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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无芳菲】

    那堪比霞色般的光彩,漫天而铺,最浓之处,乃是其之中心。

    而顺着那中心的天空往下望去,正正好是雪桃所居之处。

    白轻茉不知自己从何处而来的力量,竟能在推开白鬼那一瞬间之后,便立刻出现在了雪桃的房门前。

    明明还是白日,白轻茉却觉得眼前一片乌黑,就连脑袋也嗡嗡作响。

    她伸出手,推开了面前这扇门。

    天际的霞光随着她的推门而入一同洒入了屋中,屋内,同样绚丽的光彩与外头相应相融着,无数丝线交缠般的光芒在屋的中心熠熠生辉,耀眼刺目。

    白轻茉步步逼近,在看清面前的一幕时,突然整个人软倒下去,眼角几乎要撕裂。

    雪桃面色惨白如灰,神情却安然地吓人,她的心口之处,化开一道泛着红光的血洞,而血洞之前,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那手正在顺着红光的牵引,往血洞之内而去。

    而这只手的主人,不是别人。

    白轻茉失声对着那人嘶吼道:“祈安哥哥!”

    雪桃的模样依旧如常,看起来应是失去了意识,可白轻茉清楚地看见,看见唐祈安满目震然地转过头望向她,似乎没有料想到她会出现在此处,没有料想到她会亲眼目睹这一幕。

    他分明是听见了的,可他没有停手。

    他上挑的眉顷刻之间又往下拧紧了,就连神情也更加决绝。

    “不要……不要!”

    白轻茉只觉得双脚已软得再也站不起来,便仓皇地挪动身子爬向了唐祈安,可那光所成的竟然是结界,将她硬生生隔在了外面。

    光芒之内,唐祈安神色那样冰冷无情,光芒之外,白轻茉满脸的无助绝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唐祈安的手,一点一点逼近那道红光。

    “不可以!你不可以杀她!”

    她只能伸手拼了命地敲打结界,每一拳都灌上了十足的灵力,想要将面前的结界即刻击碎。

    “停手……快停手啊!祈安哥哥,不要杀雪桃,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唐祈安咬着牙闭紧了眸子,似乎想将她的哀求声隔绝在外。

    他是不是心软了?他动了恻隐之心对吗?白轻茉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又敲打地更加激烈,甚至双手都敲出了血痕,那血痕在结界之上蔓延开来,将雪桃苍白的脸分割的支离破碎。

    白轻茉记得雪桃是怕痛的,她最怕痛了,可现在有人竟要挖她的心,她若是醒着,会是何等的惧怕。

    “祈安,我求求你了,你放下她,雪桃不能死,我只有雪桃了!”

    冗长的沉寂,白轻茉心尖如同万只蝼蚁啃食,痛苦与焦急共同将她淹没。

    “唐祈安!”

    她等得很漫长,可唐祈安做这个决定,仅用了一刻。

    他睁开眼,眼中寒如深渊。

    前尘不计,后果他尽数承下,他那只手,直直地向雪桃的心脏探进,再抽离。

    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就随着他这般干净利落的动作,躺在了他的手心,狰狞刺目,令人作呕。

    “不!”

    结界应势而碎,碎成无数飞灰般的星点。

    白轻茉失声痛喝,看着雪桃如轻羽般倒在了地上。

    她一步步爬向雪桃,将她抱在怀中,望着她胸前那个血淋淋的窟窿,痛苦地恨不得将自己的双眼剜去。

    痛到意识模糊,连呼吸都极其困难。

    她望向唐祈安,希望从他的眼中寻求到一丝一毫的悔恨。

    可他避开了她的眼神,默然转身,将他手中那颗还带着血渍的心脏安进了他早就安放在一旁的、叶秋鸢的身体之内。

    咒术响起,叶秋鸢胸前的伤口顺势缝合,雪桃的那颗心脏,在她的心房之内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白轻茉的瞳孔骤然收拢,发连声都带着已不成样的颤音。

    “你杀雪桃,就是为了救叶秋鸢。”

    她语气中没有半分疑惑,因为这一幕她实实在在看在眼里。

    唐祈安背对着她,没有回应,便已是回应。

    白轻茉怆然道:“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在陌花谷最后的亲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唐祈安颤着身子,终于转过身来。

    她看到他血红的双眼,看到他微微翕张的唇。

    唐祈安说:“对不起。”

    结界所碎的飞灰,地面喷溅的血污,雪桃心口那个不忍卒看的血洞,这一切还历历在目,都不是对不起三个字可以抹去的。

    可他偏偏说了,说得风轻云淡,一如他杀雪桃时一般,好像不带半点考量,没有一丝顾忌。

    白轻茉木然地看着他,质问道:“叶秋鸢的命是命,雪桃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还是说,妖的命在你眼里看来本就轻贱些?

    白轻茉将这句话咽在了喉咙里,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她觉得答案,已经是昭然若揭。

    她方才只知道哀求,只顾着慌张,直到如今静下来痛苦的感觉才气势汹汹地袭来,将她身体的每一寸都淹没殆尽。

    泪水汹涌着铺满了她整张脸,她将雪桃抱紧在怀里,无助的痛哭起来。

    “我恨你……唐祈安,我好恨你……”

    唐祈安通身一颤,脑中不断重复着白轻茉的这句话。

    又一次,她在自己面前哭的溃不成军,将她的恨意化作言语宣泄出来。

    梦阵之中,他夺走了她的孩子,梦阵之外,他夺走了她最后一个亲人。

    无论是否与梦,他都一手摧毁了她的快乐,将她的希望与恳求吞食殆尽,最后只剩下她自己一副空壳,只能无助地哀求自己。

    可是他,从来都不能放过她,他做不了救赎她的那个人。

    他永远是刀,是那把捅在她心尖上的刀。

    唐祈安终于失声嚎啕起来,他跪倒在白轻茉身边,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衣角,嘴中不断地呢喃:“轻茉……原谅我,原谅我……”

    他渴求她一丝半点的原谅,可他心底是深知这件事终究是无法原谅。

    可他没有办法,这件事除了他,还有谁能做?

    这是一条穷途,上面只孤零零站着他一个人,刀握在他手中,便由他来行刑。

    可斩的是什么?

    是他与白轻茉的日后,自此之后,再无你我。

    他做这个决定时,犹豫过,后悔过,可是摆在他面前的是叶秋鸢的性命,她本不该丢的性命。

    他承的情,他得还。

    可白轻茉的情,他却是再也还不得了。

    他恳求她原谅,实则是因为自己,已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可白轻茉决不会原谅他了。

    她可以原谅他对他情意朦胧,可以原谅他直言拒绝,可以原谅他曾想取她的性命,桩桩件件,都是痛在她自己,伤在她自己,她便都可以拂去。

    于是事到如今,他不再伤害她了,却直接取了她最重要之人的性命。

    至此之后,山崩石裂,所有过往如碎石般滚落下来,将她的情意砸得粉身碎骨,将她砸得遍体鳞伤,将过往那个温润的唐祈安,侠气如云的唐祈安,心地善良的唐祈安砸成灰末,将她心里的唐祈安砸得再无踪影。

    情意有多盛,此刻的恨就有多盛,恨意有多盛,悔就有多盛。

    她痛恨唐祈安,连带着痛恨自己,那个曾经为他不顾一切,如今只能自食恶果的自己。

    多凄惨,多可笑。

    她深陷于自责,一时之间悲痛无比,唐祈安的乞求也充耳不闻,等反应过来时,唐祈安正拉住她的衣角,那几句话才进了她的耳中。

    她心中涌上一股嫌恶,刚动了甩手的念头,耳边就响起了另一个冰冷的声音。

    “把手拿开。”

    白轻茉闻声抬头,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几分亮光,她抓住鸿上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哥,你救救雪桃,你救救她!”

    鸿上心疼地望着她,勉力平息心中的怒气,将她脸上因泪水濡湿而胡乱披散的发丝拨开,蹲下身子将手搭在了雪桃的额前。

    他曾预想过与唐祈安的第一次针锋相对,却没想到真正发生时,是在这样的一刻。

    她痛失挚友,哭得那样无助。

    看着她如此,鸿上再也无法端着锋芒毕露的态度,他的脸上只有心疼,恨不得替她去承受这种痛苦。

    他的指节微微一颤,面色冷寂下来。

    白轻茉望着他慢慢垂落的长睫,身子又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鸿上忍着心中的剧痛,低声缓缓道:“她要醒了。”

    白轻茉以为峰回路转,刚有几分喜色,鸿上却起身站到一旁,沉声道:

    “再和她,说最后几句话吧。”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白轻茉的眼神再度化作飞灰般,苍白,无神。

    直到雪桃在她的怀中有了些许气息,她才急切地看着她,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胸前。

    她忍不住去看雪桃胸前那个血淋淋的窟窿,担心她醒来之时,会不会忍受不了这般的剧痛。

    可是雪桃没有,当睁眼看到白轻茉的面容时,她便笑了,笑得很清朗,也很刺目。

    随后,她还是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白轻茉很努力地想和她一样,挤出笑容来,可是看到她这幅样子,还是忍不住滚下几道滚烫的泪来。

    雪桃淡笑着抬起头,替她抹去了眼泪,仿佛一只温暖的手掌在抚平她的伤口。

    耳畔,又响起了她一如往日般和煦无比的声音。

    “小茉,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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