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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探旧案

    清晨柔和的光线从树叶的间隙筛进房间,落在宋笠作画的宣纸上,一幅空谷幽兰图已经快要功成,他敛起笔触,把狼毫笔架在做成小山样式的笔架上,阿绿则在丫鬟住的东厢房伸了个懒腰,从外屋往里屋走。

    阿绿经过几个侍弄花草的小丫鬟时,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低语:“起的比大少爷还迟,规矩都没学好就当大丫鬟,哪有这样的道理”。

    另一个小丫鬟低语:“除了模样出众,简直做派粗野无比,听我娘说,大少爷一定是贪恋美色,想收了做通房”。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小丫鬟语气愤怒的说:“狐狸精”。

    阿绿无语,尽管她们是窃窃私语,但是阿绿的听觉可并非人类可比拟,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落在她耳朵里,不过她也不想计较,毕竟人家说的没错,自己的确不懂规矩,也确实是狐狸精,除了说宋笠要收她们做通房,其余没一句话冤枉了她。

    阿绿走到内室,湘谣已经在伺候宋笠笔墨了,宋笠正聚精会神的给画收尾,湘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画画,宋笠皮肤白皙,双眸柔和温润,坐在那里自有一番谦谦君子的风度。

    湘谣温柔的说:“公子真是丹青妙手”。宋笠抬头朝她熣然一笑,仿佛春风拂面般让人心神一震,湘谣有片刻的失神,只听他说:“多谢湘谣姑娘称赞”。

    阿绿觉得自己也应该上去做做样子,便不耐烦地上前研墨,她哪里做过这些,又心不在焉,把墨溢的到处都是,宋笠看了直皱眉,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说:“该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了,我们走吧”。

    湘谣知道,这是要去晨昏定省了,也是要去见两个嫌疑人宋太夫人和房氏的时候了,她知道这是正事,忙打起精神,二人随着宋笠,一路穿过院子和抄手游廊,先到了宋太夫人处。

    宋太夫人刚用过早膳,正由丫鬟服侍着漱了口,湘谣打量宋太夫人,她六十出头的样子,头发黑白交错,虽然一直微笑着,眼里的精明却没随着年岁增长而消散。

    宋笠给宋太夫人行礼:“笠儿给祖母请安”。宋太夫人刚点头说要说话,就有人禀报:“太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来了”。

    大夫人就是宋笠的继母沈氏,二夫人则是和宋笠生母十分不穆的房氏,宋太夫人有两子,长子宋渝也就是宋笠的父亲,次子便是房氏的丈夫,以于两年前去世了,房氏孤儿寡母没有倚仗,宋太夫人十分的体恤她。

    沈氏和房氏亲昵的联袂而来,看得出来十分的要好,阿绿飞快的睃了两人一眼,沈氏丰腴端庄,房氏一身素衣白裙,因是孀居,打扮自然是如此素净,阿绿看那房氏模样很是老实,不似大奸大恶之人,心底有些疑惑。

    宋笠又向二人行过礼,沈氏看了立在后面湘谣和阿绿一眼,缓缓笑眯眯地说:“这就是新晋的两个大丫鬟吧”。湘谣和阿绿便上前行了礼。

    房氏点头:“真是和画上的美人似的,让人看了就怜惜”,也就是说狐媚了。宋太夫人听了,眯了眼肃然的说:“大少爷明年就要下场考举人了,你们两个要仔细的服侍,端庄持重,时时规劝大少爷用心读书,不可想差了心思,我们家规矩大着呢。”

    湘谣和阿绿心中腹诽不已,却只能低头应是。

    宋笠恭顺的陪着三人聊了几句,便借口读书告辞了,阿绿听得不过是家常琐事,站的都腿脚都麻了,听了如蒙大赦,刚准备偷笑却看见沈氏毒蛇一样探视的目光,忙低下头,跟了宋笠回了房间。

    一回房阿绿便往太师椅上一瘫,抱怨道:“当丫鬟也太累了,这投胎真是一门大学问”。宋笠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又侧过头问湘谣:“你看出些什么吗?”

    湘谣摇头:“只凭一面之缘,是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的”。阿绿却说:“你这后娘一看就不好对付,要不是你娘亲死的时候她还没过门,我一定觉得是她搞的鬼”。

    宋笠想了想,从自己书桌的一个抽屉,拿出了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又拿出钥匙打开了锁,一阵腐败的味道扑鼻而来,湘谣和阿绿都嫌弃的捂上了鼻子,阿绿看着那盒子里都是霉菌问道:“这是什么东西,真是恶心”。

    宋笠苦笑:“那年告知我母亲是被人下毒的丫鬟说,母亲饮食不太定性,唯独一直爱吃家里小厨房做的糖蒸酥酪,怀疑毒是下在了点心里,我便偷偷在母亲房里的收起了一块,我拿去跟爹说,爹请了大夫来看,却说没有问题,我不甘心,便自己藏了起来,想着自己以后去找大夫看,我那时候年纪小,哪里想得到东西会坏”。

    湘谣听了,略一思索,把手放在盒子上施了法,一块新鲜的糖蒸酥酪便出现在盒子里,宋笠呆滞了片刻后,又惊又喜的问:“太好了,湘谣姑娘,你快看看,这糕点里有什么?”

    湘谣低头闻了闻:“这点心里加了川芎和苦杏仁,量都不多,川芎可以活血行气,但长年累月的食用便会中毒,苦杏仁也是积毒的东西”。

    宋笠听了握紧了拳头,白皙的脸涌上了红色,问道:“那我们怎么才能找出凶手?”阿绿听了,眼珠子一转,笑着说;“我有法子”。说罢低声和二人说着些什么,宋笠听着喜悦的表情逐渐浮现在脸上。

    一个月后,宋太夫人过六十四岁生辰,因为不是整岁,只请了一些通家之好,宋笠主动请命去操办请戏班子和写请帖的事,大家都直夸他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祖母,宋太夫人也乐呵呵的赏了一块羊脂玉牌。

    宋家在金陵城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尽管不想大办寿宴,还是十分的热闹,寿宴上宋太夫人受着儿孙们的祝福,喜不自胜的喝了两盅酒,宋渝则摸着沈氏之子宋篷的头,和他开着玩笑,唯有宋笠,在热闹之中陪笑着,看着众人欢声笑语,眼里深处都是孤独,表面上却要作出一幅开心的样子。

    湘谣看了有几分心疼的望了他一眼,宋笠对上了她的目光,笑意就有几分到了眼底,湘谣觉得脸有些烫,慌忙低下了头。

    酒足饭饱,就有小丫鬟来报:“开锣了”。戏班子一开锣,更是热闹,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女眷们便都去看戏,宋笠上前扶了宋太夫人,宋太夫人满意的拍了拍他的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听戏处。

    众人落座不久,戏便开唱了,今天唱的是《铡美案》,说的自然是包公给秦香莲伸冤的戏码,湘谣仔细的观察宋家女眷的表情,一丝也不放松。

    看清那秦香莲的模样后,宋太夫人的鬓角开始冒出细汗,表情也有几分恐惧,又强压了下去,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意,沈氏则面露不悦,只是不好发作,房氏嘴角则闪过一丝嘲讽。

    宋笠知道那秦香莲本就是阿绿变作自己母亲的模样在台上唱戏,并不诧异,不时的观察三人,台下气氛则有些微妙。

    众人本都很安静,一个心大的远房亲戚却大大咧咧的说:“这扮秦香莲的角儿,怎么这么眼熟呢?”

    台下的人都心知肚明,本就是保持默契的不说话,但被戳破都不免个个面露尴尬,气氛更是变得诡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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