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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凤天宁倒是说到做到,第二日下朝便去了左相府。

    谢殊听见下人禀告的时候还是稍稍吃惊了一下,安王这是……有点意思。

    两人在正厅坐下,谢殊先开口道:“王爷实在不必如此,昨日不过碰巧举手之劳。”

    “应该的,我听二哥说了,若非左相及时赶到,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凤天宁瞧着她,心想,碰巧?那可真是巧了……

    “王爷今日来,可还有别的指教?”谢殊话锋一转。

    “自然是有,今日上朝说起西洲水灾,左相有何看法。”凤天宁也不客套。

    谢殊稍微思考了一下:“王爷是想去西洲?”

    “是有这个打算。”凤天骄一说要选派钦差去西洲视察,她就动了心思。但是她其实常年不理政事,如今真想帮忙才发现自己对朝中实在知之甚少。白相那里她也不好去,想来想去,不如就问问这位左相正好拉近一下她们的关系。

    “西洲太守的奏折里说灾情已经得到控制,百姓已安置妥善,正在重建受灾的城区。但事实似乎不太一样。”谢殊倒是没有隐瞒,据她的眼线来报,西洲城如今依旧民不聊生,其中猫腻……

    凤天宁知道,上一世她即便不问朝政但也知道后来西洲之乱。

    见她没说话,谢殊只能继续道:“西洲的情势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一点。据我所知,那西洲太守潘有文升迁可是极快,挤掉同僚,两年便做了太守,而前一任太守死于非命。”

    “你是说……”

    “嗯……她升迁如此之快,不得不叫人多想,恐怕朝中是有人助她。不过她们也是行事谨慎,短时间还未查出来些什么。……王爷若是想去,我倒是有一人可以举荐。”

    凤天宁等着她开口,她来就是为这个,她需要一个了解西洲真正能帮她的人。

    “户部尚书,林瀚舟。此人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却也是个聪明谨慎的,再加上她的老家就在西洲,王爷可与她一同前往。”谢殊轻轻开口。

    “嗯左相大人都这么说了,本王明日就去请旨。”凤天宁当即决定。

    谢殊似没想到一般笑了一下:“王爷就这般信任于我?”

    凤天宁却是反问道:“你那把扇子……可有什么说头?”别以为她不知道。

    “……”谢殊无言。

    “哈哈哈”凤天宁朗声笑道:“你何时知道北遥便是我二哥的?”

    “……”谢殊心下震惊更多是疑惑,她不懂,细算来她与这位安王从未有深交,她何以如此轻易道破北遥一事,她为何信任于自己?

    “你不知道?”凤天宁疑惑。

    谢殊无奈:“我猜是他,只是第一次真的确定。”

    “你还没回答本王是何时知道的?”

    “很早了,碰巧在沈清翊那里撞见过一回,虽然他故作女装但之后想来,他的气质实在难有第二人。再后来万珍楼拍卖北遥的画作,我瞧见那把扇子的时候,才有些笃定,他极爱玉兰且当时能有那样心境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呢?”谢殊答道。

    想到那个时候,战事正紧,二哥苦恼自己帮不上忙,于是偷偷卖了自己所有的画作和珍藏筹集了一笔不菲的银两。当时朝野动荡人心涣散,他于昭阳殿痛斥群臣,他说即便只剩他一人他也一定会等着凤帝大胜归来,他坚信她一定会。凤天宁面露怀念:“二哥他真的很好,他值得这世上所有最好的。”

    谢殊点点头。

    “谢殊,你想好了,来日若有人负他半分,我与皇姐绝饶不了她。你若做不到……便趁早离他远一些。”昨日的事,她不相信什么巧合。

    “你可知薛谦那一日在殿上求娶他的时候,我有多想杀了她甚至是你。”凤天宁的开门见山让谢殊始料未及,可正因为这个人是凤天宁,是他在意至极的亲人,她并不打算回避,收起所有情绪,丝毫不畏惧凤天宁的目光,声音坚定:“那日我就知道,这个人,我绝无可能放手。”尤其在那样近距离接触他以后,即便她想放也放不了了。

    “那想必圣上那日的话你也有听到,不是谁都可以肖想的。”凤天宁嗤道。

    “他若不愿,我不可能强求。可他若愿意,你与陛下可能信我一回?”谢殊终究是放软了态度。

    “那要看左相大人表现了。”说完不给谢殊再开口的机会,凤天宁转身阔步走了出去,她还是信的,她不知道谢殊是何时对她的二哥上心的,可上一世谢殊一直未娶,二哥的死,她悲痛难当,一人一剑差点屠尽薛家,从那一夜起薛家人的地狱就是她谢殊二字。

    看见自家王爷出来,宝云赶忙上前去迎。

    “王爷,您是回王府还是去宫里。”

    “还早,去趟宫里。不过走南门吧,先到八宝斋。”

    “是。”宝云驾起车马往了南门去。

    八宝斋是凤京城最好的点心作坊,吃腻了宫里的味道,凤天岚倒是觉得这八宝斋别具一格,所以凤天宁偶尔会带上一些给他。

    亲自挑选了几样,主仆二人从八宝斋出来,还未走几步隐约听到几声喧嚣。侧眼望去,凤天宁不得不停下了脚步,那其中一人竟是白倾,自那日送他回去之后她们再没见过,而现下他似乎有些麻烦。

    白倾本就清冷,如今似是因为生气一张脸更是冷若冰霜,眉头微皱,眼底尽是不耐。他面前那人……

    “王爷,那前面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姐,旁边是汝南侯家的世女。”宝云适时解答了自家王爷的疑惑。

    龚文静拦在白倾面前笑脸道:“难得与白公子巧遇,在下并没有恶意,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我二人母亲同是在朝为官,难不成丞相公子是瞧不上在下,所以连喝杯茶的面子都不肯给?即便我不够格,汝南世女也在,这大庭广众的公子莫非连世女的面子也不肯给?”

    凤天宁不知不觉走近,听见了她的话,眉头也狠皱起来。

    然后就听见白倾冷极的嗓音:“我已经说过不方便,还请小姐自重。”转身要带着小侍离开。

    没曾想龚文静却并不打算放过,一边伸手想要强拉住他,一边嘲讽般道:“自重?白公子眼里果然没有我等,怕是只有那安王殿下,只可惜安王殿下可是正眼都不会瞧你一眼的。”

    白倾猛地一僵,眼看就要被龚文静抓住,一道身影闪电般横亘于中间,制住了龚文静的手。

    龚文静大怒,正想还手却被汝南世女赶忙的出声停住。

    “参见安王殿下。”齐枫心下暗道不妙。

    一听是安王,龚文静也是大惊。看着自己快变形的手,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急忙出声:“参见安王殿下,不知殿下这是为何……”

    话音未落,只觉得手腕的痛楚更加剧烈了。

    瞟一眼面前的人,凤天宁眼底寒意凛冽,她看见她伸手向白倾去的时候,心底的怒意她自己都惊讶,再听见她的话,她恨不得当场折断她的手。

    震惊过后反应过来的白倾,看着怒意犹盛的凤天宁,心下微暖,一点不似先前的冰冷,轻轻道:“王爷,放了她吧。”自己并没怎么样,何况那毕竟是尚书之女,无端伤人,怕是……他不想她因此受人非议。

    凤天宁当然明白不可能真把她怎么样,压下怒气轻蔑道:“我朝尚书就教出这么个流氓地痞?你若是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本王不介意替龚尚远教训教训你!”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龚文静实在疼得受不了,连连求饶,再者她也不傻要是牵连到母亲,那自己怕是不止皮肉之苦那么简单。

    “滚!”半晌,凤天宁放开她,回身拉着白倾的胳膊扬长而去。

    留下龇牙咧嘴的龚文静与齐枫一干人等,还有人群掩映里正巧也在的薛子染,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看着那两道远去的身影,遮住眼帘,淡淡道:“走吧。”

    凤天宁一身月牙白袍,衣角带风,她本就长相俊美再加上身旁拉着个惊为天人貌若天仙的白倾,一路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白倾注视着她拉着自己的手,有瞬间恍惚,他多想能一辈子这样跟着她走下去,可是龚文静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她从不曾正眼瞧过自己一眼,白倾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身前的人已经停了下来,于是一头撞在了她的背上。

    凤天宁回头看他:“想什么呢?”隔近看他,只觉得白倾眉如翠羽,肤若凝脂。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双颊绯红若桃花般艳丽,只是手中的柔荑格外纤细。

    清冷如白倾却也受不住她这样的注视,轻轻退开一点距离强自镇定:“多谢王爷替白倾解围。”

    凤天宁看着他,却是想着,这样一个人,自己上一世为何那么晚才注意到呢?

    “我送你回去。”

    白倾摇头:“多谢王爷,不必了,大白天的也没有下雨,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你怎么总是想也不想就要拒绝我?”凤天宁是真的疑惑,不是喜欢我么,为何两次遇见,他都频频拒绝自己的好意。

    “我……不是……”白倾苦笑,他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凤天宁人已经登上了马车扬一扬还握着的他的手:“上来!”

    又坐进这个熟悉的车厢,白倾努力让自己不安的心跳冷静下来,他试探抬头去看对面的人,而对面的目光也正看过来。视线交汇,白倾一时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随后又似乎是堵着一口气,迎着她的目光直视了回去。

    凤天宁瞧着他不明白这赌的什么气,但心下觉得这人有几分可爱,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倾一愣:“你笑什么?”

    “没有,你今日怎么会在那里?”凤天宁决定换个话题。

    “爹爹这几日胃口都不是很好,我想去给他买些点心,还没进去就碰到了那些人。”说到后面白倾的嗓音明显冷了几分。

    “你不必介意她们说的话。下次出门记得叫白泽给你配个侍卫。”凤天宁想着就他那个小侍,但凡遇到点事怕是都顶不上什么用场。

    “哪句话?”白倾一脸认真望向凤天宁。

    凤天宁却被他问得一愣:“嗯?”

    “你叫我不要介意哪句话?”白倾重复道。

    她想说自然是每一句,可是她好像又知道白倾要的似乎不是这个答案。

    面对凤天宁的沉默,白倾笑自己终究想要的多了点,两次遇见,她不过是路见不平,是自己偏要心生期待,于是垂下头不再看她。

    看着白倾变得低落的神态,凤天宁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重生以来,她一直尽力在去弥补每一个她觉得亏欠的人,她知道怎么弥补她们。

    可是唯独对于白倾,她不知道怎么办。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就是知道才更不知道怎么办。白倾此人何等风姿,是个正常女人面对他多少都是会动心的,可那样过于肤浅的动心,又怎么能配得上他。

    她想过不如就离他远远的,可是事总有意外,她两次遇见他,都没办法不去管他。她问自己真的担得起他的深情吗,能回应他相同的心吗,她不知道,她怕再负他一生。

    陷在各自的思绪里,车厢安静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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