纪看来跟她比较般配的男人的邀请,打算接触试试。

    富丽堂皇的演播大厅人头攒动,节目精彩纷呈,不只有明星,也有一些艺术培训学校选送的节目。演出过程中进行了三轮古玩拍卖,先后几个人分别举牌捐了800多万元善款。

    秦赫昇唱了一首歌,演绎的深情款款,唱完后跑上去两个歌迷为之鲜花,还有个女生抱了他一下乐得合不拢嘴,现场被带到□,秦赫昇说了几句话又换来场下一片欢呼尖叫,接着他又讲了些对这场慈善晚会筹集善款要资助的聋哑对象表达了诚恳的同情,秦赫昇表达的非常郑重,年轻的脸庞蒙上一层怜悯和感叹,最后说这场演出他的出场费分文不要,全部捐出去,场下的观众给了更高的呼声,甚至有些年轻小姑娘被偶像的善举打动的流泪哭泣。

    陶桃立马褒奖起秦赫昇:“小伙子还不错嘛。”

    于萧涵呵呵笑:“嗯,反正他也不缺这点钱,做慈善很有意义。”

    所有拍卖都结束后,便是八百多位来宾自由活动的时间。大家可以跳跳舞,也可以自己点歌听一听唱一唱,可以到不同的节目去看节目,有杂技有魔术有歌舞,也有联谊专区。

    方才那个请于萧涵跳舞的男人来请于萧涵跳舞,于萧涵便落落大方地跟对方在舞池兜了一圈,跳舞时男人和她轻轻聊了几句,聊了年龄职业,他三十多岁说某公司营销总监。这人很有修养,举手投足很有分寸懂规矩,讲话都带着文艺范,但又不失开朗,表达了对于萧涵的好感。

    “你呢,你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于萧涵温婉笑笑,说:“我只是个小演员。”

    “演员?呵呵,你看起来可不像演员,你都演过什么?”

    于萧涵简洁介绍了几部自己演过的电视剧,看得出男人对她很感兴趣,对她说:“我对你印象很好,希望我们能够保持联系,多多来往。”

    “好。”

    跳了一曲后,男子又请她跳了一圈,于萧涵偶然望向陶桃那边,发现秦赫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装低调地站到陶桃身边了,还在向她这张望。

    男子跟她跳完这支舞,因为有事便礼貌地告辞,于萧涵回去陶桃那边,秦赫昇对她摆摆手,她笑着迎过去,“大明星今晚不拍戏吗,不着急回剧组?”

    秦赫昇递一杯酒给她:“今天的拍完了。我现在说实话很累。”

    “于是你换好这身便衣是打算离场了吧。”

    “不着急。”秦赫昇的眼光在于萧涵身上流转着,沉思着,“没想到你也来了……你今晚打扮得真漂亮。”

    “你也帅啊。”

    秦赫昇说:“看到你刚才跳舞,我也很想请你跳个舞。”

    于萧涵指了指四周:“不过人多眼杂,还是不要的好,你看角落里蹲坑偷拍的记者都瞄着你呢,容易闹出绯闻。”

    秦赫昇好笑不已,跟她撞了下酒杯,“你可真是,多少女演员都巴不得跟我闹绯闻炒作自己。”然后将杯中酒水一仰而尽,眨眨星目,“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炒炒?”

    于萧涵干笑两声:“呵呵,谢谢不用了,出名和绯闻什么的,我最怕了。”

    秦赫昇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呢,做这行的知名度提高和绯闻早晚都得有的,你怎么比别人都怕这个,一直和别人背道而驰。”

    陶桃便再次替解释了:“这就是她不同的地方了!我们萧萧只演配角不演主角,她压根不稀罕当女明星,萧萧是正经女人,不为名利遮望眼。人红透了,只是表面风光,越红越身不由己,为了维持自己的红,付出的代价也越来越大,那些个脱戏啊,亲热戏啊,强=暴戏啊,变态戏啊,露腰啊,露背啊,露臀啊,接吻啊,上-床啊,野战啊……”

    “打住……”于萧涵终于一身鸡皮疙瘩,“陶桃,表再解释了,你的解释被其他女演员听到了,我们会遭到群殴泼硫酸的,连门牙都找不到……”

    “可我说的事实啊。”

    于萧涵尴尬不已,踩了陶桃一脚。

    秦赫昇眼神变深了,看于萧涵的表情变幻莫测。这个三十五岁的女人,是这么坚持自己的原则,在演艺圈人士看来,她的原则几乎可以判定是演艺圈内的洁癖,这个原则是注定在演艺路上做不到飞黄腾达的,飞黄腾达对她而言是那么无足轻重云淡风轻。然而这么坚持自我坚持原则的女人,为什么未婚而有一个孩子?她经历过什么,她的恋爱呢,她的心灵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她另类的像个迷。

    “来啦来啦!”陶桃忽地大叫,“萧萧,齐岳发短信说老总要过来了,在前面,叫我跟你去等……”

    “什么老总?”秦赫昇问。

    “呃,那个萧萧要见个人,我们先离开一下。”

    听说于萧涵要见人,秦赫昇眉宇蹙了蹙,今晚于萧涵打扮得如此细致可人,要见什么人呢?她们走了,秦赫昇犹豫一下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陶桃和于萧涵过去找到齐岳自己,齐岳说:“我朋友他们去找他了,再晚会结尾前萧萧你能跟他见个面,聊聊看。这个老总平时忙得不得了,南北方好几个城市有饭店生意,常年来回跑。”

    “哦。”于萧涵咋舌,她这已经不算相亲了,有点像找缝隙倒贴攀高枝,“他身价这么高能看上我一个带孩子的么。”

    陶桃说:“那不见得,你有美貌坐镇,没准就成了呢。管他成不成,就当娱乐了!”

    齐岳又接到电话,接了电话就伸长脖子往前方看,“他们打电话说到了,在前边,走我们赶快过去!”

    于是三个人又往前找,终于在斜着前方的安静区域看到了齐岳的朋友,朋友的表哥,还有另外一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朋友的表哥的表哥,本酒店的老总了。那人背身而坐,西装革履,光看背影就像一座山,带着巍峨的气势,正在打电话。齐岳的朋友和朋友的表哥给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于萧涵却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咱们这么掉价呢,为了看个大款,急得跟猴似的,我已经感觉到对方肯定看不上我的……”

    “反正都来了,不差这一步了。”陶桃也说,“我看也是,你看那老板牛比哄哄的,这还没见到正脸光一个背影就傲了吧唧的了。”

    齐岳道:“没关系,萧萧若不愿意掉价,咱们就当玩看一眼庐山真面目就集体撤退,什么都不损失。”

    有道理。于萧涵和陶桃一致点头,于萧涵稳了稳呼吸,大家便齐步向前走,走到那桌儿,传说中的老总刚好挂电话,齐岳朋友的表哥就跟他说,“赵哥,我有朋友给你介绍一下……”

    同时于萧涵等人跨至老总的正面。

    轰轰轰!!!

    就在传说中的老总抬头一瞬,于萧涵眼前顿时漫天打雷闪电。

    “赵法政!?”陶桃吃惊不已的叫了一声!居然是赵法政,“居然是你!”

    “陶桃,我们走!”于萧涵满脸煞白,顿时激烈地反应,抓住陶桃的手臂便走!“不要开口,马上走!”

    陶桃还在诧异中说:“是赵法政啊萧萧!你不记得他了吗?”

    记得!到死那一天她都记得!她记得他当初是怎么强-暴她的,她记得她是怎么有的于乐荣!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于乐荣是谁的,为了可怜的自尊,她从未对任何人揭露过赵法政的暴行!

    “站住!”身后的赵法政转过身来,睁大着眼,虽然他不认识面前的于萧涵,但他还认识陶桃,“陶桃?”他眼地荣升出惊喜,“陶桃?”

    赵法政当年来上海找过于萧涵,找过展亦,还到陶桃家登门拜访过,那时正当于萧涵被陈浩带到美国,展亦那没有,陶桃也不知道于萧涵哪去了,大家都说她失踪了。

    “你刚才叫谁萧萧?”赵法政箭步跟上去,捉住陶桃并询问,“萧萧在哪?”

    于萧涵捂住陶桃正要脱口而出的嘴,冷冷地看向赵法政,“你说的是于萧涵吗,她已经死了。”

    赵法政的瞳孔骤然放大,猛地扣住于萧涵的肩膀,质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于萧涵一字一字地说:“于萧涵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于萧涵皱了皱眉:“赵法政先生请你不要攥着我的肩膀,像豹子一样蛮横地质问我好吗?”

    赵法政愣愣地撒开手,仍问:“你告诉我她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齐岳、陶桃,以及后面齐岳的朋友以及朋友的表哥全部错愕地看着他们,齐岳和陶桃错愕的是于萧涵为什么不认赵法政,而那朋友和朋友的表哥错愕的是,他们几个竟然认识,并且从未见过赵法政这么失态激动不镇定的一面!

    “三年前,车祸。”于萧涵冷淡丢下这句,拉过陶桃就走。

    “站住!”赵法政沉喝一声!

    前面四个保安闻此立刻拦住他们的去路,于萧涵恼然回头:“你想干什么?”

    赵法政逼近脚步,定定地说:“我不相信,一定是她不想让我找到她而跟你们串通的借口对不对?”

    于萧涵翻个白眼:“拜托,赵先生!她已经死了我们要怎么串通呢,在五分钟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今天会见到的人是你,哪来的串通?”

    于萧涵愤愤转身,“抱歉请你的保安让开好吗?你不会因为我们告诉你一个死讯就向把我们怎么样吧?”

    赵法政凝视她的脸孔,费解地说:“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我也是萧萧的一个朋友。”

    赵法政痛心疾首,高大的身形蓦地一晃。

    于萧涵推开拦着她们的保安,拽过陶桃和齐岳继续走,陶桃和齐岳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事,于萧涵手里都是冷汗,甚至十根手指都在颤抖,高跟鞋踩的脚步碎而紊乱,甚至显得虚浮,走到热闹区时陶桃问:“萧萧,你怎么了?”

    “我没事。”于萧涵咬着下唇,总算慢下脚步,却像被抽空了似的,鞋跟陡然一崴,身子差点摔倒,而被一双手臂及时托住身体,抬头一看是秦赫昇。

    “你不舒服吗,脸色这么虚弱!”秦赫昇忧色地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扶她站稳,同时发现她的手臂冰凉。

    “陶桃我们回去。”于萧涵来开秦赫昇扶着她上身的手掌,秦赫昇才发现自己的手揽着她的腰部往上,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腼腆。

    “她怎么了?”秦赫昇又问陶桃。

    陶桃摇头,“我也不知道。”

    秦赫昇对于萧涵说:“那我送你回去。”

    于萧涵感谢地说:“谢谢你,陶桃有车送我,不用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走吧,一起送你回去。”秦赫昇给助理打了个电话,便坚持和陶桃齐岳送于萧涵回家。

    轿车里齐岳开车,于萧涵坐后面中间,陶桃跟秦赫昇坐两边。于萧涵现在感觉好受些了,脸蛋恢复了血色,陶桃就又问:“萧萧你刚才怎么了,为什么不认他?他是赵法政啊!”

    “我知道。”

    “那你干嘛不认他,还说你已经死三年了?诅咒自己多晦气啊,呸呸呸!”

    于萧涵不耐烦地说:“你们别管了。”

    秦赫昇思索着他们的话,仔细盯着于萧涵的反应。赵法政,刚才那个男人,他们刚刚见面的争执秦赫昇在另一边都看到了,于萧涵如此失常的反应……赵法政和于萧涵有什么关系?

    送于萧涵回到家之后,陶桃和齐岳跟她说几句话走了,临走之头陶桃还扯了扯秦赫昇衣服,“那个,大明星,你走不走,我和我老公送你?”言外之意,貌似你也该走了。

    “你们走吧,我坐一会儿。”秦赫昇说,完全没有打算出门的意思。

    陶桃和齐岳愣愣对视一眼,非常默契地先行一步。

    “还好吧?”秦赫昇小声问于萧涵,主动给她的水杯到饮水机那添点热水。

    “好多了,谢谢你,你不用跟来的。”于萧涵接过水杯继续喝热水。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来是多余的。”秦赫昇在她的客厅踱来踱去,踌躇片刻终于长叹口气,直接说:“你应该看得出我对你有好感,对吧?”

    “啊?”

    “我在追你,你知道吧?”

    “啊?”于萧涵手指一抖,杯子没掉,但热水洒了出来,“咝……”

    “烫坏了没有!”秦赫昇迈动长腿三步并两步跨到她身前,抓住她的指头就含到嘴里,又拿出来用力吹气,“还好……”

    第二次了,虽然只是轻薄了她的手,可于萧涵仍是汗毛直立,“其实你不用用嘴的,如果一定用嘴的话我自己也长了嘴的。虽然你是出于好意,但我还是会被吓一跳。”于萧涵说着,忽地感到背后有人,回头儿一看,乐乐正在房间门口看着他们。

    “乐乐,你先回房去,妈妈和秦叔叔有话说。”

    乐乐扁了扁嘴,问:“妈妈,你相亲成功了吗?”

    “呃,没成功,乖听话,妈妈和秦叔叔有事情要谈,秦叔叔不是给你买了玩具吗,你回房玩玩具去吧。”

    乐乐回屋了,于萧涵一阵郁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又端起水杯掩饰自己的别扭。

    这回轮到秦赫昇诧异了,“你今晚去相亲?”

    “……”

    “赵法政是谁?你的相亲对象吗?……为什么你这么失常,你们认识?”

    “秦赫昇,作为一个明星,你的要务就是演好戏,躲好狗仔队,千万不能被狗仔队记者们的八卦气息传染。”

    “我看到了!”秦赫昇很重地说。

    “什么?”

    “你们三个到那见那几个人,等你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时,你就失去了理智。陶桃刚才说他叫赵法政,他和你们认识,但是你没有认他,并说自己死了。我想不通了,你就站在他面前,为什么说自己死了?赌气?”

    于萧涵无奈加烦躁,“拜托你不要推理我的私事行吗?”

    “他该不会是乐乐的父亲吧?”秦赫昇一语中的,于萧涵顷刻无语。

    “我的天,我猜对了……”秦赫昇脑中混乱,他看中的女人的儿子的生父出现了。

    “请问你是怎么猜的。”于萧涵咬牙切齿隐忍地提出问题。

    秦赫昇摊手耸肩,“电视剧演太多。”

    “秦赫昇,我已经三十五岁了。”

    “我知道啊,你已经给我看了身份证和驾照。”

    “事实上,我大你八岁,你叫我声小姨也不算吃亏,但只要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姐姐。当然毕竟咱们没有血缘没有亲情,如果你实在叫不出口叫我声大妈我也很乐意。你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我不能研究明白一个正常的男人会不会有些恋母情结。不过很清楚我绝对没有姐弟恋倾向。大概老弟你被我的外表吸引了,确实的脸蛋还算有些姿色,食色性也,男人女人都爱美色,你的出发点我非常理解,圈子里头美女如云,你只要将目光转一下就可以了。我不但三十五岁高龄,还是个当妈的,像娱乐圈里的潜规则抱大腿炒绯闻我一个都做不来,所以你们这个年纪临时没有女友有点空虚寂寞偶尔被荷尔蒙催化的情况下,把我当消遣的对象绝对是错误的选择。咱俩除了拍戏接触过几回并没有啥意外的交集,你突然给我献殷勤,告诉我你在追我我实在接受不了,这不叫一见钟情也不叫日久生情,你说你对我有好感,我还是只能理解为荷尔蒙作祟下不靠谱浪漫主义的冲动。”

    秦赫昇被于萧涵过长的发言说的哑口无言,但于萧涵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对于萧涵印象非常好,他几次被她在一瞬间秒杀,他喜欢她的外表和气质,这种喜欢也许的确如于萧涵所说是荷尔蒙鼓动下的化学反应,一时兴奋和冲动,而这种荷尔蒙催生的恋爱欲-望也许碰到其他不错的女孩子也会有。当他得知于萧涵已经三十有五,他被吓了一大跳,因为这年纪和他预期估计的数字误差太大了。在这之前,他没经历过姐弟恋,连关于姐弟恋的八卦都不感兴趣,但是对着于萧涵的时候,他脑袋里就蹦出了姐弟恋三个字,他也非常慎重纠结地考虑了一下,大自己八岁的女人自己能接受么?

    能不能接受没想通,但此刻他还做着追求靠近的举动。

    “好了,话说开了,说开就没事儿了。秦老弟时候不早,你该回酒店了,今天我的手没什么事,我可以送你一程。”

    秦赫昇思维有点短路,凝重深沉地点了下头。于是于萧涵拿起车钥匙,但眨眼又被秦赫昇抽走了。

    “你今天身体不舒服,还是我开车走,明早来接你吧。”

    秦赫昇一阵风似地消失在她家别墅里。

    于萧涵呼出一口气,起身到洗手间洗脸,“乐乐,把作业准备好,我要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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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善晚会之后赵法政魂不守舍地回到住处,一直想着晚间的事,那个于萧涵的朋友对他针锋相对,而陶桃和她丈夫基本没说话。这事儿发生的这么古怪,不对。他很清楚听到陶桃叫的萧萧,他的耳朵是没有问题的。

    赵先生!她已经死了我们要怎么串通呢,在五分钟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今天会见到的人是你,哪来的串通?

    按照那女人的话,他们今晚跟他见面是个意外,不在预料中。赵法政立刻打电话给表弟,“你认识今晚那几个人吗,熟吗?……你说那女的姓什么……姓于?演员?真有你的,给我介绍女人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全名叫什么你记不清了吗?”

    对面模棱两可地说于子涵还是于什么涵,他在电视剧结束后面看到过记不准,但一个于字和一个涵字已然让赵法政震惊了,“你告诉我是什么电视剧得了。”

    对面说了两个电视剧名,赵法政立即到电脑上收索电视,放到最后到演员汇总里面找名字,找到了于萧涵!他又一集一集播放电视剧,找到于萧涵饰演的小配角色,正是今晚那个说于萧涵死了的女人!

    赵法政立刻就晕了,她怎么是于萧涵呢?这么陌生的脸,又有不属于于萧涵的嗓音,怎么会是小涵?偌大的谜团重重困住赵法政。

    你告诉我她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三年前,车祸。

    难道车祸造成毁容,她整了容?

    他又立即百度,车祸声带受损,可见车祸也可以造成声带损伤变化。那么这样就说得通了!于萧涵没有死,她只是外表发生了变化,她恨他,才告诉他她死了。

    赵法政再翻出陶桃的电话,打电话给陶桃求证,电话响了许久无人接听,赵法政秉着呼吸心想是不是于萧涵已经告诫她不准接受他的联络了?但就在他要放下电话的时候,那端接了:“喂,你好。”

    “陶桃吗,我是赵法政。”

    “赵法政?是你啊!”

    “是我,小涵现在怎么样了?”

    “她现在好多了。”陶桃条件反射地说。

    赵法政脸色一变,问道:“她就是小涵对不对,她为什么不认我?我已经知道她现在是个演员,她的脸是怎么回事,还有声音,为什么变了?车祸造成的后果?”

    “不是车祸,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至于她为什么不认你,我也很奇怪,问她她不说。但感觉她特排斥你,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以前关系不是特好吗?会不会是多年不见生疏了?”

    “也许吧。”赵法政心里明镜,于萧涵肯定是恨他,“她这几年过得好吗……还是一个人吗?”

    陶桃感慨地说:“前几年别提多惨了!就从你那东北回来之后,没过多久就出事了,各种事,惨绝人寰的事!一想她遭的罪我比看一部南京大屠杀还闹心,不提了。不过现在好了,她的生活终于安稳了。”

    “结婚了?”

    “没有啊。赵法政,听你表弟说你这两年交女朋友都不如意,所以还单着那?”

    “是的。”

    “你当年可是非常爱萧萧的。”陶桃感慨不已,“岁月如歌啊……”

    当年赵法政爱于萧涵爱得死心塌地,那时候以为展亦死了,于萧涵肯定会跟赵法政在一起,结果到头一场空了。那时候赵法政对于萧涵好,他们都是眼见为实的,陶桃对赵法政印象尤其好。这都过去这么久,于萧涵历经几番波浪,又和赵法政重逢,也是有缘,于萧涵正给乐乐找父亲,赵法政至今尚未成婚,这不也是个机会么?

    陶桃想得好,女人得有人疼,于萧涵虽然带着乐乐过的还不错,但身边缺个靠得住的男人呵护,于萧涵相亲次数不少,但还是左挑又挑,挑到什么年月才肯对哪个男的点个头谁说得准呢?赵法政就在此时蹦出来了,这不就是上天注定吗?

    “岁月如歌啊,老友相见,你对萧萧还分外亲切吧?”

    赵法政思索片刻说:“陶桃请你帮我个忙,帮我把她约出来,我想和她聊聊。”

    “你自己约啊,我把她电话给你。”

    “我约不出她的。”

    “为什么?”

    赵法政诚恳地说:“麻烦你,帮我约她出来,我们两个之间有点事一直没解决。”

    猫腻?陶桃愣了愣,“啥事儿?你们之间有很严重的事吗,难怪她很气愤似的。”

    “别问,以后你们可能就知道了。你叫她出来就可以,别说是见我,否则她绝对不见。”

    陶桃从赵法政恳求的口吻里听出东西来了,她可以听出赵法政心里还有于萧涵,还有特别纠结的纠结。

    “行,我可以搭一下这个桥,你们有什么事你们自己说。”

    陶桃把于萧涵的手机号给了赵法政,撂下电话回到卫生间一边洗衣服一边琢磨起来。

    “儿子,把妈电话拿来!”陶桃神经兮兮地从洗衣盆里抽出手在围裙上使劲蹭了两把,接过儿子递来的电话就拨。

    于萧涵刚给乐乐检查完作业签完字,接了陶桃电话。

    “萧萧舒服点没呢?”

    “我好了,刚给孩子检查完作业本。”

    陶桃迟疑几秒,一本正经地说:“有个问题我问过你好多次了你从来没答复过我,今天我再问一遍行吗?”

    “什么呀?神神叨叨的?”

    “乐乐到底是谁的孩子?……喂?喂?还在吗萧萧?”

    “干嘛突然又问这个。”于萧涵心事重重地走出乐乐房间。

    “肯定不是展亦的对吧,如果是展亦的儿子你为了儿子绝对不会离开展亦的。你说是不是陈浩的?”

    “陶桃!你干嘛呢你,乐乐是我的,姓于。”

    “这么说也不是陈浩的?人死为大,你是不会拿陈浩开玩笑的,乐乐不是陈浩的对不对?”

    “不是。陶桃不要提这件事了好吗。”

    嘟嘟嘟嘟……电话断了。陶桃头脑里七上八下,舔了舔嘴唇。

    两日后,于萧涵一早送完孩子上学,便去电业局交电费,也不知怎么的这办事的人出奇的多,排队就排了半个多小时,交完电费出来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儿,好像有人盯着她。她上自己的车,那两个人也上车,从她开车起,后面的车就跟着。于萧涵从车镜中瞄瞄后面的面包车,觉得古怪,却忽然发现后面车里的人正拿着照相机对着她这边拍照,于萧涵疑惑了,她加快车速开到一个商厦,狐疑地下车试探对方,果然对方也把车停在不远处,她进入商厦,他们也跟上了。

    于萧涵这下肯定确认自己真的被跟踪了。她从皮包中拿出粉饼假装补妆,从小镜子里见那两人在后面边跟边给她拍照,于萧涵赶忙收好粉饼看看四周,朝有保安的方向走去,求助两个保安说道:“保安先生,我被后面那两个人跟踪了!他们很可疑,还偷着拿照相机拍我!”

    两名保安立即向他们走去,“你们两个站住!”

    那俩人见此抱着照相机拔腿就跑!

    保安见他们行动的确鬼祟,使劲追了出去,不出半个多小时真把人逮了回来,没收了照相机,里面的确照了十多张于萧涵的照片,于是断然抓他们到保卫室中审问!

    “说,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偷拍!”保安呵斥。

    那俩男人岁数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被保安拿着电棍一吓唬,立马召道,“别报警,一场误会,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们是记者,有证件的!”

    他们掏出记者证给保安和于萧涵看,于萧涵吃了一惊!

    “你们为什么跟踪我?”

    “于萧涵小姐,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接受上面吩咐的任务掐几张照片。”

    “对不起,我允许你们这么做。”于萧涵卸下胶卷,把照相机丢给他们,很是不解,她没名气没出风头,怎么突然被狗仔记者青睐了?

    正疑惑着,又发现保卫室窗外商场的好多人都在外面对着她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堆记者都在争先恐后地抢近位置拍摄,于萧涵顿然蒙了,抬肘遮住脸,“怎么回事,外面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几个保安出去维持秩序,很快进来一个告诉于萧涵:“于小姐,这些人都是冲你来的,我们商场的秩序都被搅乱了!我们现在送你出去。”

    保安护着她一同出保安室,刚没走几米,那群记者和围观人士就呼地冲了过来,挤光了于萧涵各个方向的去路,照相机闪光灯噼噼啪啪射到于萧涵身上脸上,连眼睛都快睁不开,许多个嗓音从不同位置大声传来——

    “于萧涵小姐,请问你和秦赫昇是不是在交往?”

    “于萧涵小姐,你和秦赫昇先生是不是在谈恋爱,是不是在进行姐弟恋?”

    “我们在XX慈善晚会拍到秦赫昇和你亲密搂抱的镜头,请问你怎么解释?”

    于萧涵脑袋嗡嗡作响,混乱中回答道:“你们弄错了,我和秦赫昇只是普通朋友。请不要拍我!”

    “但是我们的确有你们亲密的照片,从照片上看秦先生和你的肢体接触以及面部表情都很暧昧,你又怎么解释呢。”某个记者亮出一张个头不小的照片,正是当晚秦赫昇扶她那一瞬的照片,此刻变成了媒体围攻的证据!离他近的记者又拍向那张照片!

    “这是误会,是我险些摔倒,他帮忙扶一下而已。”

    于萧涵顿时一股火扑上脑门,急得要吐血,却怎么都挤不出去,就这几个保安一时间起不到多少作用。她一直最害怕被聚焦被绯闻,现在一窝蜂全来了,简直头痛欲裂。

    终于忍无可忍,于萧涵叫道:“你们想拍就拍吧,随便怎么拍!但是请让一让,让我走出商厦,我还有自己的事!”

    于萧涵努力借着保安开辟的小小缝隙往外挤,可她发现此刻要从自己的位置到商厦门口短短数十米的距离竟然变得比翻山还困难。

    就在此时,包里的电话响了,于萧涵顿时拿出电话连来电显示都来不及看,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接起就说:“快救救我,我在XX商厦被记者和人群团团围住了!”

    对面的人反应两秒,传来担忧的声音:“你等我一下。”

    听到这副嗓音于萧涵怔住,尚来不及反应,那对记者的问题又开始狂轰乱炸起来,保安们也在打电话加派人手。

    硬挤了两分钟,于萧涵终于接近门口了,后面的记者全都马蜂似的跟着,她不知道自己拿来的潜力,居然从众“兵”把守的门口挤了出去,又被商厦外的围观群众和守株待兔的狗仔们吓了一跳,最无语的是那些人完全隔住了她与她的车子,于萧涵欲哭无泪了!

    突然身侧一股强大的力量捕捉住她的手臂,在她还没看清是谁的情况下,于萧涵整个人被那道力量从不依不饶的人堆解救了出去,新鲜的空气终于扑入于萧涵鼻腔,但未来得及仔细呼吸一口,那人就拉着她快速奔跑!他扯住她的手对她低叫:“快跑!”

    “你来干嘛,还嫌绯闻不够吗?”于萧涵瞪大眼气喘吁吁的说。

    “你不是让我就救你吗。”

    “我不知道是你,我要知道是你怎么可能让你来……”

    秦赫昇把她拽到车前,给她拉开车门,“上车!”

    于萧涵赶紧跳上去,秦赫昇也进车里,就见后面追赶着的人们嘈杂地你喊我叫着,“是秦赫昇啊,秦赫昇亲自牵手于萧涵逃跑了!”

    “这真是噩梦来袭!”于萧涵脑子凌乱如麻,秦赫昇开车带她一路奔驰,总算甩掉了那些疯狂的人。他发现于萧涵此时此刻表现出很强烈的紧张和害怕,死咬着唇,眼睛里都是恐怖。

    “不用怕,只是绯闻而已,闹过风头就过去了。”

    于萧涵的情绪顷刻爆发了出来,“你懂什么!我不可以有绯闻,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有儿子!因为绯闻,我会被人肉,我的儿子会被人肉,我的生活会被人肉,我们会被人肉的!”

    于萧涵的喊叫令秦赫昇怔住,她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眸中翻滚着暴风骤雨,。

    “对不起,我给你带来麻烦了。”秦赫昇道歉。

    于萧涵头痛地拿手抵住额头,自责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就不该演什么电视,自作孽!”

    秦赫昇送于萧涵回到别墅,于萧涵一直坐立不安。

    “反正我们现在已经一起公开‘私奔’,一时半会儿在媒体面前是脱不了干系了。”秦赫昇定定地说。

    于萧涵瞪他一眼,削了个苹果使劲地咬,恨不得把它当成那些八卦记者全部咬烂了。

    “噗嗤!”秦赫昇忽地一阵好笑,还越笑声越大。

    “你还笑?”于萧涵差点把苹果砸向他。

    “看你吓得,像个小孩儿似的。你信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恐怖,这种情况我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早就习以为常。你越在乎当然越可怕,随它去,就没什么了。要是你儿子被人肉出来了,你信不信,他们立刻就会谣传乐乐是我跟你的私生子。”

    “咳咳……”于萧涵被苹果猛地卡住嗓子,抄起水果刀举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不信你就等着看,要不咱俩打赌?要是这种情况发生了,我就认乐乐做干儿子。”

    “你还说!”苹果终于隔空飞了出去,被秦赫昇灵巧躲过。

    秦赫昇走到于萧涵身边来,于萧涵正要发飙,却眨眼天旋地转,手里的水果刀当啷掉到地上,人已经被秦赫昇压在了沙发上!头对着头,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再低一寸,他的脸就能贴贴上她。于萧涵怵然傻眼,惊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要不咱们别负了外头的传言,真谈个姐弟恋吧。”

    “你规矩些,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于萧涵不敢轻举妄动,侧侧头看看地上的水果刀。

    “我看上的不只是你的外表,在我身边晃悠的美女从来不缺,我认为我对你的感觉不单单是你所认为的纯粹的男人对女色的荷尔蒙临时冲动,小涵你说我认为的对不对……”秦赫昇压制住了她蠢蠢欲反击的两只手!

    年轻茁壮的力量控制住于萧涵,让于萧涵不得不为力量悬殊而暴躁,却又憋住了这股子暴躁。

    秦赫昇的眼瞳变得幽深,视线从她的眼渐渐落到她的唇,于萧涵一凛,忙说:“对,对!你说的可能是对的!”

    身上的力量轻了,秦赫昇终于松开了她。于萧涵大呼一口气……

    臭小子,欺负她“年老体弱”……

    “你知道就好。”秦赫昇站起身,又恢复了刚才的神色,比较正经道:“这阵子乱,我叫几个人来护着你和乐乐,等火候过去了,就没事了。本来吧,慈善晚会被人捕风捉影不算大事,我今天领你这么一跑吧,事还真闹大了。但是,我却觉得外界以为你是我女朋友,我挺开心呢。”

    于萧涵现在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但她在乎的不是流言蜚语,区区绯闻,她怕的是有可能看到听到接触到绯闻的人。

    比如展亦。她怕被他发现她。尽管,她不知道今天的展亦发现她会平静还是不平静。尽管展亦这种身份这种行业这种年岁的人平日是没时间没兴致关注娱乐界新闻的,但于萧涵自己的内心是忌惮的。

    “秦赫昇,上次我对你说的话你都没仔细思考吗?你今年二十七,我今年三十五,你小我太多,我是不会姐弟恋的。”

    “反正你都在相亲,干脆相相我。”

    “这不现实。我需要找的是能给我儿子当好父亲角色的,是能给我们安稳的,你才二十七岁愿意给别人的孩子当爹吗?”

    “我不是跟你打赌了,要是刚才说的情况发生了,我认乐乐做干儿子。”

    “你拿笑谈对付我的认真有意思么?你应该找和你同龄的或者比你小的,那样更和谐。”

    “你和跟我试试,怎么知道不和谐?”

    “不需要试,我立刻就可以推翻你可笑的想法。”

    “你说。”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

    于萧涵接下来又在剧组跑了几天龙套,她的龙套任务就正式结束了,因为正和秦赫昇的新闻闹在风口浪尖上,于萧涵主动和秦赫昇避而远之,秦赫昇一旦靠近她她便借由子躲开,不过还好秦赫昇不像之前热情,不知是出于被八卦监视的原因还是出于她抵触的原因,他也自持地和她保持了一些距离。

    那天于萧涵末了下了个结论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除非你想耍流氓。

    于萧涵给秦赫昇扣了个流氓的帽子让秦赫昇十分无言以对,因为他的确没有考虑过结婚。

    秦赫昇帮于萧涵找了一些人专门维护她和乐乐,最近那些不甘心的记者们常常像耗子般出没,但类似那天商厦的严重场面还好没再发生过。

    剧组财务给于萧涵结了演出报酬,于萧涵收拾了自己的物品装好皮包,和大家简单告别一下,就要离开了。冷战一周的秦赫昇见她走了,犹豫再犹豫,还是拎了一个大包追了过去。

    “小涵!”

    “还是请你叫我名字吧,我觉得别扭。”

    “这是给乐乐新买的玩具。”秦赫昇把大包交到于萧涵手上。

    于萧涵叹了叹气:“你不用变着花样给乐乐卖东西,小孩子不懂得知恩图报还容易被宠坏了,你的付出就是泼出去的水。”

    秦赫昇说:“我是单纯挺喜欢乐乐这孩子,觉得投缘。”

    “好,我替儿子谢谢你。”

    “过两天开始剧组要加快进度,我会很忙。”

    “好的祝你工作愉快,同时注意休息照顾好身体。”

    “希望我们继续保持联络,做朋友总不必拒绝吧?我为我近期的不理智跟你道歉。”秦赫昇露出无害的笑,暗自采取了怀柔计策,以退为进。

    于萧涵微愣,赶忙说:“哦不用的,不用道歉,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有什么可道歉的。做朋友当然好,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那你好好拍戏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于萧涵瞥瞥等候她的几个助理,还是秦赫昇非要给她安排的,人家做到这个份上,她也很有感谢之心。遂加了句:“你在上海有需要帮忙的尽管给我打电话。”

    回去之后,她对那几个保护她的助理说道:“好了谢谢你们这几天的照顾,我看我现在还好,你们可以走了。”

    “这不行,秦先生安排我们过来的,事没办完是拿不到完整工资的。”

    “你们差多少钱,我付。”

    于萧涵把这些天演小配角的薪水都分成工资发给他们,打发他们走了。秦赫昇知道后立刻问她为什么不用他们,她说她害怕狗仔队,也同样不习惯被保镖盯着。她没那么出名,后果没有预想的严重,所谓“牵手私奔”的重磅绯闻推出之后,反而没有再被记者们严重围追堵截过,而大前天正逢某一线女明星闹成XX门事件更加劲爆,一夜之间取代了秦赫昇和她的娱乐头条,估计那些跟风的记者们又都去围攻某一线女明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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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轿车从爱尔公司驶出开往佳人风情。劳累一整日的展亦由司机开车,他坐在后车仰靠于坐位闭目养神。司机见他疲劳,关怀道:“展总你今天看起来很累。”

    展亦说:“这两天一堆事情集中过来是够累人,神经持续紧绷,太耗神。”

    “我给你放会广播吧,有个频道挺轻松的,我开车累的时候经常听这个频道减压。”

    “行,你放来听听。”展亦莞尔一笑,“我都有二十多年没听这东西了。”

    司机打开了广播频道,轻松活跃的广播台播放着娱乐节目。这是个娱乐频道,主持人和搭档绘声绘色地在里面讲着笑话,讲了几段笑话放中间插了段音乐和一小会儿广告。主持人又兴致勃勃侃了一阵,节目就结束了。然后变成了一段娱乐新闻档。

    展亦对这些并不感兴趣,靠着车上闭目久了晕晕乎乎之中渐渐要睡着了。突然!“于萧涵”三个字从里面传了出来,展亦蓦地惊醒,“刚才说的什么?”他问司机。

    司机笑笑说:“娱乐绯闻,关于现在挺红的男演员秦赫昇的。”

    司机知道老总对八卦不感兴趣,只一语带过,但展亦却皱起眉转瞬精神起来,“刚才还提到个名字,我好像听到于萧涵三个字。”

    “对,是有这个人。”

    “说的什么,你仔细给我说一遍。”

    “没名的小演员于萧涵和大明星秦赫昇传姐弟恋,风波经过多日,有人士爆料出姓于的女演员不但大龄童颜不老,还是人造美女,还有孩子!因为和秦赫昇的亲密照被曝光,外界众说纷纭,又传是秦赫昇和这女演员的私生子……嗨,现在的歌手演员一个比一个能炒作,为了出名什么都能拿出来炒了,有了绯闻要炒,没有绯闻制造绯闻也要炒……嗨,就前些天的事儿,就在咱们上海XX商厦,这俩人被记者和群众追的,两条街都堵死了,我那天就在那条道上,因为这个去XX才迟到的……”

    于萧涵!人造美女!有孩子!

    展亦神色顷刻沉了下去。

    “什么人造美女,整容的?”

    司机继续说:“对啊。现在混演艺圈的女演员怎么都这么爱整容呢,越来越向韩国发展了,有的整完了是标志了,有的整完倒不如不整,前段时间有个演员叫XXX,整容就变成毁容了,没整之前人挺清纯漂亮的,结果好了,嘴都整歪了……”

    展亦已经不再听司机说了,立刻打给助理,吩咐:“你现在就去给我查个人,明天一早我就要结果……”

    ……

    秦赫昇的赌词果然印证了,乐乐被变成了她和秦赫昇的私生子。于萧涵在各个娱乐网和八卦论坛上潜伏了整整四个钟头,肺子几乎要爆炸了。

    整容被曝光了,儿子被曝光了,不知道再发展下去,还会被曝光出什么?她已经被论坛的扒客扒掉了几层皮,再扒下去会要了命啊。这些没道德底线的娱记们太过分了!

    自己不但被爆,被爆后还被网民骂的狗血淋头,骂她整容不要脸,骂他勾引年轻明星不要脸,骂她老牛吃嫩草不要脸,骂她借秦赫昇上位炒作不要脸,甚至秦赫昇的粉丝组团开贴骂她玷污了偶像秦赫昇不要脸。

    于萧涵终于体会到范冰冰的名言警句,“万箭穿心,习惯就好”说的有多么悲壮了!

    这年头混演艺圈的容易么?潮一点被骂放荡,矜持点被骂装纯,胖一点被骂肥婆,瘦一点被骂麻杆,样子好被骂不知跟多少人睡过,样子衰被骂出来吓人,胸部大被骂波霸,胸部平被骂飞机场,迁就别人被骂没主见,个性鲜明被骂装逼

    !摔跟头被好心扶一下被骂不检点,整个容被骂贱人,带小孩也得被骂成*……

    于萧涵立刻决定,从今起正式退出演艺圈,和陶桃安安生生开饺子馆去。

    “怎么样,被我说准了,乐乐变成你我的私生子了。”秦赫昇打电话来,一副淡然的口气,还厚着脸皮炫耀自己料事如神。

    “这些人怎么这么可恨,连孩子都不肯放过!”

    “消消气,浪头很快就会被风吹过去的。”

    “你不用安慰我了。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些什么。”

    “你忘了,我要认乐乐当干儿子来着……好啦好啦,开玩笑的。我就是打电话看看你现在怎么样。”

    于萧涵头疼地说:“算了,作为正经的地球人士,我已经不能阻止火星人的暴行了,让他们随意去吧。”

    气也生了,担忧的也发生了,于萧涵也觉得无所谓了。大灾难还经历的少么,相比以前,这只是一场冰雹而已。

    她只担心自己太火会被展亦发现踪迹,但仔细揣摩揣摩,展亦是从不接触八卦新闻的,自己也不能太过杞人忧天。

    但杞人忧的天还是砸过来了,次日于萧涵就接到校方通知。

    “于萧涵小姐,还是得请你来学校一下。”这回打电话的不是老师,而是校长亲自打来的,于萧涵心里不禁抽了抽。

    “怎么,是不是于乐荣又出什么事了?”于萧涵紧张地问。

    “不,还是上次的事,展灵雪的父亲展亦先生对上次给予于乐荣的处理不满意。”

    展亦不满意?于萧涵怔了几秒,“怎么会这样呢,展先生没有这种反应和表示啊!”

    校长为难地说:“呃,是的,但展先生现在提出要开除你的孩子,所以,请你来学校一下……”

    于萧涵脑袋几乎是一瞬失去了反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难道她要去跟展亦当面交涉,谈判么?正蒙门着,她又隐约从电话那端听到一点声音。

    “展先生,这样说可以吧……”

    于萧涵如被电击!“校长,你在和谁说话,谁在你身边?”

    “于萧涵小姐,希望你能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一切为了孩子,我们等你。”校长挂了电话。

    一切为了孩子,一切为了孩子……这几乎是一句隐含着威胁的话。校长当着展亦叫她于萧涵女士,也就是说展亦知道她叫于萧涵了!展亦是来求证的!展亦拿乐乐威胁她出面!

    于萧涵赶去学校,贵宾室内展亦和校长都在等她,进门前于萧涵反复做深呼吸,鼓足勇气推门而入,再心乱也要装作若无其事拿出最郑重的表情相迎。

    “校长,我来了,你看接到你的消息我一秒都不敢耽搁。”

    校长背对展亦给她眨眨眼,递了个眼神,于萧涵转向展亦,“哦你好,展先生是吧,咱们上次见过面了,我记得上次你没有多说什么,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非要开除我儿子不可呢?”

    展亦犀利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于萧涵忍住汗毛直立的不适,落落大方地回视他,“展先生如果你觉得我们的赔偿不够,或者你还有哪些要求,我们可以再谈,能做到的都可以。”

    于萧涵不能退缩,来的路上她已经想了许多,第一她会不承认自己,决定认准嘴硬了。第二她不会让乐乐退学,退学就代表她心虚。

    “于萧涵。”展亦念她的名。

    于萧涵做自然状:“请说。”

    展亦的视线和她的视线隔空交汇,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虽然与他对视是个压力巨大的项目,于萧涵仍挺直腰板,不让自己泄气势。

    展亦拿起身边的档案本,视线回到档案记录上,那是于乐荣的学籍。他沉到:“你儿子跟你姓,姓于。”

    “是的。”于萧涵答。

    “单亲家庭,你没丈夫?”

    “是。”

    “你是上海人,年龄35。”

    “展先生,不知道为啥你这么仔细研究儿子的学籍,这些资料应该和咱们要商榷的问题没啥关系。”

    展亦又示意门口的人送进来样东西,门口的男的又递进来一本娱乐报纸,右上角大标题是于萧涵和秦赫昇的绯闻,侧边还有于萧涵被扒的信息,于萧涵隔着不到四米的距离几乎看的清晰。展亦又说:“你是个演员,是人造美女。”

    “是的我是演员,不过我不是人造美女,我的脸是纯天然的,没有整过容。展先生,八卦谣言你也关注么?”

    展亦瞥她一眼,阴沉道:“我不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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