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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桃李春风一杯酒

    这两个人,其实最在意的,还是宋家,在宋家的事面前,倒是能交心许多。

    “朝廷若有心追查,就不会等到现在还没动手了,有彭文远在,他也不希望诸信被揪出来。”赫连裴楚淡淡道。

    酒味在嘴里泛滥开来,上次喝酒,是离央失踪的时候,这次喝酒,是因为宋家的事,果然,他这一生,都逃不开宋家的禁锢了,难怪之前太皇太后对他那般生气。

    “那我们还找证据吗?”段邵仪继续问道。

    若不找,恐怕赫连裴楚也不会甘心,若是找,只怕又真如玉镜说的那样,只有诸信自己才能去拿到手,纵使是彭文远这样的人也找不出来,赫连裴楚也不必去花这样大的心思了。

    “找不找,最后对彭文远都没有影响,何必再找呢!”

    他早就说过,彭文远以前在仙人关做的事他一直知道,太皇太后也知道,最后赫连裴朔也知道,不过知道有什么用,最后赫连裴朔还是让他当了托孤大臣,要他们两个相斗。

    也许,他和彭文远还真会就这样一辈子斗下去,即使赫连长林弱冠,收回大权,他和彭文远之间,也是不死不休。

    谁叫他唯一的嫂嫂也支持着彭文远呢,明明他才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可是太后却防他防得跟什么似的,唯恐他几时看赫连长林不顺眼,一脚将赫连长林踹下台去。

    赫连裴楚的声音很疲乏,处理完苏府的事,不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更加累了,这无休无止的斗争,真的让他觉得连活着,也是一见很累的事。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想为宋家报仇吗?”段邵仪突然问,只是眼神,却留在了手里的酒壶上。

    “你不是也一直想着为宋家报仇吗?我做的这些事,你都是看在眼里的,难不成我还能是为了其他事,或者说,你也觉得,我这么处心积虑的跟彭文远作对,其实是为了扳倒他,然后自己独揽大权?”赫连裴楚嘲讽似的说道。

    虽然短短几句话,可段邵仪还是注意到了,他在说这话时,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其实我一直都挺讨厌权势的,当初皇兄崩逝,我本来也不愿意过多的参与这些争斗,可不参与不行,因为彭文远还活着,他不但活着,反而节节高升,若我不当摄政王,那么这朝堂,便会成为他一个人的天下。”

    赫连裴楚又突然不说了,只顾闷头喝起酒来,段邵仪也还记得之前离央对他说过的话,说赫连裴楚曾经也喜欢喝闷酒,只是后来因为弄伤了她,所以不再喝酒,喝酒本身就是因为难过,如果还一个人和闷酒的话,岂不是更难过。

    “值得吗?”段邵仪问道。

    “嗯?”赫连裴楚觉得这话不像是在问自己,憋着一口酒反问了一声。

    段邵仪继续道:“为了宋家的事,把自己困住这么久,值得吗?”

    这个问题,还真不像是问他的,谈什么值不值得呢,这么多年了,连太皇太后也没有问过他值不值得,只是一昧的责怪他,他还真没有想过,到底值不值得。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扑面而来的寒风吹醒了赫连裴楚的酒意,赫连裴楚才缓缓答道:“我在军队喝的第一口酒,就是宋捷给我的。”

    那个时候,也如现在一般,有寒风,有弯月,有酒,还有一个陪他喝酒的人。

    “只是当初的那壶酒,没有现在这壶甘醇,可是啊,现在这壶酒,却比不上当初的酒暖心。”

    “当初我初入军营,因为从小缺乏实战演练,又因为隐藏了身份,所以当时的很多人都在背后嘲笑我说‘棉花匠的女,会弹不会捋’,当时是宋捷站了出来,在主帅面前力荐我,其实他当时,也只是个无名小辈而已,却硬要冲到主帅面前,让主帅收我进军师团,相逢一壶酒而已,就足以让一个本没有多少纠葛的人拼命了!”

    说着说着,就有两行清泪从赫连裴楚眼角滑落,说得段邵仪的眼眶也有一些湿润了。

    “所以啊!”赫连裴楚叹了一口气,道:“世上的事,不要问值不值得,若要说起值不值得,认识我,才是宋捷这辈子最不值得的事。”

    虽然当初云廷在段邵仪面前说,宋家之事,不是他的过错,表面上他也没有表现出认为宋家之事,过错在己的样子,但其实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在时时刻刻责怪自己的。

    段邵仪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对,如果不是他当初隐藏身份去军营,也许宋家就不会遭此横祸,或者又如同苏淮安所说,是他太过骄傲自大,听不进去旁人的一点劝告,所以才让宋捷在长野之战中丢了性命。

    难受!

    赫连裴楚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感觉山崩地裂,却又觉得混沌初开,心口堵着的那团东西,堵得他发慌,却无论如何还也出不来,或许,这就是活着的惩罚,要他时时刻刻记着,曾有一个他此生视为最亲近之人,丢了性命,而自己,却还苟活着。

    段邵仪也沉默了很久,当初的他,不也是一直怨恨着赫连裴楚吗,只是后来达成同盟了,所以没有再怨,本来也是,细细分析起来,一昧的怪赫连裴楚,也不是个明智的举动,是是非非,原本就说不清楚。

    段邵仪看着离央已经灭了灯的屋子,悠悠道;“今天你把她吓到了。”

    赫连裴楚醉意又上来了,眯起眼睛,看着离央的屋子,道:“估计是吓到了,可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以后早晚会认识到。”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其实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是从尸山尸海里走出来的人,当初的长野之战,北狄就是要他与宋捷把性命都留在那儿,如果不是云廷把他救了出来,哪里还有现在的赫连裴楚。

    所以说啊,他本来就是个恶魔,把离央养了这么多年,虽然在离央面前时时刻刻都在伪装,完全可以伪装一辈子的,可是突然,他就伪装不下去了。

    离央离央,他为她取名离央,就是希望她能一辈子远离是非与病央,到最后,终究做不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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