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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那个哑婆

    哑婆是个苦命的人。

    天生就是个哑巴,还是个女儿身,若不是发现得晚,只怕生下来就给溺死了。

    从会走路就干活,帮着照顾弟弟妹妹。

    别人家都是小的捡大的的东西用,而哑婆打小没用过一件新东西,饭都是吃弟弟妹妹剩下的。

    苦巴巴的长大了,又被家里人嫁给一个鳏夫做填房。

    鳏夫前头的媳妇留下一个儿子。

    哑婆嫁过去的时候,那小孩才三岁,可以说是哑婆给带大的。

    在小孩六岁的时候,哑婆怀孕生了一个儿子,那小孩竟然趁哑婆出门,用被子给孩子捂死了。

    哑婆进屋的时候,小孩的手还捂在被子上头,哑婆看见发了疯,一把推开他,见孩子面色青紫,没了呼吸,当场就要掐死小孩偿命。

    小孩大哭大叫,引来了鳏夫,鳏夫二话不说,一把夺过孩子,给了哑婆一个大耳刮子又狠狠地一脚踹开。

    哑婆被打得头晕目眩,嘴角流血,只挣扎着往炕边爬,抱着孩子,张嘴无声的大哭,眼泪直流。

    鳏夫这才发现小儿子不对劲。

    放下小孩,想要上前查看孩子的状况,小孩大哭抱着他不放,说有了弟弟娘就对他不好了,背地里打他,虐待他。

    鳏夫停下脚步,怀疑的看着哑婆。

    哑婆是个哑巴,自不会分辨,鳏夫等着她摇头否认,可哑婆像是没听见似的,并没有反应,只是一直流眼泪。

    小儿子已经死了,总不能再让大儿子哭死过去,何况大儿子说的那些话……

    他一个小孩,不会说谎话。

    怕哑婆伤害小孩,鳏夫抱着小孩去了地里,留哑婆一个人冷静冷静。

    等回家了也饭没做好,鳏夫进屋找哑婆,这才发现哑婆不见了。

    哑婆是在山脚下被找到的。

    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身边有一个小坟堆,而她的双手指甲翻飞,泥巴和血水混在一起,看起来骇人得很。

    鳏夫拉她起来要带她回家,哑婆又抓又咬状若疯癫,双手留出新的血液,也仿佛完全不知道疼。

    最重要的是哑婆盯着小孩的眼神,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鳏夫干脆不再拉她,只带着小孩回了家,想着哑婆一个人在外头,既没粮食又无住处,早晚得低头。

    就让她待在外头想明白了再回家。

    而哑婆这一待就待了十年……

    李幼安听完泪眼婆娑,坐在牛车上新买的两个账房先生听完也目露怜惜。

    李幼安撩起帘子,让唐二柱驾车去村尾山脚下。

    李家金也叹口气,要不是那个小孩在外显摆他怎么收拾了继母后弟,村里人都不知道这些内情。

    因为后来那鳏夫为了儿子的名声,用的是哑婆不慈的名义休的妻。

    李家金对李幼安说道,“虽然大家都叫她哑婆,其实她才二十八岁,就是日子太苦,所以长得催老些。”

    李幼安点头,她原先想买年纪大的婆子,是怕妇人和买来的账房先生传出什么闲话。

    可听了哑婆的遭遇,不说二十八,就是十八,这个人她也请了。

    牛车一路驾到村尾,李家金带着几人往哑婆住的地方去。

    哑婆原先是在她儿子坟墓的附近找了个山洞住,后来慢慢的在坟旁搭了个草屋。

    李幼安几人到的时候,哑婆并不在坟旁。

    李家金便叫唤起来,想着哑婆听见了,会整出点动静回应他们。

    可李家金喊了许久也没有动静。

    担心是哑婆出了事,几人分散开来找她。

    其中一个账房先生走出不到二十米,扒开草丛,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干枯披散的人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挖什么。

    李家金边走近边问道,“哑婆,你怎么不应我们?”

    哑婆没有反应,继续背对着他们。

    近处的账房先生皱起眉头。

    直到李家金走到了哑婆的背后,站在哑婆的右耳边又问了一遍,哑婆才仿佛受惊般的回过头。

    入目是一张脏污到只看瞧得见眼睛的脸,眼里尽是惶惶。

    李幼安急忙摆手,“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的,我要在村里开家铺子,想请你去铺子里帮忙做饭打扫。”

    哑婆还是惶惶不安的看着几人。

    近旁的账房先生见此,说道,“哑婆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仿佛听不怎么见。”

    哑婆转头看向他。

    账房先生露出个友善的微笑,“看样子左耳的听力略好些。”

    又对李幼安建议到,“姑娘不如近些说话。”

    李幼安心里酸酸涨涨的,定是那鳏夫下手没轻重,给哑婆耳朵扇聋了。

    李幼安走到哑婆面前,微笑着说明来意。

    哑婆听完,看了坟堆一眼,对李幼安摇摇头。

    李幼安眼角酸酸,劝到,“你挣了钱,就能给你的孩子好好修坟立碑了,你这么爱你的孩子,你的孩子要是活着,肯定也很爱你。”

    “他那么爱你,你要是过得不好,他得多伤心,听说小孩子去世了,会被接到天上,他一定不想看见你难过。”

    哑婆抬头看向天空,两行清泪滑落。

    李幼安想让哑婆上车,哑婆摇头拒绝了,指了指自己的身上,用手扇了扇又摇摇头。

    她太脏太臭了,上了车,会脏了车,还会熏着他们。

    哑婆示意他们坐车走,她在后头走路跟着。

    李幼安瞧着哑婆赤裸的脚丫,硬拉着哑婆上了车,让李家金带着两位账房先生先去储蓄社。

    她带着哑婆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

    洗完澡的哑婆其实并不丑,皮肤虽然有些粗糙,但还算白皙,身材单薄,韦氏的衣裳,感觉能装下一个半她,李幼安便让人拿了二丫的衣裳。

    穿上二丫的浅色衣裳,哑婆瞧着就有些娇俏妇人的样子了,只是她的眸子太沉静,硬生生把那股娇俏压了下去,

    哑婆虽然瘦弱,干活却很利索,帮着大桶的提水倒水。

    李幼安瞧着觉得哑婆都不一定有两桶水重。

    等哑婆这里收拾好了,李幼安带她去储蓄社。

    二楼的两间卧室,两位账房先生一间,哑婆一间,二楼是女厕,一楼是男厕。

    两位账房先生明天起跟着她学,一位负责柜台接待记录,一位负责算利。

    从辰时到酉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是两位先生的工作时间。

    哑婆负责后勤,两位先生的一日三餐、衣服浣洗,以及整个储蓄社的清洁卫生。

    两位先生虽然是买来的,李幼安也给他们开了一月一吊钱的月银,除此之外,每季两套换洗衣裳。

    而哑婆是雇来的,除了包吃住外,李幼安给她每月八百文的工钱,签了二十年的长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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