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急
韩霜在厨房里打了两壶云间醉，又把之前准备好的一盘生花生米、一盘半温的熟肉连同一碟用姜、醋腌过的绿豆芽和一碟卤过的山菌装到盘里。
等她把酒菜缓步端到房内时，郑三早已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起身，接过她手里的餐盘，又把里面的下酒菜一盘盘端到桌上，口中喜道：“娘子却真是好心思，这夜深人静的，还备着这样的酒菜，倒叫俺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有甚不好意思的，你坐着，端正些，陪着我吃些酒，再说会子话。也别枉我费的一番心思。”韩霜把他的大个酒盅拿过来，用瓷壶斟了满满一杯，递给他，继续道：“这‘云间醉’听名字虽淡雅出尘，但劲头却足得很，你也审着些，别只顾着吃酒吃酒的，把个人醉在这儿，到时我也没甚么气力去拖你出去。”
“谢谢娘子体恤。不瞒娘子，论起吃酒，俺向来称得上是他们祖宗辈的，莫说是这鸟淡不拉叽的文人酒，娘子便是拿来几坛掉喉咙，排在俺面前，也是能一碗碗给娘子倒他个底朝天的。”
“掉喉咙”是宣城特产之一，顾名思义，酒性极烈，一般人吃上半盅，便会捂着喉咙大咳，像要把其咳掉一样。这酒是那些常日做体力活的汉子们的最爱，但纵使是泡在酒缸里的壮汉，最多也吃不过两碗。
“你先尝尝罢。”韩霜笑他道：“这厮还没吃过，便发起酒狂来了。”
郑三闻言，把那拳头大小的酒盅送到嘴边，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仰头一口吃完，只觉得这酒入口冰凉凉的，带几丝甘甜，又有些醇香，倒像是陈酿的果酒。他直想笑韩霜，说这不过是有了些时日的淡酒，可等他把口里的全部吞到腹中，刚想说话时，只感觉酒液流过的喉咙、食道、肠胃全都缓缓发热，热度越来越大，熨得他从口鼻间发出一声如牛般的又长又低的闷哼。
“这‘淡不拉叽的文人酒’，尝起来如何？”见他这副熊样，韩霜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
“是好酒，只是这劲头忒足了些。”郑三又喘了口气，回过神来道：“娘子平日里吃的，也是这？”
“平日有了兴致，也吃上一两口，不过一般用它去烧些鸡鸭，当成佐料浇上去。”韩霜用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细细嚼了，吞咽下去，继续道：“不过今夜，是你这莽汉来做了我的客人，用这酒招待，想也不算亏待你罢。”
“自是不算，比起那些劳什子清酒，这酒反更合俺心意哩。”郑三也夹了一筷子卤货，边吃边含糊着说道：“来前便想，这一晚怕是要动动粗，才能压下娘子，也才能亲热亲热，快活快活，纵免不过要强受些棍棒拳脚，也有大大的赚头。可等方才那盅酒入了肚，才发现是俺想岔了，娘子原来真是个大度又熨帖的。”
“你虽为色，却也直白坦率。”韩霜也用手托了盅底，抬手把自己的喝完，随后便起身去给他斟酒，缓缓道：“虽不是甚么好货，但也比街市里那些面上光光堂堂，心里却龌龊下流的货色要高出一截来。”
“这话对着哩。”郑三一拍桌子，高声道：“娘子想也知道，俺郑三做的不是甚么正当买卖。但俺平生最痛恨的，却是那些行着卑劣勾当，却还要打着甚么狗屁幌子去哄人的烂泥坯子。”
韩霜又吃了一小口云间醉，抚着胸口喘道：“汉子，我吃不惯这酒，烧心的。只用些茶水来陪你罢。”
“不妨碍，不妨碍。娘子这是吃急了，再慢慢吃便是。”郑三见她不胜酒力，反更生几分娇怯的样子，登时直了眼，想伸手过去扶她。
韩霜垂首，右手有些无力地支在桌上，莹润的额头抵在手心里，见郑三伸手过来，又挥另一只手把它打到一旁，低声道：“说好了先用酒菜，陪我说话的，怎还是这般按捺不住。”
郑三把手收回来，心里却有些急了，直声道：“好娘子，谁叫你比俺还要性急，这么快就吃了两盅烈酒。听你口气，平日里定是也能吃些清酒寡汤的，但再如何，也比不过俺这酒里泡着的糙汉子，这是你逞强了，也该遭些难受。却不知你酒后这幅怯生生娇滴滴的模样，着实叫人入迷，惹得俺心里直跟猫儿刺挠一样。”郑三自己起身去斟了半盅，又夹了筷熟肉把酒吃下去。
“本想这时便搂过你这软娘子来亲热，但念在这番招待，加上你言语里虽有些调笑的意思，但与街上那些一见了俺，便躲到一旁，直摇头啐人的甚么假兮兮的小姐闺女不同，你话里是不带嫌弃的，俺自当也敬你说的话，仍用酒说话者。”
两人又说了约莫半个时辰，多由郑三张口，胡说些在街头巷尾听过见过的骇事趣事，言语虽是粗俗，但酒后听来更觉情感流露。桌上两壶酒被他尽数用完，韩霜中间平缓过来，也吃了一盅。
郑三见酒喝完话说完，便把软成一团春水的韩霜扶到自己怀里坐着，用了胸膛去抵住她的侧颜，一只手放在了韩霜的腿上，另一只手仍在桌上夹些剩菜。
他来前把满脸胡须剃得干净，面上显出壮年男子刚毅粗犷的线条来，粗眉大眼的，看韩霜时眼中虽是温和一片，却总藏不住几分狠厉凶性，穿的一身衣服虽是粗布短褐，但却经了浆洗，干净里带些清新气味。若无那道刀疤横在面上，他这张脸，倒是个标准的汉子长相。
“我虽不是甚么门第显贵的女儿家，但读过两本诗书，知道自重的道理，平素门户也是紧闭的，不与外界多往来。”韩霜眼睛迷蒙蒙的，苦笑道：“想不到最后还是落到了你这泼皮手里，做黑心肠买卖，被人看不起的。唔，哼，没爹娘护着，在这世道里，纵守着一副身子，做他个净壁洁玉，净壁洁玉，却不知，又能有多长光景。”
韩霜抬头凝视着顶上瓦砾，伸长了细颈，露出锁骨处一片润洁的肌肤。
她说到没爹娘护着时，郑三停住了手里的筷子。
“来前俺却是打听过的，周遭人只说你带一个兄弟常住在这，不很露面，多的也不甚了解。”
“周遭不过右舍有两家人，都是原户主离开后搬来的。你可知我在此住了多长？我在这里住了一十六年，被抱养了十二年，那对老夫妇离世后，捡着了他，又把他，又把他生生养了四年。”
韩霜眼里渐渐有泪落下来，泪连成一条细线，从她面上划到颈间，带出一条浅色小径来。
郑三松开了她，想起自己身世，面上也带着戚然。
“你姐弟的身世，却是俺不知的，是俺仗着力气，欺负了你一对孤苦姐弟。”
郑三想起自己家里的老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了生计，把满头黑发熬成枯白，如今眼睛也不好了，看甚么都叠了影子，只能躺在榻上歇息着。自己哄了她说是在外做小生意，等回来低头站在塌前时，她却总要自己凑过身去，慈笑着，用一双枯柴一般的手去一寸一寸慢慢摸自己的头脸，仿佛面前这个壮汉仍是那个在她年轻鲜丽时，在她膝下跳着闹着要糖吃的孩童。
他一时眼里也红了。
韩霜坐在一边，沉默无声，泪水却收不住，一滴滴直从指缝里流到掌边，坠地。
郑三去扶她的肩膀，反被她扭身躲开。
这汉子叹了口气，一块熟铁软成了糖。
“是俺欺侮了你，是俺欺侮了你。”郑三在她周围转了两圈，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步子也逐渐转急，双膝忽软了下来，竟是半跪在了韩霜面前。
“你……你快些起来。”韩霜伸手去扶他，那人却像座铁塔般立在原地不动。
“请娘子恕某迷了心窍，一时冒犯，不想你面上一派温顺平淡，背地却受着这样的凄凉的光景。俺家里也是有老母侍奉的，老母年轻时为着俺这不训的，不知受了多少苦难，如今她一双眼睛没了神，手脚也不甚爽落，把她侍奉在床榻上，才知道那份恩情真像座大山样，压得俺弯了腰。”
郑三把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别过眼去不敢看韩霜，粗糙的面孔上正泛着一层红光，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其他原因，他仍在原地道：
“听你说了身世，俺只觉得前几日的举动，不过是在你面前逞武要挟，欺你家主人娇弱、男丁无力罢了，又哪里来的甚么两情相悦、诚心动人的好事，会落在个泼皮身上，可一时也没念你独自拉扯兄弟的不易，却是跟那野地里发了情的鸟兽也没甚不同，只知道解带挺裆，这真叫某心里一时间酸涨涨的，羞惭极了。”
“想来是娘子凑巧提到了身世，不然，一块美玉现在真个碎在了俺手里，俺，俺……”郑三见她仍像块石铸成的般坐在凳上捂脸不语，肚中的酒劲全从肠胃里冲到了脑门上，一双虎眼中露出几分本有的狠色来。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手掌长的小刀，又猛地站起身来，右手把小刀攥住，左手把一截小指紧紧贴到桌上，沉声道：“俺知道娘子把清白看得要紧，今日虽没真做出一桩悔事来，但想也在娘子心里留了痕刻了印，娘子不肯恕我，也是应该的，这样，便留些身上的东西下来，表示羞悔，请过后看了。”
郑三话还未落，便高高抬起右手来，小刀直往桌上小指关节处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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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把酒菜缓步端到房内时，郑三早已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起身，接过她手里的餐盘，又把里面的下酒菜一盘盘端到桌上，口中喜道：“娘子却真是好心思，这夜深人静的，还备着这样的酒菜，倒叫俺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有甚不好意思的，你坐着，端正些，陪着我吃些酒，再说会子话。也别枉我费的一番心思。”韩霜把他的大个酒盅拿过来，用瓷壶斟了满满一杯，递给他，继续道：“这‘云间醉’听名字虽淡雅出尘，但劲头却足得很，你也审着些，别只顾着吃酒吃酒的，把个人醉在这儿，到时我也没甚么气力去拖你出去。”
“谢谢娘子体恤。不瞒娘子，论起吃酒，俺向来称得上是他们祖宗辈的，莫说是这鸟淡不拉叽的文人酒，娘子便是拿来几坛掉喉咙，排在俺面前，也是能一碗碗给娘子倒他个底朝天的。”
“掉喉咙”是宣城特产之一，顾名思义，酒性极烈，一般人吃上半盅，便会捂着喉咙大咳，像要把其咳掉一样。这酒是那些常日做体力活的汉子们的最爱，但纵使是泡在酒缸里的壮汉，最多也吃不过两碗。
“你先尝尝罢。”韩霜笑他道：“这厮还没吃过，便发起酒狂来了。”
郑三闻言，把那拳头大小的酒盅送到嘴边，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仰头一口吃完，只觉得这酒入口冰凉凉的，带几丝甘甜，又有些醇香，倒像是陈酿的果酒。他直想笑韩霜，说这不过是有了些时日的淡酒，可等他把口里的全部吞到腹中，刚想说话时，只感觉酒液流过的喉咙、食道、肠胃全都缓缓发热，热度越来越大，熨得他从口鼻间发出一声如牛般的又长又低的闷哼。
“这‘淡不拉叽的文人酒’，尝起来如何？”见他这副熊样，韩霜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
“是好酒，只是这劲头忒足了些。”郑三又喘了口气，回过神来道：“娘子平日里吃的，也是这？”
“平日有了兴致，也吃上一两口，不过一般用它去烧些鸡鸭，当成佐料浇上去。”韩霜用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细细嚼了，吞咽下去，继续道：“不过今夜，是你这莽汉来做了我的客人，用这酒招待，想也不算亏待你罢。”
“自是不算，比起那些劳什子清酒，这酒反更合俺心意哩。”郑三也夹了一筷子卤货，边吃边含糊着说道：“来前便想，这一晚怕是要动动粗，才能压下娘子，也才能亲热亲热，快活快活，纵免不过要强受些棍棒拳脚，也有大大的赚头。可等方才那盅酒入了肚，才发现是俺想岔了，娘子原来真是个大度又熨帖的。”
“你虽为色，却也直白坦率。”韩霜也用手托了盅底，抬手把自己的喝完，随后便起身去给他斟酒，缓缓道：“虽不是甚么好货，但也比街市里那些面上光光堂堂，心里却龌龊下流的货色要高出一截来。”
“这话对着哩。”郑三一拍桌子，高声道：“娘子想也知道，俺郑三做的不是甚么正当买卖。但俺平生最痛恨的，却是那些行着卑劣勾当，却还要打着甚么狗屁幌子去哄人的烂泥坯子。”
韩霜又吃了一小口云间醉，抚着胸口喘道：“汉子，我吃不惯这酒，烧心的。只用些茶水来陪你罢。”
“不妨碍，不妨碍。娘子这是吃急了，再慢慢吃便是。”郑三见她不胜酒力，反更生几分娇怯的样子，登时直了眼，想伸手过去扶她。
韩霜垂首，右手有些无力地支在桌上，莹润的额头抵在手心里，见郑三伸手过来，又挥另一只手把它打到一旁，低声道：“说好了先用酒菜，陪我说话的，怎还是这般按捺不住。”
郑三把手收回来，心里却有些急了，直声道：“好娘子，谁叫你比俺还要性急，这么快就吃了两盅烈酒。听你口气，平日里定是也能吃些清酒寡汤的，但再如何，也比不过俺这酒里泡着的糙汉子，这是你逞强了，也该遭些难受。却不知你酒后这幅怯生生娇滴滴的模样，着实叫人入迷，惹得俺心里直跟猫儿刺挠一样。”郑三自己起身去斟了半盅，又夹了筷熟肉把酒吃下去。
“本想这时便搂过你这软娘子来亲热，但念在这番招待，加上你言语里虽有些调笑的意思，但与街上那些一见了俺，便躲到一旁，直摇头啐人的甚么假兮兮的小姐闺女不同，你话里是不带嫌弃的，俺自当也敬你说的话，仍用酒说话者。”
两人又说了约莫半个时辰，多由郑三张口，胡说些在街头巷尾听过见过的骇事趣事，言语虽是粗俗，但酒后听来更觉情感流露。桌上两壶酒被他尽数用完，韩霜中间平缓过来，也吃了一盅。
郑三见酒喝完话说完，便把软成一团春水的韩霜扶到自己怀里坐着，用了胸膛去抵住她的侧颜，一只手放在了韩霜的腿上，另一只手仍在桌上夹些剩菜。
他来前把满脸胡须剃得干净，面上显出壮年男子刚毅粗犷的线条来，粗眉大眼的，看韩霜时眼中虽是温和一片，却总藏不住几分狠厉凶性，穿的一身衣服虽是粗布短褐，但却经了浆洗，干净里带些清新气味。若无那道刀疤横在面上，他这张脸，倒是个标准的汉子长相。
“我虽不是甚么门第显贵的女儿家，但读过两本诗书，知道自重的道理，平素门户也是紧闭的，不与外界多往来。”韩霜眼睛迷蒙蒙的，苦笑道：“想不到最后还是落到了你这泼皮手里，做黑心肠买卖，被人看不起的。唔，哼，没爹娘护着，在这世道里，纵守着一副身子，做他个净壁洁玉，净壁洁玉，却不知，又能有多长光景。”
韩霜抬头凝视着顶上瓦砾，伸长了细颈，露出锁骨处一片润洁的肌肤。
她说到没爹娘护着时，郑三停住了手里的筷子。
“来前俺却是打听过的，周遭人只说你带一个兄弟常住在这，不很露面，多的也不甚了解。”
“周遭不过右舍有两家人，都是原户主离开后搬来的。你可知我在此住了多长？我在这里住了一十六年，被抱养了十二年，那对老夫妇离世后，捡着了他，又把他，又把他生生养了四年。”
韩霜眼里渐渐有泪落下来，泪连成一条细线，从她面上划到颈间，带出一条浅色小径来。
郑三松开了她，想起自己身世，面上也带着戚然。
“你姐弟的身世，却是俺不知的，是俺仗着力气，欺负了你一对孤苦姐弟。”
郑三想起自己家里的老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了生计，把满头黑发熬成枯白，如今眼睛也不好了，看甚么都叠了影子，只能躺在榻上歇息着。自己哄了她说是在外做小生意，等回来低头站在塌前时，她却总要自己凑过身去，慈笑着，用一双枯柴一般的手去一寸一寸慢慢摸自己的头脸，仿佛面前这个壮汉仍是那个在她年轻鲜丽时，在她膝下跳着闹着要糖吃的孩童。
他一时眼里也红了。
韩霜坐在一边，沉默无声，泪水却收不住，一滴滴直从指缝里流到掌边，坠地。
郑三去扶她的肩膀，反被她扭身躲开。
这汉子叹了口气，一块熟铁软成了糖。
“是俺欺侮了你，是俺欺侮了你。”郑三在她周围转了两圈，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步子也逐渐转急，双膝忽软了下来，竟是半跪在了韩霜面前。
“你……你快些起来。”韩霜伸手去扶他，那人却像座铁塔般立在原地不动。
“请娘子恕某迷了心窍，一时冒犯，不想你面上一派温顺平淡，背地却受着这样的凄凉的光景。俺家里也是有老母侍奉的，老母年轻时为着俺这不训的，不知受了多少苦难，如今她一双眼睛没了神，手脚也不甚爽落，把她侍奉在床榻上，才知道那份恩情真像座大山样，压得俺弯了腰。”
郑三把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别过眼去不敢看韩霜，粗糙的面孔上正泛着一层红光，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其他原因，他仍在原地道：
“听你说了身世，俺只觉得前几日的举动，不过是在你面前逞武要挟，欺你家主人娇弱、男丁无力罢了，又哪里来的甚么两情相悦、诚心动人的好事，会落在个泼皮身上，可一时也没念你独自拉扯兄弟的不易，却是跟那野地里发了情的鸟兽也没甚不同，只知道解带挺裆，这真叫某心里一时间酸涨涨的，羞惭极了。”
“想来是娘子凑巧提到了身世，不然，一块美玉现在真个碎在了俺手里，俺，俺……”郑三见她仍像块石铸成的般坐在凳上捂脸不语，肚中的酒劲全从肠胃里冲到了脑门上，一双虎眼中露出几分本有的狠色来。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手掌长的小刀，又猛地站起身来，右手把小刀攥住，左手把一截小指紧紧贴到桌上，沉声道：“俺知道娘子把清白看得要紧，今日虽没真做出一桩悔事来，但想也在娘子心里留了痕刻了印，娘子不肯恕我，也是应该的，这样，便留些身上的东西下来，表示羞悔，请过后看了。”
郑三话还未落，便高高抬起右手来，小刀直往桌上小指关节处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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