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切皆有因果
喧闹的走廊安静了，我靠在椅背上对着廊顶的荧光灯发呆，心底里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
我妈看出了我的不快，开口打破了沉寂：“儿子，如果不是你姥爷，你妈就不可能当了老师，很可能一辈子就是个村妇……”我妈自顾自唠叨起来，不只是讲给我，也是讲给她自己吧。
我从我妈的絮叨中知道了一些往事，也渐渐理解了她对姥爷的感情。某种意义上说，姥爷确实如小舅说的那样窝囊了一辈子。他在矿上干了一辈子，直到退休还依然是个唯唯诺诺的厨子，在家里也一直被姥姥压着。姥爷这辈子唯有一件事硬气了一把，那就是顶着姥姥的压力支持我妈念书。
我妈说她是那个年代少有的高中生，因为她念书的事儿姥爷没少和姥姥吵吵。姥姥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幺儿，女儿们恨不得早点嫁人收彩礼，念书这种贴钱不讨好的事儿姥姥最是痛恨。一心念书嘛，农活自然就生疏了，我妈高中毕业回家后更是遭到了姥姥的嫌弃。又是姥爷求人给我妈找了教书的活儿，才免了她早早嫁人做村妇的命运。
我妈对姥爷的感情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孝道，还有对改变她命运的感激，尤其是在那样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如果不是当初姥爷力排众议的坚持，想必我妈现在也没有能力独自支撑姥爷看病的费用，或许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因果吧。
姥爷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渐渐恢复，但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了我们面前。由于送治不及时，姥爷永远失去了站起来的能力。在医院耗着已经失去了意义，医生建议回家调养。可就在我们给姥爷办出院的时候，多日未见的姥姥神奇地出现了，于是一次关于姥爷安置问题的家庭会议在病房开幕了。
我以为我一个外甥没有资格参与如此规格的家庭会议，就识趣地拉着媳妇儿计划出去躲躲，没曾想我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姥姥喊住了：“耿枳啊，你也听听吧。”
我看向我妈，她也正眼巴巴瞅着我，示意我留下。我不想逆了我妈的意，就留了下来，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家庭会议最后我竟然成了主角，一步一步钻进了姥姥下的套里！
“萍萍，这几天多亏你照顾你爸了，可这出院了该怎么安置啊？”姥姥一上来就把矛头对准了我妈。
我心里嘀咕着，我们在老家半间房子都没有，回来过年还得住宾馆，让我妈怎么安置啊！我妈半天没回答，还是小舅替我妈解了围：“送回村里呗！”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轮不着我这么说。我心想小舅这次倒是实诚，却没意识到这只是他们母子俩提前策划好的。
“送回村里？万一你爸再发病，下一次可能就没这次好运气保住命了！”姥姥横眉立眼，凶巴巴地对着小舅嚷道。
“就是，就是，这次如果送医院及时，可能爸就不会瘫。”大姨也凑上了嘴。
“不能送回村里，万一再有个啥事儿，路上太耽搁时间了。”小姨看得更长远些。
“那你爸出院了住哪儿啊？”姥姥又发问了。
姥姥这一问，特明白事理的大姨、小姨齐齐噤了声。
万籁俱寂的时候，小舅又搭了茬儿：“我倒是想把爸接过去，可我租那房子太小了，还一年到头不见光，阴气太重，对爸身体不好。”
姥姥没搭小舅的话，又看向我妈问道：“萍萍，你说呢？”
我妈又被姥姥逼上烤架，不搭茬是不行了：“妈，要不咱在县城租个房子？”
“你说这法儿我倒是想过，可托人问了好几家都不同意，这生了大病的老人谁家也不愿意租给啊。”
听了姥姥的话，我天真地以为我错怪姥姥了，她这几天也没闲着，而是去操心姥爷出院后安置的事儿了。
我妈又被姥姥将住了，姥姥看大伙儿半天不搭茬，继续说道：“我看这样吧，咱几家凑凑在县城买个房，你爸就有地方安置了。”
凑钱买房！我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父母买房让孩子们凑钱的，再说了我那几个姨姨舅舅哪家不是穷得叮当响，凑哪门子钱，买哪门子房嘛！
果不其然，姥姥刚说要凑钱买房，大姨就迫不及待开始推脱：“我孙子马上要上幼儿园了，学费还不知道从哪儿凑。”
大姨刚落声儿，小姨立马无缝衔接：“刚有人给我儿子说了媒，人家要的彩礼我正发愁呢。”
这回小舅一反常态地积极，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姥爷病床边上：“妈，我攒了两万块钱，添一份儿吧。”
我霎时惊掉一地下巴，心里都忘了责备他手里有钱舍不得给姥爷看病，而是惊讶于这个好吃懒做的小舅竟然能攒下两万块。直到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知道，当时小舅拿出的只是一张空卡，这一切只是他和姥姥做的一个局！
“妈这里也攒了两万，可是还差点儿，你们给凑凑吧。”姥姥拿出一张存折也放在病床边上。
大姨、小姨每人扭捏着各凑了五千，然后一家子齐齐看向我妈。
姥爷住院的费用都是我妈交的，她手里确实没钱了，只能实话实说：“妈，我攒那几个钱都给爸交住院费了。”
“等医保报销了，你交的钱妈就还给你，现在买房急用，你再想办法凑凑吧。”姥姥一边说，一边看看我。
我妈明白姥姥的意思是让我凑，但她不愿把我拖下水：“妈，我手里确实没钱了。”
我妈没接姥姥的茬，我本以为可以躲过这一劫，但没想到姥姥竟然会直接向她的外甥开口。
“耿枳啊，你小时候姥爷那么疼你，你就忍心看着他死吗？”姥姥一句话就掐断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和媳妇儿都变了脸色，我看向媳妇儿，媳妇儿也看向我。她看我的目光里满是震惊，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和他们打了三十一年交道的我，也同样震惊于他们的无耻怎么会如此没有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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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看出了我的不快，开口打破了沉寂：“儿子，如果不是你姥爷，你妈就不可能当了老师，很可能一辈子就是个村妇……”我妈自顾自唠叨起来，不只是讲给我，也是讲给她自己吧。
我从我妈的絮叨中知道了一些往事，也渐渐理解了她对姥爷的感情。某种意义上说，姥爷确实如小舅说的那样窝囊了一辈子。他在矿上干了一辈子，直到退休还依然是个唯唯诺诺的厨子，在家里也一直被姥姥压着。姥爷这辈子唯有一件事硬气了一把，那就是顶着姥姥的压力支持我妈念书。
我妈说她是那个年代少有的高中生，因为她念书的事儿姥爷没少和姥姥吵吵。姥姥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幺儿，女儿们恨不得早点嫁人收彩礼，念书这种贴钱不讨好的事儿姥姥最是痛恨。一心念书嘛，农活自然就生疏了，我妈高中毕业回家后更是遭到了姥姥的嫌弃。又是姥爷求人给我妈找了教书的活儿，才免了她早早嫁人做村妇的命运。
我妈对姥爷的感情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孝道，还有对改变她命运的感激，尤其是在那样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如果不是当初姥爷力排众议的坚持，想必我妈现在也没有能力独自支撑姥爷看病的费用，或许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因果吧。
姥爷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渐渐恢复，但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了我们面前。由于送治不及时，姥爷永远失去了站起来的能力。在医院耗着已经失去了意义，医生建议回家调养。可就在我们给姥爷办出院的时候，多日未见的姥姥神奇地出现了，于是一次关于姥爷安置问题的家庭会议在病房开幕了。
我以为我一个外甥没有资格参与如此规格的家庭会议，就识趣地拉着媳妇儿计划出去躲躲，没曾想我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姥姥喊住了：“耿枳啊，你也听听吧。”
我看向我妈，她也正眼巴巴瞅着我，示意我留下。我不想逆了我妈的意，就留了下来，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家庭会议最后我竟然成了主角，一步一步钻进了姥姥下的套里！
“萍萍，这几天多亏你照顾你爸了，可这出院了该怎么安置啊？”姥姥一上来就把矛头对准了我妈。
我心里嘀咕着，我们在老家半间房子都没有，回来过年还得住宾馆，让我妈怎么安置啊！我妈半天没回答，还是小舅替我妈解了围：“送回村里呗！”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轮不着我这么说。我心想小舅这次倒是实诚，却没意识到这只是他们母子俩提前策划好的。
“送回村里？万一你爸再发病，下一次可能就没这次好运气保住命了！”姥姥横眉立眼，凶巴巴地对着小舅嚷道。
“就是，就是，这次如果送医院及时，可能爸就不会瘫。”大姨也凑上了嘴。
“不能送回村里，万一再有个啥事儿，路上太耽搁时间了。”小姨看得更长远些。
“那你爸出院了住哪儿啊？”姥姥又发问了。
姥姥这一问，特明白事理的大姨、小姨齐齐噤了声。
万籁俱寂的时候，小舅又搭了茬儿：“我倒是想把爸接过去，可我租那房子太小了，还一年到头不见光，阴气太重，对爸身体不好。”
姥姥没搭小舅的话，又看向我妈问道：“萍萍，你说呢？”
我妈又被姥姥逼上烤架，不搭茬是不行了：“妈，要不咱在县城租个房子？”
“你说这法儿我倒是想过，可托人问了好几家都不同意，这生了大病的老人谁家也不愿意租给啊。”
听了姥姥的话，我天真地以为我错怪姥姥了，她这几天也没闲着，而是去操心姥爷出院后安置的事儿了。
我妈又被姥姥将住了，姥姥看大伙儿半天不搭茬，继续说道：“我看这样吧，咱几家凑凑在县城买个房，你爸就有地方安置了。”
凑钱买房！我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父母买房让孩子们凑钱的，再说了我那几个姨姨舅舅哪家不是穷得叮当响，凑哪门子钱，买哪门子房嘛！
果不其然，姥姥刚说要凑钱买房，大姨就迫不及待开始推脱：“我孙子马上要上幼儿园了，学费还不知道从哪儿凑。”
大姨刚落声儿，小姨立马无缝衔接：“刚有人给我儿子说了媒，人家要的彩礼我正发愁呢。”
这回小舅一反常态地积极，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姥爷病床边上：“妈，我攒了两万块钱，添一份儿吧。”
我霎时惊掉一地下巴，心里都忘了责备他手里有钱舍不得给姥爷看病，而是惊讶于这个好吃懒做的小舅竟然能攒下两万块。直到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知道，当时小舅拿出的只是一张空卡，这一切只是他和姥姥做的一个局！
“妈这里也攒了两万，可是还差点儿，你们给凑凑吧。”姥姥拿出一张存折也放在病床边上。
大姨、小姨每人扭捏着各凑了五千，然后一家子齐齐看向我妈。
姥爷住院的费用都是我妈交的，她手里确实没钱了，只能实话实说：“妈，我攒那几个钱都给爸交住院费了。”
“等医保报销了，你交的钱妈就还给你，现在买房急用，你再想办法凑凑吧。”姥姥一边说，一边看看我。
我妈明白姥姥的意思是让我凑，但她不愿把我拖下水：“妈，我手里确实没钱了。”
我妈没接姥姥的茬，我本以为可以躲过这一劫，但没想到姥姥竟然会直接向她的外甥开口。
“耿枳啊，你小时候姥爷那么疼你，你就忍心看着他死吗？”姥姥一句话就掐断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和媳妇儿都变了脸色，我看向媳妇儿，媳妇儿也看向我。她看我的目光里满是震惊，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和他们打了三十一年交道的我，也同样震惊于他们的无耻怎么会如此没有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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