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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  番外:花容月貌为谁妍

    风云变幻,这时护官符上的金陵四大家已经烟消云散多年,初初风流正年少的那一代也已是年逾不惑。【虾米文学 思及往日,思及都城园子一绝的大观园,思及当年在里面哭过笑过的女孩儿,有人风轻云淡微微一笑,有人陷入往事思慕年华不在…

    薛宝钗坐在海棠树下,蓦地想起很多年前似乎有个爽朗大方的女孩儿醉卧石台,海棠春睡,睁眼看看四周富贵园林,嘴角微不可见的泛起一抹苦涩。

    一个穿淡红袄子头簪银钗耳有珰珠的妇人急忙忙过来,口里笑道:“二太太,老爷和三爷回来了!”

    宝钗惊喜,忙站起身来,那妇人像做惯了似的搀扶住,笑:“可不是,我瞅着三爷又长高了,太太好福气,三爷又上进又孝顺,将来太太身上的诰命低不了…”口里刚说完这句,妇人脸上猛地一僵,忙住了口。

    低头看看手上凤仙花新染的指甲,宝钗淡淡道:“莺儿,你什么时候改改你这毛糙的性子,五儿都快是个大姑娘了,你这做娘的还这么口无遮拦。”

    那妇人,亦是薛宝钗从小的丫鬟,如今是她房里的姨娘,莺儿赔笑,低敛的眉眼很快闪过一丝不满,抬起头又是那副笑呵呵直率的样子,口里笑道:“我的姑娘,这么多年您还不知道我么,这里没有别人我才敢这么说,三爷这般争气,难不成日后都便宜了那边?”说着用嘴努努东边的更大更气派的院落。

    宝钗扫了一眼那边,嘴里面只问老爷和三爷的形容,多年谨言慎行、守拙有礼的做派让她习惯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再多委屈再多的怨愤说出来只会招祸半点子用处也起不了,莫不如不言去做,若非这样她也做不成这二太太呀。

    二太太?宝钗心里头冷笑,在她年少、贾府鼎盛的时候,这个称呼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希望做了宝二奶奶后,有朝一日能像姨妈那样成为荣国府的二太太,成为管家夫人。可现在这个“二太太”的称呼却是个最大的讽刺!这曹家只有一房,哪来的二太太,说白了她的身份不过是商贾人家才有、官府不承认的平妻,不过就是个顶着太太名头的姨娘罢了!

    带着莺儿和房里的大丫鬟到了正厅,正见老爷、夫人和儿子正在一起说笑,喜笑颜开的像是一家三口。宝钗压下心头的不舒服,落落大方的向老爷和“大太太”行了礼,才起身拉过正高兴的儿子问寒问暖,曹老爷就喜欢宝钗的知礼做派,这时见着她慈母心肠脸上满是笑意,哈哈大笑着向她说起书院先生和同窗对儿子的夸赞来。宝钗听得极仔细,脸上认真倾听的神情竟露出一抹小姑娘才有的天真专注,惹得曹老爷更是高兴。

    坐于上座的曹夫人眼里闪过阴霾,就会做出这副样子来勾着老爷,老爷一直夸赞她有才有貌,有大家风范。哼!一个实际上的姨娘有大家风范作什么,哪家座上的夫人会跟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二太太”来往。有才?有才的女人能作狐媚子勾/引男人么,能明知道规矩还由着老爷命令阖府人喊她“二太太”么!

    这曹夫人是曹老爷的糟糠之妻,曹老爷是保定府时任的知府,早年微末之际就娶了乡绅之女为妻,就是曹夫人了,等他中了进士,靠着家中打点补了个地方小吏,这些年一步步升上来,自然嫌后宅空虚,像大多数男人那样,不仅纳了夫人屋里头有些颜色的丫鬟作姨娘,还在外头聘了好人家的女孩儿做小。

    曹夫人出身简单,并不很会看人眼色,要不是这些年和薛宝钗明争暗斗长了些心眼,看不惯的时候总是拿出夫人的派头镇着,强自不多说话,这曹老爷也尊重这共苦过的原配,恐怕早就被薛宝钗比对的受人厌弃了。饶是如此,不也割地赔城么,平白成了“大太太”,竟然和薛宝钗平起平坐,姐妹相称了。

    曹夫人眼角厉色狰狞,薛宝钗见了,嘴角微微一动,就要引着老爷看大太太,遂道:“老爷,您和峥儿也累了,姐姐心疼您,早就准备了热水等您汤浴呢。怕您劳累,其他孩子们都没叫过来,他们想您也想的紧呢。您和峥儿先歇息着,厨房那边早就准备好了,我这就去看看,晚食的时候必定张罗一桌好席面咱们给您接风。”

    这话说的熨帖,曹老爷大悦,也惊觉自个光顾着和二太太说话冷落了夫人,赞赏的看一眼宝钗,乐呵呵的望向夫人。

    曹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早在薛宝钗张口之际就在后面拉了拉她的衣袖,等曹老爷看过来的时候,曹夫人脸色虽僵硬但厉色早一步收起来。曹夫人忙起身搀扶着曹老爷去东苑,曹峥也被人簇拥着自去他的院子,那老嬷嬷转身之际冷冷的瞟一眼宝钗和莺儿。

    莺儿脸色微僵,人走后冷哼道:“这老虔婆倒聪明,可惜老爷没瞧见大太太那样子!”话这么说着,其实她心里正酸的狠,方才老爷只顾着和二太太说话,何尝只忘了夫人一个?她站在那里笑都要僵了,也不见老爷垂怜。

    薛宝钗白一眼,莺儿,笑道:“你这说嘴的鹦哥!好了,咱们去厨下看看罢。”出了门,路边时不时有丫鬟婆子行礼问好,只听宝钗幽幽叹道:“大太太不管家不知道油盐贵,咱们老爷是清廉贤德的好官,岂能像那些豪奢骄逸的人家那般铺张?虽知大太太是心想着老爷,可这接风宴太过了恐怕还会惹得老爷不高兴。【虾米文学 不过要是不听,恐又会触怒大太太,这…”

    莺儿早习惯了这样的“方式”,接的顺口:“二太太别急,您忘了先前大舅爷送来两筐极肥美的螃蟹,配上佳酿,虽不及大太太说的鱼翅海参,也是尽够了。”

    宝钗满意一笑,想来不一会儿家里头下人就知道二太太的哥哥“又”送来好东西来了,相比之下,大太太家实在有些寒酸,还妄想着鱼翅海参呢。

    宝钗看了一眼厨下,就把莺儿留下,兀自回房了,打开妆奁,细细挑选首饰,接风宴后老爷在西园里歇息才好。

    留在厨房的莺儿攥紧帕子,心里恨恨,摸摸眼角的褶皱,又心悲起来,她比姑娘还小些呢,就因为操劳有了皱纹。想起宝钗细白的皮肤,凸凹有致的身段,更是又羡又妒。

    不过这莺儿跟着宝钗早就脸就一声喜怒不应于色的本事,平常直爽毛糙的性子不过是故意给人看的罢了,这会儿有管事的上前问话,莺儿笑回道:“我知道二太太管的严,你们心里拘得慌。不过俗话说法理之上还有人情呢,你们都是做惯的老人了,一时疏忽是有的,这丢了的珐琅盘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过会记到给三爷送去的物品单子上,他那里人多手杂,老爷太太又宠的狠,上好的瓷器物事每每都不知道碎多少呢。”

    厨房管事的感激不尽,拉着莺姨娘说了不少好话儿,莺儿听着,不时还好声好气说几句话儿。

    等到莺儿忙完,回到她屋里的时辰已经接近晚膳,莺儿急急忙忙梳洗打扮,府里头除了大太太和二太太,还有五六个姨娘通房,若是今晚老爷注意不到她,恐怕明儿二太太就要抬她屋里的虹俏做通房了,男人爱小,这是二太太也奈何不得的。如今东西两边在宅子里是平起平坐,她算是二太太房里边的姨娘,她年纪不小又比不得二太太容颜不见衰老,这些年二太太陆续抬举了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若不是她是陪嫁丫头,有打小的情分在,恐怕她和她的五儿都没有容身之地了。

    手里面忙乱着,一个十一二的女孩儿掀帘进来,扯着身上的衣裳撅嘴道:“姨娘,你看我这身衣裳都穿了多少回了,什么时候你和二太太说声也赏我两匹从南边来的锦缎儿。”

    莺儿一边往耳朵上带珍珠坠子,一边看向女孩儿,皱皱眉道:“五儿,不是刚给你做了身荷色的衣裳么?怎么不穿那个?”

    五儿蹙着眉,不高兴道:“那衣裳和四姐的一样,可料子比四姐的不知要差多少,今儿四姐肯定穿那身,我可不愿意被人看笑话!”

    莺儿停下手里的动作,叫房里侍候的一个小丫鬟退下,才道:“你四姐是嫡女,你跟她比什么,听姨娘的话,换了那身衣裳,也好叫你父亲看见你们姐妹情谊高兴!”

    撇撇嘴,五儿气道:“什么嫡女,三哥那是记在夫人名下才是嫡子,四姐是二太太养的,说着好听,不过是跟我一样是个庶出的!还镇日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处处显摆她的端庄淑女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二太太能给她攀上什么高枝儿!”

    闻言莺儿又急又怒,伸手要打,抬起来又不舍得。五儿见状哭道:“她又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姨娘何必事事向着她?做再多她又不会感激您,人家眼高着呢,自诩嫡女,就连守备家嫡亲的表小姐也看不上呢!”

    莺儿想起四姑娘取名为“琪”,近来二太太四处张罗着给他相看好人家,自己的五儿才比四姑娘小一岁,不仅终身没人理会就连大名也没有,“五儿五儿”的叫了这么多年,五儿不就是“无儿”么,这么一想眼泪也掉下来,又疼又怜,把她拉进怀里,劝道:“我儿莫哭,等你四姐姐出了门子,我就求二太太给你也寻户好人家。”

    想了想,又小声道:“二太太年轻时误了年华才嫁给了老爷做小,这事一直是她心里的刺,所以四姑娘必定嫁的早,等她出了门子你还小呢。好歹姨娘在二太太跟前还有些脸面,到时候求她给你找户好人家,姨娘这些年也攒下不少体己,到时候你风风光光嫁进门做奶奶,谁还敢小看你?现在忍着才是,四姑娘高兴了,二太太那里必然看你的好,这样才有前程,你没看二姑娘嫡出眼高看不上四姑娘,最后什么下场?嫁的门户倒高,可总归是继室,那家房里姨娘通房一大堆不说,前头还有两个不比二姑娘小的原配嫡子,好好儿一个容貌出身都不差的姑娘…唉,每回二姑娘回来我见她憔悴消瘦的样子都心疼的慌。”

    五儿听见这话,心里头有些害怕,不敢再闹,乖乖换了衣裳主动去东苑里等四姐姐出门。

    晚上,家宴上,曹老爷看着席上妻妾子女俱在十分高兴,尤其是四女曹琪嘴甜,有五儿帮衬着哄的他很是开怀。残羹撤下,曹老爷半醉,眯着眼看看一身新衣娇美可人的四女,笑着对宝钗道:“峥儿有了出息,小六虽及不上他三哥,还算勤勉,剩下的就是这几个女孩儿了,夫人可得给她们看好了。”曹夫人脸色一僵,宝钗笑的益发柔美,几个女孩儿都羞红脸低头不语,却踌躇着并未离开。

    果然,曹老爷又有话说:“近日有兵部右侍郎回乡祭祖路经保定府,兵部右侍郎的大舅子是新上任太子太傅,听说正是下科秋闱的主考官。这位大人回乡行程十分低调,若不是这回去书院,峥儿的老师对他十分爱护,又和席家沾些亲戚,这会子老爷也不会知道。”说着欣慰的拍拍曹峥的肩膀,对着妻妾吩咐道:“务必好好招待大人的妻眷才好。”又颇为深意的看一眼端庄秀美的四女,意味深长笑道:“听说右侍郎的长子只比峥儿大一岁,是都城有名的年轻俊才,还未娶妻…”曹老爷平常从不耐烦跟家里妻妾说朝堂上的事情,看来这会子是真高兴了。

    宝钗眼睛一亮,瞬间把方才莫名的熟悉感给抛之脑后了,嫁女嫁高,琪儿长得好又规矩大方,还有个上进的哥哥,这兴许真能成事。立刻心里头盘算着怎么讨得这位侍郎夫人的欢心。

    曹琪脸微微红了些,只做听不懂,转身和五儿小声说话,只是知他甚深的五儿分明看见她眼里那抹得意和嘴边翘起的喜色。

    饭桌上引得曹老爷看了好几眼打扮的一身水红的莺儿闻言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一副笑眯眯高兴的样子。不着痕迹的瞟一眼轻声细语说话的曹琪,恍惚就像看见二十多年前的姑娘似的,莺儿摸摸指甲,这琪姑娘倒是真真从二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容貌像,心机手段都像,倒是比她亲哥哥心中还要有沟壑。

    不几日曹知府和保定府守备领着人在驿站恭候到了兵部右侍郎,盛情难却,再加上车马劳顿,此处又离都城已经不远,休憩几日也好。曹知府早就命人收拾好了曹府半条街的一处三进院落作为侍郎大人和其家眷的暂居之处。

    第二日,保定府大小官员为侍郎大人接风,曹夫人和守备李夫人也递了帖子和底下官员的夫人一起来拜访侍郎夫人。

    回到府里,一向古板的曹夫人也赞叹了几句侍郎夫人的风采,薛宝钗有意打听这位侍郎夫人的出身喜好,无奈曹夫人带去的都是她的心腹,都不愿和这位“二太太”透露。宝钗无法,只好加紧布置收罗来的奇花异草,晚上越过大太太直接向曹老爷请示办个赏花宴,隔日请众位夫人前来,曹老爷直赞她蕙质,只是这事儿还是只能以曹夫人的名义送帖子给各家夫人。宝钗心里难受,却也不敢露出半点来。

    到了赏花宴那日,曹府花香阵阵,布置的很是精致秀美。

    宝钗忙前忙后,歇一会看向曹府里的山石流水,回廊亭台,心里涌上来两分得意,这些都是她进门生了峥儿后老爷为了讨她喜欢慢慢修建的,颇有一股子江南风味,有些当年金陵老家的影子。思及金陵,宝钗眼底闪过几分落寞,不过瞬间又精神起来,心里道:若是那时听哥哥的话,嫁给他看重的人家,岂不是走妈妈的老路一辈子是商家妇?纵使有钱又怎么样,像自己家当年何等豪奢威风,可没有权势庇护顷刻土崩瓦解。就是哥哥不谅解自己,这么些年节礼未少却从不登门她也不后悔!曹家大妇年老色衰又心悲大儿子早亡,能活的多久?峥儿争气,到时自己也是堂堂正正的诰命夫人!

    不多时,各家夫人都纷纷到了,最先来的自然是保定府低位官员的内眷,其他和曹府交好的夫人很快也来了,看着她们身边都有一两位年轻姑娘,宝钗抿抿嘴唇,心里有些不悦,不过转眼瞧见大太太身边亭亭玉立的女儿,瞬间心情又好起来。

    等到时辰差不多,外头媳妇跑进来道:“外边说侍郎夫人的马车快到门口了!”曹夫人整整衣裳和几位有分量的夫人忙要出去接,宝钗也想前去,只听曹夫人冷笑道:“二太太还是看着里外有什么不妥罢,别叫席夫人看了笑话!”

    一声“二太太”讽意十足,周围几个看不上宝钗身份的夫人都掩嘴低笑。宝钗难堪的低下头去,一旁的莺儿闻言倒有些疑惑——“席夫人”?

    一会子这疑惑就得到证实,莺儿睁大眼看着被簇拥在中央美貌华贵的女子,脑子里嗡嗡作响,真的是林姑娘!莺儿在一侧回廊上想要进去跟她家二太太说得一声,可看着那抹身影,怔怔的怎么也迈不动脚:老天,林姑娘比二太太小不了几岁罢,这摸样比当年也就成熟几分,怎么会这般年轻?

    这一迟疑,那些夫人就拥着席夫人进正厅去了。

    席夫人自然是高座在上,旁边守备夫人和曹夫人一左一右陪坐,头生白发很是慈祥的守备夫人拉着一个形容打扮与众不同的七、八岁的女孩儿嘘寒问暖,一看就知喜欢的紧。

    曹夫人即便不愿,也撑着笑容把身后的曹琪介绍给侍郎夫人,席夫人叫上前来细细端详了下,笑道:“曹夫人家这位姑娘我瞧着甚是面善,就像曾见过似的。”

    旁边那七、八岁的小姑娘笑道:“这位姐姐我也曾见过的。”

    守备夫人爱她相貌说话,笑道:“你这么个小人儿出过几次门儿,曹夫人家的姑娘们也没到过都城,哪里就能见过?”说着摸摸她的小脸。

    小姑娘笑的娇俏,脆生生道:“真的。母亲,您瞧这位姐姐像不像四姨妈那幅群芳图上的人?”又拉着守备夫人的手笑道:“我一见这姐姐就喜欢,夫人给岚儿引见下?”这话说的一圈人都笑了。

    正说着,丫头们端来各色鲜花和果子点心摆到各个小几上,换上新茶。宝钗亲自捧着一盘当下稀罕的鲜果子送到上座来,一抬眼,猛地惊住了。

    黛玉笑着让女儿给她这位似曾相识的姐姐送表礼,小岚儿也不吝啬,从腕子上摘下一支碧绿似水的翡翠镯子,笑语:“这是臻舅舅送我的生辰礼,有一对儿,我送姐姐一支。”曹琪有些惶恐,这也太贵重了,再者她偷眼瞄一下黛玉,若是这位席夫人摘下镯子送给她该多好。

    旁边守备夫人有些疑惑,说来她们家老爷当初还是席老爷子手下的将官呢,和席家也算相熟,说起话来也就随意许多,因问:“臻舅舅?”

    黛玉摸摸女儿的额头,笑道:“是我大哥哥,最疼这小丫头。岚儿调皮,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非要叫臻舅舅,哥哥也由着她……”说话间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宝钗,一时也愣住了。

    几位夫人见状,都跟着她的目光看。曹夫人不悦的“咳”了声。宝钗回神,忙脸带笑意过来,放下银盘,拉起黛玉的手,惊喜道:“原来是林妹妹,这么多年不见妹妹还是这么年轻。”

    黛玉也是惊诧,早年她听哥哥和惜春提起过,这位宝姐姐好像看不上薛家大爷定下的婚事,一意嫁进了一个外放的官员家,原来是保定府的官员么。黛玉打量着心里疑惑,宝钗这副打扮倒不像是哪家来做客的太太,又瞅见站在一起十分像的曹琪,似有所悟但更不敢相信。

    这厢曹夫人、守备李夫人等听见宝钗这么说,各个都有些诧异。

    不过黛玉少年经过宫里嬷嬷的教导,这些年总管府里事宜,她又是个最心细最玲珑的心肝,这时瞧出不对又想起这位宝姐姐往日的心机动作,轻轻抽出手淡笑道:“原来是薛家姐姐。”又对守备夫人等笑道:“从前哥哥进京赶考时我们兄妹三个早父亲几个月去了都城,哥哥领着我们拜访亲戚,说起来也巧,正值薛家姐姐和母兄也进都城来居在那里,和亲戚家的女孩儿一起还相处了一段时间呢。”

    旁边人听见,心里都知这话听起来亲密,可实际上是说席夫人和这位“二太太”其实交情并不深。这些正室太太本来就厌烦宝钗这种不老实妄想压正的妾室,这会子见她舔着脸像是多熟似的忽视她们这些在座的夫人上赶着和席夫人说话,更是厌了三分。

    宝钗脸上的笑也僵了僵,好在黛玉听说是故人之女叫身后的大丫鬟赏了个精致的荷包给曹琪,并没有给她们难堪。

    黛玉猜到这位宝姐姐恐怕路子不正,也不问她身份,只和其他夫人说话间偶尔也问曹琪几句。倒是曹夫人笑盈盈道:“既然你和席夫人曾相识,那就不用去他处忙活了,陪着夫人说说话儿。”又对黛玉笑道:“夫人不知,我这妹妹是最能干最体贴的,有她在省了我多少事情。”

    黛玉微笑不语,曹夫人也不在意,大声对身后的大丫鬟道:“翠兰,给二太太搬个杌子来。今儿她也忙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能再站着呢!”

    气氛微妙起来,宝钗脸上的笑几乎要挂不住。曹琪也惊疑不定,不敢多说话。

    幸好守备夫人会说话儿,笑着叉过去了。

    众人说话赏花游玩用膳,好容易等到午后,外边有婆子进来道:“外头席家的三位公子来接席夫人。”

    众位夫人都纷纷赞黛玉命好,赞孩子孝顺,又对席家这三位少爷十分好奇,黛玉拗不过,等年轻的姑娘和丫鬟回避到屏风后面去,才叫他们进来,果然是气宇轩昂,翩翩少年郎。

    这三兄弟虽然岁数都差上几岁,可样貌看的出来或多或少都有这位席夫人的影子,再加上那个和席夫人很相像的小姑娘,这些夫人来之前都听说过这位席侍郎有三子一女,现在看过神情都有些异样。

    等席家三个儿子护着母亲和妹妹离去,一个年轻夫人才悄声道:“想不到这几位都是席夫人所出。”言谈之中甚是羡慕席侍郎对席夫人的宠爱。

    守备李夫人笑道:“这有什么,你们离得远不知道,这席家的惯例是只娶一妻,妾室通房都是没有的!席家嫡支几代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位席大人尤甚,别看这席夫人这等样貌,其实这位都三十过外了,那席大人比夫人还要大上六七岁呢,席夫人娘家就这一个女孩儿,视若珍宝,嫁过去的时候都快及笄了。就这样,因席大人听说太早生育对妇人身子骨不好,还硬是等到席夫人十六了才有头一个孩子!”

    花厅里瞬间静了下,半晌才听一位素来爽朗的夫人笑道:“席夫人这样的气度样貌,也不怪席大人这么精心。”

    ……

    一直等到宴席散了,夫人都回府去了,宝钗连宴席后事都没管,说是累着了关了房门不让人进去。

    坐在妆镜前,宝钗摸着自己仍然细致的脸,想笑一笑,可想起黛玉仿佛没变过的容貌,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仔细瞧,宝钗在保养得当,可眉间已经有淡淡的“川”字纹路,眼角嘴边都有了小细纹,这些年在外面笑的再温和,可私下独处的时候她的眉间少有舒展的时候,不比不知道,昔日牡丹芙蓉更有千秋的两个女孩儿,如今站在一处,竟然像是差了十余岁的模样。

    薛宝钗对镜而坐,忽然就捂着脸无声哭起来,泪珠子一颗一颗落在红木盒子仔细放置的金钗上。外头醉醺醺的曹老爷一边说笑一边被扶近新开了脸的姨娘房中。

    昔年,任是无情也动人。

    而今,一朝春尽红颜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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