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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品味简单的瞎子

    舟船已缓缓穿过数条水道,船中的菊桑却很懊恼,他现在恨不得父亲当初把自己挂在墙上。

    耳边不时传来掌舟人努力憋笑,却不时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

    楚云阳倒是不再取笑他,神色微微凝重“菊桑,就快到了,跟在我身后,什么也不要说。”

    菊桑这才又好整以暇,打起了精神。

    一位手执珠串,衣容华贵的男子正坐在三楼窗边遥看水道景色,看向远处缓缓行来来的舟船。

    手中珠串紧紧一握,面露惊色“楚大公子!!”

    朝身后严肃吩咐道“有贵客来了!快去接客!”

    “是!”三位身穿素袍之人应是,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男子整理整理衣着,紧随其后。

    舟船上,楚云阳与菊桑站立,遥遥便看到一处楼檐下恭敬等候的四人。

    衣容华贵的男子,温文尔雅,眼神明亮。

    待舟船行至十几米之距,男子拱手作揖“李斗恭迎楚公子大驾!”身后三人低眉顺眼,垂首而立。

    楚云阳随手丢给掌舟人一块亮晶晶的东西,让其兴奋的手舞足蹈,飞吻连连。

    温雅男子没有多废话容,直接转头命令道“给楚公子开暗道!”

    三位素袍男子回过身,双手分别在楼阁中的斗、升、拱、翘、昂几处轻轻敲打按压。

    被他们的手敲打按住的几处地方便“咯吱”一声陷了下去,显然构造复杂,很是奇特。

    温雅男子再执珠串,两指取出一颗看似并无特殊的玉珠,一手在楼阁上一拍,便有一副虚影画面“嗡”的出现,隐约可见是一副山水之色。

    男子将指间玉珠放入山水画面中间,似镶嵌了一颗明珠,光华一闪,山水虚影消失不见。

    只见,这座建在水道一旁的楼阁竟如一头活着的巨大珍兽,抖了抖身上的烟尘,缓缓升起身!抬起整整几丈之高!

    “哗啦啦!!”

    水流倾泻向两旁,露出中间一条的长长阶梯,两侧烛火跳动,不知通向何处。

    楚云阳带着菊桑步入其中,身影渐渐消失,楼阁又慢慢降了下来。

    不知是何原因,整个过程中,水道往来船只竟无一发现异状,就连载着二人前来此处的掌船人都浑然不觉。

    ...

    呼!!

    一处湖泽中,突然白浪暴起,两位男子现出身形。

    四周是满是低矮的小山与丘陵,树木郁郁葱葱,山花清香扑鼻,鸟语啾啾。

    这里似乎刚下过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通向深处的山路云烟氤氲,一股微微凉爽的空气沁人心脾。

    菊桑抖了抖沾在衣衫的水珠道“这条通道还真是够奇特!不过也太费周章了点!”

    楚云阳抬头望山,悠然道“此人仇家太多,每一个向他寻仇之人都恨不得敲碎其骨饮其髓,所以藏身之地比较隐蔽。”

    菊桑咧咧嘴“原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二人沿着条草木葱茏的蜿蜒小路行走,一路上垂落檐角的低矮建筑所处可见,匍匐在半山腰或丘陵上,俨然一派神鸦社鼓。

    偶尔会看到趴在路边或廊梯道上的肥猫,伸出胖乎乎的爪子,张开圆鼓鼓的嘴巴,打上一个大大的哈欠。

    这哪像仇敌满世界之人所居住的地方?

    楚云阳和菊桑终于在一处停下脚步,楚云阳微笑,菊桑一脸懵逼。

    二人前方,一个白发老头儿正倚靠着身后的树,嘴巴吧嗒着烟儿,吐出烟气。

    趴在老头儿身旁的大黄狗斜眼见到楚云阳与菊桑,嘴巴低声汪汪叫了两下。

    老头儿满是褶皱的脸笑了笑,褶子更深了,像是冬季被冻的干裂开的树皮。

    他拿起手边酒壶,掰开大黄狗的嘴,往狗嘴里咕咚咕咚灌上了半壶“人生无趣,想来狗生也好不到哪里,饮上一口老酒,便去大梦春秋吧!”

    大黄狗半壶老酒被灌下肚,头晕目眩,吐出留着汗喇子的大舌头便仰壳倒地。

    “我这儿可许久没客人来了,很多武道中的老友也都怕我,不敢来串门,唉!人生苦事多烦忧啊...”

    老头儿缓缓起身,身着白色衣袍,敞领垂袖,腰束一根黑色绣带,下身着一马乘袴。

    (袴:下装,我国称之为裙裤,袴分很多种,在岛国,有神官,巫女,祭典,歌舞伎的袴,武士的袴一般叫做马乘袴,袴前面有五条折痕,代表五伦,分别是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常则分别为仁、义、礼、智、信。)

    他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可走到近前,却能看见其一双空洞的眼眶,没有眼珠只有两团模糊的血肉。

    菊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仅仅是因为老头双目无珠的造型。

    更因为,他发现即便老头儿没了双眼,却仿佛还拥有着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光,若有若无在自己身上游走,几息之间便把自己瞧了个通透。

    老头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次还多了副生面孔,楚小友费心了!”

    楚云阳眼神微凝,看着老头儿“他是我的朋友,你还是别打主意的好。”

    老头眉头一挑什么也没说,转身悠悠踏上三层木阶,推开门步入其中。

    菊桑朝楚云阳使了使眼色,手比划着自己的眼睛,好像在说,为什么老头儿没了眼睛,却什么都看得清楚。

    楚云阳拍拍菊桑的肩膀“你便在这等着吧,不要进去了。”

    菊桑道“好,那我便在这里等楚兄!”

    楚云阳大步迈上,随着老头儿一同消失在菊桑的视野中。

    菊桑左右看看,这里的环境是真好,空气也是舒爽的很,鼻子忽然闻到一股酒味儿。

    “嘿嘿!”

    他看着四仰八叉的大黄狗,蹲下身,用手扯着大黄狗的舌头,露出贱兮兮的表情。

    刚开始,他还兴致高昂,把大黄狗的舌头拉出很长,见四处无人,嘿嘿捂嘴偷笑。

    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不对劲儿了,这大黄狗的舌头越拉越长,越拉越长!

    菊桑的心一咯噔,看着手中的舌头,还有十几米远外躺在地上的大黄狗,一脸懵逼。

    他尝试将大黄狗的舌头送回其嘴中,却根本送不回去!

    或是将大黄狗的舌头卷成一个大卷,摆在它旁边,可过了几秒呼呼酣睡大黄狗又把舌头给捋直了。

    可怜的菊桑束手无措,只能坐在木阶上,看着躺在地上的大黄狗和被拉出的十几米长舌头,发呆。

    ...

    略微昏暗的屋内,烛火点点“你知道我的,我是个品味简单的人。”老头儿的声音在回荡。

    一袭黑龙袍的楚云阳好似融入了黑暗中,他的声音也不再如外面那般平淡,很是冷酷。

    “你杀人我不管,但是屠展堂一门上下七十余条人命,你做的过了!”

    老头儿嘴角露笑“我是个品味简单的人,我只喜欢杀人。”语气平淡的简直不能再平淡,可闻者却有种通体发寒的感觉。

    灭门之祸,七十余条人命,就这么归咎于品味,实在惊悚。

    楚云阳吐出一股沉重的鼻息,虎目冷冰冰盯着老头儿空洞的眼眶,语气冷意森然“你现在还活着的唯一理由,便是我还叫你活着,而不是因为你的品味!”

    老头儿一愣,露出恍然之色“是啊,我差点忘了,我不过是你族的一条狗,专门咬人的狗...”

    楚云阳双目微凝,语气略缓下来“这些年,你为我族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你该明白,有些事只能由藏身黑暗的人去做,有时无关的旁人,你杀了便杀了,但从未有如此数目。”

    老头儿沉默良久,幽幽说道“我自小于炎城中长大,自觉武道资质强悍,一路高歌猛进连连破境,于沧浪堤坝斩杀莽荒珍兽无数,被你族镇守者看重,收入银甲士。”

    “可常年与莽荒珍兽的血斗,却使我染上了嗜杀成性的瘾,午夜梦回,眼中血气涌荡,我便剜去双眼!可我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

    “失去双目的我,仿佛被关上了与这片天地交流的门户!我的灵魂被禁锢在这副残缺的躯壳中!那些血色冥魂更是不依不饶折磨于我!”

    “我便狠下心,那些血色本就是我杀出来的,我为何要惧它!!”

    楚云阳深深看着老头儿道“所以你便要以杀镇它,镇住你心中的魔?这些年死在你手中的人命不下于那个鬼婆子了,难道你还是镇不住它吗?”

    老头儿摇头“它已经扎根在我的血液骨胳中,除非我死...我料想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了几年了,只盼余生能过得舒服自在点,不受束缚。”

    楚云阳看着身形越发佝偻的老头儿,心有不忍“此次我不追究你,你大半生为我族奔波,也该怡享晚年,你可还有何愿望?”

    老头的枯槁的手抖了一下,空洞的双眼竟猛地泛起光泽“人!我要杀人,我要杀更多的人!”

    楚云阳深吸一口气,思索良久道“好!我答应你这个要求,大荒接壤我族北疆,那里有数不清的流寇大盗,每年我族都会派九卫之一在入冬前,前去剿杀一番。”

    “我料想今年应是新晋九卫闰土带兵剿匪,可他武道实力尚浅,有你一同前去,我倒也放心不少”

    楚云阳探出手,指尖有元力化丝在身前木桌挥动几番,便有复杂纹路隐隐闪烁,手再一拍,纹路冷却化作一块木牌。

    “入冬前一个月,你带着此牌入楚城,便会有人领你去见闰土,到时你可放手杀戮,你若不愿归来,便让闰土为你搭建一处住所,静待每年九卫之一带兵剿匪。”

    老头儿点头,声音微微哽咽“老奴谢公子了!这一来,我也不枉此生...”

    咯吱!

    门被推开,楚云阳与老头儿一同走出,本沉浸在略微沉重心情中的二人,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

    菊桑一个屁股蹲坐起身,满脸羞愧,指着大黄狗道“额...楚兄这..狗舌头怎么这么...这么长啊!”

    楚云阳满脸黑线,自己让菊桑在这好好等着,他却在玩狗?还把狗舌头扯出这么长!

    老头儿却哈哈大笑“这位小道友有趣的很!这条狗我养了多年,已经开智化为珍兽,倒是很难得,我看你如此喜欢它,倒不如送给你了!”

    “啊?!”菊桑大惊,原来这条大黄狗是成了精的珍兽!怪不得舌头能扯这么长!这瞎眼老头儿还要送给自己?

    “这,前辈!使不得!既是开智成精的珍兽,那太珍贵了!我可不能夺你所爱!”菊桑连连摆手。

    老头依旧笑容满面“不用说了!今年入冬前一个月我在这等你,把他取走!”

    楚云阳深吸一口气,也对菊桑道“就听前辈的,记得来取它!我们走吧!”

    临走前,楚云阳与菊桑深深向老头儿鞠了一躬,便消失在郁郁葱葱的草木林间。

    菊桑赶紧向楚云阳问道“楚兄!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那瞎眼老头儿执意要把那条大黄狗送给我?”

    楚云阳缓缓道“今年过后,炎城八怪,将会变为七怪。”

    菊桑大惊“这老头儿要走了吗?”

    楚云阳道“是的,而且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菊桑点点头,不再问什么问题了,跟在楚云阳身后走着。

    他不知道的是,楚云阳与他说的走,与他想的走不是一个走。

    老头儿前去楚族北疆杀贼寇,本就是要释放心中血恶,他又怎会回来?亦或是能够耐心再等一年?

    这件事,楚云阳与老头儿心照不宣,所以楚云阳的心有些刺痛,老头儿会死在今年,死在北疆,待冰天雪地将他埋葬。

    自己会暗中吩咐闰土,等楚族兵卫撤回之际,让他暗中留下,待老头独自拼杀死去后,将他的尸骨带回,不做那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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